第五章 喜聞樂見的馬桶戰（上）

誠如弗蘭克預料，隨著遠洋者加速并降低高度，無法再憑借機動性慢慢騷擾的敵人孤注一擲，集結兵力向頂層甲板發動全面突襲。按照計劃，防御一方會收縮陣線，憑借裝備優勢讓敢于登上飛艇的敵人流盡最后一滴血，最終擺脫危險繼續剩下的航程。
但這個策略并非完美，相反，它的缺點一望可知：倘若襲擊者身懷強大近戰技巧，能輕松粉碎守軍防線，那放棄炮臺轉而靠近距離交鋒致勝的應對措施就成了自尋死路。
作為幾次三番被命運戲弄之人，陳昊也預料過襲擊者首領強大無匹、甚至舉手投足就將騎士們打至東倒西歪的可能性，但事實再次告訴了他，何謂‘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
“TMD”目瞪口呆注視著船外漆黑幽暗、翻滾不休還繚繞著電光的烏云，哪怕沒見過此類景象，陳昊也知道來者絕非善類。“都快要呼風喚雨了，難不成boss是條龍？”
“龍？”正從略慌亂的防御者中抽調兵力，準備用魔法弩好好招呼即將登場的敵酋，聽見少年自言自語的德勒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救世主大人，您，您確定嗎？”
“不確定，多半是我判斷錯了。”索契城外的巨龍即便身負重傷外帶壓抑了氣息，偶然流露的力量依舊讓自己腳軟乃至呼吸困難，陳昊倒是挺理解身邊人的緊張。努力擠出笑容安慰對方，少年手上積蓄魔力行為不止，目光已然鎖定了攜電與風、外貌隱約可見的龐然大物。
元素提供的作息雜亂無章，并未隨陳昊等級上升有所改善，但‘非常強’這一結論，是十分清晰的。
上個能獲此評價的，是把魂晶刺進前額、以喪失人型和人性為代價換取戰斗力的假·卡多克。
意識到強敵將至，幾位勇敢的魔仆很快奔向位于甲板邊緣、已被放棄的魔法炮，試圖調整那些笨重裝置的角度；立即猜到他們的想法，在甲板一隅集結的獸人們調轉方向，轉而朝魔仆與守護他們的冒險者撲去——
然后他們就遭到了利刃與戰斧的夾擊。
“以圣光之名，以女神之名，消滅這些肆意妄為的褻瀆者們！”類似斗氣卻更加耀眼的圣光好似火焰熊熊燃燒，照亮了因云層遮蔽而昏暗的環境。整個人仿佛黑夜中的火炬般顯眼，德勒怒吼著站至前排，率先朝試圖襲擊魔仆的敵人發起反沖鋒；本就信仰堅定的教會騎士們受此激勵更是士氣大振，高喊圣光之名紛紛給自己釋放神術，緊隨其后發動了沖鋒。
寥寥十多人，氣勢卻宛若千軍萬馬在行進，騎士還真是厲害呢。稍加感慨了一下，收回心神的陳昊舉目四望，卻見幾位手持各類遠程兵器者都聚攏到他周圍，正投來探詢的視線。
德勒在前線拒敵，弗蘭克正叼著煙斗駕駛飛艇，卡蓮更是因拒絕援助‘貪婪的冒險者’被救世主支去守護魔能引擎和操作員。當仁不讓成為代理指揮的少年雖無經驗，卻也只好硬著頭皮下達起命令。“你們幾個，先壓制那些獸人，別讓他們再攻擊我們的兄弟！”給武備相對差勁的冒險者們分配好任務，陳昊慢慢舉起手，掌心正附著著人頭大小、表面火焰如液體般流淌的巨大火球。“待會我會鎖定目標發出第一擊，你們隨后鎖定要害部位自由射擊，明白不？”
相較于更喜歡語言交流、情緒溢于言表的冒險者，騎士們更加寡言少語，并未表決心喊口號，三下五除二完成上彈的他們端起做工精細的魔法弩，鎖定了天上愈發清晰的巨影。遭冷遇的少年只得撇撇嘴，同樣注視著正被云層遮蔽身形，正以不遜飛艇速度靠近的目標。
一百米，五十米，十米...伴隨元素愈加躁動和甲板上更加強烈，目測四層樓高、寬度超過五米的‘東西’仿佛揭開舞臺幕布登場的演員，突破了阻隔視線的云霧一頭撞上了疾馳的遠洋者號。
鋼筋、鐵板、木頭，就如同那半透明的屏障，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不堪一擊，伴隨轟鳴聲扭曲、粉碎并脫落；劇烈的爆炸和被勁風吹成尾跡的濃煙，意味著飛艇后部的巨型螺旋槳十有八九遭了殃，甚至整艘飛艇后半截都被波及；見勢不妙的婕拉克趕忙沖上前，與幾位戰友將還在調試魔法炮的操作員救了出來，避免了后者被活活擠壓致死的命運。
來不及評估損失，甚至無暇細細觀察的陳昊當即朝‘它’釋放了法術。仿佛太陽般朝四周噴射著光與熱，帶有尾焰的離子氣團飽含毀滅能量，霎那間劃破天空擊中目標，亦即‘它’用來撞擊、最終卡在飛艇內的前沿部。
觸碰瞬間產生的爆炸，讓飛艇再度發生劇烈震動。但愿弗蘭克有綁安全帶，目睹交戰雙方都有多人因此摔倒，陳昊腦中胡思亂想，手上積蓄魔力的動作卻未停下。“自由射擊，不管那，那...家伙...淦！”
看著硝煙被風吹散，先是因對方完好無損的外觀而爆粗口，陳昊隨即目瞪口呆愣在原地，對方過于清奇的模樣，讓他第一時間只覺得自己在做夢。
“希斯，你確定我們還留在洛斯特嗎，會不會不小心穿越到別的世界了？”
“數據吻合度百分百，這里依舊是洛斯特。”正兒八經反駁了一句，某人見陳昊還未回過神，二話不說踹了他膝蓋一腳。“別傻愣著，快上！”
“別鬧，你又不是艾什！”吐槽歸吐槽，少年也明白戰斗時分神是大忌。再度拋出一記火球，注視著現出原型、正因沖撞過猛整個‘嵌’進飛艇的某樣‘東西’，他蛋疼地翻了個白眼。
“居然連機甲都開出來了，你們獸人當初是怎么亡國的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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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色各異的金屬板，讓外殼看起來像極了打滿補丁的舊衣裳；木質軸承粗糙得令人無法直視，導致那臺巨大的機器每秒鐘都在震動，仿佛下一秒鐘就喲散架；漆黑惡臭的液體在成人腰部粗細的管子內流淌，時不時自關節部位噴濺出；巨大的軀體毫無機械該有的整齊與規則感，東凸西凹就像個頑童用木槌隨手敲出的無用玩具----
但它并非玩具，而是威力巨大的戰爭機器。
比桌子還大的拳頭高高舉起，朝剛剛開火完畢的魔法炮猛地砸下。“快撤！！”又釋放了一個火球，稍稍阻滯了對方攻擊，陳昊朝受襲者們大聲喊道。
少年話音未落，幾位教會騎士交換了視線，很快端起魔法弩摳下扳機。白色的光束撕破空氣，尖嘯著在打在鋼拳側面，為其制造了好幾個拳頭大小的窟窿。
倘若這份傷勢作用于人，當事者縱使沒死也得因劇痛休克，但造型粗糙簡陋的巨大機器對此毫無反應，甚至挑釁般左右擺了擺胳膊，將已經被拍扁的魔法炮整個‘掃’出甲板。
目睹巨大的人型機器再度破壞己方一具重型武器，用瞬發‘火星’將一個試圖偷襲的獸人燒至嗷嗷叫，陳昊心底暗暗叫苦。在簡陋到近乎兒戲、但破壞力冠絕全場的笨重機甲登場后，己方形勢驟然嚴峻起來。
盡管傻大粗笨，甚至許多細節能讓牛頓氣活，但這臺機器莫名其妙具備一個無形的立場。它不但大幅削弱了周遭元素的濃度，間接導致魔法威力驟減，還強化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材料，賦予機器高到嚇人的防御力。
陳昊親眼看到德勒在圣光加持下靠近機甲來了記橫斬，卻只能堪堪切開第一層裝甲板，難以對其造成致命傷。
OSS表現搶眼，小怪亦不逞多讓。在機甲幾番打散防守方的陣型后，陸續登陸甲板的獸人愈來愈多，甚至在數量上反超了人類。說著聽不懂的古怪語言，他們拎著各式簡陋兵刃勇猛沖殺，迫使騎士與冒險者們只能化整為零，避免被一巴掌全滅。
局勢很不利，但所有人都沒了撤退的念想。一旦甲板失守，獸人乘勢殺進飛艇內部，無法使用大規模攻擊手段的人類只會更快落敗；輕易追上的巨型機甲，也意味著棄船逃生不現實：救生艇動力再強，也快不過遠洋者號。
不幸中的萬幸，就是BOSS似乎沖勁過猛，如今正卡在飛艇后部動彈不得，僅能揮舞雙臂進攻。
攻擊迅猛熾烈，自身體型龐大無比，偏偏因各種緣由移動受限，只能呆在原地進行陣地戰。這種戰斗方式因其特殊機制，被玩家開玩笑地取了個代號。
馬桶戰。BOSS就像坐在馬桶上一般，從開始到結束從不挪窩。
游戲機制終究只能借鑒，陳昊也不敢拿人命去賭黑色機甲只能呆在原位。確認剛剛幾位魔仆成功逃生，少年齜牙咧嘴又施法逼退了一名獸人，不自覺咬住了下唇。
戰斗的關鍵，是那臺畫風與洛斯特格格不入的大型機甲。從它登場后表現來看，場上魔法炮能夠突破無形立場，有效傷害到機體本身，只要將之擊破，憑借騎士與冒險者的活躍擊破獸人并非難事。
普通魔法和物理打擊收效甚微，大伙又不可能有重型打擊武器，難不成非得舍命操作魔法炮？查看面板發現魔力不知不覺用掉了快一半，陳昊懊惱地掏出個玻璃瓶，擰開蓋子朝口中灌去。
苦，澀，還帶著幾分腥臭，就像是飲下蛇膽榨成的汁。強行不去回憶它的制作過程，陳昊邊恢復消耗的魔力，邊仔細觀察機甲的一舉一動，甭管這是場不在命運中的偶然戰斗，還是早在預料之中、甚至連結局都已然注定的‘游戲環節’，他都相信敵人有弱點存在。
只要能找到弱點并加以針對，他們依舊能取勝。
不得不承認，雖然平時難以相處，但作為友軍的教會騎士在戰斗之時，表現可說是無可挑剔。即便陳昊都選擇暫且休整，他們依舊奮戰于第一線，抵擋著獸人空騎士、兇狠的飛獸與遠處機器人時不時掃來的鋼拳，并頻頻發起反擊。
“希斯！”目睹教會騎士都出現傷亡，依舊找不到弱點的陳昊唯有向身邊人尋求幫助。“掃描有結果沒？”
“沒有！”滿臉不甘地歪著嘴，綠發蘿莉結束與指尖繚繞光點的‘交談’，沒好氣地跺了下腳。“它外面的立場連元素都無法滲透，我只能給出最粗淺的數據，但那無濟于事。”
“珍妮？”
“抱歉，主人”比起尚有余力和陳昊抱怨的外掛小姐一號，小女仆的聲音聽起來沒精打采，似乎狀態有些糟糕。自打黑巖城的戰斗后，她就仿佛某個燃盡生命的拳擊手一樣萎靡不振，連日常交流都甚少參與。“我之前并未集中注意力，您說啥來著？”
“沒什么，你繼續休息吧。”不再指望兩個小伙伴，注意到機甲又是一記拍擊迫使騎士們后退，陳昊試著朝其肩膀處丟了個火球。待到煙霧散去，他不出預料發現對手依舊活蹦亂跳，只是表層破破爛爛的裝甲板多了道裂痕。
話說馬桶戰的常見套路是什么來著，站背面？不行。Rush法？感覺不靠譜。找書苑 www．zhaoshｕｙｕan.cｏm 攻擊弱點？頭部胸口腹部等常見位置都試過，似乎都不是...正一心二用邊抵御攻勢邊思考方案，陳昊突然察覺肩膀被人連連拍打。
“什么事？”
“噫噫噫！”被他迅速反應嚇了一跳，冒險者打扮的年輕人猛退了幾步，這才手舞足蹈比劃起來。“船，船長要我告，告訴您，他，他有個，個計劃。”
死馬當活馬醫，事到如今沒更好方案，陳昊也唯有采納。“有計劃是嗎？很好。”見對方一臉焦躁卻迸不出幾個字，他順勢掏出一瓶治療藥水遞過去。“喝了它，慢一點說，這點時間我還能等。”
“謝，謝謝您，老爺。”受高魅力影響，剛剛被陳昊打發去傳訊的冒險者飲下藥水，很快平靜下來繼續匯報。“他說，說要炸掉引擎。讓那個...”指了指遠處還在拍地板的機甲，青年躊躇片刻找到了合適的形容詞。
“那個壞蛋受傷。但是他說，大人您要弄，弄傷它。”
剛聽到弗蘭克有方案，陳昊還十分興奮，可聽到后半截他卻只能哭笑不得。“我若有本事傷到那玩意，何至于拖到現在啊”自嘲地擺擺手，少年正欲轉身卻被青年用力摁住肩膀。
“船，船長說，這些您，您可以拿去用。”聽見解釋的少年循對方視線望去，很快發現一個身影不知何時來到階梯口，正把肩上的木箱放在地上。“那是什么？”
“炸彈。”卡蓮的聲音一如既往平靜，似乎對眼前激烈的戰斗不以為然。“傾注了圣光之力的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