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寒的顧慮并非多余,高亮在一次外出辨認現場時成功脫逃,可似乎并沒有人關心這次脫逃,在一番搜捕之后,不過是把歸案的高亮再次添加到在逃人員名冊。而于隊長和時寒而言卻并非這么簡單,事后他們反復回憶,不管是從隊長抽的煙還是之前吃的飯,喝的飲料,都找不出蛛絲馬跡為什么會突然沉沉睡去。
在失誤面前,任何的辯解都是蒼白。隊長負主要責任,限期調離緝毒崗位,走的那天時寒看他怒氣沖沖地奔著李滿福的辦公室而去,卻又心平氣和地收拾東西走人,接替隊長的是石生。
老隊長在緝毒隊頗得人心,正在大家都為他報不平的時候。石生回來了,但早已物非人也非,他在緝毒隊并不受歡迎。李滿福簡單主持了交接,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新隊長,老革命。各就各位,一切照舊,我不想聽到任何不和諧的聲音,今天開始緝毒工作由老石全權負責。”這話既是說給大家聽的,更是說給時寒聽的。
時寒一直懷疑高亮的脫逃不是一次簡單的意外,車子爆胎,電話求援,等待救援的過程中,他、隊長還有駕駛員三個人同時昏睡,一切都看似偶然又必然。時寒的眼睛慢慢盯向了李滿福,知道接替的是石生那一刻,他確信這一切更和他李滿福脫不了干系。
時寒沒有找李滿福,而是在交接式之后直接找了石生。他開門見山說:“石隊,高亮的脫逃有問題。”
石生合上正在翻看的一本花名冊,看著他并不說話。時寒把自己的懷疑又說了一遍,接著強調說:“如果一切都是巧合,未免太巧了,我認為這更像一個預謀。”
石生雙手揉著太陽穴,思索了一陣說:“什么預謀?”
時寒不假思索地說:“讓高亮脫逃啊。”
石生否定說:“我不這么看,我倒覺得你們工作失職,你也一樣需要受罰。”
石生馬上進入隊長的角色,讓時寒有些發愣,說:“罰我我認,但這事就是有問題。”
石生沉下瘦削精干的臉,說:“從今天起你停止辦理一切緝毒案件,你可以選擇調離緝毒隊,當然也可以選擇繼續在緝毒隊打雜,不過核心的資料,我會吩咐內勤,你一概不準接觸。”
時寒不敢相信,說:“你懷疑我?”
“事情沒查清楚之前,你自然是懷疑對象。”
石生一副公事公辦,屁股決定腦袋的樣子,讓他心寒,失望地說:“我只想辦好案子,干好工作,有這么難嗎?”
石生不置可否,低頭重新打開了花名冊。
時寒不禁倔氣上涌,說:“就算當個擺設,我也要擺在緝毒隊。”
等時寒氣沖沖離開緝毒隊,李滿福把石生叫到了辦公室。李滿福比上次見面時老了許多,兩鬢幾乎全白,額頭的皺紋又深了幾分,中年喪子,黃晴又不知所蹤,石生不禁悲上心頭。
見石生進門,李滿福勉強擠出一絲笑,說:“石生,這次來得急呀,搞得我措手不及。”
石生沒有坐下,如果上次是以兄弟的身份前來拜訪,那這次他是以一個下級的身份前來匯報。他站著說:“是太過倉促。”
李滿福招呼石生坐下,順勢并排坐在一旁沙發上,明知故問說:“時寒準備怎么處理?”
石生說:“我聽你的決定。”
李滿福用手指了指石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呵呵一笑說:“你我什么時候這么生分了。你這次來毫無征兆,對時寒恐怕也早有定論吧。”
石生不再遮掩,直說道:“調離,或者空掛。”
“這未免太殘酷些了,”李滿福似乎是在說時寒,又似乎在說自己,想了想繼續說,“給他個處分,讓他接著干行不行?”
石生搖了搖頭。
“沒有轉圜的余地?”
石生說:“沒有。”
“不能緩一緩?”
石生仍是搖頭,他心中想說我提醒過你,大頭的教訓得吸取。可他終是沒能說出口,這話對李滿福來說太過殘忍。
李滿福剛開口想說什么,桌上的紅機響了起來,他立馬接起電話,體態謙恭,面露敬畏,嘴里連連應允保證。放下電話,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石生,心有不甘地說:“石生吶,照你想的辦吧。”說完,他一屁股坐到了沙發椅上。石生臨出門前,李滿福又補了一句說:“緝毒你全權負責,不用向我請示匯報。”說完整個人都軟了下去,看上去像個風雪殘年的老人。時隔二十多年,命運再一次把他擠出了這個另他牽腸掛肚的案子。
石生蠕動嘴唇,卻不知道該說什么,連問候關心的話突然也說不出口,他知道此刻李滿福心中一萬個不樂意,畢竟這事是他石生不地道。不管他們誰的算盤打得更響,他相信都不是為自己而打。
回到辦公室,石生拿出另一部手機,撥通了劉鵬留給他的那個號碼,電話通了但很快又被掛斷了。劉鵬再打過來的時候,已是凌晨兩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