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提審室的門,時寒就聽見了鐵鏈拖在地上的叮當聲,這是重刑犯特有的待遇,當高亮喊了報告拖著沉重的腳鐐進門,時寒還是有些震驚,他甚至莫名地有些同情。厚厚的胡茬子圍著嘴角,蠻橫生長,頭頂依然光亮一片,眼神里透著自信,一點不像犯了事的人。他淡定地在椅子上坐定,從容地看著隊長和時寒。
“姓名?”
“高三胖。”
時寒嚴肅地重復說:“姓名?”
“高亮。”
“年齡?”
………
問完基本情況,時寒就直奔主題。“知道,為什么進來嗎?”
“販毒。”
高亮的淡定讓時寒有些出乎意料,他疑惑地看了一眼隊長,見隊長微微沖他點點頭,時寒接著說:“說說具體情況。”
“那得好好想想,”高亮把兩只胖眼瞇成一條縫說,“二十多年前,我還是個馬仔,那時李滿福…”
時寒一拍桌子,說:“閉嘴,讓你說現在的事。”
高亮呵呵一笑,看著時寒說:“知道我為什么咬他不咬你嗎?”
時寒厲聲喝道:“高亮!”
高亮毫不示弱說:“別橫,老子當線人的時候,你穿著開襠褲還不知道在哪爬呢?”
高亮得意地看了一眼故作鎮定的隊長,又瞟了一眼時寒說:“那時我給李滿福當線人,破的案子多了去了,他這人太愛惜羽毛。”
時寒剛想制止,隊長就朝他擺手,示意高亮繼續說。
高亮卻不說了,擺擺手說:“過去了,不提也罷,他眼里只有案子。像個瘋子,見人就咬的瘋子。”
時寒接著問道:“你這次入境的目的是什么?”
“報仇,讓他李滿福也嘗嘗妻離子散的味道。”
時寒心頭生火,說:“你不說清楚,這次是別想出去了。”
高亮哈哈一笑,說:“后生,話別太滿,沒猜錯的話,今天應該是你們最后一次提審。”說完他看著隊長。接下來就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哪怕隊長告訴他跟他一起的兩個馬仔死了。
高亮只是淡淡地說:“不是我干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情況,你逃什么?”隊長反將一軍說,“誰給你報的信?”
“警官,我有權沉默吧。”高亮抽著隊長給的煙,只剩煙屁股了,狠命吸上兩口,盯了一陣,不甘心地扔到了地上。
這次高亮猜錯了,他沒能如愿走出看守所,因為襲警和涉嫌故意殺人。后來一次次的提審中,他越來越絕望,反復嘶吼著不是我,我沒殺他們。時寒甚至有些相信他,隊長卻毫無表情地告訴他,人為了活下去,沒有什么做不出來,裝瘋賣傻、賣友求榮、殺妻棄子,永遠不要同情一個毒販。
李滿福的看法也是如此,他聽了時寒的一番訴說后,淡淡地說:“可以向一個拿槍的警察舉刀,你覺得他會不會殺了兩個知根知底的馬仔?”
時寒承認他說的有道理,但他從那歇斯底里的掙扎中,總感覺高亮有什么問題,他的問題不是販毒,而是有人想刻意隱瞞什么,而有人又拼命想發現什么。
接下來的提審都乏味而單調,高亮一口咬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回來就是為了殺了李滿福,陰差陽錯卻盯上了李大頭,但他矢口否認自己殺了兩個同伙。“這是李滿福的栽贓,陷害公報私仇,”高亮血紅著眼睛喊到,“我不怕死,但別往老子身上潑臟水,我不會坐以待斃的,絕不。”
李滿福對時寒的質疑不置可否,笑著說:“劉鵬也恨我入骨,你不相信我完全有理由。”
“你讓我怎么信你?我現在已經不想卷入你們的恩怨,我只想辦好這個案子。”
“辦案子?我挺羨慕你們年輕人,單純。”李滿福開始有些不滿。
“我只是來提醒你,高亮不是安分的主,他并不僅沖著大頭。”
“沖我來,我毫不介懷,就像劉鵬我感激他,要小心的是他高亮。”李滿福說得并不大聲,時寒卻聽出了憤恨。
“他不想善罷甘休。”
李滿福冷笑一聲說:“我等他找上門來,不過我想以他的聰明,他不會不清楚現在哪里最安全。”
時寒想想李滿福對自己的關照,繼續提醒道:“高亮知道你的秘密,他說必要的時候會讓你生不如死。”
李滿福淡然一笑,說:“別讓人當槍使。”
出了李滿福的辦公室,時寒感慨萬千。在李滿福眼里,他時寒何嘗不是一把槍,一把他制衡別人的槍,幫他沖鋒陷陣的槍,雖然他至今不知道自己這把槍朝著誰,但他清楚李滿福的好不是無緣無故,他有種被人時刻盯著的感覺,這個盯著的人或許就是李滿福。但他內心深處,還是感激李滿福做的一切,雖然這一切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