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寒拎著早點回到房間,筱雅已經離開,被子疊得齊齊整整,被套和幾件換下的衣服一起在洗衣機里滾動著。放下早點,他有些失落地坐在床邊,床上還透著一絲溫熱,一陣暖意襲上心頭。他掏出手機,給筱雅撥了電話,一陣忙音后,他又馬上發了一條短信,隨后徑直去了筱雅辦公室,阿姨告訴她筱雅請假了。
手機響起了,不是筱雅,是李滿福。李滿福只用一句話,就讓時寒接下了這個案子,這次他說的不是答案,也不是大頭,而是案子。“時寒,幫李叔一個忙,把高三胖挖個底朝天,他身上有案子。”
“李叔,只是這案子——”
李滿福聲音低沉地打斷他,說:“難處我都知道,他們都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他們。大頭走了,只有靠你了。你信不信我?”
時寒意識到,這不是信不信的問題,而是必須選擇站在哪一邊,昨晚一夜深思,他只想好好的走下去,單純一些,簡簡單單,他不想卷入什么是是非非之中。他說:“李叔,大頭走了,我想了很多。他一直活在陰影里,我也一直活在謎題中,只有放棄才能走出來。我現在只想做個警察,走好后面的路。”
“是我太自私了,”李滿福嘆了口氣說,“有些時候你不選,別人幫你選,你沒法擺脫印記。”
時寒想起了李滿福送他到崗時,隊長奇怪的眼神,說:“是因為你嗎?”
李滿福搖頭,說:“還有你父母,你和大頭并無不同。”
時寒試探道:“我父母到底是誰?他們是不是死在了一次礦難中?”
李滿福似乎并不吃驚,說:“他們的一切都是機密,只有靠你自己去找。不過我不知道你說的什么礦難。”
李滿福見時寒沉默,繼續說:“當然,我不會逼你,想通了隨時來找我。”
筱雅回他的信息正是在約定的晚上6點,她說:“時寒,感謝有你和大頭,感謝我迷茫的一生,我走了,去尋找自己。也祝你早日找到自己。”
時寒馬上拿起手機撥了過去,當他不經思考就能準確撥出那個號碼,他突然知道這些年錯過的是什么。他飛一般跑到檔案室,大門緊閉,一陣瘋狂地敲門聲之后依然是一片沉寂。
他又跑到李滿福的辦公室,接待他的是李滿福的秘書,他說:“寒哥,你是為筱雅的事嗎?老板交待了,筱雅有她自己的路,你也有,別勉強。”
“沒有別的了?”
秘書搖了搖頭說:“別去找她了,老板勸了她一個下午。”
時寒不甘心,掏出手機,當著秘書的面撥了過去,手機里傳來一陣機器人的聲音“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筱雅此刻正坐在去往京金的火車上,窗外的風景飛快地閃過,幾個月前她剛看過一次,熟悉卻陌生。亦如鏡子里的自己,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借酒澆愁也好,她故作醉態也罷,她突然意識到,應該為自己不知何往的人生做些什么。她手上也摩挲著那一半金邊蝴蝶,我喚醒了沉睡的你,而大頭的死卻讓我沉沉睡去。別了時寒哥,或許注定我們是擦肩而過的。
時寒沒有作罷,他找到了李滿福,是在他的房子里,門沒鎖,他輕輕轉動門把手就進去了。里面透出劉鵬房間里聞到過的,那種濃重的腐朽的氣息。房子很凌亂,沙發上散亂的扔著李大頭從小到大雜亂的照片,茶幾上放著一堆酒瓶子,有的橫,有的豎,有的搖搖欲墜。
李滿福紅著眼,不知是夜熬的還是酒喝的,他似乎料到時寒會來,說:“想通了?”
時寒搖頭說:“筱雅為什么走?”
“那你告訴我,大頭為什么走?黃晴為什么走?”
那天他和李滿福的話很少,因為他聽懂了,他只是陪著李滿福一口又一口的灌著灼燒心肺的烈酒,讓這個突然老去的老人心頭平靜。但那天,李滿福特別激動,臨走他告訴時寒,你媽的死和那場所謂的礦難有關。
有關也好,無關也罷,他不想去想,哪怕他必須去面對,他也是一個黑臉包公。什么情況下就得代入什么樣的角色,這他懂。筱雅再也沒有接他的電話,也沒有回他信息。這一切也都無所謂了,他往前走,沒有目的便是目的,他相信終會到達一個地方,那里每個人都不知道自己是誰,卻又知道自己是誰。
李滿福的話只在他已經平靜下的心中輕輕敲擊,像現在不斷上涌的酒意,明早一醒就會煙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