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宣誓:我志愿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警察,獻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業,堅決做到對黨忠誠、服務人民、執法公正、紀律嚴明,矢志不渝做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建設者、捍衛者,為維護社會大局穩定、促進社會公平正義、保障人民安居樂業而努力奮斗!”
京南公安大學寬大的操場上,S級畢業生齊聚一堂,從一中隊到五中隊,排成一個個整齊的方陣,宣誓之聲洪亮徹耳。今天是他們畢業的最后一個儀式,也是最后一次會操。
“過了這個儀式,你們就要走出校門,成為一名頭頂國徽,肩扛道義的共和國警官。昨天,你因公大而自豪,明天,公大將因你而驕傲!”
鐵面隊長劉鵬一如既往的不茍言笑,渾厚的男中音擲地鏗鏘,兩道有力的目光掃視著這群曾讓他頭痛,現在卻讓他依依不舍的刺兒頭們。
從入校開始,他就像保姆一樣,教他們規矩,教他們紀律。一中隊腰挺得最直的那個男生,來的時候就像一坨蔫菜,現在儼然是一顆挺拔的勁松了。四中隊第一排個子最矮的那個闊少李大頭,以為這四年都教不回來他的花式疊被了,卻在不久前評上了內務標兵。四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看著,聽著,想著,他不禁眼中噙滿了淚花。
當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向他預期的軌道發展。在操場西南角,他關注了四年的那個角落,那小子又在吊兒郎當,逗笑了邊上的人,看樣子是在搖頭晃腦學他說話。如此莊嚴的儀式,竟壓不住他的頑性。
“西南角,出列!”
“到!”
全年級的目光齊刷刷聚了過去,時寒沒有絲毫猶豫,瀟灑自如地走出了隊列,從第一個被罰10公里,到第一個被子被扔進水房,再到第一個勇探島國后電腦被代管,他早已習慣了萬眾矚目。他是全年級最耀眼的仔。
當他走過隊伍的最前排,被李大頭故意伸出的右腳拌了一個趔趄,險些摔個狗啃屎。他轉頭瞪著李大頭,李大頭倒裝出一副事不關己的無恥嘴臉,悄悄朝他比了個中指。
這些劉鵬都看在眼中,對著時寒說:“站上來。”
“是!”
時寒扭頭一個箭步躍上了主席臺,斜起嘴角吹了下略長的額發。
“二流子嗎?耍什么猴?”
“…”
“下去,重走。”
時寒略一發愣,屈膝跳下主席臺,重新走了一遍臺階,一腳沒踩穩,連蹌了兩步。他穩了穩神,暗罵一句“倒霉”,扶正頭上的大蓋帽。
隊長抬頭淡淡掃了他一眼,說:“向前兩步走!”
時寒的大長腿一步就幾乎邁下了主席臺,只得把第二步縮的不能再縮,順勢立正。
“搖頭晃腦!四年了,鬼子都趕跑了一半,就是拉不回你這頭頑牛。重復一遍誓詞!”
時寒一字不差地大聲背出了入警誓詞,臺下已有唏噓之聲。
“得意什么?做到了嗎,”隊長一聲斷喝,“差得遠呢!別以為畢業代表結束,走出校門才是真正的開始。我會時刻關注你們,公大不出孬種。”
臺下一片沉寂,臺上晾著的時寒抬頭挺胸提臀收腹。隊長臉上拂過一絲得意,繼續正色說:“學校教的都是廢話,離開這里你們就會知道廢話的重要。背后,你們叫我黑臉包公,我深感自豪。希望以后,你們個個都是黑臉包公。否則,對不起頭頂的國徽和肩上的責任,對不起你們含辛茹苦的老父老母,更對不起你們自己多年的寒窗苦讀!”
隊長劉鵬有意瞟了時寒一眼。時寒第一次感覺如芒在背,隊長的話字字刺得他隱隱作痛,特別是那句老父老母。他幾次想豪言壯語一番,剛喊出“報告”,就被隊長制止了。
“四年前,你們一個背包,五湖四海只身來校,我就告訴過你們,來了,就要想想從公大帶走什么?今天,我同樣要告訴你們,走了你能回饋公大什么!還是那句話,昨天,你因公大自豪,明天,公大因你驕傲!”
隊長聲音沙啞中透著威嚴:“時寒!”
“到!”
“重復一遍!”
“昨天,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我因公大而自豪,明天,公大因我而驕傲!”
“大點聲!”……
“再大點聲!”
整個操場再次響起洪亮劃一的宣誓。那一刻,時寒感覺自己突然有一種頓悟的感覺,那種感覺就像第一次帶上紅領巾,第一次奏唱國歌,第一次穿上警服。一股神奇的力量從他頭頂灌入胸膛,涌遍全身,直到火紅的夕陽在視線里模糊……
狂風撕卷著這片不毛之地,遮天蔽日的沙塵像猛獸般洶涌而來,暴雨臨近。沙粒撲打在窗玻璃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劉鵬透過窗外的沙幕,若有所思地看著遠處主席臺上越來越模糊的輪廓,直到完全被黃沙遮蔽。
“報告。”
“進來。”
四中隊隊長石生應聲而入,說:“劉隊,那個倔頭罰得差不多了吧。”
“我可沒罰他,勸得回就勸,勸不回就算,走上社會沒人慣他。”
石生微微一笑,說:“那倒是。憑那頭牛的倔性,恐怕今后少不得苦頭吃。那我再去勸勸…”
劉鵬說:“從明天開始,你就是大隊長了,不用事事問我。”
“四年,太短了,再給他加加餐吧,”劉鵬叫住準備轉身出門的石生,“明天你送送他,我就不去了。”
石生嘆了口氣,轉身出了門。
暴雨夾著黃沙,砸在一動不動的時寒身上,藏藍的警服染上斑斑點點的泥,匯成一道道泥水,順著紋路往下淌,慢慢變得均勻,直到全身土色。國旗在狂風中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