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郭小玲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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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一品一直昏睡著，電話響個不停，護士幫忙接聽了。
    電話是郭小玲打進來的，聽護士說吳一品被襲擊了，住進了神經內科，在電話那頭就哭了起來，語無倫次地問：“他沒事吧？你讓他聽電話，奧算了，你讓他好好休息，我馬上就過來，對了在哪個病房？”
    郭小玲很快就來到了病房，臉上掛著兩行眼淚，坐在病床邊，緊緊握住吳一品的手，自言自語著：“一品，都是我把你給害了！只要你平安無事，讓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這期間，郭小玲的電話響了，是組織部長李嵐英打來的。郭小玲說吳一品受傷了，在醫院昏迷不醒，傷的還不清，她可能要請一段時間假了。
    掛了電話，林宇和先前送吳一品的同事來到了病房。郭小玲是組織部副部長，林宇當然認得，見郭小玲握著吳一品的手垂淚，他拿不準二人是什么關系，但一定非親即故，主動安慰道：“郭部長不用擔心，也不要這么悲傷，吳一品底子厚，遭受偷襲，估計就是輕微腦震蕩，很快就能康復出院了！”
    見有警察進來，郭小玲并沒有放開手，很自然地追問道：“警官，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宇簡單說了下事情的經過，繼續安慰道：“郭部長放心，襲擊者已經被繩之以法，剛剛送進拘留所，姚燕的親戚已湊了三千塊錢，醫藥費可以先對付一陣子，估計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出院了，再談賠償的事。”
    “姚燕上吊自殺，姚燕的家人為什么要跟一品過不去？一品跟姚燕的死沒關系吧？”郭小玲關切地問。
    林宇解釋道：“姚燕是自殺，跟吳一品沒有任何關系。因為死者生前最后聯系的人是吳一品，加之社會上各種捕風捉影的謠言，導致死者家屬把怒氣發泄在了吳一品身上，實在是遺憾。”
    說話間，管床醫生來宣布了檢查結論，中度腦震蕩，先住院觀察一周。
    醫生還說了一些腦震蕩的癥狀，當說到休克、遲發性顱內出血、失憶、思維錯亂時，郭小玲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眼淚斷了線，哀求道：“醫生，你一定要救救他！”
    “請病人家屬保持冷靜，一定要配合醫院及時醫治，照顧好病人！先住院觀察一周，做一下復查，再看情況。”醫生繼續解釋道。
    郭小玲還是焦急萬分，林宇安慰道：“郭部長，腦震蕩是輕傷，你一定要冷靜一點！”
    醫生交代了一番注意事項，離開了病房。林宇和同事安慰了幾句，也離開。
    晚上七點多，郭小玲的電話又響起，是保姆打來的，果果要找媽媽，哭得厲害。郭小玲讓保姆把果果送到醫院。
    半小時后，年齡五十來歲的保姆，帶著果果，以及給郭小玲準備的晚飯，來到了病房。
    果果看到吳一品躺在病床上，頓時停止了哭泣，奶聲奶氣問：“媽媽，這個高叔叔怎么了？”
    “他吃糖吃太多，生病了，所以住進了醫院。”郭小玲胡亂解釋道，“所以，果果以后千萬不要吃太多糖哦！”
    “媽媽，你怎么也哭了？你也是想我了嗎？”果果的注意力可轉換得真快。
    郭小玲用力抱著女兒，違心地說：“是啊，媽媽因為太想果果了，所以哭了。”然后用力摸著淚水，讓自己在女兒面前保持微笑。
    果果顯得很開心，幫郭小玲摸著眼淚，“媽媽，你跟我說過，哭就不乖了，你今天也不乖了！”
    郭小玲柔聲對女兒道：“果果聽話，快跟阿姨回去睡覺，媽媽要照顧叔叔，等叔叔出院了，媽媽就天天陪你！”
    “我不！我就要跟你在一起！”果果哪里肯聽，大吵著，又哭了起來。
    郭小玲強忍著淚，柔聲道：“果果，你要聽話，再玩一會兒就跟阿姨回去睡覺，明天乖乖上學，放學了就跟阿姨到醫院來，我陪你玩。不然媽媽就再也不回來了哦！”
    “我不要跟阿姨回去！！阿姨用衣架打我！”果果也不顧保姆就在身邊，大聲叫道。
    保姆的臉刷一下紅了，現場氣氛十分尷尬，郭小玲的身體也是一顫，連忙嚴肅地說：“果果你不要亂說！黃姐，果果說的是怎么回事？”
    “果果說要來找你，你事先有交代，今晚不回來，我就跟果果講道理，講不聽我就嚇唬了一下她！”保姆低聲解釋著，渾身不自在，偷眼瞪著果果。
    “黃姐，我也知道孩子不聽話時，確實容易讓人抓狂。但我們事先約定過，不論怎樣，都不能打她，也不能嚇唬她！還請你遵守約定！”郭小玲板著臉道。情緒極度不穩定的她，一時也沒心思去分析女兒的話是真是假，只是武斷地認定，保姆真的打了女兒，她覺得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保姆默默點頭：“果果把碗摔碎了，我當時也是太急了！就用衣架輕輕打了一下她的腿，請你放心，我下次一定多加注意！”
    “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今晚果果就跟我在醫院。”郭小玲也懶得跟保姆爭論，淡然道。
    保姆點了點頭，快步離去。果果一個勁地撓腿，郭小玲卷起果果的雙腿褲腳一看，左右各有幾道血痕，這何曾是輕輕打了一下？郭小玲問女兒：“阿姨打的？疼不疼？”
    “不疼！阿姨說了，這是我自己在桌子上掛的。不然就不讓我見媽媽了！”果果委屈地說。
    “那阿姨打過你幾次？”郭小玲繼續追問道。因為很激動，她的聲音顯得很大。
    果果被嚇哭了，抽抽搭搭道：“阿姨沒有打過我，真的沒有打過我！”她看上起，就像受到了空前的驚嚇，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果果，是不是阿姨跟你說了，不準告訴別人？”郭小玲意識到自己太過激動，盡量保持著平靜，循循善誘地說，“果果，媽媽告訴過你，要做一個誠實的孩子，不能撒謊，對不對？如果你撒謊，媽媽就會被大灰狼吃掉對不對？”
    果果用力點了點頭：“你不在的時候，我不聽話，阿姨就會打我，我以后一定乖乖聽話！”
    郭小玲咬著牙，絞著手指，當即撥打保姆的電話，讓她把東西收拾好，鑰匙就放餐桌上，明天就不用上班了，提前支付的一個月工資，也不用退了。
    果果一直精神很好，跟平日里差不多，十二點多了，還沒有一點兒要睡的跡象。郭小玲困得不行，給果果開著手機，讓她看電視，自己趴在吳一品的身上打盹。
    睡了兩個多小時，醫生進來查房，郭小玲醒了，一看已經兩點多了，果果還在盯著手機看，眼睛有些睜不開了，自己用手拼命揉著。
    郭小玲憤怒地收了手機，正色道：“都這么晚了，你怎么還不睡？”
    “媽媽，因為我一睡著，你就不見了，你就不要我了，所以我不敢睡！”果果一本正經道。
    “媽媽怎么可能不要你呢？媽媽會一直陪著你，直到你長大！但你要答應媽媽，每天都要好好睡覺，多吃飯少吃糖，好不好？”郭小玲微笑著，緊緊抱著女兒。
    “好！”女兒的臉上露出燦爛的微笑，堅定地答應著，須臾便睡著了，吧唧著嘴，臉上還帶著滿足的微笑。
    這邊，吳一品還在昏睡，嘴里一會兒叫著陳思雅的名字，一會兒要喊叫小玲姐你別走，郭小玲臉上露出苦澀的微笑，自言自語道：“是該做個了結了！”
    郭小玲尋思，因為自己失敗的婚姻，讓女兒失去了太多太多。女兒現在跟自己過，黃翼然又是那樣一個人，果果的生活中，父愛注定是缺失的。
    那么，母愛對她來說就顯得尤為珍貴。但是，想想自己的未來，無論選擇跟誰一起過日子，大概率都會分去自己對女兒的愛，以及精力。
    女兒本已失去父愛，母愛還要被分割一部門，這對女兒來說，實在是太殘忍了。
    就比如今天，女兒如此需要她，所以她竟然要帶著女兒在醫院住？未來幾天，她肯定是要留在醫院陪吳一品的，那女兒難道要天天跟自己守在醫院？
    她一時間覺得，也許這輩子就這么孤身一人，對女兒傾注雙倍的愛，以彌補她失去的父愛，才是最好的抉擇。
    就在這一刻，她在內心下定了決心，等吳一品出院，自己就該果斷離開了，快刀斬亂麻，斷絕來往！
    這么想著的時候，她的內心是極度痛苦的。從她內心來說，如果能跟吳一品在一起，無疑是最幸福的事情。
    而為了自己的幸福，來犧牲女兒的幸福，這不是一個當母親的人該做的。
    她一會兒看看吳一品，一會兒又看看果果，她多么希望三人本就是一家人啊！
    次日，吳一品醒來時，感覺頭還是發麻，但嘔吐感已消失，病房里，另外兩人都輸著氧氣，頭上包得像蟬繭，看樣子傷的不輕。
    病房里的兩個陪護，坐在床頭玩著手機，面無表情。
    吳一品摸了一下，自己頭上帶著網狀頭套，手上打著點滴。果果的玩具娃娃還在床上，但卻不見果果和郭小玲的人影。看來，她們昨天來過。
    他正要掙扎著坐起來，護士進來了，慌忙制止他，讓他躺好，大聲道：“剛剛你家里人去送小孩上學，專門叮囑了，讓我千萬要把你看好了，腦震蕩這個傷，關鍵在于好好休息。你現在最好不要亂動。”
    這么說來，果果晚上是在醫院睡的，吳一品心里一陣歉意，要不是自己受傷，也不至于讓果果跟著受苦了。
    想到腦震蕩會意識混亂，趁郭小玲不在，吳一品連忙問護士，自己有沒有說什么胡話，護士忍俊不禁，表示不知道。
    護士又叮囑一番，讓吳一品不要亂動，檢查了同病房的另外兩人，快步離去，到其他病房去了。
    旁邊那個陪護有些后知后覺，搭話道：“小伙子，你整夜都在喊疼死呀小玲姐不要走，疼死呀小玲姐不要走。還知道疼就是好事，我們家這個，疼癢都不曉得，估計治好了也是植物人了！”
    疼死呀？有這種說法？應該是陳思雅吧？吳一品尋思著，心里一陣慌亂，郭小玲聽到他在昏睡中，叫著別的女人的名字，會是什么感受？
    他發現，自己就是一個王八蛋，既忘不掉陳思雅，又想跟郭小玲在一起，從思想上來說，就是典型的腳踏兩只船。
    要怎么才能徹底忘掉陳思雅？他找不到答案。畢竟，陳思雅是自己真正意義上的初戀。
    接下來一個星期的時間，吳一品的病情好轉很明顯，這在很大程度上，要得益于郭小玲的悉心照顧。
    郭小玲清早就送女兒果果去上學，白天陪吳一品說說話，下午又去學校，把果果接到醫院，母女二人就在醫院住。
    為此事，吳一品是十分不情愿的，因為自己受傷，害得果果這么一個小孩子，也跟著在醫院受苦，他心里不安。
    但是，他現在有傷在身，又拗不過郭小玲的一再堅持，加之果果也想留在醫院，聽吳一品講故事，吳一品也只得作罷。
    看著果果在病床上，和吳一品玩得如此開心，有那么幾個瞬間，郭小玲覺得二人真有父女的感覺。
    她的內心發生了動搖，覺得也許自己應該勇敢一點，選擇跟吳一品在一起，三個人組合的家庭一定會很幸福。
    但這個念頭還只是一閃，她就強行將其掐滅。她告訴自己，不管對于果果來說，還是對于吳一品來說，郭小玲獨自一人，對他們都會更好。
    站在果果的角度來看，吳一品現在沒有跟郭小玲結婚，柴米油鹽醬醋茶的事情幾乎沒有，他對果果好是當然的。
    一旦步入婚姻生活，一切就沒有這么簡單了。因為一些婆婆媽媽的事情，難免就會有摩擦。特別是對于教育孩子，因為不是親生父親，自然就有分歧。
    而站在吳一品的角度，一個年輕小伙子，給別人當后爹，為別人失敗的婚姻買單，本就非常不公平。
    出院的頭一天晚上，郭小玲跟吳一品從十一點多一直聊到第二天早上。
    郭小玲說的很直白，自己已經有了心儀的對象，是某市直單位的領導。
    吳一品當然不相信，大聲爭辯道：“小玲姐，我知道你就是想通過這種方式，逼我離開。你問問自己的內心，這樣做真的好嗎？你就不能給我們一個機會？”
    “一品，對不起！”郭小玲顯得很淡定，“愛情是愛情，婚姻是婚姻。我的選擇，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我媽的態度你也知道，只要我們在一起一天，她就不會來幫我帶果果。前幾天，我偶然發現果果被保姆打了，當時我就發過誓，再也不會找保姆帶果果的。所以，還請你成全！”
    她還給吳一品看了短信內容，找書苑www.zhaosｈuyｕan.ｃom 郭小玲的手機上，一個備注名為老張的人，與郭小玲互動很頻繁，語氣也很親昵。
    這個人從去年下半年開始，就一直不停給郭小玲發很熱情的短信，還有各種諂媚。郭小玲偶爾回復一條，態度要冷淡得多。
    這些短信，讓吳一品大腦一片空白，莫名的憤怒。
    見吳一品氣得頭發上指，郭小玲繼續說：“陳思雅是個不錯的女孩，你們很般配，如果忘不掉彼此，就一定要好好珍惜，努力挽回！”
    “小玲姐！”吳一品一時語塞。在他看來，郭小玲是在暗示他，她不想找一個心里裝著別的女人的男人。
    他確實忘不掉陳思雅，在這點上，他是理虧的。
    “一品，我們以后就再也不要來往了，就當是放彼此一條生路。”天亮了，郭小玲說著，抱起還在熟睡的果果，快步走出了病房，一直未曾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