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誒誒,聽說了嗎?太守昨日在府上又開宴會了。”
“太守府的宴會肯定很豪華吧,怕不是都是牛肉啊。”
“你的想象力也就這樣了,人家太守宴會吃的是龍肝鳳髓,蛟龍見過嗎?十丈長的,人家吃的是這個。”
“嘖嘖嘖,不愧是富貴人家,只是外面正打仗呢,他還吃得下去飯?”
“你懂什么,太守在任六年,斂財怕是不下于千萬之數,莫說丟了一半城池,就是全丟了,也不過是換個地方繼續享樂,這幾日太守不就在向袂瑤運錢財嗎?這有錢人的世界里,處處是太平極樂地,只是苦了我們這些百姓罷了。”
“唉,世道如此,走吧,別讓郡府兵聽了去,把我倆抓起來吃牢飯。”
大槐樹下,乘涼人間,兩個行腳漢擦了汗水,赤裸著上身,憑一碗涼茶,大聲閑聊,周邊百姓聽了二人話語,來了興致,紛紛圍坐二人身邊,只是其中的黑粗漢子見狀,又不肯講了,拉著同伴作勢離開。
一閑漢見此,連忙拉住二人,道:“兩位大哥所言甚是,不若多說些,也好讓我等聽個熱鬧,郡府兵有甚么可怕,這些狗東西要是敢抓二位,我等定不答應。”
夏日乘涼本為消暑解悶,眾人既被二人所言勾起了胃口,又如何肯放過二人,也是附和閑漢,拉著二人敘說。
二人無奈只能坐下,道自己乃是袂瑤郡至此行腳的挑夫,平日里靠替人送東西為生,近日在道上行腳時,偶然遇到一大戶人家馬車,攀談一番后,知是太守家之馬車,為運送錢財而來,更是聽聞家丁夸耀太守家中宴會之豪華,后來來到匡合,見民生凋敝,戰亂頻發,才有了些許感慨。
眾人聽聞,也是哀嘆,一老者柱杖怒斥:“我聽說袂瑤郡云行政官,見袂瑤太守昏庸無道,起兵除賊,不知我匡合何日有此義士。”
“那群豬狗不如的郡府兵打仗的時候慫的很,搞自己人可是厲害的很,就算真有義士,怕也未必能成。”那起初拉住二人的閑漢嗤之以鼻,不屑的罵道。
恰巧此時一隊披堅持銳的士兵有過,眾人登時噤聲,兩個漢子借口有事,在李翁處付了茶錢,脫身離開。
眾人也失了興致,散了各自回家。
只是在不遠處的一個巷子里,兩個行腳漢和那個閑漢又與那個老翁聚在一起,竊竊議論著,不多時,這幾人又變了面目,悠然向其他人群眾多之處去了。
……
清光熹微,晨陽悠然。
將狼毫飽蘸墨汁后,云柯筆走龍蛇,在紙上留下四個大字——長夜將至。筆力遒勁,劍骨花衣。
高順輕輕鼓掌,夸贊道:“主公這幾字,有仙之風。”
云柯不置可否,小心放好狼毫,回頭問道:“棄平縣中還有多少兵丁?”
高順略加思索,道:“還有四千余。”
云柯微微頷首,又問道:“叛軍損失如何?”
“傷七千,死二千。”
云柯卻是驚了,玩味一笑:“這龔瑞還真是個將才,一比五的戰績倒也不錯,可惜匡合太守不能用之,不然,又戰局又豈會糜爛至此?只是龔瑞的糧草想必不夠了吧。”
“確實不夠了,據殺手探報城中糧草之后支撐十日了。”高順回答道。
“放開封鎖,讓那十六個殺手回城,我另有任務,還有那四個傳播輿論的殺手也停了,一同回來,對了,回來別默無聲息,最好讓他們在傳播輿論時被郡府兵抓去,再贖回來。
之后你再去雇傭城中青皮接替傳播輿論,前番用行腳漢構筑環境成功,這下就看他們怎么烘托氣氛了。”云柯細細囑咐高順。
“末將遵命。”
云柯揮揮手,示意高順自去,心中卻是暗自思量著:
太守救援棄平后,知曉龔瑞所言,定然不會重用他,加之龔瑞殺了他的小舅子,捕風都尉陳瑜,甚至有可能會治他罪,這樣太守算是徹底離心離德,而匡合郡郡府兵戰力低下,如果不能上下一心,在戰場上怕不是會一潰千里,不過也不能讓叛軍一家獨大,必須讓兩個勢力勢均力敵,以待三月以后,再圖大事。
沒錯,云柯自從匡合求援那一日起,就在謀劃匡合郡,并為摘果搭好了梯子,只待三月之后,果子成熟時,便可摘果。
……
其實匡合叛軍并不是此次叛亂的齊王手下的部隊,而是受了齊王封爵的信州強梁,受齊王幕僚張少越節制,之所以選擇在匡合冊封強梁而不是在兵員稀少的袂瑤,則是因為匡合郡政局腐敗,賊寇猖獗,數量是信州之冠,而西鄰的袂瑤盜匪寥落,甚為稀少。
長年亡命的土匪,比之安逸荒淫的郡府兵不知強了多少,差的也就是裝備了,而在齊王資助下,也將這唯一的缺陷補足。
所以,八千全副武裝的土匪突襲梧華縣時,守城的郡府兵幾乎是懵逼的,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然后又由于張少越劫富濟貧,開倉放糧,以收買人心,叛軍勢力急劇擴大,不到一月,又攻下兩座縣城,擁兵二萬八,太守派去征討的萬余士卒也在白機山被擊潰,逃回來的只有千人,于是太守三萬余的兵馬只余下二萬人,處于被動防守的劣勢。
如此,留守城池的叛軍將領日子就非常好過了,他們不同于前線士兵還要征戰,他們可以放心大膽的花天酒地,反正也是拿縣里衙門的錢,至于張少越臨走前交代他們經營大本營的任務,早就被拋之腦后,一群短視賊人,你能指望他們治理好地方么?
宋戰就是其中一員,自從打下桐華縣后,他就仿佛走上了人生巔峰,不僅夜夜笙歌,還有人溜須拍馬,比之前做個沒人看得起的山賊不知好了多少。
但是他沒發現的是,自從他從凝霜閣出來之時起,就有一雙眼睛在人群中死死的盯著他,隨著他越走越遠,眼睛中的兇光也越來越濃郁。
終于,在他來到一處人跡罕至的深巷時,身后一個醉漢猛然暴起,從袖子中取出一把匕首,直直刺向宋戰后心。
宋戰此時正腿軟之時,腰酸背痛,如何擋得住這暴起一擊?
雖慌亂中用手抵住鋒刃,但還是被匕首突出前胸,收起匕首,醉漢飛身上墻,幾個連躍,便無影無蹤。
而遭受相似命運的,遠不止一個兩個,這是一場席卷整個匡合縣留守叛軍將領的浩劫,除了些許武藝高強者逃過一劫,只要在法境以下者,幾乎無人幸免,一時之間,匡合留守叛軍蒙上一層恐怖的死亡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