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破廟里意外找到一處酒窖,眾人都頗覺欣喜。
午后,皇甫希、墨萬池、陸道人、吳大綬、郝總旗開懷豪飲,喝得爛醉如泥,松玄道人和秦朗也喝得微醉。
裴阿柱喝了小半壇酒,酒醉熏熏睡去。
天黑后醒來,只覺十分口渴,拿起水囊一看,水囊的水已經喝光。他跑去去找盧福要水,這才發現,大家剩下的水都不多了。
隔天早上,裴阿柱走到外院,只見吳大綬正拿著一個錐子在馬身上扎。那馬頓時流出鮮血,吳大綬取出一根小竹管,開始吸著馬血喝。喝完以后,又利索幫馬止了血。
轉過身來,吳大綬朝裴阿柱咧嘴一笑。見吳大綬滿嘴是血,裴阿柱暗暗吃驚,心想:“所帶干糧只夠吃兩天了,水也不多了,萬一再過幾天救兵沒到,豈不糟糕?”
裴阿柱年幼時,父親裴縣丞曾請了個老學究做他西席先生。他記得,那一臉嚴肅的老學究講過一個故事。說是唐朝有一位姓張的將軍,很有節氣。他守在一座城池里,被大股叛軍包圍,卻誓死不投降。一兩年后城中糧草用盡,將士們把城里的馬匹都殺了吃掉,后來連樹皮草根、麻雀老鼠都吃光,就開始準備吃人。大家決定先把城里的女人吃了。張將軍為人公正,先把自己心愛的小老婆殺了,分給手下兵士吃,兵士們見了直掉眼淚,都不忍心吃。
他這時暗想:“陸道人的白鴿就算把信送到永昌城,也不一定能送到薛維手中。如果久困破廟,糧食和水用光了,大家只怕也會自相殘殺。”
裴阿柱憂心忡忡跑去問尚尾三,尚尾三冷笑道:“真熬上十天半月,廟外那群狼早就餓死了。”又道:“你放心,憑你師兄的本事,沒人敢動我們。”
這日晚上,裴阿柱和盧福又被安排在外院守夜。兩人都怕落單,不再輪流守,背靠背一起就著篝火打盹。
內院廂房里,莫青璇雙手抱著膝蓋坐在火炭旁,扭頭一看,石榴靠著柴堆睡著了。廟外傳來一陣狼嚎聲,她心里忽然涌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莫青璇一直在想:“寺廟下面為何會有酒窖?這里是荒山野嶺,就算廟里住的是酒肉和尚,也沒必要藏這么多酒。難道這些和尚平素還做生意,將酒水賣給投宿的客商?”
她想了許久,不得其解,靠著柴堆閉目入睡。剛閉上眼睛,一陣急促的風聲將她驚醒。
睜開眼睛,發現蓋在石榴身上的棉被滑落在地,她凍得縮成一團,輕輕走過去將被子蓋上。
莫青璇出了屋子,來到前院。
院子里的篝火燒得只剩下紅炭。一陣風吹過,紅炭一閃一閃,篝火又燒了起來。
裴阿柱和盧福背對背,發出陣陣酣聲,絲毫沒覺察莫青璇的到來。墻角,伏在地上的一匹馬察覺有人,騰地站起來。
莫青璇走到墻下,側耳細聽,院子外面風聲驟急,似乎還夾雜著狼嚎。這聲音與日間聽到的又不相同。那急風忽然停了,門外一片死寂。
她懸著一顆心朝門口望去,見門口的韋陀菩薩紋絲不動,心神稍定,將篝火四周收拾干凈,轉身回到內院。
“狼群退了,狼群退了!”大清早,盧福欣喜大叫,眾人都聞聲來到前院。
裴阿柱爬到墻頭打望,只見四下里空空如也,果然沒有狼群蹤影。
尚尾三邀功心切,對皇甫希道:“虧得老天保佑,貧道的驅獸真經已經湊效。我早說過,老大人是福將,有三丁六甲護體,小小野狼,豈能近身?”
皇甫希面露喜色道:“道長果然好神通!”觀望許久,大聲道:“我們即刻返回勒馬鎮,與大隊人馬會合,再來這里搜尋!”
裴阿柱與吳大綬、盧福合力將門口的韋陀菩薩移到一邊。
吳大綬掀開門板,手提樸刀沖出去,到了外面又沿著山坡跑下去。到了山坡下,他忽然蹲在地下,許久沒有起來。其余人見狀,陸續走下山坡。
裴阿柱下了山坡,朝地上一看,不由吸了一口冷氣,只見地上殷紅一片,血跡斑斑。
“是狼血!”吳大綬從地上抓起一把帶血的沙土嗅了嗅。
狼血?裴阿柱暗暗吃驚,心道:“一夜之間,門外群狼究竟遭遇什么變故?”
吳大綬帶著眾人沿血跡追蹤,追到峽谷南北兩邊的盡頭,地上血跡漸漸變淡,最后消失在沙土中。
吳大綬蹲下來,仔細察看地上的痕跡。
他身后,秦朗和莫青璇也蹲下來細看沙地。
松玄道人道:“朗兒,璇兒,你們可曾發現了什么?”
莫青璇站起來道:“稟師傅,血跡消失的盡頭沒有任何人畜足跡。弟子心想,血跡仍未干涸,倘若有人獸出現,沒理由足跡會被覆蓋,故此推斷,絕非兇猛的野獸襲擊了狼群。”
秦朗點頭道:“師妹,你是說,是天上的飛禽所為?”
莫青璇搖頭道:“縱然是飛禽,也不能讓狼群消失得干干凈凈。”
松玄道人點點頭,一時望著地面,一時抬頭打望天空,陷入沉思。
莫青璇目光一轉,沙地上密密麻麻的細線映入眼簾。她慢慢挪動步子,循著那些細線一路追過去。秦朗也跟了過去。
莫青璇走到一處洼地前,佇立凝視。
秦朗就在她身旁,朝前望去,發現沙地并不平坦,中間嶙峋兀立,大聲道:“師妹小心,前面這塊沙地有些古怪。”
“別往前走!”
吳大綬大喊,一路小跑過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沙漠中多流沙之地,一旦身陷其中便難以自拔,那嶙峋兀立的沙地間,可能就隱藏了無底沙洞。
“你們站在這里,切不可往前亂走一步。”
吳大綬盯著沙地看了幾眼,轉身離開,不一會,拿著一根長槍回來。他小心翼翼用長槍探路,緩緩朝前挪動步子,慢慢朝沙坡下走去。
沙坡上,眾人都提心吊膽。
裴阿柱站在莫青璇、秦朗和石榴身后。他回望遠處的山坡,發現皇甫希等人已將馬牽到寺廟門口,準備啟程返回老河鎮。他拍了拍身上的沙土,正要走過去,忽然發現吳大綬用棍子從沙地里挑出了什么東西。
他跟在秦朗和莫青璇身后,沿著吳大綬走過的腳印,慢慢走下沙坡。到了近前才認出,沙地里是一具骸骨,狼的骸骨!
吳大綬用棍子在沙地上快速挑動,瞬間又挑出了五六具狼的骸骨。那些骸骨一看就是入土不久,很顯然,正是昨日圍困寺廟的野狼。
山坡山,皇甫希與松玄道人、陸道人、尚尾三四人覺察有異,快步走過來。
見到沙地上狼的骸骨,皇甫希問:“吳把總,這是怎么回事?”
吳大綬停止挑動沙土,轉頭應道:“依小人看,這群狼可能遇到了可怕的野獸。”
“野獸?什么野獸?”皇甫希低聲自語,忽然驚呼:“莫非,當年勒馬鎮上百口人都是被這些野獸吃了?究竟是何等怪獸?為何只吃野狼,卻沒有吃我們?”
一連串的發問,把吳大綬問得呆立當場。這個果敢的漢子眼神中居然開始透露出驚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