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里火光一閃，扈老四點燃一個小松脂火把。
越往里走，山洞越寬敞，走了三四十丈遠，眼前豁然開朗。
借著火把的光，裴阿柱打量身處的山洞。
眼前的山洞高有十來丈，寬敞處有四五十丈，住幾百人都不顯擁擠，地面頗為干燥，他暗暗慶幸：“冰天雪地能有這么個歇宿處實在是萬幸。虧得扈老四對大山知根知底。否則，匆促之間，且到哪里去找這樣的好地方？”
“你們呆在這里，不要亂走！”
扈老四把手里的松脂火把插在石頭縫里，帶著安小六往洞外走。
洞內，火把發出昏黃的光，眾人都沐浴在光芒中，一個個臉色蠟黃，面帶疲憊。
一直動個不停的狗兒這時終于安靜下來，大概是有點疲乏了。
過了不久，洞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扈老四抱著一捆干柴進來，身后跟著安小六，兩人懷里抱著不少雜草和落葉。
到了跟前，兩人把懷中的干柴、雜草和落葉扔到地上。
扈老四手腳利索，撿了些雜草落葉，又在上面架起幾塊干柴，就著松脂火把的火，點燃了柴堆。
火光越來越大，洞里一下子亮堂起來。
裴阿柱覺得身上暖和了不少，肚子開始“咕咕”響，忙拿了一個髓餅啃著吃。那髓餅又冷又硬，喝了幾口冷水后更覺難受。
扈老四從布袋里拿一塊干肉，在火上烤起來，頓時香氣四溢。
這一回，扈老四沒有招呼外人吃烤肉，只顧自己烤了兩塊，給了一塊給狗兒吃。
狗兒拿著那塊香噴噴的烤肉，跑到石榴身旁，比劃著，讓石榴把手中的髓餅給她。
石榴臉上笑開了花，這樁買賣正合心意。
她拿過那塊烤羊肉，啃了一口，發覺有些涼了，油乎乎有點沾嘴巴，又跑到火邊去烤。
安小六正烤著一塊自帶的羊肉，忙將手中熱氣騰騰的烤肉遞給石榴。
石榴一邊吃著熱羊肉，一邊繼續烤手里那塊羊肉，邊吃邊問：“小六，熊瞎子真有那么嚇人？”
安小六道：“那還用說？碰上熊瞎子，能撿回一條命就算運氣好了。我們隔壁寨子里有一個叫爛臉公公的老頭，年輕時進山被熊瞎子舔掉半張臉，寨子里的大人常用他嚇唬小孩。小時候我愛哭，我娘常拿爛臉公公嚇唬我。后來我真見過他一回，當時……”說到這，安小六戛然而止，望著黑乎乎的山洞，不由自主打了一個顫。
“膽小鬼！”石榴繼續低頭吃烤肉。
“咦？那只小狍子呢？”
石榴忙著烤肉，松開了懷里的狍子。小狍子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眾人都坐在靠外面洞口的地方，那狍子自然不可能跑出洞。
“小狍子，你跑哪里去了？”石榴朝黑乎乎的暗處呼喊。
安小六道：“這洞明明已經到了盡頭，難道里面還有洞口？”
石榴將手中的烤肉放下，撿起一塊燒著的柴火，借著微弱火光，在洞里四處尋找狍子。
過了一會，她小聲驚呼：“這里還有個洞口，狍子好像在里面叫喚！”
安小六就著火堆點燃一個小火把，循聲走過去，順著石榴所指看過去，果然有一個小洞口。
那洞口最多容兩人同時鉆進去，又在轉角處，不細心看很難發現。
裴阿柱打著火把跟過去，陰惻惻道：“別亂跑了，里面說不定有一條大蛇！”
“嗚，嗚！”狍子在里面傳出一陣陣叫喚聲。
石榴猶豫許久，把火把遞給安小六，說道：“等著，我進去抱它出來！”剛準備鉆進去，又扭頭問：“里面黑布隆冬的，會不會有蛇？”
安小六大聲道：“別怕，這么冷的天，就算有蛇也蟄伏了，不會咬人。”
狍子的叫聲越來越大，石榴一跺腳，鉆了進去。
到了里面，又探出頭來說道：“快把火把給我！”
安小六把火把遞給石榴，依舊留在洞口守著。裴阿柱有些擔心，也在洞口觀望。
“小狍子，乖，別跑！”
石榴在洞里大聲叫著，好像正在追趕那只狍子。過了一會，突然發出一聲尖叫。
“怎么了？”裴阿柱和安小六齊聲問。
石榴一聲喊，正在烤火的扈老四臉色驟變，騰地一下站了起來，陸道人和莫青璇縣也緩緩起身。
“有鬼！”洞內傳來石榴顫抖的聲音。
“有鬼？”裴阿柱心跳加速，他被女鬼嚇過幾回，膽子漸漸被嚇大了，一咬牙，彎腰鉆入洞口。
“別進去！”他剛貓腰鉆進去，就聽扈老四和安小六在身后大喊。
到了里面，只見石榴正拿著火把四下里照看，這時她說話的語氣平靜了不少，扭頭道：“阿柱，你快看，這里面有好多死人！”
裴阿柱往地上瞧去，只見地上東倒西歪躺著八九個死人。
昏黃的火光照耀下，那些死人臉色顯得頗為詭異。那些人服飾個個古怪，里面有幾個穿的仿佛是僧袍和道袍。
“嗚，嗚！”狍子低聲叫著，正在一個死人的腿旁嗅著，又用嘴蹭那死人的衣服。
石榴快步走過去，一把抱起它。
陸道人和莫青璇打著火把進來，看到一地尸體，兩人都吃了一驚。
“快出來，快出來！”扈老四和安小六在外面洞口大喊。
“就出來了！”裴阿柱應了一聲，又小聲催促道：“快出去吧，這里有點邪門。”
陸道人用火把照看地上尸體，道：“不用怕，這些人死了好些日子了。”又道：“看打扮像是官兵，不知怎么死在這里。”
他久經滄桑，對腳下的死人并不懼怕，彎下腰一一察看。
地上一共有八具尸體，有五個看模樣是官兵。還有一個道士，一個和尚，另有一具穿著平民衣服的尸體。
陸道人蹲下去，在一具尸體的腰間摸索一陣，摸出了一塊東西。
那是一塊長方形的銀腰牌，上面好像還刻了字。
石榴見陸道人搜出腰牌，壓低嗓子問：“是銀子嗎？”
見陸道人不置可否，她彎腰在幾具尸體身上摸索起來。不一會又找到一塊金腰牌、三塊銀腰牌，笑道：“這下發財了，多虧了這只狍子帶路！”先前的懼意蕩然無存，抱著那狍子連親了幾口。
石榴拿著那些金銀腰牌，愛不釋手，又雙手合十，朝地上的尸體鞠躬，說道:“各位叔叔伯伯，千萬莫怪，這些東西你們就當送我了，我以后會給你們燒高香。”
裴阿柱見石榴找出許多金銀腰牌，一時心動，蹲下來用火把照看，不久在一具尸體的身旁找到一把短彎刀。
他剛拿著彎刀站起來，見莫青璇和石榴正一起在看金腰牌。
莫青璇小聲道：“這金牌只是鎏了一層金，是銀子做的。”
石榴有些失望，又大聲道：“唉，我的狍子怎么又跑了。”舉著火把又往洞里邊走去。剛才她只顧著撿金銀腰牌，一時又把狍子弄丟了。
“快回來！”裴阿柱、莫青璇、陸道人趕緊跟過去。
往前又走了十來丈都不見盡頭，陸道人高聲道：“洞里有這么多死人，肯定有詭異之處，千萬不可久留。”
裴阿柱焦急大喊：“石榴，快出去，洞里危險！”
進洞以來，他一直忐忑不安，心想扈老四來過這山洞，卻不敢進這里層的洞，說不定里面藏有可怕的怪物。
想到這，他加快步伐，想追上石榴。
石榴舉著火把一直往前走，說道：“狍子就在前面，我聽到叫聲了。”
越往里走，裴阿柱越是心驚。
“總算逮到你了。”石榴大聲道，忽然又是一聲尖叫。
裴阿柱暗叫不妙，快跑前行，忽然感覺腳底踢到了什么東西，低頭看去，竟然是一具死尸。
他只覺頭皮發麻，環顧身旁，只見地上和靠墻處有五具尸體，那些尸體或躺或坐。
那幾具尸體旁每人身旁都有一把佩刀，有四個人看模樣像是兵士，又有一個不知身份的黑衣人。
陸道人點燃了一個松脂火把，三個火把映照下，地上五具尸體的面目越發清晰。
那四個兵士雖然死去，臉上的肌肉有些萎縮，卻沒有腐爛，形容可辨，看來年紀都不大。那黑衣人年紀稍長，留著山羊胡須。
“古怪！”陸道人小聲道，眼前這四個兵士的打扮從未見過，不由他暗自驚訝。
裴阿柱見四具死尸都穿著兵士衣服，小聲問：“師傅，這些人跟外面的人是一伙的吧？”
陸道人道：“看穿著，應該不是一伙的。他們的穿著，有點古怪，不像是本朝的官兵。找書苑 wｗw.zhａoshuyuan.com”
“這四個人臉上都刻了字，定，霸，州！”莫青璇用火把照過四具尸體，每個人的臉上都有“定霸州”三個黑字。
她把這幾個字輕聲念了出來。
裴阿柱一頭霧水，又問：“定霸州是什么意思？是一句咒語嗎？”
陸道人輕輕搖頭：“霸州是京師順天府管轄之地，只不知這幾個刺字到底是何用意。”
石榴已抓住狍子，再不肯松手，在旁道：“管他們是什么人，快搜搜看身上有沒有值錢東西？”
裴阿柱笑道：“這些人衣衫單薄，哪有什么值錢的東西？”心里又有些期待，又壯著膽子，彎腰去那四具尸體口袋里翻找，摸索了一會，一無所獲。
石榴用腳踢了踢地上的鋼刀，說道：“這刀不錯，先撿著！”
裴阿柱苦笑一聲，從地上撿起一把鋼刀。
莫青璇環顧四周，催促道：“我們快出去，這地方有點古怪，呆久了怕有危險。”
“是，快走！死這么多人一定有蹊蹺。”裴阿柱轉身準備離去。
“等一下！”石榴一手抱著袍子，勻出一只手來，又在那四具尸體腰間摸索了一陣，沒找到值錢的東西，才悻悻起身。
裴阿柱和莫青璇在前打著火把引路，石榴抱著狍子跟在后面，陸道人打著火把在后壓陣，四人朝外面的洞口走去。
“古怪，我覺得這地有點軟，跟踩棉花一樣。”快到洞口時，石榴嘟噥道。
“不好，快走，洞里有毒氣！”
陸道人低聲驚呼，四人匆忙往洞外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