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了半天,顏老爹睡眼惺忪打開門。
裴阿柱見顏老爹這副模樣,猜他多半被蒙騙,問道:“顏老爹,繡兒……不見了,她在京城還有熟人嗎?”
“這丫頭是頭一回來,人生地不熟,哪有熟人?”
石榴一臉焦急道:“老頭,你那侄女是壞人?你不知道嗎?”
顏老爹一臉迷糊道:“什么壞人?”
裴阿柱趕緊道:“繡兒突然回鄉下了,我們怕她路上遇到壞人。”
顏老爹道:“這丫頭,怎么說都不說就走了。她來的時候也是,說來就來,連個信都不捎。”
“她家住在哪里?”
“就在山東鄉下,槐樹莊。”
裴阿柱又問:“老爹,繡兒來京城之前,你多久沒見過她了?”
顏老爹張著嘴想了半天:“怕有上十年了。”
裴阿柱心道:“顏老爹恐怕也被繡兒騙了。”
他和石榴一時無語,各自嘆氣。
顏老爹忽然道:“怪了,繡兒怎么連行李都不要了?她還有個大箱子鎖在我屋里。”
“箱子在哪?快帶我們去看看。”裴阿柱和石榴齊聲道。
顏老爹道:“別急,先等我找找鑰匙。”進屋摸索了半天,拿著一串銅鑰匙出來。
裴阿柱和石榴跟在顏老爹后面,來到那存放廢舊文籍的庫房。
顏老爹顫顫巍巍打開庫房門,里面傳來一陣刺鼻的發霉味。
庫房里有兩個書架子,上面堆滿了書,地上又堆著十來個大箱子。
顏老爹左右打量半天,指著一個沒有灰塵的箱子道:“就是這口箱子,前幾天才搬進來。”
那箱子上有一把銅鎖,石榴上前用刀折騰了幾下,輕松打開。
她迫不及待打開鎖扣子,伸手把箱蓋掀開,忽然“啊”了一聲,往后退了幾步。
石榴低頭一看,右手手腕上多出四五條抓痕,頓時鮮血直流,驚道:“箱子里有怪物!”
裴阿柱見石榴傷口上的鮮血瞬時變成綠色,頓覺不妙。
急忙把屋子里的窗戶打開,外面的日光照進來,屋子里一時灰塵彌漫。
他順手取過石榴的彎刀,用刀鋒輕輕撬開箱蓋。
顏老爹遠遠躲在門口,生怕有什么怪物竄出箱子咬人。
箱蓋掀開,里面是一只綠毛綠臉的猴子。
細一看,那猴子只有鼻子沒有嘴巴,雙爪都長著鋒利的指甲。綠臉猴子見了三人,目露兇光,鼻子發出“嗚嗚”聲。
裴阿柱道:“這肯定是個妖猴!”劈頭砍了一刀,綠臉猴子頭一側,那一刀砍在箱子上。
綠臉猴子拼命想往箱子外竄,發出陣陣“當當”聲。
裴阿柱細一看,發現綠臉猴子腰間綁了粗鐵鏈,鐵鏈又和箱內的鐵架子綁在一起,才知那綠臉猴子逃不出箱子。
他忽然改變主意,暗道:“反正它跑不了,先留它活口,交給師傅發落!”手拿彎刀,在旁警惕那綠臉猴子。
綠臉猴子扯著鐵鏈子,揮舞雙手,想撲出箱子,掙扎一會,開始瑟瑟發抖。
裴阿柱用棍子挑著箱蓋,將蓋子合上,發現石榴跑出了屋子。
石榴跑到院子里,找到水缸,用瓢舀水反復清洗手腕上的傷口。
她把手上的綠血洗凈,焦急道:“糟了,遭了,臭猴子肯定有毒,快回客棧!”
裴阿柱點了點頭,決定把綠猴子帶回去客棧。
他用棍子再挑開箱蓋,那綠臉猴子一動不動,全身微微發抖,似已昏迷。小心翼翼再把木箱子合上,把銅鎖扣上。
那木箱子還有一些密密麻麻的透氣小孔,他暗想:“看來這箱子是為妖猴量身定制,繡兒一直把猴子藏在箱子里,不知到底有何詭計。”
顏老爹在旁看得目瞪口呆,問道:“這丫頭太古怪了,怎么把一只這么丑的猴子鎖到箱子里?”
裴阿柱不想多生枝節,回道:“恐怕是她養著玩的,她怕這猴子亂叫吵到人,才把它鎖起來。”
顏老爹點頭道:“丫頭可憐啊!爹娘都死了,哥哥又不管她,一個人孤苦伶仃,就靠這猴子做伴。哎呦,上回她來帶了那么多禮物,著急忙忙地走了,我也沒送她點東西。鄰里鄉親知道,只道我為人刻薄……”
裴阿柱和石榴無心與顏老爹瞎扯,帶著那綠猴子,憂心忡忡回到招賢客棧。
招賢客棧客房,陸道人和六圣望著箱子里的怪猴,面色凝重。
六圣給石榴把脈道:“你剛剛中毒,毒力尚未發作,我難以辨認。只是這綠猴子一看就是毒物,你須得留心。”
裴阿柱欲言又止,他本想帶石榴前往醫巫山再探太歲洞,可時下已經入冬,大雪封山,寸步難行,一時沒有主意。
陸道人嘆氣道:“赤霞島的許夫人擅解百毒,與貧道有些淵源。京師到赤霞島只須十多天,不如帶著這怪猴子前去求她。”
事不宜遲,一行人決定帶著箱中怪猴前去赤霞島向許夫人求救。
隔天上午,五人在東便門碼頭尋找船只。
在碼頭上走了一會,石榴忽然低聲驚呼:“快看,鷹鼻僧!”
裴阿柱聞聲望去,只見一個鷹鼻僧人和三四個黑衣漢子正踩著踏板走向一艘大船。
踏破鐵鞋無覓處,不曾想,竟在碼頭偶遇鷹鼻僧。
陸道人急忙帶著四人去往一旁角落,小聲商議一會,決定由他和六圣雇一艘小船跟上那艘大船。
裴阿柱和莫青璇帶著前往赤霞島找許夫人求救。
臨別時,陸道人仔細叮囑一番,指明了赤霞島的方位。又取出一串沉香珠子對裴阿柱道:“許夫人從不輕易救人。到了島上,你將這串珠子交給她,說是故人相托,她自會出手相救。若她解不了毒,你們即刻返回京城。”
匆匆別過,各自到碼頭坐船。
裴阿柱和莫青璇帶著怪猴和石榴一路南下。
那裝怪猴的箱子頂上有個小孔,箱內又有一個缽子,里面盛有些許羊血。上船前,陸道人買了一頭羊。每日取些許羊血滴入缽中。次日開箱,缽子里的血都一干二凈。
他們暗中窺探,發現那綠臉猴子竟是用手抓吸食羊血。為免那怪猴餓死,一路上仍將那只羊帶上,裴阿柱每日取些羊血喂食怪猴。
在運河上走了兩三日,這日清晨時分,石榴忽然牙關緊咬,渾身發抖,又發燒又說胡話。
莫青璇早有準備,喂了她一些清心去毒的藥湯,將石榴扶到后艙休息。
到了夜晚,裴阿柱和莫青璇輪流守護在石榴身旁。
子夜時分,裴阿柱忽然聽得“撲通”一聲,扭頭望去,發現石榴跳進了水中。
他急忙跳入河中,將石榴拉回船上。
到了白天,石榴又瑟瑟發抖,蜷縮在船艙的角落里,似乎十分懼怕日光。
裴阿柱吩咐艄公將船靠岸,在岸邊買了黑紗巾,給石榴遮擋。
發病后,石榴每日吃了食物就嘔吐。莫青璇猜想她中了怪猴之毒,和怪猴一樣喜歡吃羊血,每日給石榴喂服些許羊血,她果然吃得津津有味。
走了七八日,三人來到青州地界。
裴阿柱拎著那口木箱子下船來,忽然發覺自己力氣大了許多。裝怪猴的木箱子有六七十斤重,他提著毫不費力,居然可以走一兩里路不用換手。
他早聽陸道人說過,尸毒痊愈后能獲得方生之體,力氣會比常人大出十倍,如今果然見效,只覺十分歡喜。
赤霞島就青州附近的海中,到了海邊的屋樓山,他和莫青璇登山遠眺東海,見到海中有一座小島。
莫青璇指著那海島說道:“陸道長說過,赤霞島就在前面那海島的東南邊,船行一日半就可到了。”
“莫姑娘,可別記錯了,在海上迷路了可回不來。”裴阿柱看到大海就有些后怕。
莫青璇望著海中孤島道:“別擔心,找赤霞島費不了多少力氣。海上的孤島老遠就能望見,不像大山里繞來繞去。”
下了屋樓山,來至在海邊。乘船走了一盞茶時間,到了那在山頂望見的海島。從船夫口中得知,這處小海島叫孔雀島。
上了孔雀島,走了片刻,見到一個精瘦老漢正靠在樹下打瞌睡。
裴阿柱上前作揖:“老丈,這村中可有漁船可雇?”
老漢揉了揉眼睛道:“你們要出海做什么?”
“我們要去赤霞島找人。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
老漢迷迷糊糊道:“海里只有龍宮,哪有什么赤霞島?”
見那老漢答非所問,三人只好悻悻離開。
裴阿又在孔雀島的漁村找人打聽,問了幾個漢子,都不知道赤霞島。
一個黑臉漢子道:“你們若想問明白,可以去找徐黑塔,這一帶的海島他最熟悉。”
裴阿柱喜道:“勞煩大哥帶我們過去找他。”
那黑臉漢子道:“隨我來!”
走了一會,遠遠望見一個漢子手里拎著魚走過來,身后跟著兩個蹦蹦跳跳的小孩。
那漢子又黑又壯,約莫三十歲年紀,手中的兩條鰣魚都有十來斤重。
見徐黑塔來到跟前,裴阿柱開門見山說道:“徐大哥,聽人說孔雀島就你的本領最大,見過大風大浪。我們想去趟赤霞島。二兩銀子包下你的漁船三天,你可愿意。”
徐黑塔一臉憨笑道:“好咧,可俺沒聽說過什么赤霞島,你們可知道怎么去?”
裴阿柱道:“從這里往東南走一天,就能見到赤霞島。那島上有一座伏波廟。”
徐黑塔瞇著眼想了一會,說道:“東南方向是有一座島,島上好像有座廟。不過那好像是一座荒島,島上沒人住。”
“沒人住?”
裴阿柱愣一下,扭頭望向莫青璇。
莫青璇柔聲道:“有勞徐大哥先帶我們去那島上。”心想那荒島若不是赤霞島,只要方位對,在附近海上找尋,總能尋得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