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阿柱剛走出院子,忽然聽到遠處山崖上傳來喊叫聲。
他不敢大意,暗道:“莫非病郎君一伙又來奪島?”沿著石梯快跑上了崖頂。
懸崖旁,沈太正吆喝著幾個漢子朝山崖下扔石頭。楊三爹在旁袖手觀望。
裴阿柱走到懸崖旁,探頭朝下望去,只見一個青衣人正徒手攀爬懸崖,往山崖上而來。
“快砸!”沈太大喊一聲,幾個漢子滾落三四塊巨石。
青衣人聽到頭頂響動,彷如壁虎緊貼崖壁,一塊巨石眼看要砸到他頭頂。他忽然身子一縱,躲閃過去。
那青衣人在幾百丈高的懸崖上縱躍自如,崖上眾人都吃驚不小。
只一會,那青衣人又往上爬了幾十丈。
裴阿柱細看之下,發現那人的身影有些熟悉,待青衣人再往上爬了十多丈,他終于認出來,那人是陸道人。
“是我師傅,別砸了!”
沈太愣了一下,又朝下觀望片刻,大聲道:“快住手!”那幾個漢子不再往懸崖下扔石頭。
楊三爹望著懸崖下的青衣人,又望向裴阿柱,微微點頭,暗道:“名師出高徒,難怪眼前這小伙本領非凡,原來他有一位了不起的師傅。”
“師傅,快爬上來!”
裴阿柱見陸道人在離崖頂數十丈的地方停住,扯著嗓子大喊。
喊聲過后,陸道人又往上爬,不一會到了崖頂。
“師傅,你終于來了,只可惜莫姑娘和石榴走散了!”
陸道人道:“不必擔心,她們已經返回京城。我擔心你有不測,才到赤霞島一探底細。”
那日在碼頭一別,陸道人和六圣雇了一艘船尾隨追蹤鷹鼻僧等人。半路上,陸道人抓住鷹鼻僧的一個隨從,一番逼問得知,鷹鼻僧藏身于京城崇玄觀,藍春齋也在崇玄觀中。
陸道人得知消息,又火速趕來赤霞島。巧的是,兩人在孔雀島雇船時,遇到了徐黑塔。從他口中得知了莫青璇和石榴的下落。
半個月前,裴阿柱在伏波廟后的草叢里追蹤一個黑衣人,不慎掉入暗河,被曹大頭等人捉到山谷里。
他失蹤后,莫青璇和徐黑塔到島上搜尋,不料卻遇四個身穿黑衣的海盜。那幾個海盜一見他們就動刀,徐黑塔以一敵四,頃刻被砍傷。
莫青璇在旁發射袖箭,射傷了兩個海盜,又上前制服了一個海盜。那四個海盜見她一個女流之輩比男人還厲害,隨即落荒而逃。
徐黑塔轉身再看,發現兩個海盜把他停在岸邊的漁船開走了。石榴還昏睡在那漁船的船艙中。
所幸岸邊還有一艘海盜留下的船只,兩人急忙劃船追趕。
好不容易追上那艘漁船,船上的兩個海盜嚇得棄船跳入海中。徐黑塔奪回了自己的漁船。
他害怕海盜報復,本想就此返回孔雀島。莫青璇苦口婆心勸了許久,他才同意將船劃往赤霞島。
快要到赤霞島時,海面忽然來了三四艘海盜船,叫喊著包抄過來。
徐黑塔大驚失色,掉轉船頭逃跑,一路逃回了孔雀島。
莫青璇一時找不到出海的船,只得帶著石榴返回岸上。
陸道人在孔雀島也沒找到出海的船,便讓六圣在孔雀島等候,只得獨自一人劃船來到赤霞島。
“事不宜遲,快回京城找她們!”
裴阿柱唯恐耽誤石榴治病,匆匆別過赤霞島眾人,和陸道人一道往岸上而去。
不日到了京城,來到招賢客棧,莫青璇和石榴果然在客棧。
這些日子,莫青璇用藍春齋解尸毒的藥方給石榴開藥,居然小有成效。石榴雖然仍懼怕見日光,但神智一直保持清醒。
莫青璇又道:“只可惜那綠猴子已經死了,少了一個治病的線索。”
裴阿柱道:“不礙事,赤霞島的人識得那綠猴子,是南洋的樹魈。”
他本想帶著石榴再次前往赤霞島。
六圣卻道:“病情既已穩定,不急在一時。我師傅就在京城崇玄觀,只要找到他老人家,幫石榴解毒不在話下。”
陸道人點頭稱是,四人商議一會,決定當天下午就往崇玄觀一探究竟。
午后,陸道人、六圣和裴阿柱三人喬裝來到崇玄觀。
剛走到山門口的巷子里,陸道人忽然壓低嗓子:“不好,有人跟著我們!”
裴阿柱一回頭,見三個青衣漢子正尾隨而來。剛轉身,前面巷子也閃出幾個漢子。
巷子里并無他人,那些漢子前后夾擊,顯然是奔著他們三個而來。
陸道人急呼:“快走!”轉頭朝大街跑去,裴阿柱和六圣跟著往回跑。
“別讓他們跑了!”身后傳來一個漢子的喊聲。
陸道人迎面與四個漢子相撞,他大袖一揮,兩個漢子踉踉蹌蹌倒下,另兩個一左一右靠近他。
他一抬腿,將一個漢子逼退,另一個漢子一拳打在他肩頭,陸道人回了一拳,將那漢子打倒。
裴阿柱跑上前,慌亂間一陣拳打腳踢,將一個漢子打倒在地。
只一會,陸道人帶著裴阿柱和六圣擺脫前后夾擊。
三人一路狂奔,躲進路旁的一個寺廟,身后一眾漢子喊叫著追上來。
進了大殿,三人又一路朝寺廟后院跑去。寺廟大大小小有數十個院子,那些漢子一時沒追上來。
到了后院一處偏僻的院子,陸道人指著一處屋子道:“你們先藏在屋子里。”
那屋子掛著一把大鎖,裴阿柱手腳利索將一個窗戶打破,率先爬了進去,六圣跟著從窗戶進去。
裴阿柱從窗戶縫隙朝外望,見陸道人沒有進來,猜想他在外阻擊追兵。那幾個漢子并無厲害角色,他一點也不擔憂。
過了一會,屋子外傳來幾聲悶哼,陸道人的聲音傳來:“你們都出來吧。”
兩人從那破窗戶爬出來,到了院子里,只見地上躺著五個青衣漢子。陸道人正彎腰在一個漢子腰間搜尋。
“是官府的人!”陸道人小聲低呼,手里拿著一個帶紅繩的圓形銅牌。那塊銅牌后面鐫刻了幾行字,“校尉”兩字頗為醒目。
裴阿柱原以為追兵是一伙賊人,聽說是官府的人,吃了一驚,問道:“官府為什么追我們?會不會弄錯了?”
陸道人神色凝重道:“這些人明顯沖我們而來。”
“師傅,到底是誰派他們來的?”
陸道人低頭在幾個漢子身上搜尋片刻,不久搜出來三張畫像。
一張畫著一個道人,與陸道人有七八分相似,另兩張畫分別畫著裴阿柱和六圣,也有六七分相似。
見到三張畫像,裴阿柱心里“咯噔”一下。
擺明了,這些人就是沖著自己而來,只不知他們為何沒有莫青璇與石榴的畫像。
陸道人道:“劫走老瞎子的就是這伙人,七圣恐怕也落入了他們手中。”
裴阿柱望著地上的漢子道:“干脆弄醒他們,一頓棍棒,管教他們什么都招供。”
陸道人道:“來不及了,崇玄觀一帶就是他們的老巢。”又道:“我們三人同行太惹目,呆會出了寺廟,大家分頭行動。”
三人匆匆將五個昏倒的漢子拖到廊下,從后院翻墻出了寺廟。
到了墻外,六圣先離去。
裴阿柱正要朝一旁小巷里走去,陸道人又將他叫回來,叮囑道:“切記暫不可再回招賢客棧,我會設法知會青璇和石榴,讓她們有所防備。你先找個地方躲藏幾日,七日后到城外白云寺會合。”
裴阿柱點頭答應,轉身朝巷子里走去。
回頭看時,只見陸道人手足發力,又翻墻爬回了寺廟,心道:“師傅必定是要獨自一人去闖崇玄觀,我還是快些走,免得拖累他。”
他快步走出巷子,一陣狂奔,穿過十幾條街巷,見后面無人,才停下腳步。
路旁有個泥坑,他心念一動,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蹲下來捧了一捧泥水,又將頭發散開,變得蓬頭散發。再把身上的衣服撕得破爛,在泥地上滾了幾滾,心道:“這般模樣,就是我親爹見了也認不出。”
前面不遠處有個燒餅鋪子,裴阿柱大步過去,花十文錢買了一摞燒餅,用布包好背在身上。
在街市上閑逛一會,裴阿柱只覺寒氣襲人,尋思:“師傅要我在城中藏身三五天再出城,客棧回去不得,且到哪里去安身?”
他信步朝呼延東家中走去,走到半路,又改變主意:“那里人來人往,只怕會被人認出來。”
往回走了沒多遠,見到一個竹棚子下坐著七八個蓬頭散發的乞丐,一時來了主意,暗道:“不如混入這些乞丐當中,先窩兩天再出城。”地上的茅草堆又臟又臭,他一咬牙,坐到了茅草堆上。
剛坐下不久,兩個臟兮兮的乞丐走過來,一個矮胖的乞丐狠狠盯著他看了幾眼,踢了一腳,罵道:“滾,這里爺爺們的地盤!”
裴阿柱恨不得一腳把眼前這矮胖乞丐踢到陰溝里,又想:“惹來官差可大大不妙。”忍氣吞聲站起來。
朝旁邊一瞅,遠處墻角里還縮著三四個蓬頭垢面的人,裴阿柱快步過去,蹲到墻角里,那幾個乞丐沒有多言。
這處墻角雖然擋風,但上面沒有棚子,只墊著一層茅草,還有些潮濕。
裴阿柱坐了一會,冷得直哆嗦,暗道:“還好只要躲幾天,若是天天呆在這里,可遭罪了!”不免同情身旁的那些乞丐。
他蜷縮身子蹲在茅草堆上打盹,只覺這一天實在太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