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是個難得的晴天,藍天下青山如黛,雖然暫時沒有找到獠人神山,眾人都覺心情舒暢。
午后,裴阿柱再到山中打望。只見莫青璇和陸道人站在山崖前,朝遠處指指點點。
走過去一看,只見前面山谷中有一座山峰,立如直柱,不免欣喜起來:“這不就是人皮圖上畫的那座神山?”
陸道人道:“觀此山氣與天通,仙氣繚繞,多半便是獠人神山,獠王藏棺之地。”
那直柱般的山峰就在不遠處的山谷中,先前被云霧遮擋,故此難以發現。
那山峰近在眼前,只因隔著千丈懸崖,眾人卻不知如何走過去。
裴阿柱正和莫青璇、陸道人小聲商議,石榴忽然帶著那蠻族少年過來,說道:“阿二知道去那座山峰的路!”
“什么阿二?”裴阿柱聽得一愣。
石榴又道:“小蠻子就叫阿二。”
那蠻族少年雖不會說漢人官話,卻能用漢話講出自己名字。剛才他指著自己鼻子說了好幾句“阿二”,石榴故此知道他名字。
聽到石榴喊“阿二”,那蠻族少年點頭咧嘴直笑。
剛才,石榴指著遠處的直柱山峰問阿二:“那座山,我們怎么過去,又指著地上草叢做采藥的樣子。”
阿二瞬時明白,用手指在地上比劃,示意自己可以帶路。
裴阿柱得知叫阿二的蠻族少年能帶路去直柱山峰,喜不自勝:“看來老天注定讓我們找到定顏石,才鬼使神差派了個小蠻子來引路。”
眾人又沿原路下山,到了斷崖處,石榴依舊蕩著蠶絲繩過去,在吊橋中間綁了一條索道。
裴阿柱走到對面懸崖,卻不見之前大喊大叫的那幾個漢子,想是昨日下雨,那些人已下山去避雨。
到了山下,四五個漢子忽然氣勢洶洶圍過來。
那些人拿著棍子和弓箭,頭上也和阿二一樣剃了大片頭發,又都帶著銅耳環。
裴阿柱見幾個漢子來勢洶洶,如臨大敵。
這時,阿二大步走上前,與那幾個漢子哇哇說了一通。那幾個漢子臉色開始變得緩和。
裴阿柱心想:“想是阿二已和他們族人說清,我們并無惡意。還好沒和這蠻族少年鬧僵,不然真是麻煩。”
那些漢子打量了六人幾眼,和阿二哇哇了幾句,鉆進了山林,消失不見。
裴阿柱幾個跟著蠻族少年阿二,沿著羊腸般的山道,鉆行在群山之中。
又繞了一日,走到了直柱山峰之下。
那直柱山峰遠看不高,到了近前抬頭看卻望不到山頂,大半隱藏在云霧之中。
眾人聽聞附近山峰毒蛇出沒,故此一路小心,幸喜雨后天氣清涼,料想蛇蟲多半蟄伏。
到了山谷中,沿途中發現了四五條長蛇。虧得杜鐵鉗和阿二兩人眼明手快,在前面開路,才得以慢慢朝前走。
越往山谷里走,林深葉茂,地上積了一層厚厚的落葉。
杜鐵鉗拿著一根長木棍在前面探路,突然止住步子,左右打量,棍子左右一陣亂挑,瞬時挑起一條灰色的蛇。
那灰蛇沿著棍子爬上來,杜鐵鉗抖了幾下,就將那蛇甩出老遠。
裴阿柱在后看得赫然一驚,心想:“這灰色的蛇蜷伏在落葉中,肉眼根本無法看到,不知杜鐵鉗如何察覺。若非有他在前面開路,山谷里真是寸步難行。”
杜鐵鉗身后,阿二拿著短刀,一陣亂揮,將路旁的樹枝和雜草砍斷,幫著開路。
樹枝和草叢中不時有蛇蟲爬行的動靜,裴阿柱跟在陸道人身后,見到樹枝和草叢抖動,總是心里一緊,生怕竄出一條蛇來。
山谷中幾百米的路,走了兩個多時辰才走完。
眼見就快快到立柱山峰近前,杜鐵鉗走著走著,突然身子下沉,陷入枯葉之中。
原來前面的山谷是一個沼澤。
“救命啊!”杜鐵鉗顫聲驚呼。
阿二趕緊把杜鐵鉗扯倒在地,橫著拖了回來,杜鐵鉗面如死灰,一言不發。
阿二指著前面,又指著腳下,連連搖手。
石榴在旁道:“阿二說這沼澤很兇險,不能走了!”
裴阿柱低頭佯裝采草藥,暗中留意頭頂的山峰,尋找適合攀爬的地方。
看了許久,除了眼前沼澤地并無其他前行的山路。
眾人在山谷里逗留到午后,怕天黑路難走,便退出山谷。
阿二自告奮勇,帶著裴阿柱幾個走了一個多時辰,來到附近一處山谷。
那里有四五戶人家,都是吊腳的木樓。
阿二與那幾戶人家都熟,到了山谷里逢人就打招呼,不久領著六人到了一戶人家。
這家主人是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臉上有一道很深的傷疤。
疤臉漢子家中寬敞,有七八間木屋,只有他和一個妹妹同住。
阿二和他說了一會,他點頭同意六人借宿。
進屋閑談片刻,裴阿柱才知道,疤臉漢子叫阿牛,他的阿爹是漢人,母親是蠻族人。這山谷里只有他們一家會說漢人官話,故此阿二才帶裴阿柱六人前來投宿。
阿牛帶著六人進了里屋,安排住處,又大聲喊他妹妹阿葉張羅飯菜。
那屋子里又走出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穿著一身黑布衣裳,頭上綰了一個椎形的發髻。女孩個子不高,面貌倒頗為清秀,見了眾人咧嘴直笑。
裴阿柱見阿牛如此熱情,趕緊拿出一兩銀子給他。
阿牛連連搖手,不肯收下。陸道人從背囊里找出一小包鹽和一個小銅環,送給阿牛,阿牛滿臉笑容收下。
不一會,阿葉張羅好了一小桌飯菜。
裴阿柱到桌前一看,不由吃了一驚。那桌上有羊肉、雞肉和兔子肉,可都是沒煮的生肉,只切碎了活些蒜泥,另有幾碗野菜,都是干巴巴的。
莫青璇只到那桌前看了一眼,就推說頭暈,先自回房休息去了。
不時,余下眾人都落了座。
裴阿柱落座后,每人面前只有一個破碗,卻不見有筷子。
正在納悶,只見阿葉拿著幾根折斷的干樹枝進來,用半生不熟的漢話說道:“幾位客人莫怪噻,山里人平常都用手吃飯,這些短棍就給你們當筷子噻。”把那幾根短棍子分給裴阿柱幾個。
裴阿柱接過短棍一看,阿葉倒是用心,兩根短棍又直又齊,大小合適,夾菜很順手。
不時,阿牛招呼著大家用飯菜,他和阿二都用手捏著菜到碗里,用手抓著直接就吃。
裴阿柱看得目瞪口呆,拿著短棍一時不好下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陸道人倒是入鄉隨俗,干脆連短棍也不要,用手在碗里抓著就吃。勺子只夾了些野菜,就著粗米飯吃。
裴阿柱再一看,見杜鐵鉗埋頭吃得津津有味,試著夾了一塊雞肉,味道還馬馬虎虎,又隨便吃了些野菜,勉強填飽肚子。
接連三四天都下雨,眾人只好在阿牛家那吊腳樓中住下,等候時機再探那山谷尋路。、
這幾日,阿二中間冒雨回去一趟,隔天上午又回到了山谷。
白日里,裴阿柱扶著木欄桿四下打量身處的山谷。
這是一處凹形的山谷。阿牛家的吊腳樓就靠著陡峭的山崖建成。
透過朦朧煙雨,他發現兩旁陡峭的山崖上都有不少黑木樁子,木樁上又架著長方形的東西。一問陸道人才知,架在那木樁上的都是懸棺。
陸道人道:“蠻人以為,若把自己先人遺體葬于地下,會有水淹蟻食和人獸踩踏,祖宗難以安寧,后人也多災禍。故此把先人葬于懸崖絕壁,以求福佑。”
裴阿柱初次聽說此等奇事,見那些烏黑的棺材高掛在筆直的懸崖上,也不知當初如何架上去的。
他越看越心驚,心想難怪那叫阿二的小蠻子爬起山來靈活如猴,原來他們族人都是攀巖的高手。他粗略一看,兩旁懸崖上的懸棺少說也有上百具,不免有些驚懼。
山谷里只有四五戶人家,死人多活人少。
裴阿柱心想:“這些山民住在陰氣森森的谷中怎么就不害怕?若是走著走著頭頂上忽然掉下一具棺材,豈不是倒霉透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