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阿柱朝前望去,只見林子里空地上一匹黑馬正在疾馳。
那黑馬后面跟著一男一女,兩人跑得滿頭大汗,邊追邊喊。
馬上,一個穿白衣的姑娘一手抓著韁繩,一手揚鞭,催著馬前行。
瞿三眼遠遠大喝一聲:“芹兒,不得胡鬧!”
白衣女子立馬勒住韁繩,縱身下馬,輕輕甩著卷曲的馬鞭走過來。
裴阿柱近前一瞧,只見白衣女子個子高挑,身形不胖不瘦,長著一張鵝蛋臉,臉色白里透紅,暗想:“莫非這就是瞿三眼那被樹魈咬傷的女兒,看她模樣,卻不像有病在身。”
白衣女子走上前來,笑嘻嘻道:“爹爹,人家騎馬出出汗,連這你也要管?”
瞿三眼笑道:“往日里不管,今日來了貴客,要給你看病,可不許你亂跑!”
白衣女子目光掠過裴阿柱三人,有些不屑道:“貴客?就他們三個,年紀輕輕,他們懂治病嗎?”
瞿三眼被她問得一愣,只聽莫青璇道:“瞿小姐,你今日雖然服用何首烏和阿膠,血氣旺盛,但體內蟲毒未除,不宜躁動。”
瞿芹兒驚道:“咦,你怎么知道我吃了何首烏和阿膠,難道今早是你幫我煎的藥?”
裴阿柱道:“我們剛到銀沙島,哪有功夫煎藥?再說我們都是神醫,煎藥這種事從不親自動手。”
白衣女子捂嘴直笑,說道:“沒見過神醫長你這樣的,連個藥箱子都沒有。”
瞿三眼臉帶怒色道:“芹兒休要再胡言,他們三位都是爹爹請來的神醫,有他們出手,你那樹魈之毒必可藥到病除。”
瞿芹兒見父親現出怒色,立馬低下頭去,瞬時變成了一個乖乖女。她平素雖然刁蠻,卻唯獨害怕他這威嚴的父親。
裴阿柱把袖子擼起道:“我看病一不帶藥箱,二不用銀針,三不把脈。看你這臉色,肯定中了樹魈之毒,發起病來牙癢想咬人,口渴只想喝雪,是也不是?”
瞿芹兒點了點頭,望著裴阿柱道:“你這么厲害?這病你真能治嗎?要是治壞了本小姐可要你賠命!”
裴阿柱暗道:“果然是海盜頭子的女兒,說話如此霸道。”又道:“樹魈之毒我雖能解,不過人各有稟賦,若是病入膏肓,仙藥也難以湊效!”
瞿芹兒一臉沮喪望著瞿三眼道:“爹,你又來騙我,我這病治不好了,請他們來只是白費功夫!”一時眼淚汪汪。
瞿三眼大聲道:“爹可不曾騙你,這位石榴姑娘就中過樹魈之毒,如今已經安然無恙。”
石榴點頭道:“正是,我去年也被那丑猴子咬傷過!”忽然在地上翻了了一個跟頭,拍手道:“瞧我,現在啥病都沒有!”
瞿芹兒破涕為笑,拍手笑道:“太好了,太好了!”
裴阿柱暗暗心驚:“瞿三眼真是神通廣大,石榴中過樹魈之毒他怎么也知道?”
瞿三眼又道:“芹兒,這段日子你可得聽這位小神醫的話,按時服藥,若有胡鬧,爹爹絕不輕饒!”瞿芹兒點了點頭。
一行人出了樹林,瞿三眼命朱端等人好生安排裴阿柱三人住處飲食,先回了內院。
裴阿柱三人跟著朱端去了外院的客房安歇。
進了屋,裴阿柱只見那屋內擺設精致,干凈整潔,再一瞥,地上擺了一口箱子,打開一看都是自己行囊。
裴阿柱暗想:“這伙海盜辦事倒還伶俐,把我的行李都帶過來了!”盤點了一下,發現重要的物件都在。
敲門去到隔壁房中,只見莫青璇和石榴的行囊都被帶了過來。
莫青璇輕聲道:“我仔細瞧過,他們雖把行囊裝在箱子里,里面的物件卻不曾翻動過,卻也光明磊。”她心思縝密,所放物件都暗記在心,若是有人翻動過,自然逃不過她的眼睛。
聽他這么一說,裴阿柱不免對那叫朱端的漢子產生幾分好感,想到給瞿芹兒治病的事情,心里又有些忐忑,問道:“莫姑娘,你有把我治好瞿芹兒的病嗎?”
莫青璇道:“藍老伯上次給石榴開了一個解樹魈之毒的藥方,方子我倒記得,只是缺一味最緊要的藥引蟻靈芝。”
“那該怎么辦?”
“二姑娘精通藥理,她應當能幫我們找到蟻靈芝!”
“那還等什么,回赤霞島找她!”
“不急,先把瞿小姐的病情弄清楚再走。”
兩人出了屋,見朱端仍在外面候著,莫青璇道:“朱大哥,到屋里坐坐,老站著不好!”
朱端道:“三爺吩咐在外面候著,我站這里甚好,兩位但有差遣隨時招呼!”
裴阿柱道:“我們有幾件事要問你,請到屋里詳談。”朱端點了點頭,跟著裴阿柱和莫青璇進了屋。
三人各自落座,莫青璇開口問:“朱大哥,你可知瞿小姐是如何中了南洋樹魈之毒?得病后有何癥狀?可曾求醫服藥?”
朱端道:“小姐去年夏天在后面的林子里被樹魈咬傷,那猴子當時就被打死。不曾想過了幾天小姐就發病了,發病后茶飯不思,大晴天不敢出門。有一天晚上還起床游走,差點掉到了海里,若不是守夜的弟兄……”
裴阿柱打斷道:“果然是樹魈之毒,與我那石榴妹子發病時一模一樣。”
朱端低嘆點頭。
莫青璇又道:“我那石榴妹子中了樹魈之毒,我們不曾輕易說與外人知道,不知瞿島主又如何得知?”
朱端道:“此事說來曲折,去年夏天我家小姐中了樹魈之毒,島主獲悉此怪為南洋所有,就派了幾個兄弟去往南洋賓童龍。一來想尋找根治樹魈之毒的解藥,二來想順藤摸瓜查出背后下毒使詐的奸人。過了不久,南洋的兄弟飛鴿回信,他們在當地碼頭發現有人用木箱裝了一只樹魈怪運到貨船上,打探得知,那艘貨船就來自大明的京師。”
裴阿柱聽得此處,頗為好奇,暗想:“那木箱子里的樹魈莫非就是繡兒帶來的那只。”便問:“當時你們可曾截住貨船?”
朱端搖頭道:“沒有,那只是一艘普通貨船,船上有十來個船夫,我們只有四五個弟兄在南洋,自然不敢貿然攔阻。”頓了一下,又道:“得到南洋傳來的消息,我們半路派人跟蹤,在瓊州附近找到了那艘貨船。那貨船是一個姓朱的商人所有,我們派了船,跟在那他的貨船后面,一路往北。”
裴阿柱忍不住問:“這么大老遠跟著,太費力氣了,你們何不干脆把貨船攔截下來,仔細盤問一番?”
朱端嘆道:“我們暗中查過那貨船船主的底細,他只是一個商人,既無謀害我家島主之由,更也無此等實力。唯恐打草驚蛇,只得一路跟隨,以求查出幕后真兇。”
裴阿柱點了點頭,朱端又道:“不曾想,一路追到莒州附近海中,半路上忽然來了一艘漁船,也跟上那兩艘貨船。弟兄們看出那艘漁船意欲劫道,就悄悄靠近,揮舞銀沙島的螃蟹旗,向其示警。沿海碼頭,海上大小島嶼的漁民,無人不識銀沙島的旗子,可那艘漁船上的人卻視若無睹。”
裴阿柱暗想:“銀沙島威名顯赫,可天下之大,未必人人識得,想我大半前就從未聽說過。”便道:“想必是海上的小流寇,不曾見過世面。”
朱端道:“不,那些人在水上抄道攔截十分在行,定是海上行家,只不知他們為何不給銀沙島面子。當時跟蹤的弟兄見勢不妙,急忙發出求救信號,請求增援人手。等我們增援的船只趕到那附近,前面貨船和劫道的漁船都不見蹤影,就連我們先前盯梢的船只也消失了。”
目光望著裴阿柱,朱端又道:“等我們再找到其中的一艘貨船,船已經到了京城的東便門碼頭。那船上裝有樹魈的幾口箱子,被搬到了欞春坊的一個院子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院子里只有一個老頭和一個少女,過了些日子,裴兄弟和石榴姑娘又住了進去。”
裴阿柱吃了一驚,又恍然大悟,道:“原來你們一直在盯梢我!”
朱端又道:“石榴姑娘被咬傷后,你們帶著箱子去了運河碼頭,被我們的弟兄跟蹤,當時你們抬著一口古怪的木箱子上船。那口箱子曾在南洋賓童龍的碼頭上出現過,弟兄們一度對你們起了疑心。”
裴阿柱一聽不免有些著急,忙辯解道:“那箱子可不是我的,是一個女刺客搬來的。我妹子被樹魈所傷,我們才帶上那箱子的怪物前去求醫。”
朱端笑道:“小兄弟莫急,來龍去脈我都清楚,你們在運河碼頭雇的那艘船,艄公就是我們的人。艄公一直在船上盯梢,石榴姑娘忽然發病咬人,情狀與我家小姐一樣,我們才知道你們也是被誤傷。”
朱端道:“只因有事情太過巧合,我曾派人詳查你們來歷。待把你們行蹤全部摸清,才確信你們并非幕后真兇,只是巧上加巧,才卷入其中。昨日你們幾個上銀沙島,剛巧有一位盯梢過你們的弟兄在島上遇見石榴姑娘,把先前經過稟告三爺。故此,三爺才知道石榴姑娘中毒又痊愈之事。”
“原來如此!”裴阿柱茅塞頓開,他見朱端言辭懇切,也直言相告:“朱大哥只管放心,只要我們找來蟻靈芝,就可根治瞿小姐的樹魈之毒。”
朱端聞言大喜,拱手作揖道:“在下先替島主謝過小兄弟,大恩大德,銀沙島上下必定銘記在心!”匆匆別過裴阿柱,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