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朱端帶護送裴阿柱三人回到赤霞島。
裴阿柱把瞿芹兒病發之事告訴二姑娘,打聽解毒之法。
二姑娘道:“樹魈之毒極為罕見,夫人的《百毒經》上記載,其毒液中有怪蟲,那些小蟲鉆入體膚,才會致人瘋癲,嗜血成病。”
裴阿柱問:“可有根治的解藥?”
二姑娘回道:“若說蟲毒克星,普天之下,當以蟻靈芝為最。此物入水化藥,能克百蟲之毒。”
裴阿柱暗道:“果然只有這個辦法。”又急問:“島上可有蟻靈芝?”
二姑娘搖頭道:“蟻靈芝世所罕見,我只在藥書上聞聽此物。”
裴阿柱又問:“那蟻靈芝到底長在何處?如今我應允了銀沙島,總要找到解藥才好交差。”
二姑娘道:“《百毒經》記載,克制百蟲的蟻生靈芝在溪州的二蟻山中,去那里往來需要幾個月,只耽誤了病情。”
裴阿柱轉身出來,與朱端商量前往二蟻山之事。
朱端說道:“路途遙遠,此事在下不敢做主,須稟報三爺!”
朱端旋即飛鴿傳書到銀沙島請示主人,傍晚時分收到回信,同意前程前往溪州尋找蟻靈芝。
眾人次日趕早出發,一行人中有朱端和銀沙島的兩個漢子,裴阿柱、莫青璇、石榴和勺子,二姑娘也一路同行。
裴阿柱三人已被官府通緝,故此一路都避開官路。
水陸兼程走了兩個多月,不日來至下溪州境地。
溪州之地山高谷深,又有酉水環繞山間,山清水秀,風光無二。
一行八人乘著烏篷船,沿酉水溯流而上,但見河水清澈見底,不時又被兩岸青山染得碧綠。
眾人站在竹排上,俱都看得如癡如醉,只覺紅塵俗世漸漸遠離,宛如走入一幅畫中。
船行水中,勺子忽然輕嘆:“好美的瀑布,真是人間仙境!”
裴阿柱和莫青璇扭頭望去,只見遠處岸邊一條白色的瀑布從山澗垂下,白練垂空宛似銀河倒掛,水霧彌漫恍如仙境,都大聲驚呼。
那瀑布一旁又有許多木屋竹舍,生氣盎然。遠遠望去,還有一個大院子,不知是什么所在。
莫青璇看了許久,欣喜道:“到了此處瀑布,再沿河而上走三日,便可到二蟻山。”
眾人都極喜愛那瀑布,欲往近觀,又見那岸邊頗為繁盛,想是一處集鎮所在,讓艄公楊老爹將烏篷船靠岸,準備到集鎮上歇宿。
一行人上了岸,就在那集鎮上閑逛。
那鎮子上兩旁都是黑色的木頭房子,路上鋪著不平整的麻石和青石。
這日恰逢山民趕集,集鎮上人來人往,十分熱鬧。
那些山民男的大多青布包頭,女子帶著花帕,街道又有南來北往的商旅客人,裝束各異,引得山民交頭接耳。道路兩旁有不少山民席地而坐,面前擺著各式山藥和山雞、野兔等獵物。
裴阿柱走了一段路,見一個頭纏青布的少年在地攤上擺著野兔干肉,決定買下來當干糧,找那少年問了價錢,四只兔子要價一百文錢。
他從身上摸出一塊碎銀子,剛要遞過去,一旁忽然閃出兩個兇神惡煞般的男子,朝那少年大聲吆喝。
那少年小聲爭辯了兩句,匆匆撿起地上的貨物,又跑到前面的空地上擺下。
裴阿柱跟了過去,問那少年:“小兄弟,這是何故?莫非那兩人不準你賣東西與我們。”
那少年道:“不是,那兩人都是紅石坡的,他們與我們驢門峒結了仇,故此才驅趕我,與你們這些遠客無關!”
裴阿柱“哦”了一聲,又掏出那塊碎銀道:“你這些兔肉,我們全買了。”
那少年擺手道:“哥哥,可使不得這么多,這里還有些山藥,也一起賣與你們。”非要將那地上一堆天麻和玄參塞給裴阿柱。
裴阿柱連連搖手:“用不著,我們還要趕遠路,帶上這些不方便。”那少年滿臉通紅將藥材放下,口里連連道謝。
眾人跟著船夫楊老爹在集鎮上繼續行走,尋找落腳之處。
到了一處大木屋前,楊老爹將隨身的袋子掛在堂屋正柱上的鐵鉤子上。里屋隨即走出一個中年漢子,領著眾人到了客房。
眾人在那木屋里用過午飯,當晚又借了兩間木屋留宿一晚。
次日一早,裴阿柱一行跟著楊老爹走下石階路,去到河邊坐船。
剛到那河邊,只見昨天那賣山貨的少年迎面走來,對艄公道:“老阿爹,我家就在前面驢門峒,能否順路捎我回去?”
艄公轉過頭來問裴阿柱,裴阿柱點頭答應。
那少年又沖裴阿柱幾個憨笑,連連點頭。
那少年上船時小心翼翼懷抱著五六個瓷碗,視如珍寶,上了船,又將綁在瓷碗上的草繩解開,端著一個瓷碗細看。
裴阿柱見那少年一言不發,問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歲數了?”
那少年頭也不抬回道:“我叫秋生,今年十五歲。”又將瓷碗疊放整齊,用草繩子綁好。
裴阿柱又問:“你家離此多遠”
那少年回道:“這一路上去,要大半天才到!”
裴阿柱暗想:“山嶺之中多有匪盜,這少年看來頗為憨厚,倒可以去他那寨子里借宿一晚。”繼續與他東拉西扯。
那個叫秋生的少年一打開話匣子,越說越精神,又把他那寨子里的事情說了許多。兩人閑談間,又說起昨天那兩個兇狠的漢子。
秋生道:“哎,以前兩個寨子本來好好的,前年開始因爭一條溪流結了仇,上個月,我們寨里有人用石頭砸死了紅石坡一個漢子,如今他們見了我們都恨得咬牙切齒。”
裴阿柱暗想:“素聞溪州民風彪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兩個寨子相鄰,尚且爭斗不休,遇到外人只怕更加兇狠。”
他從艄公口中得知,眾人走水路便要經過驢門峒,對秋生道:“小兄弟,我們要趕遠路,半路要經過你們那寨子,你家可方便借宿一宿?”
秋生笑道:“我家里簡陋,只要客人不嫌棄,只管去住。”
那船一路溯流而上,到了前面七八里處,又轉入一條小河,往東北而行,又走了十多里水路,時近黃昏,前面出現兩面陡峭的山崖。
秋生指著前面道:“那就是我們寨子!”
裴阿柱遠遠望去,只見山崖上炊煙裊裊,依稀能看到四五戶人家。
楊老爹將船靠岸,一行人便跟著秋生往山崖上爬,一路走的都是陡峭的山路。
到了一處筆直的山崖,秋生利索爬了上去,笑道:“哥哥姐姐,你們可能爬上來?”
裴阿柱小心翼翼,慢慢往上爬,一身大汗淋漓才到山頂。
莫青璇、二姑娘輕輕松松爬了上去,楊老爹爬了一半就不敢再爬,秋生在他身上綁了樹藤,將他拉了上來。
那山崖頂上卻是十分平坦,遠遠近近錯落著近百戶人家。
一行人穿過一個小峽谷,進了寨子。
半路上,秋生小聲對裴阿柱道:“寨子里有些人不喜歡外地人,你們莫要隨便招惹他們,呆會我帶你們去四爺爺家里住,他很好客,又會說官話,見了你們一定歡喜。”
眾人便跟著秋生,沿著蜿蜒的山路前行,一路上不時有山民與秋生打招呼,也有一些人一聲不吭,用好奇又充滿敵意的眼神打量眾人。
來至一處山坳里,秋生大喊:“四爺爺,四爺爺!”過了一會,一個頭發胡子都花白的老頭走出屋來。
秋生見那老頭出屋,大聲道:“四爺爺,這里有四位遠客,想在寨子里借宿一宿,我那屋里只有一間空屋,你屋里空屋多,就讓他們住下吧?”
那老頭笑道:“好,好,有貴客來了,我歡喜得很。”
裴阿柱笑道:“看你老人家這副長相,分明就是山里的活神仙,我們有緣住到老神仙家里,必能沾些仙氣!”
那老頭笑道:“快進屋,快進屋!”領著裴阿柱幾個進了屋子,不一會,又端來幾大碗茶水款待眾人。
裴阿柱閑談片刻,得知四爺爺姓彭。
彭四爺是寨子里見過世面的人,年輕時曾在馬幫當馬夫,走南闖北吃過不少苦。年紀大了才落葉歸根回到寨子里,他并未婚娶,只孤身一人。
喝了一會茶,彭四爺對裴阿柱道:“聽幾位口音,像是江南臨海一帶的人氏,只不知幾位到這荒山僻嶺有何貴干?”
裴阿柱道:“實不相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有位親人得了一種怪病,要到山中采一味靈藥,故此來千里迢迢而來。”
彭四爺道:“大山之中有一些靈藥,只是常有猛獸蛇蟲,小哥還需一路小心。”
裴阿柱笑道:“多謝老爺子提醒,別的本事沒有,三兩只虎豹,倒也輕松能應付。”
彭四爺笑道:“小哥好本領,有這等力氣,自是一路無憂。”
眾人又與那彭四爺攀談許久,在他屋里吃了晚飯,各自歇息。
次日一早,莫青璇對裴阿柱言道:“昨日彭四爺婉言提及,前面的山寨里有不少盜匪,最喜打劫過路的外地人。不若在這寨子里找一位帶路的向導,也好防個不測。”
裴阿柱點頭稱是,兩人不約而同都想到秋生,決意出些銀子雇他帶路。
剛好秋生一早就過來,裴阿柱便提出讓秋生帶路進山,愿意給他三兩銀子作為酬金。
秋生猶豫道:“我家里還有活要干,只怕一時走不開。”
裴阿柱道:“那我們再等你一天,明天上路如何?”
秋生想了想道:“我先回去和我阿爸說一聲。”跑著回去,不久又笑著跑回來道:“我阿爸同意了,明早我就跟你們一起走。”
一大早,裴阿柱一行人正在收拾行囊,秋生忽然氣喘吁吁跑來,大聲嚷嚷道:“不好了,不好了,寨子外面來了三只老虎!”
裴阿柱吃了一驚,問道:“還有別的路能出寨子嗎?”
秋生搖頭道:“沒有了,后山太高,林子又密,沒人敢爬上去,山后面都是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