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來龍去脈

    一個隊伍的兩人起了沖突，那么最好的辦法其實不是爭個你死我活，而是讓隊伍的其他人來調節。當然，這其實也就是走一個形式，因為這種沖突一般都不會有人妥協，到了最后前者仍然堅持前者的觀點，后者仍然手握后者的觀點，這種沖突永遠不會改變任何一人的想法。

    但這種沖突永遠都會發生，所以這種白費功夫的事情也永遠不會缺少。

    而在寧易、秋壁照、張明玨這三個人組成的隊伍中，調節關系的角色，自然是由秋壁照來擔任。她苦口婆心，努力敷衍，迎合兩人的觀點，并且在其中尋求著一個兩人都同意的平衡處，一時間就好像是一塊盡力在兩片尖銳石頭中摩擦過去的砂紙，只感覺每一個字眼每一次動作都充滿了火花，弄得自己身心俱疲。

    當然，老馬是不在這個隊伍中的。

    這既是秋壁照、張明玨的要求，也是他本人的意愿。雙方的想法都不難理解，秋壁照和張明玨兵貴神速，哪里愿意帶上這么個拖后腿的馬車夫，而在老馬自己看來，寧易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也早就超過了當日給他的報酬。甚至別說是接下來了，就算是當天雨夜所發生的事情，他恐怕都想要忘掉，其中的每一個字都能給他的九族惹來殺身之禍，他哪還有什么心思跟著寧易繼續干下去啊。

    臨別之際，寧易笑著對老馬道，“你現在是否還不信我的故事？”

    老馬只一張苦瓜臉，卻不知該不該笑。

    “馬大叔，若是惜命，這段時間還請四處游山玩水一番，算作是我等邀請。”張明玨沒忘了提醒兩句，并且送了些銀兩，“等到皇城傳來確切消息，你再回家才好。”

    這可比寧易的陰陽怪氣有用多了，老馬小雞啄米一般點頭，恨不得把這番話刻在自己腦子里。

    雙方在破廟分了手，寧易、張明玨和秋壁照把車棚遺棄，只帶走了兩匹好馬。其中秋壁照單獨一騎，寧易則和張明玨合坐一騎。寧易是心中牢騷不少，這小子到這時候還搞什么皇親國戚、身份高低這一套呢，誰是你師傅不知道吧？

    但誰讓他不會騎馬呢，在這種情況尤其沒有話語權，只能看誰愿意帶自己就帶自己咯。

    一路上快馬加鞭，顛簸許久，前面兩匹好馬用不了多久就跑得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幸好這時候也到了市集，他們便又去買馬，再接下來便是趕時間、算路程、湊進度，事情多得要死，活像是三個死線將至的乙方。【~…愛奇文學 …~免費閱讀】

    而就在這半個月內，寧易有時候想要過一把老師的癮，開始正式傳授武道，順便說一說“你是我帶過最不行的一屆”之類的話，但秋壁照只是偶爾歇息下來被他逗笑，大部分時間都深深皺著眉頭，好像是個被綠了的小白臉兒想著在拿到捅死奸夫然后被官府緝拿和被人取笑一輩子之中抉擇——寧易是想這么吐槽來著，可一想著人家的老爹還生死未卜，自己的前路也是茫然無措，也沒了開玩笑的心思。

    其實雖然他一直是自信滿滿，一張嘴什么文明啊世界啊皇上是個屁啊，但在這件事情上也沒什么絕對的把握。

    就算是站在射雕世界頂點的五絕級人物，但凡摻和到了國家級別的事情，頭鐵一些也有死傷的可能，郭靖大俠一家都算是明證。他現在區區一個黃河四鬼級別的武力，靠內力的詭異性質才能打赫連威一個措手不及的貨色，在秋壁照張明玨面前裝裝逼也就算了，真把自己忽悠到以為天下無敵，那大可不必。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戰略上蔑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

    寧易只想自信，卻不想自大。

    所以這一路以來，三人要么沉默不語，要么談的都是關于太子的事情，對寧易和寧易的武道卻是一字不提——顯然，不管是張明玨還是秋壁照，都只不過是一時利用寧易的武力而已，他們并沒有真正意義上對這東西的好奇心、探求欲，就好像是面對朋友安利一部電視劇，聽其中某個段子的確會哇哦一聲叫出來，但真正要去看的時候還是敬謝不敏。

    他們并不是小瞧內力，恰恰相反，秋壁照認為內力具有無窮可能，未來甚至足以成為國之根本，但他們終究還是缺乏對個人武力的認知和理解。

    如果是前世，就算內力的作用僅僅只是體內有個小耗子在跑，也一定有大把的人花費精力去練功，因為人人都是從什么超級英雄、個人主義的故事包圍中長大的，誰都會幻想自己以一敵百萬夫莫開的樣子。

    這種本性上的“喜歡”和“不喜歡”非常直接，但正因為直接，所以難以動搖，連寧易都沒辦法改變這種根深蒂固的想法。

    他也只能嘆一口氣，放棄這方面的嘗試了。

    不說自己的，那就說說別人的。既然入了伙，寧易也要深入了解一下自己所站的隊伍，他心底里也不是沒有做好時機不對臨時撤退的準備，也不怪他貪生怕死，一個人獲得了文明基石碎片這樣的金手指，臨到死只能達到斷魂刀沈青剛這樣的水平，任誰也會不甘心的。

    秋壁照和張明玨的關系的確是表親，秋壁照的母親和張明玨的父親是兄妹。這老張也是名門望族，和當年還小的皇帝自小長大、關系不錯，結果一不留神自己的妹妹就和皇帝有了個孩子，這本來是很好的事情，親上加親嘛。可惜當時的皇帝正是爭奪皇位的時候，為了聯合力量而有了場政治婚姻，對方的背后是強勢得沒邊的名門王家，當事人又是個戀愛腦的瘋婆子，撒潑起來連皇子都不給面子，所以老皇帝和老張妹妹的事情也就只好秘而不宣，秋壁照這孩子被暫時放在了張家。

    后來老皇帝成功登上皇位，以各種陰謀陽謀明爭暗奪的摸反殺王家之后，本來有了堂堂正正迎回愛人的機會，但在這段時間內老張的妹妹早就因心病而死。老張這個人倒也是個剛硬強勢的性子，直接宣布和皇帝的私人感情決裂，更不愿意將秋壁照放回過去當皇子，而老皇帝也是心中有愧，不敢用強。就這樣，秋壁照成了張家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公子哥兒。

    如果沒有意外，這樣的事情本該就這么發展下去，等到秋壁照再長個幾年、自我的意識覺醒，或者老張回心轉意、覺得不該這么阻撓人家父子見面……或者諸如此類的事情發生，秋壁照早換會和老皇帝解開誤會，重新以皇子的身份走進宮廷，面對大眾——但意外偏偏就發生了。

    不，或許這并非是意外，而是一種必然。

    老皇帝當年爭奪皇位，所用的手段絕不算是光明正大，后來更是將王家滿門屠戮，對自己的后妃也毫不手軟。到了今日，他的太子也一如他的心狠手辣，將自己的兄弟收復的收復、打壓的打壓、殺死的殺死、監禁的監禁，甚至還威脅到了老皇帝自己的位置。這就叫做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他以什么方式上位，就會被人用什么方式奪位。不過老皇帝雖然人到暮年，卻還是頭腦清醒，在事情到最終絕境前醒悟過來，在那逼宮的一夜他這至尊至貴的天子毅然決然選擇了鉆狗洞的方式逃到民間，尋找到了值得信任的張家幫忙，等到穩定下來，又開始尋求反攻的可能。

    太子的密謀雖然籌備良久，一擊制敵，但畢竟只是逼宮，而不是陳勝吳廣這類大規模的起義造反，他只能夠掌握皇城內外的部分兵力，一時控制局面，皇帝逃出之后，找書苑 www.ｚｈaｏshuｙuaｎ.com 他還有大把大把的事情要去處理。而老皇帝看中的就是這樣一個機會。

    現在的狀況，只能夠去往邊境搬救兵，這個位置要不遠不近。近了，目標有可能被太子收買，遠了，一來一回就給太子穩定局勢的時間，到時候就算有了軍隊也晚了。

    所以思前想后，老皇帝將目標定在了燧石堡。這座城堡駐扎著天下知名的“燧石軍”，平日里都是抵抗北方的狄人，燧石就是火石，燧石摩擦，火星四濺，轉瞬間就是天火燎原、浩大輝煌的場面。而燧石軍取其中的意境，自詡擁有著那股子爆發力與雄渾的氣勢，是大晉朝自開國以來最為自豪的幾只強軍精兵之一。當今燧石軍的將軍韓藝也是鼎鼎有名的將士，不管是能力還是品格，都值得信賴。

    商量確定，老皇帝本來想要跟著張明玨、秋壁照一同前往燧石堡，卻不料太子的人馬剛剛趕到，圍攻張府。到了最后，也只有張明玨、秋壁照兩人逃了出來，其余人不知所蹤。

    他們沒有辦法，便也只能夠按照預想的方法，前往燧石堡。因為行事匆忙，沒有來得及帶上馬匹，更遭逢大雨傾盆，所以才被困在了那一座破廟之中，再之后才和寧易相遇，緊接著觸發了之后的一系列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