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只在眨眼之間,白馬過隙,驚鴻一瞥。
寧易遙遙對著遠方的武慶之咧嘴一笑,吐出唇齒之間的箭桿。
“……這妖孽!”
武慶之咬牙切齒,手下跟著連發數箭,同時大喝一聲,“轉換目標。”
他放出話來的同時,本來一向穩定的手掌都不由有些顫抖,不只是手在顫抖,他的心也在顫抖:這個寧易果真是強得如怪物一般,他能打敗赫連威并非是意外。
非但不是意外,反而是一種絕對!
一百場戰斗,他便能夠勝過赫連威一百次。
這世界本不該有這樣的怪物,身為武者的武慶之打破腦袋也想不出他剛才的幾個動作能夠以肉身做出來——可這樣的人偏偏就這么出現了,而且還是自己的敵人。
照這樣下去就算能夠戰勝他,也絕非一朝一夕之功。而他此番前來,本并不是為了誅殺寧易,而是為了阻止張明玨、秋壁照尋覓救兵,幫助太子穩定大局。
——沒錯,秋壁照、張明玨才是目標!
他沒忘了這個最基本的目的,只是也從未想過自己需要做出這樣急迫的抉擇。
在武慶之的想象中,這次的行動根本稱不上刺殺。這并不是如其他時候那樣,一個人潛入府邸殺死目標的危險舉措,而是一場以眾辱寡、以多欺少、以強凌弱的蹂躪。
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概念,前者需要謹而慎之、尋找破綻、一擊制敵、甚至做好一命換一命的準備。后者卻早已做好了任務成功的準備,只連一丁點兒的犧牲也嫌多余。
可現在,武慶之卻已不知道任務能否成功。
他雖然是勢大的一方,卻突兀想起了自己曾在戒備森嚴的府邸之間蜷縮一日一夜,一口飯不吃,一口水不喝,等待著那一個難以把握的時機的艱難時刻。
這是何等的可笑。
他只不過是一人罷了。
我這選擇,到底是任務為重……亦或是,我已恐懼與他對敵!?
箭矢發出的瞬間,武慶之眼神閃爍了一下,就好像是一個長久以來明亮的火把忽然熄滅了瞬間,他的自信在剎那間好像是破了一個洞的氣球般,倏然從飽滿充盈開始泄氣漏氣縮小變得萎靡,又好像是一個看起來光鮮亮麗的建筑被抽取了其中最關鍵的一截柱子,看起來仍然是那樣的富麗堂皇,可只要經受稍微大一些的沖擊,就要支離破碎、轟然倒塌。
這一箭的水準,簡直叫人大失所望。
也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接箭,在這種多人混戰,人們時刻運動的情況下,冷箭本就難中。之前的武慶之聚精會神的迅猛一箭能夠射中寧易,已經十分不易,足以稱之為神射。而他現在方寸大亂,箭矢便歪得不知去了哪里。
“嘖,丟人了……”
萬幸無人瞧見。
武慶之苦笑一聲,知曉自己心中陣腳大亂,接下來十分可能射中自己人,造成反作用。
因此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暫且觀察局勢,并不急著出手。
不過就算沒有了武慶之的冷箭,他們仍然是優勢。
七八人圍攏寧易,剩余的人則將攻其不備,聚攏在張明玨、秋壁照處,齊齊進攻,將其打得勉強招架,險之又險。看到此處,武慶之那張本來難看的臉上,暫時又出現了笑容。
張明玨經驗尚可,或許堂堂正正打起來,還能夠以一敵三、敵四,也算不得寧易的拖累。
可秋壁照卻是三人中最大的突破口,被這幾人圍住之后,只幾個呼吸便已身中數刀,鮮血四溢,叫聲慘痛,手中的長劍也被打落,
張明玨心中焦急,卻自顧不暇。于是秋壁照一咬牙,立刻策馬狂奔,意圖躲開圍剿。但他胯下的馬匹怎能與太子門下相比,就算秋壁照馬術不錯,也在輾轉間被人追上,一個騎士手持長槍,眼看就要從后槍出如龍,一下將秋壁照貫穿!
勝了!
武慶之如是想。
完了!
張明玨如是想。
可就在這時,這騎士卻慘叫一聲,他的胸前驟然間冒出一截刀尖,鮮血和生命力一起從他的身體里面流逝,連帶著將他本來穩定而精準的動作拉扯變形。而秋壁照的發絲臟亂,不敢相信自己沒死般回過頭,而忽然倒下的騎士以及失控的馬匹阻攔了后面同伴的來路,為他的逃竄爭取了大量的時間。
這柄刀從何處而來?
武慶之看得眼睛都要凸出來了,只見倒下的騎士身后,有一個身影慢慢拔出大鐵刀,轉過身子。在他面前的一眾騎士,雖只是面對一人,卻都同時勒馬停駐,不敢進犯。眾人左右四顧,誰也不知道他何時來到了此處。
此人正是寧易!
就在剛才,寧易眼見秋壁照危機,于是立刻一腳踩馬,凌空而起,以一種這個世界的人絕不敢想的跳躍力跨越了這段的距離,來到了此處,為秋壁照化解危難。
要不是輕功神奇,就算運動能力比寧易再強十倍,也很難突破之前眾人的重重阻攔。
“老師!”秋壁照回頭看到寧易,又是欣喜、又是擔憂。
“往來時的路去,等人保護。”寧易呼一口氣,朗聲道,“老張也去,這里我來料理。”
這一下強提真氣踏馬而來,其實比之前的任何一招、一式都更加困難,就算是沈青鋼本人在此,都不免會牽動心神、動搖根基,非得嘔血二兩不可。不過寧易和沈青鋼的不同之處就在于,他的內力是憑空而生,本就是不存在的外物。
在剛才內力反噬之際,寧易直接取消加載的模板,臨時變回了普通人。
于是這危險舉措的后患立時消弭于無形,等到落地瞬間他便又重新加載模板,這次體內涌現的內力卻又是全新力量,和之前并無關系,也無需承擔之前的后果。憑借這樣的技巧,他完全可以爆發出高于模板本身的力量,因為連原主人都未必敢施展的奇招,他卻可以大膽使用、毫無顧忌。
這完全是情急之下的本能驅使,其中原理都是等到事后如今才反應過來。但這到底是好運的巧合亦或是潛意識的抉擇,寧易自己也說不清楚。
嘿,有這一招,要是以后抽取到了擁有天魔解體大法、玉石俱焚之類武功的卡片……
他雖然已經下了馬,在這群騎士的洪流面前看似一擊即潰。可寧易就站在原地,手持鐵刀,臉上帶著自信的笑容,而他之前所做出的種種驚世駭俗之舉,便一起涌上在場眾人的心頭,令他們居然被這威勢所攝,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多謝寧兄——抱歉了!”
趁此良機,張明玨一聲大喝,眼見秋壁照脫離危機,心中生出一股勇力,再加上對面心神不寧,一時之間居然殺退幾人,策馬朝著秋壁照那邊追擊過去。只幾個呼吸,便越過了寧易。
只是心頭一松的同時,他也不免對寧易露出復雜的眼神。張明玨非常清楚,自己兩人脫身,寧易卻會面對前所未有的壓力。
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寧易能瞧見張明玨臉上的擔憂焦急,可并未聽到他出口反對這個提議。
國難在前,畢竟不是兒戲。
張明玨的選擇無比正確,一個人對另一人的關心不能只看結果,那份心情傳達到位即可。寧易對他咧嘴一笑,隨后踏前幾步,長刀一橫——更何況,他亦不認為自己就此會危險無比。
兩人交錯的一瞬,張明玨的復雜眼神,寧易的灑脫一笑,先后映入對方的眼簾。
他竟毫不畏懼!?
張明玨神色一怔,越過寧易的身側,也不禁回頭看向這萍水相逢的青年的背影。之前他無數次驚訝過寧易的身手,可只有在這一刻這一秒這一個剎那間,那份驚訝才轉化為另一種東西——一種震撼。
只有一個人真正面臨生死的時候,才會發現很多一直以來自己堅持的東西竟然如此脆弱,支離破碎。
在這一刻,張明玨想到的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這個國家的未來。而要拯救一個國家的未來,居然就要依靠一個個體的能力——寧易存活,這個國家就存活。寧易死亡,這個國家便迭代!
這個邏輯在這一刻是如此堅固,如此不可摧毀,如此難以反駁。
他那纖細的四肢、貧弱的軀殼,真真切切地和這個世界千百萬人的生命、生活息息相關!
而自己自幼所學的文韜武略、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一切一切,在這一刻毫無作用。歷史上任何一個帝王要選擇能臣,好像都會選擇寧易,而非自己。
我錯了!
他才是對的!
莫名的恍然升起心頭,張明玨好似能看到有什么東西從寧易的背后無數個無形的空間里面鉆出來,好似煙好似云,編織匯聚在了一起,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沖擊力一下子撞進了自己的心頭。
它霸占張明玨的靈魂。
它撐開張明玨的內心。
它充盈張明玨的大腦。
武!
武!
武!武!武!
張明玨轉頭俯身,策馬狂奔,心頭卻在隆隆作響,只一個字眼,卻猶如雷霆萬鈞。
這是一個此前張明玨從未將其視作上得了臺面的概念。
可事到如今,他仿佛才見識到了自己的淺薄。
匹夫之勇,不足為懼?
錯,匹夫之勇,可敬可畏!
——敬畏之上,甚至于更想要,成為匹夫!
……
“追擊!今日一個不能走。”
眼見屬下再次被震懾,武慶之沉聲喝道。
“沒錯,一個都不能走,但我說的是你們。”就在武慶之屬下將要動作的同時,另一個聲音卻冒了出來,“誰要動作,我就殺了誰。”
這個聲音并不比武慶之的嗓門大,也不響亮,更沒有絲毫的威嚴。如果在這場景之外的他人聽到了這聲音,恐怕都會以為說出這話的人在開玩笑——的確,寧易在說這話的時候,的確帶著一臉淡淡的、好像開玩笑似的笑容。
可這個聲音一出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在場的騎士本來的動作卻又下意識地一頓。每個人都下意識地看向他手中的刀。
就這一個剎那的時間,秋壁照和張明玨都已經遠去。
“……嘖!”
武慶之臉色一沉,已失去了最好的追殺時機。不過這也并非是最壞結果,秋壁照和張明玨逃去的方向是來時的路,絕不可能到燧石堡去,他們就算真的逃走了,等繞路到燧石堡時,也一定是許久之后。
他也并不責怪自己的屬下怕死,只因他知曉這些人根本就不怕死。
他們并不是被寧易威脅住了性命而停駐,而是被寧易展現的能力所震懾。
這是兩種概念。
——就算是千軍萬馬的圍殺也不會令武慶之的屬下心驚膽戰,寧易再強也當然不是軍隊的對手,可千軍萬馬做不到的事情,寧易卻能做到。
他獨自一人,便能勝千軍萬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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