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
寧易的笑聲一時傳播極遠,在曠野狂沙之中回蕩響徹,顯示他得意至極。而他有多得意,遠處的武慶之臉色也就有多陰沉,他實在無法相信這世間有人能做到這樣不可思議的事情,自己全力發出的箭矢足以百步穿楊,將數層牛皮革疊加的箭靶洞穿,可如此強烈的速度、力量,卻被寧易輕松一刀斬落。
而且就好像是一個人揮手拍散蒼蠅一般隨意。
這對于任何一個自信自己武力的男人而言,都不能不說是一場莫大的打擊。
可事已至此,再大的打擊也動搖不了自己的殺心!
武慶之深吸一口氣,瞬息間收拾心情,一揮手,“沖上去!”
——我并非你的對手,但你面對的絕非只有我一人。就算你再怎樣厲害,到底是雙拳難敵四手,我不信殺不了你!
這幾乎是過去千百年來所有猛將、武士、高手、強人所不得不面對的事實,就算個體的力量再強,終究要屈服于集體。那些名留青史的名將再是勇冠三軍,也沒人相信他們真的能夠一騎當千,事實上連以一當數十都少之又少。他們說是武將,實則卻是因為忠義、用兵、智謀、陷陣……種種事跡成名,跟武沒有半分關系。
人們崇拜自眾人中脫穎而出的英雄,可卻又認定英雄無法以一敵眾。
這就是鐵則,這就是這個世界人人皆知的道理。古往今來之久,天下六合之大,從未有人能夠打破這個極限。
武慶之不相信寧易就是這么一個人!
語畢,他復又張弓抽箭,雙臂發力,虎目如炬,遙遙鎖定遠處的寧易。
而另一邊,鏗鏘鏗鏘,之前圍攏過來的一干人等,得到下令,也從愣神狀態中反應過來,紛紛抽刀拔劍,殺氣四溢、御馬沖殺而來。
這一動作,體現出他們絕佳的配合與齊整的訓練,毫不猶豫,快得好像剛才寧易并沒有做出那驚世駭俗的事情。他們的確也驚訝過,震撼過,卻又在轉瞬間將這份驚訝和震撼摒棄,恢復到了冷靜之中。
一時之間,寧易三人立刻被重重圍住,左右上下都是刀兵,殺聲震天,氣勢逼人。
好家伙,一點沒有被我嚇住!
寧易也馬上收住了笑容,稍稍正色起來,區區黃河四鬼可沒有一邊裝逼一邊戰斗的資本,他非得十足認真才夠應付這群兇神惡煞的殺手。更別說除了寧易之外,張明玨和秋壁照哪里見過這樣的陣仗,這對于三人組來說絕非是一個好度過的難關。
一路上來,寧易的確做過一些夸張的事情。
他殺過赫連威這頭世之虎將!
這已是超越常識之事,如他這樣瘦弱的身軀、貧瘠的技術、無力的手腳、生疏的戰心,竟然能夠將天生神力同時兼有苦心孤詣磨練武道的赫連威擊敗、擊潰、擊殺,這儼然已超越了此前以往的武學觀念。
他在野火鎮打得當地官差落花流水!
這更比前一件事情恐怖一籌,在之前的歷史之中,還從來沒有過真正意義上以一敵百的偉大事跡。這件事情放到任何人眼中、口中、耳中,都只會得到“不可能”“戲言”之類的評價。但這就是事實,毋庸置疑、確鑿無誤的事實——寧易超越了武學的觀念之后,緊接著便又超越了人的常識。
而現在,雖然只有極少數人知曉,可在知曉他存在的任何人心中,他都儼然成為了一個偉大的標志。
在張明玨心中,在秋壁照心中,在武慶之心中,都是如此。
今天的事情若放出去說,人人都會覺得如此可笑,幾乎就好像是小說家言。
——武慶之只為了區區三人,便要布置數十精銳,良弓勁弩,寶馬名刀,埋伏偷襲,無所不用其極。
——張明玨、秋壁照明知道有數十人要圍殺己方,卻仍然選擇正面對抗,毫不退縮,再無任何懼怕。
但沒有人能夠給出更好的選擇了。
因為沒有人知道寧易到底有多強,他為什么強,他的弱點在哪里,他什么地方可以針對,又有什么地方需要避免。
人們能夠得到的答案,只有神秘、神秘、神秘以及神秘!
就好像是一個巨大的引力源,只是出現就會讓周圍的一切異化。歷史與人生之中的種種在此刻無比貧瘠,之前的規則不再適用于寧易身上,此前的經驗也難以復制在寧易身上。人們可以想象如何殺死一位猛將,可以想象如何對抗一只軍隊,可以想象如何獵殺一頭猛獸,甚至是如何對抗天雷、地震、風災、火虐,可他們卻想象不了如何將寧易殺死——寧易看似披著人皮,卻和這個時代的所有人有著本質上的差別。
——在大草原上,突兀闖入了一頭恐龍。
——在科技時代,倏然出現了一位巫師。
——在無武世界,猛地跳出了一名武者。
這就是寧易帶來的沖擊力,他的身份、他的力量、他的存在,就天然帶有一種格格不入,一種絕對的孤獨,一種高處不勝寒的寂寞,一種絕世無雙,一種獨一無二,甚至是一種無法用任何現實主義的詞匯形容的浪漫情懷。
天下之大,無人能懂。
寧易咧嘴,微笑,拔刀,在手。
嘿。
這人間,真是寂寞如雪啊。
……
刺啦——
耀眼的刀光迸射了出來。
脫弦離手的一瞬間,武慶之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他本來鎖定了寧易,為了避免寧易如之前一般斬斷自己的暗箭,決心要在寧易抵抗正面敵人,避無可避之時出手,所以一直在靜靜等待機會。
這個機會也的確出現了。
他也的確抓住了。
一切都好像和預想中的一樣。
圍殺而來的騎士們,幾乎一半的人手,都沖向了寧易。他們手中的刀劍都是名品,他們的身手也絕對出挑,武慶之有極大的自信,就算是全盛時期的何玉宇在這樣的戰陣之中也支撐不過三個呼吸。若是在這之間移轉過腦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三個呼吸之后再看過去,只怕也分不得何玉宇的人頭在哪,四肢在哪。
若非敵手是寧易,他實在不愿意、更不需要補上什么暗箭。
——但偏偏就是這個寧易。
三把刀、四柄槍齊出,封鎖了他的前后左右、各個可能性。
一支武慶之的暗箭,決心從最陰毒的位置、最狠辣的時機,將其置之于死地。
面對這樣的危機,寧易咧嘴一笑。
“哈。”
他的牙齒瓷實白皙,露出八顆,顆顆分明,再是陽光不過。
他這一笑,同時手里便出了一刀。刀光在半空之中劃了個弧線,這弧線說來玄奇,分明是走了遠路,并非是最直接的格擋方位,而路線也清晰可見,感覺極慢,實際上卻總能夠恰到好處地尋覓到這七道搶先殺來的武器前后之間的時機差異,精準地將面前的攻勢全部捕捉、格擋。
到底是七個性格不同、人生不同、能力不同的個體。
有人快一步,就有人慢一步。
不管如何訓練有素的兵卒,總有這樣的差別。這是沒有辦法靠后天的訓練能彌補的差距,因為再訓練也不可能真的把兩個人訓練成一個人。所有吹噓合作默契、心意相通、天衣無縫的訓練,都有這樣的缺憾。只是有些人發現不了,有些人能夠發現。
——而再有些人,不只能夠發現,更能夠將其把握!
武慶之面色難看地看著那一瞬間的結果。
一刀之后,群人退散。
寧易抬頭,他的唇齒之間,正咬著一支箭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