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莊的圍墻很高,足有兩人長,普通人絕對爬不上去,就連步子不怎么靈活的武者可能都要爬才能翻過去。
趙原論面朝圍墻,先倒退留大概三步,而后猛地加速,一步橫跨到圍墻下,再用力一蹬,借力讓左腳盡量踩到了圍墻高的地方,身形徒然長高五尺讓左手夠住墻垣。用力一扯,整個人越過圍墻,直接朝院內落去。
踩到院內的踩草坪發出常人幾乎聽不到的聲響,與此同時,趙原論粗略地視察周圍。
陳道文是朝堂二品官禮部侍郎,雖因得罪劉瑾被貶謫,可到底是士大夫,院中畜養的護衛不少,而且他在士子中名聲不錯,門生弟子眾多。
他的好友弟子得知他得罪劉瑾,恐臨殺身之禍,大概會趕來相助。
明時的文人,經受教育的熏陶,看待生死反而沒有名聲那么重要。
不過即便不說這些,趙原論也早就習慣了行事細心。
加入錦衣衛若不夠細心,只怕連三個月都活不過。
伺察周圍,趙原論低著身子,偷偷摸到陳莊三座別院之一的南院旁,打開早前準備好的地圖。
地圖上共畫有三院。供客居的西院是客卿和門生居住的院子,陳青帶了七個錦衣衛去。供下人居住的東院,便是李禮羥要去地方。而他要前往的南院,是陳道文家屬住的院子。
趙原論初略對比地圖,見沒有遺漏,就掩蓋來時行走的痕跡,等待信號。
對他而言,現在只需等到響箭響起,便可以動手殺人了,再之后就沒他的事了。
等待了大概有半盞茶的時間,趙原論忽然聽見自己身旁的別院里傳出細微聲響。
他立刻矮身蹲下,俯身側耳,小心翼翼聽別院里的動靜。
“娘,我想要聽故事。”這是女孩的聲音。
接下來趙原論又聽見婦人的聲音:“乖,柔兒好好睡覺,等明兒爹娘帶你回姥爺家,再給你講好嗎?”
“噢~”
閣廂沒了聲音,少頃,閣廂重新傳出女孩的聲音。
“可是娘,我肚子餓,想吃糕點。”
婦人聲音有些疲倦,應該是沒休息好的緣故,但依舊很細心:“柔兒忍一忍,等明天我們和爹爹,哥哥一起吃大餐。”
“不嘛,肚子餓,柔兒睡不著~”
閣廂內又響起了聲音,最后婦人爭執不過女孩兒。閣廂亮起燈火,在周圍宅房一片昏黑中格外引人注意。
趙原論不禁往旁躲了躲。
燈火亮了不過片刻,西院走廊就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而后更是傳出男漢略微緊張的呵斥聲,“你們瘋了?這個時候還點燈?趕緊關了!”
廂房暗了下來,隱隱傳出爭吵。
“柔兒餓了,我只是給她找點東西吃。”
“肚子餓重要還是小命重要?婦孺見識!”
...
爭吵逐漸消沒,周圍又變得安靜。趙原論等了半柱香的時間,忽然漆黑的夜空劃過一道顯眼的熒光劃痕,仿佛將天空點亮半邊。
伴隨這道亮光,刺耳聲響徹陳莊。
這是響箭,錦衣衛中代表行動的信號。
“來了。”
趙原論心里了然,握緊繡春刀,心里開始默數。“十——”
周圍因為響箭尖銳的聲音,霎時從漆黑變成燈火通明,三處別院盡亮,然后便是眾人的大喊的聲音。
西院是陳道文的門生客卿所住的地方,最先發出門生客卿的嘶喊。
接下來的是東院,幾乎是在響箭響起的同時,東院就發出了慘叫聲,而且聲音不絕。
反而是趙原論所在的南院,相比較其他兩處別院,南院只是亮起燈火而已并沒有叫喊聲。
殺人是要講究方法的,南院是陳道文家屬所在的重院,看守一定也是最嚴密。僅憑他一人想要完成任務,需要一些方法。
而方法也不是什么玄妙的方法,就像是雄獅捕食角馬,要等角馬群受驚奔跑,出現落單的角馬,雄獅才會出動。
所以盡管四處的動靜響徹,趙原論依舊安靜。
“七——”
西邊的喊殺聲與殘叫聲愈來愈重。漸漸地,南院的人開始坐不住。
周圍盡是往日一起讀書觀字畫的友人被殺前發出的殘叫聲,無論士子再沉穩,也不免會恐慌。
一旦恐慌,就離崩陣不遠。
南院里傳出男漢咬牙切齒的聲音。“子華,你留在這里保護你娘親和小妹,我帶門生和客卿去西院!”
“是,父親,我一定會保護好娘親和妹妹,讓那群廠衛狗賊有來無回!”
一隊人從南院離開,往西院去。
趙原論沒有立刻行動,殺人不單要穩,還需要等。
“四——”
“三——”
“二——”
“一!”
趙原論眼眸一睜,身形如虎,猛地沖進身前的別院里。
“死來!”
左側徒然砍來一柄刀。
趙原論握著刀柄的右手便往外一拉,拉出繡春刀,任刀身在夜空劃過一道極其不顯眼的光,然后直朝持劍客卿的咽喉劃去!
唰!
血濺,人漸倒,劍掉在地上發出脆耳聲響。
趙原論收刀,讓繡春刀斜右自然落下,方便鮮血從繡春刀身往下流淌,在刀尖凝聚成滴,然后一滴一滴的滴落,砸在地上,發出噠噠聲。
“六人。”趙原論暗自數道,看向廂房前,那站著五位各持兵器的人。
…
陳莊六十號人,除去家丁、侍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陳道文有八十歲的老娘親,弟弟弟媳一家五人。妻子一人,小妾一人,一大兒,一小女,共十人。
南院有兩間別院,趙原論進的這間別院,是陳道文弟弟一家五口藏身的別院。
別院里,陳道武一家五口縮在床上,一旁立著一名刀客。
“相公,你說我們會不會有事?我聽說得罪督公的人必死——”
少婦抱著尚在襁褓的兩名孩童,瑟瑟發抖的躲在床上,孩童年紀尚小,此時正熟睡。
少婦旁還有一位年紀較大的少女,有十五六歲。這個年齡懂得不少事了,知道他們即將面對的是什么,正瑟瑟發抖地抱著少婦的手。
男漢強自鎮定,安慰道:“不會的,大哥門生弟子五十人,客卿護衛三十。定然能保住我們一家的性命!再說,你相公我的劍術同樣不差!”
男漢手上也跟著用力拔出長劍,給自己壯膽似得用力揮動長劍。
說完,他又看向了身旁的刀客,稍微安心。
這位刀客是他花了千兩從南源請來的高手,有他在,自己們一家五口應該是安全的,畢竟得罪督公的是大哥,自己與督公無冤無仇,應該無礙…
門外,趙原論連殺四人,又在最后一人嚇得扭頭跑時劈掉那人的腦袋。
殺多了人,他身上的飛魚袍早就被血染成暗紅色,不過繡春刀依舊錚亮,上面的血順著刀背的弧線滑下。
門內,閉目養神的刀客眼睛睜開。
門外,趙原論一步一步地往廂房走,等走到廂房門前時,停住了腳步。
“第七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