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梧歷一六三年,太祖白河率五百騎士建立花境。
蒼梧歷三七二年,白戮繼位。
蒼梧歷三九四年,花境東南離岸城率大軍來犯。
蒼梧歷三九七年,白戮領三千鐵騎于花境東南迎戰離岸。
一轉眼,十七年后……
花境城主府內。
“少騎士,公主,飯菜已備好。”一名中年的仆役對著府內練武場邊的少女說道。
“好的,我知道了。”被稱作公主的姑娘微微頷首,但是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練武場中央。
城主府的練武場很大,入場之地擺了兩口戰鼓,兩根鼓槌整齊的立在一旁,兩側是兵器架,上面有各式各樣的長槍,短劍,重劍以及許多叫不出名字的奇形怪狀的兵器。
只見中央處一名十八歲模樣的少年手持一柄纖細軟劍,時而刺時而挑,翻手一個劍花,閃著白光,空氣中傳出隱隱的破空聲,幾道劍的虛影在空中一閃而過,軟劍微彎,彈出一道劍氣直射到不遠處的地面上。
噗的一聲,地面的塵土如同受驚一般,飛揚起來。
少公主的臉上終于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容,對著少年喊道:“刻痕,你終于掌握了劍氣!”
少年臉上也露出了笑容,上揚著嘴角:“是啊,終于趕在九舞騎士學院考核前掌握了劍氣,這次九舞騎士學院的考核終于有了幾分底氣。”
男孩便是當初抱回的那個孩子,刻痕,而女孩便是白戮的女兒白音。
十七年過去,刻痕已經不似當初的啼哭模樣,身材不知為何,要比同齡人瘦小一些,但是相貌很是英俊,一頭烏黑的頭發扎在腦后甩尾,眉宇之間滿是英氣,嘴唇薄薄的,一身素袍穿在身上,整個人都如同一柄出鞘的劍。
白音竟和刻痕同樣高,相貌遺傳了白戮的優秀基因,亭亭玉立,只是頭發中帶著幾縷粉色的發絲,氣質倒是與白夫人一樣的賢淑。
“刻痕,我們先去吃飯,距離考核還有幾天,不必急于求成。”
“好的公主。”刻痕頷首道,將軟劍橫放到兵器架上。
“說了多少次,不要叫我公主,小的時候,你不是一口一個白音叫的很歡嗎?”白音蹙眉,臉上似乎有些不悅。
刻痕急忙行了個標準的騎士禮:“是我年少唐突了,冒犯了公主,還請公主責罰。”
“誰要責罰你了!你這人!真是無趣,那我命令你,以后就叫我白音。”白音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不敢冒犯公主名諱。”刻痕說道。
花境城城主白戮,身居高位,卻潔身自好,鐘情一人,幾年來,白夫人共生下二子,第一子為白澤,取意恩澤百姓。第二女為白音,取意凱旋之音。
桌上,白澤、白音與白夫人三人坐下,刻痕站在白音身后。
“刻痕,你坐下。”白音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刻痕如同木頭一樣站在自己身后,說道。
“刻痕不敢,請少城主,公主,夫人先吃。”刻痕說道,依舊一動不動。
“坐下吧,城主早已將你當親生兒子對待,你不用如此拘束。”白夫人也對刻痕說道。
“哼,一介庶民便讓他站著吃又如何。”白澤說道。
白澤約與刻痕相同年紀,也是一副英俊的面龐,但是眼神之間,區別于其父白戮的,是少了些君王的英雄氣,而多了一絲謀士的奸詐之意。
“白澤!”白夫人喝到。
“白澤,刻痕已經修出劍氣了,就在剛剛我可是親眼見到的,這次他一定能通過九舞騎士學院的考核的。”
“真的嗎?刻痕你快坐下。”白夫人的臉上一下子洋溢出笑容:“如果真是這樣,你也算是對得起花境府這么多年的撫育之恩了,快,快坐下。”說著白夫人便要起身扶刻痕。
“謝夫人。”刻痕見狀,只好坐到位置上,不理會白澤不時投來的蔑視目光。
“十歲考,十一歲考,十二歲十三歲,一直到十八歲,刻痕你告訴我,你是如何做到這么多年都考不過的?”白澤又幽幽的說道,夾了一口菜,放到碗里。
“白澤!你再多嘴,就給我出去!”白夫人再次喝到。
“是我資質愚鈍,愧對城主府。”刻痕低頭說道。
“好好好,不讓我說我就不說了,我倒是看看你這第九次考核到底能不能通過。”
白音一臉的不高興,恨恨的看著白澤,夾起一塊魚的肉,放到刻痕的碗里:“我就相信刻痕,這次一定可以的。”
刻痕拒絕不過,滿臉的受寵若驚,連聲向公主道謝。
吃過晚飯,刻痕又去了練武場,白音也跟在后面,白澤與幾名手下親信一同去了府外,美名其曰體察民情,花境府的大公子自然是下一屆的城主。
練武場內,刻痕滿頭大汗,不斷的將劍氣外放著,卻無一例外的只能在地下撣起一絲塵土。
白音為他準備了一個瓦罐,瓦罐里放滿了水,放在十米之外的臺子上。
刻痕準備了一會,把狀態調整到最好,左手飛快的結印,輕點劍鞘,一絲斑點的白光不斷的擴散著,漸漸包裹了整把軟劍,拔劍輕散一個劍訣,白色的光芒在空中分散的均勻起來,不斷的便亮。
直到每一個光點達到最亮的時候,揮劍向瓦罐隔空一刺。
瓦罐紋絲不動,甚至里面的水都沒有起一絲波瀾。
“看來要通過學院的考核還遠遠不夠,連瓦罐都無法擊破,更不用說面對敵人的盔甲,哪怕是面對白衣騎士,也毫無勝算。”收勢,刻痕倒提著劍,神色有些懊惱。
“刻痕,沒事,我們一次不行就練兩次,我相信你總有一天,會成為花境城最偉大的騎士。”
“最偉大的騎士……”刻痕喃喃道:“你是說翡璨騎士嗎?可是以我現在的資質,此生也許只能停留在白衣了,哪怕是通過鑄銀考試,也是渺茫的。”
白音跑過來,拿起手中的絲綢手帕,遞給刻痕:“擦擦汗吧,要不然,先陪我走一走?在這府中也悶的很,聽白澤說外面有很多好玩的東西。”
刻痕不敢接過手帕,急忙道:“公主,此時前方戰事吃緊,如果你要出去夫人一定會派大量隨從跟隨,去哪里都不會方便。”
“那我們就,偷溜出去。”白音眼睛滴溜一轉,香蔥般的手指在眼前一晃。
“可是……”
“沒什么可是的,走啦。”拉起刻痕,白音便向后院的圍墻跑去。
花境府后院,刻痕和白音站在圍墻前。
“怎么上去?”白音壓低嗓子問道。
“我可以跳過去。”
“你小點聲!我是說我怎么過去?”白音望著接近兩米高的墻壁,嘗試著爬了兩下,還是放棄了。
刻痕左右看了看,找到幾塊碎石,搭了個簡易的臺階,自己上去踩了兩下,確認不會塌掉之后,便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白音點點頭,似乎很滿意,隨后一步步走上臺階。
刻痕腳下使勁一踏,飛身躍起,雙手抓住圍墻的上沿,穩穩的站在了上面,縱身一躍,便跳了出去。
“喂!刻痕,我怎么下去啊?”白音好不容易爬到圍墻上,對著下面小聲的問。
上山容易下山難,刻痕四處轉了轉,發現沒有什么可以用來墊腳的東西,只好走回來,剛走到圍墻下,只聽一聲驚呼。
圍墻很高,白音本就有些害怕,腿也在發抖,此時膝蓋一軟,身子一歪,竟然從圍墻上掉了下去。
刻痕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白音,待白音站穩之后,急忙撒手后退一步。
“呼……”輕拍著胸口,白音一副大難不死平復心情的樣子,幾秒鐘后看到刻痕榆木似的站在那,面無表情如同假人一樣,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也一下不悅起來。
刻痕看到白音臉色一變,慌忙行禮:“在下斗膽冒犯,請公主恕罪。”
“你!”白音看到他這幅樣子,氣更不打一處來,輕哼了一聲便向前走去,刻痕急忙跟上。
與此同時,白澤正與手下兩名親信在醉月閣中喝酒,醉月閣是城內最大的風塵之地,五年前名叫醉花閣,后來因白澤到此,說醉花二字有暗示本城迷醉之嫌,并為其改為醉月二字。
少城主之名如雷貫耳,醉月閣老板娘痛改前非,并提出白澤以后來此地玩樂分文不取。
白澤雖然貪玩,但是對于風塵女子確實敬而遠之,包房內此時僅有主仆三人。
“木康,子茂,你們覺得刻痕這人如何?”喝了口酒,白澤問道。
子茂從小便跟著白澤,自然對他的秉性很清楚,但還未說話,木康就先開了口。
“回少城主,小的認為,那刻痕雖說功夫差了點,但是人品尚佳,現在府內上下都在夸他……”
子茂不停的向著木康使眼色,但是木康仿佛沒有理解他的意思,依舊滔滔不絕的說。
“行了!”白澤打斷了木康的話,子茂急忙補救道:“雖然現在全服上下都在說刻痕如何如何好,但是這只能說他這個人善于偽裝,府中之人看不到他的真面目,小的倒是認為,刻痕此人卑鄙狡詐,實在是應該盡量遠離。”
“遠離?哼。”白澤冷哼一聲:“在我城主府內我還要躲著一個外人?不過,是要狠狠的治治他了。”
木康道:“不如我們……”說著,右手變為橫掌,在自己的脖子前做了個切割的手勢,子茂這次沒有反對,也認同的看向白澤。
“要他死?我又何嘗不想要他死,但是現在母上大人看太緊,而且白音那丫頭,不知道被那小子灌了什么迷魂湯,每天跟在他身后,寸步不離。”
又喝下一口酒:“雖說我是城主府大少爺,你們尊稱我一聲少城主,但是,刻痕這家伙卻是個不穩定因素啊,聽說當年父親在三千鐵騎前親口宣稱要將刻痕以子嗣之禮遇相待,若真是如此,可不好辦了啊,如果日后真的發生了什么,這城主府是姓白還是姓刻,可就說不準嘍。”
“留也留不得,殺又殺不得,那到底該怎么辦!”
“怎么辦……”白澤瞇著眼睛,眉宇間的狡詐之色愈發濃烈,半晌后,嘴角微微上揚。
“刻痕,我警告你,在外面不許叫我公主。”走在前面的白音突然扭過頭來,對著刻痕惡狠狠的說道。
“那叫什么?”
“叫名字似乎也會被人認出來,那就叫我,小音,怎么樣。”白音說道,說完還笑著自己重復了幾遍:“小音……小音,真是個不錯的名字。”
“好的公主。”刻痕道。
夜晚的花境城很是熱鬧,繁華的街道上,有賣胭脂粉飾的,也有賣發簪和手鐲的,幾個耍雜技賣藝的更是贏得了一陣陣的叫好聲。
“真想不到,原來花境城晚上這么好玩呢,以前從來沒有在晚上出來過。”白音走到一個捏糖人的攤位面前,各式各樣的糖人用一根木簽子串起來,扎在巨大的草棒上面,“師傅,給我也捏個糖人!”說著,拿出一塊騎士幣遞到中年老板面前。
“好嘞,您是要捏個什么樣的吶,是小豬啊還是小狗啊?”
“給我捏個他!”白音一指身后的刻痕。
“好嘞,瞧好吧您吶。”只見捏糖人的男人手中上下齊飛,快速的精雕細琢著手中的糖塊,不時抬頭看看刻痕,然后繼續捏著。
“幾分鐘后,一個刻痕模樣的糖人便捏好了。”
“謝謝師傅。”拿著糖人,白音不停的打量著,對比了一下真人:“眼睛沒有他大,鼻子沒有他挺,不過這個表情嘛,要比他本人好看太多。”白音手中的糖人一副可愛的笑臉,和刻痕對比起來,確實是要好看不少。
“我們去前面看看。”拿著糖人,白音向前方眾人圍觀的地方跑去。
“上回書說道,當年太祖白河率五百鐵騎建立了花境城,從那之后,我們花境城經過二百余年的壯大,才有了今天的盛世。”
眾人圍觀的,是一個說書人,在路邊搭了個桌子,手持一把紙扇,桌子上有一塊驚堂木。
刻痕白音二人擠過人群,來到盡可能靠前的位置。
“那今天我們就講講蒼梧大陸的五城騎士。”說書人緩了一下,清清嗓子,一拍驚堂木。
“話說自花境城建立,蒼梧大陸上其他幾個城邦也紛紛揭竿而起,經過了將近一個世紀的征伐與戰亂,這才有了今天的五城,大家都知道,蒼梧大陸有近萬大小城邦,但無一不是接收這五個主城的管轄,而在這近萬城邦中,只有極少一部分人才能成為騎士,想要成為騎士……”
“只有兩種方法。”說書人微微一笑。
“這第一種嘛,很簡單,便是通過五城的學校考核,這五所學校分別是花境城的九舞騎士學院、離岸城的維克利騎士學院、風宙城的神夜騎士學院、光明城的圣劍騎士團和暗府的鬼域騎士團。每所學校每年四次,分別是白衣騎士考核,鑄銀騎士考核,琉璃騎士考核和翡璨騎士考核。這四場考核通過的便可以直接晉升為相對應的騎士等級。”說書人微笑著說道。
“這些我們都知道,那第二種方法呢?”
“是啊,第二種是什么方法啊?”圍觀的眾人問道。
刻痕也很好奇,這種常規的考核方式在城主府的秘法殿內便早已看過,而且他日日夜夜準備的第九次考核正是挑戰花境城九舞騎士學院的白衣騎士階。
“這第二種嘛,大家還是不知道為好。”說書人神秘的一笑。
人群中不停的發出催促的聲音。
“大家認為騎士一共幾個等級。”說書人問道。
“四個啊,白衣,鑄銀,琉璃,翡璨。”眾人異口同聲的回答。
“非也,其實,騎士共有五個等級,除我們眾所周知的四個階級外,再之上便是傳說中的至尊騎士。”說書人道。
“至尊騎士?”
“什么是至尊騎士?”
“傳說中,至尊騎士擁有掌控日夜星辰,翻云覆雨的能力,說是至尊騎士,不如說叫做神為好。”說書人感嘆的搖著頭,隨后接著說道:“大家都不知道至尊騎士,是因為從五城創建開始,便再無一人達到至尊騎士階級,而想要達到至尊騎士只有這第二種方法才可以。”
眾人忙問:“什么方法?”
說書人似乎猶豫著,半晌說道:“獵殺足夠數量的騎士。”
刻痕與白音并排走著,都沉默不語,走了一會,白音開口:“刻痕,你對剛剛說書人的說法怎么看。”
刻痕低著頭,一邊沉思著一邊回答:“說書人應該說的不假,不過這第二種方法未免太過血腥,獵殺十名白衣可鑄銀,獵殺百名鑄銀可琉璃,獵殺千名琉璃可翡璨,獵殺萬名……萬名翡璨可至尊……”
“這騎士階級不過是個名頭,為何非要如此去做。”
“也正因如此,近幾百年才沒有人達到至尊騎士。”刻痕道。
“可是聽母親說,蒼梧五城的翡璨騎士也不過區區百人。”
“是啊。”刻痕嘆息道。
“沒事,就算你達不到至尊騎士,也一定會像我父親一樣,成為這個蒼梧大陸上赫赫有名的幾個人之一的。”白音看著刻痕,一字一句認真的說道。
刻痕自嘲的笑了笑:“我嗎?我又如何能與白戮城主相比,我現在只不過是個普通人罷了,整個花境城誰不知道城主府中收留了一個八次考核白衣失敗的廢人。”
白音停下腳步,一絲惱怒浮現在臉上,一雙明亮的眸子盯著刻痕:“難道你自己也覺得自己是個廢人嗎?”
刻痕一愣,抬起頭,也回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我不是。”
白音笑了,嘴角輕輕的向上揚起來:“那就對了,只要你自己認為自己不是廢人,那你就一定不是,你一定會是蒼梧大陸最好的騎士。”
說完,繼續向前走去。
“對了,我們去這里吧。”白音與刻痕正向前走著,不知覺間來到了醉月閣之下,白音突然指了指醉月樓。
“這種風塵之地,還是不要去了吧。”
“自從出生起,便從沒來過此地,刻痕,陪我進去看看,聽白澤的手下說,此地可以讓大多數男人流連忘返。”
白音拉著刻痕,便走了進去。
醉月樓的牌匾是上好的紅木,三個大字用摻雜了金粉的油漆雕刻后粉刷上去的,一進門,便是碩大的酒樓模樣,第一層為食客吃飯的地方,足足有幾十張桌子,左右兩側各是一個木制的樓梯,通向樓上的客房,此時的一樓人滿為患,滿屋子的酒氣,說話聲歡笑聲,酒桌上劃拳聲不絕于耳。
樓上的每個客房都有一個小塊牌匾,有節氣命名的,有天干地支命名的,亦有蒼梧大陸上赫赫有名的騎士為命名。
在三樓便是一個大大賭場,也是整個醉月樓吵鬧聲最大的地方。
在白音期盼的眼神中,兩人上了三樓。
巨大的賭坊烏煙瘴氣,上去才發現人數竟然比一樓的食客還要多。
“黑熊,你這廝是不是出老千了!”
“皮豆,你什么時候見我黑熊出過老千,明明是你自己運氣不好!”
“嘿,我贏啦!”
“真是晦氣,不玩了不玩了。”
吵鬧聲與吆喝聲混雜在一起,不時傳來喜悅與咒罵,刻痕皺了皺眉頭,似乎很不喜歡這個環境。
在二樓客房中的白澤三人,正悶悶不樂的喝著酒。
“到底怎么做才能避開母親,避開白音那小丫頭呢。”白澤呢喃道。
“要不然我們直接把那刻痕抓到府外,然后咱們好好的教訓他一下。”木康道。
子茂聽了連連搖頭:“在城主府內抓人,那人家一嗓子還不把全府的人都喊來,依小的之見,不如近幾日少城主您把拿刻痕哄出來,只需說帶他來外面置辦些過冬的衣物,那刻痕定會前來幫忙,到時候我們教訓了他,想必他也不愿意讓自己被打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府內人盡皆知,定也不會亂說,只需下手時注意些分寸便好。”
白澤聽了之后,點點頭:“這個方法倒是可行,那近幾日我便稟報母親,帶那刻痕出來置辦。”
解決了一大難題,白澤心情大好,便提議一同上樓玩耍,木康子茂想著反正輸了是白澤的,贏了是自己的,欣然同意,三人向樓上走去。
剛拉開門,只見一人身穿白色錦袍,年齡也約十七八歲,頭上一枝火紅的琉璃簪,臉上蒙了一塊白色絲布,但是也可看出儀表的不凡。
錦袍男子正巧從樓下上來,白澤三人準備上樓,四人在二樓的臺階上擦肩而過。
白澤瞇了一下眼睛,回頭一望那男子,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仔細想了想。
“少城主,怎么了?”子茂問道。
“沒事,我們走。”
白澤沒有想出,便不想了。
那名男子打開白澤剛剛所在客房的隔壁房門,進去之后,四處望了一下,關上了門。
“刻痕,你帶騎士幣了嗎?”白音問道。
“公……小音,我們還是不要玩了吧。”
兩人站在一個大大的賭桌前,觀看了一會,便看懂了規矩。
這是最基本的一種,骰盅里三顆骰子,翻開之后比大小,若兩大一小為大,兩小一大為小。
搖骰子的荷官大約二十八九模樣,臉上畫了很濃的妝,嘴唇火紅的如同秋天夜晚的霞。
荷官不時的把目光投向刻痕,這把刻痕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白音倒是沒有注意到女人,說道:“怪不得母親不讓我來這種地方。”
說話間,不遠處又吵鬧起來。
“你已經輸光了。”一個青年模樣的人說道,青年穿得一看便是富家的公子模樣。
“我……我沒有,我沒有。”一個中年男人說道:“我還有衣服,我拿……我的一身衣服和你賭!”說罷,男子伸手拉住青年的胳膊。
“噗嗤,誰要你的破衣服。”白衣青年,抬手打落了中年男人的手,伸手拂了拂自己的袖子,斜眸一笑。
“那是我家孩子的買藥錢,求求您,就一次……就一次,我……我拿我的命和你賭!”中年男子眼睛都紅了,眼球間的白色都被血絲包裹著。
“你的命?”青年眨了眨眼睛,端詳著中年男人的臉:“好,我拿一塊騎士幣和你賭,你賭嗎?”說完,直視著中年男人的眼睛。
“我……我可輸了你一千騎士幣……”
“你覺得你的命值這么多錢嗎!”青年的臉色突然變了,一股怒意涌到臉上。
“我……我求求您……”男子帶著哭腔,撕心裂肺的喊道,只聽“撲通”一聲,便跪到了青年的身前。
“把他趕出去!”青年大喝一聲,伸手便推開中年男人。身后跟著的兩名壯漢站了出來,抬手便要打那中年男人。
白音見了急忙要沖上前去,刻痕一把拉住了她,指了指中年男人的身后。
“慢著。”中年男人身后站著的可不正是白澤,此刻他正帶著他那詭異的微笑,雙手環抱在胸前。
青年一愣,兩名壯漢也一愣,但是隨即緩了過來,伸手繼續抓向男人。
只見白澤左手的五根手指飛快的抓動著,幾乎是眨眼間,從中指的指尖便綻放出一絲粉色的光芒,順著手指不斷向上攀爬,漸漸的彎曲編織成網一樣的形狀,并且還在不停的攀升,從手掌手背到手腕,漸漸蔓延到小臂,光芒才被白色的錦袍袖子遮住。
“騎士……是騎士……”人群里喊道。
兩名壯漢的手剛剛碰到男人,猛然后退一步。
青年臉色也微變,但還是向前走了一步,躬身行了個禮:“這位騎士閣下,敢問尊姓大名。”
“白澤。”一轉手,熄滅了手中的光芒,白澤輕輕頷首道。
在花境城,白澤這個名字遠比騎士頭銜有用的多,騎士一般不會濫殺無辜,但是白澤,說不準。
周圍的賭客都一臉的驚慌。
“原來是少城主,失敬失敬,在下英家后生,名喚英澈,家父便是與城主一同出征的英屠翡璨尊騎。”
“英澈……”白澤略一思考:“英屠叔叔可遠比他這個兒子要英雄的多。”
英澈臉色變了變,但還是強笑道:“慚愧慚愧,在下從小便不喜歡舞刀弄劍,自然未修煉出半絲劍氣,不如白澤兄英雄。”
“兄?”白澤冷笑道:“只怕白某不愿收你這個弟弟。”
英澈訕笑。
“我問你,為何要將此人趕盡殺絕,不過是千余騎士幣,你英家是出不起還是如何?”
“少城主有所不知,這自古以來,愿賭服輸,此乃無數先賢立下的規矩,便是天子,亦是如此啊。”英澈道。
白澤瞇起眼睛:“天子,亦是如此?那我這個少城主愿與你賭一場,如何?”
英澈再次躬身:“當然可以。”
白澤揮手,子茂從錢袋中拿出一千騎士幣,先給予那男人,那男人連聲叩謝。
“我如若于此地再看見你,你便把命還我。”
“是……是是,多謝少城主,多謝少城主。”男人顫巍巍的拿著錢,離開了。
兩人找了一張賭桌,荷官便是那濃妝女子,三枚骰子放在桌子上,女子秀手握著骰盅,輕輕一扣,快若閃電的向左一拉,而后在空中搖晃著,骰盅的虛影如同一條游龍盤旋一般。
啪!
骰盅扣到桌子上。
“請少城主先。”英澈道。
“還是你先吧,我先你便輸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一百騎士幣,買大。”英澈沉思一下,篤定了一個大小,說道。
白澤臉上依舊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一萬騎士幣,買小。”
“一萬騎士幣!”人群騷動起來。
“果然是城主府的人,出手就是闊綽。”
“一萬啊這可是……”
白音聽了白澤的話,恨不得一下沖上去,刻痕卻輕輕在她耳邊道:“白澤贏了。”
白音詫異的看著刻痕。
“每名騎士修煉到一定境界,耳力眼力都非常人能及,骰盅里骰子的搖晃順序,我能聽到,白澤也一定能聽到。”
賭桌前,英澈臉色變成了豬肝色,是跟就不成,棄了又失了面子。
“我跟一萬。”幾番思索,英澈下定了決心。
“確定嗎?”白澤冷笑一聲:“那就開吧。”
女人秀手拿開,三個一點。
英澈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了。
第二局,依舊是英澈先選,思索再三,英澈道:“這次,我還選大,一百騎士幣。”
白澤搖了搖頭,嘆了口氣:“算了,那就一百開吧。”
女人手拿開,白澤輸了,但是英澈臉色依舊不好看。
就這樣,二十次為一輪,第十三次時,白澤死死盯著英澈,幽幽的道:“這次我選小,一千萬騎士幣。”
沉默,死一片的沉默。
英澈眼睛已經如同和剛才的男人一樣,布滿血絲,不算這一局,他已經輸了八百萬騎士幣。
雖說他也贏過幾次,但就像見鬼一樣,每次都是贏一個基數。這八百萬騎士幣已經無法向家中交差了,要知道,英屠生性清廉,家中一共也就千八百萬騎士幣的家產。
英澈徹底慌了。
“我……我選大。”英澈身上的錦袍已經被汗水濕透,剛說完,又急忙搖著頭:“不不不,我……我選小!”說話的時候已經帶著哭腔。
“白澤!”旁邊一個聲音喊了出來,聲音很好聽,但是語氣明顯有幾分激動。
白澤轉過頭,看向聲音的主人:“呦,這不是我可愛的妹妹嗎?”
剛說完,又看到了白音身邊的刻痕:“怎么,這是她帶你出來,還是你帶她出來啊?”說完,一雙狼一般的眼睛緊盯著刻痕。
刻痕也用相同的眼神回敬著白澤。
“白澤,我第一次看見你做好事,你幫了那個男人,雖然說他罪有應得,但是好歹我覺得你心地還是善良的,但是,你現在的所作所為又和剛才的英澈有什么兩樣?”白音瞪著白澤,說道。
白澤微笑著移開目光,又微笑的看著白音:“可是,我怎么感覺,我是在害剛剛那個男人,而是在幫我面前的這位,騎士之子呢?”
“白!澤!”白音一字一頓惡狠狠的說道,秀美的臉龐上憋的通紅,刻痕從沒有見白音這樣生氣過。
“哦?看把我的妹妹給氣的,好吧好吧,那就看在我妹妹的面子上,不玩了不玩了。”
扭過頭來看著英澈,英澈已經完全沒有了剛才優雅的風度,整張臉上寫滿了狼狽。
“英澈。”叫了一聲,可是面前的人沒有反應。
“英澈?”白澤提高了音量,英澈這才回過神來:“少……少城主。”
“我念及叔叔與家父生死之交,也是我花境城的中流砥柱之一,雖然你今天的所作所為令我十分不滿,但是我還是想看在叔叔的面子上,給他的子嗣一個機會,今日的賭約,就此作罷,之前幾場我贏的籌碼,你也拿去便好。以后做事千萬不要這么絕情,你可記住了?”白澤坐在椅子上,后背舒服的靠在椅子背上,說道最后幾個字的時候,猛然加大了音量。
英澈急忙站起來。
“記住了記住了,在下記住了,多謝少城主,多謝少城主。”
一晚上聽兩人道謝,白澤心情大好:“就不謝謝我妹妹了?”
“謝……謝,多謝公主,多謝公主。”
白音的氣明顯還沒消,擺擺手,趕緊讓他走。
“這是咱們花境城的公主嗎?”
“這么漂亮,從來沒見過咱們花境城的公主。”
“真是公主啊。”
人群中又小聲議論起來。
白澤看著眼前的白音,起身,走到他的身邊,一只手扶著白音的后背。向著眾人說道:“為大家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們花境城城主府的公主,我的妹妹,白音。”
說完,眼睛斜視,看向身邊的刻痕,嘴角不可察覺的一笑。
“而這位,不知道大家還有沒有印象。”白澤看著刻痕,眼里若隱若無的泛出一絲冷意。
“大家可還記得十七年前,家父率三千勇士出征之時,在城主府外所撿來的孩子,刻痕。”
眾人看著刻痕,從頭到腳的觀察著,隱約聽到幾句小聲嘀咕。
“他便是刻痕?”
“當初白城主放言作親生子嗣的刻痕?”
“便是這個小子?”
白澤看起來大為滿意,刻痕的臉色有些發紅。
“沒錯,他就是城主府收養的刻痕,至今參加白衣騎士考核八次都沒通過。”
人群中又小聲嘀咕起來。
“白澤你不要太過分。”
“我怎么過分了?我只是像大家介紹一下我們可愛的公主和城主府的廢人而已。”
“你!你!你!”白音氣得說不出話來,抓住刻痕的胳膊便要離開這里。
白澤放肆的笑如同一支支穿腸的利箭,不斷的刺入刻痕的心里。
“等等。”白澤叫住了二人。
“既然刻痕小弟也愿意來這種地方,那么我們便也賭一場如何。”白澤道。
“我呸!誰要和你賭!”白音惡狠狠的說。
“哦當然不是賭這些東西,我要和刻痕賭的,便是他這第九次白衣騎士考核,是會通過,還是會像前幾次那樣……失敗呢?”白澤特意加重了“第九次”這三個字。
“好!我和你賭便是。”刻痕朗聲道。
“刻痕小弟果然氣度不凡,既然是賭,那自然要來點彩頭,你說來賭點什么好呢?”白澤佯裝思索了半天,道:“你我皆城主府內之人,這錢財自然無法當做彩頭,而其他的你又沒有什么,這樣吧,咱們……來賭一只胳膊如何?”
無論何種等級的騎士,一般都是右手持劍,左手掐訣施法,這斷了一只胳膊便等于斷了騎士的修煉之路。
“你!不要!太過分!”白音基本是咆哮著說出這句話的。
“便依你所言,就賭一只胳膊。”刻痕道。
此時已經接近半夜,白音與刻痕二人走在街上,白音的臉色十分不好看。
“如果你輸了你還真把胳膊給他?”白音問道。
“他如此欺我,我已是不得已而答應,再說他說的本就是實話,這第九次考核再不過,我自己又有何面目繼續留在城主府茍且度日,雖然我不知道我的父親現在如何,但是我相信,他有朝一日一定希望我成為一名偉大的騎士。”
“那如果你贏了呢?”
“贏了便贏了,白澤畢竟是花境的少城主,我又能如何?”
“你!真是氣死人了!”白音道。
另一條路上,白澤三人也向著城主府的方向走去。
木康問道:“少城主,為什么非要和刻痕去賭這一場,如果他輸了倒好,若是贏了……我們本可以依計行事,一樣可以教訓他,但是今天這個賭約到底是為何?”
子茂輕笑:“木康啊,你還是謀事不夠靈活,今天少城主與刻痕的賭約,斷臂為假,誅心為真,若是那刻痕輸了,那他自然沒有面目繼續在城主府待下去,畢竟今天那么多百姓都聽見了,若是刻痕輸了,你覺得他可敢要咱們少城主的胳膊?到時候再依照計劃教訓他便好了。”
聽到二人對話,白澤放聲大笑:“還是子茂深得我心啊,木康,你真的還需再歷練歷練,況且,刻痕就真的覺得,練出劍氣……”
“便能通過考核了嗎?”白澤陰惻惻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