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落仔細地觀察著這些怪物——
皮膚越是潰爛嚴重，變異的越是離譜。
皮膚完整的最低級，如同喪尸，行動緩慢、步履蹣跚；皮膚越少的，越是健步如飛，或是進化出利爪，或是進化出利齒；一些完全失去皮膚的，則進化出了反曲的手腳關節，如蜘蛛一般爬上屋頂，有的變得格外強壯，堅硬的骨頭和筋肉都有幾率彈開子彈……
“全力防御！”
隊伍中的中年人一聲怒吼，從后背又拿起一把突擊步槍，兩手雙持，也不見他如何瞄準，便開始扣動了扳機。
噠噠噠……
瘋狂的火舌從槍口噴出，密集的子彈掃向尸鬼群！
奈落的瞳孔倏然放大，世界的時間似乎變慢了——
后座力強大的“紅星”突擊步槍，竟然在中年男子的手中爆發出超乎想象的威力。
三十米距離，每一顆看似胡亂射擊的子彈，最終都準確地爆開一個尸鬼的腦袋，全部一擊斃命。
超強的視覺，超強的控制力，超強的射擊術……
更加令他難以置信的是，那中年人的身軀上，似乎散發出一層薄薄的微光，甚至手里的步槍和射出去的子彈，也都帶有一絲這樣的異樣光芒。
超能力！？
不可思議！
奈落眼睛射出一縷精光。
在中年隊長狂暴的攻擊下，加上其他戰士的配合，涌出來的尸鬼群頓時人仰馬翻，便是屋頂上的尸鬼，也如雨點一般噼里啪啦的掉落下來。
那名亞裔的小胖子專職為中年隊長提供彈藥，將換好彈夾的“紅星”突擊步槍一支支交到粗豪大漢的手中。
子彈殼噼里啪啦地掉落，轉眼之間已經換過三次槍械，數百發子彈的爆射，令尸鬼的遺骸堆砌成山，不停加厚。
整個尸潮持續了將近五分鐘，倒斃的尸鬼數量超過了一千。
當那粗豪的中年大漢喘著粗氣，停止扣動扳機的時候，周圍三條走廊已經被尸鬼遺骸給完全堵滿。
“程哥，你這技能真是強悍！”負責后勤保障的亞裔胖青年難掩心中興奮，沖著粗豪大漢翹起了大拇指。
丟下兩支槍管燒得通紅的突擊步槍，中年隊長嘆了口氣道：“可惜沒有‘冷卻’異能，最后的這兩支槍又廢掉了。”
“嗨，隊長，你這可是3階異能‘極限射擊’……‘冷卻’那一級的地攤貨可比不上，是不是，我可愛的胖子……”那個卷毛的黑人小個子呲著一嘴白牙，比手畫腳地轉過了身子。
一瞬間，他的雙眼瞪到了極大。
眾人身后，干尸一樣的奈落，正與他四目相對。
“干尸”那雙幽藍嶄亮的眼睛，深邃莫名，就像是無盡的深淵，將整個人的靈魂都吸了進去。
“噢，SHIT！！！”
驚慌失措之下，矮個黑人男子抬手便是一槍！
“別……”
砰！
中年隊長的阻止聲晚了一步，黑人小伙的這一槍又快又準，在槍口噴火的剎那，奈落的眉心處爆出一個窟窿，身軀倏然后仰，緩緩倒地。
**********
“噢，該死！”程衛武看著倒在地上的干癟身軀，頹然捂住了腦袋。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洞開的冬眠艙，潑灑一地的培養液，干癟而精赤的身軀……
所有的一切，都說明這個被爆頭的倒霉家伙，就是這支搜索小隊此次的任務目標。
胖墩瞪著開槍的黑人小個子，驚詫道：“快腿，你殺了我們唯一的戰果！”
“快腿”巴姆一臉震驚，尷尬道：“嗨，我說……他想攻擊我們。我以為是尸鬼，所以……”
“哈，哈，哈……真是太好了。”強壯如健美運動員的“公牛”漢斯干笑幾聲，嘲諷道：“開槍向來脫靶的‘快腿’巴姆，這次抬手就來了個大滿環，讓我們一星期的努力全都白廢……”
“該死的！”“快腿”巴姆惱羞成怒，“我TMD又不是故意的，是這小子突然出現……”
“那你就該讓他咬掉你的黑屁股，看看變成尸鬼之后會不會還能有點腦子……”漢斯撥開紛亂的金發，剽悍的身軀毫不退讓。
“不要吵了！”“野貓”貝莉難掩失望之色。
但二人依舊旁若無人地對吼著。
“你這頭蠢牛為何老是針對我！”“快腿”巴姆道。
“因為你的愚蠢總是出乎我的預料……”“公牛”漢斯毫不退讓地嘲諷。
貝莉怒然咆哮：“拜托你們不要吵了。死得人還不夠多嗎？”說完身子一軟，頹然將突擊步槍丟在地上，一屁股坐下來。
眾人齊齊低頭，氣氛陡然變得凝重，壓得所有人都透不過氣來。
“今天已經死了那么多人……卡特，麗娃，安德列……還有雷子……沒有意義，他們死得沒有任何意義。”話到最后，貝莉已經將頭掩埋在兩腿間，肩膀因啜泣而不停地抖動。
靜默。
無言的靜默。
殘酷的現實，令所有人失去了爭吵的心情。
“火山”程衛武嘆了口氣，緩緩走到貝莉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道：“貝莉……現在還不是悲傷的時候，只要我們活著，1568避難所就有希望。”
程衛武保持著自信的笑容，但心頭沉重依舊。
這一次的任務失敗了。
不提這次任務擔保所押下的通用幣，只是浪費的時間和犧牲的人員，就不是他們這個小小避難所能夠承受的。
“寒鴉”小隊的六名優秀隊員尸骨無存，這樣的損失，已經超過了1568號避難所能夠承受的極限。
避難所里，能夠成為戰士的適齡青年，已經不足了。
剩下的，只有老弱病殘。
第1568號避難所，已經難以為繼，剩余的通用幣讓避難所堅持不了幾天。
更何況——
暗季將至。
程衛武做了個深呼吸，重新振作，吩咐道：“事情還沒那么糟。胖墩，試著收集一下死者的DNA，如果是沒變異的原基人類，他的DNA在天人那里也值點錢！其他人，整理軍備，準備撤退。”
“好的，隊長。”“胖墩”朱野應了一聲。其他人沉默不語，失望的情緒蔓延。
火山走向了落寞的快腿。
看著隊長走來，快腿眼圈發紅。“這次回去，我該怎么跟吉米說……說他的蠢哥哥，一槍殺了大伙的希望……噢，該死。”
1568號避難所里，一百多雙期盼的眼睛，將從希望，變成絕望。其中還包括巴姆的弟弟吉米……這讓他心中極為自責。
公牛嘆了口氣，將自己都舍不得抽的香煙，點著了一根，遞了過去。
拍了拍巴姆的肩膀，程衛武沉聲道：“不管這一次的探索如何收場，大家記住，我們都是一家人。再艱辛的難關，我們也能一起度過。”
眾人齊齊點頭。
程衛武目光堅定，揮舞拳頭，大喝道：“凜冬寒鴉——”
眾隊員齊敲胸口，回答道：“誓死守護！”
悲壯的誓言，必死的決心。
末日生存，不是游戲，而是生死。
“也許快腿這一槍開的沒有錯。”胖墩突然說道。
“怎么？”程衛武詫異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同時看來。
“也許這家伙早已經變異了……”胖墩一臉不能置信，指了指奈落的胯下，驚呼道：“你們看，這家伙干得像具尸體，但胯下的東西，卻大的嚇人……”
眾人一愣，接著轟然大笑。
貝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接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在胖墩的冷笑話下，氣氛終于緩和了許多。
受了隊長贊賞的一眼，胖墩笑呵呵地蹲下身子，將基因電腦上的探針插入干尸的脊髓，但他突然感到一絲詫異。
死者的眉心處的槍洞，看上去似乎比剛才小了一圈，而且以微不可變的速度，正在逐漸愈合。
“是我眼花了嗎？”胖墩不能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咚，咚，咚……
這個時候，一陣悶聲響起。放佛來自地心深處的鼓聲，緩慢、堅定地響起。
“隊長？”“快腿”巴姆額頭見汗。
“噓——”程衛武戰斗經驗豐富，瞬間做出了制止的手勢，鎮定的模樣令其他隊員大為安心，但其實他早已被冷汗濕透了后背。
另一邊，胖墩眼前的槍洞果然在變小，里面銅色的彈丸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緩緩推出了腦殼，尸體的傷勢正以不可想象的速度復原。
恐懼瞬間籠罩了胖墩的身心，忍不住轉頭狂呼道：“隊長，這小子他……”
轟——
地下基地另一側大門轟然被撞飛了開來，一個身軀巨大、足有三米多高、渾身只剩下赤紅色強壯筋肉的巨型尸鬼，咆哮著沖了進來。
“該死的，青銅級的巨型血尸！全力開火！”
程衛武的嗓音已經開始顫抖。
五十米……
沉重的腳步聲令整座基地都在顫抖。
噠噠噠……
子彈瘋狂射向了巨人尸鬼。
但那些足以穿透水泥墻的子彈，在巨尸強健的肌肉面前，就像是老奶奶丟過去的面包渣，頂多深入筋肉兩厘米，接著便被彈落地面。
三十米……
轟，轟！
“野貓”扔過去的兩個手雷，也只是阻擋了一下對方的奔跑速度，卻依舊沒能造成任何實質傷害。
“RPG（火箭筒），RPG……”程衛武怒吼道。之前超負荷使用元力，讓他無法再次施展技能。
“彈藥用光了！”公牛咒罵不已。
“我們今天得死在這了！”快腿不甘地嘶吼。
“閉嘴，你閉嘴……”“野貓”貝莉眼睛通紅，不甘嬌叱。
二十米……
五個人，五條槍，瘋狂地朝著坦克般的巨尸射擊，每個人的眼中，都是掩蓋不住的絕望。
這一次，都會死在這里了。
十米……
巨尸一躍而起，宛如拋石機扔過來的巨石，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轟然砸落！
嗡！
地面在怪物的腳下龜裂，一股淡藍色的沖擊波震蕩開來，登時將五人震飛了出去。
半空中的程衛武被一巴掌扇飛了出去，砸碎了二樓控制室的防彈玻璃，倒地吐血不止。
手里的突擊步槍已經碎成了零件。要不是剛剛用槍擋了一下，這一巴掌就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而其他人則被沖擊波眩暈，一時間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根本無法起身。
只是眨眼功夫，搜索小隊的戰力全部瓦解。
吼——
巨尸如狂獸一般的嘶聲怒吼，赤紅的雙眼瞄準了近在咫尺的胖墩，直接撲來。
砰砰砰……
胖墩驚慌失措，不停地扣動著手槍的扳機，直到打光最后一顆子彈，依舊扣動不停……
眾人心痛地閉上了眼睛，胖墩的結局已經可以預見。
這一次，所有人都在劫難逃。
就在這時——咻！
一道人影擦著胖墩，呼嘯而過，胖墩胸前的兩顆高爆手雷，同時失去了蹤跡……
在所有人眼中，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
一個干瘦的身軀，飛身撲向了巨尸。
巨尸的左爪向前猛擊。
那身影倏然上躍，踏著巨尸揮擊的手腕，跳到了空中。
鏘！
兩枚高爆手雷的拉環飛出，同時那道身影凌空翻滾，輕盈地落在巨尸的肩膀上。
巨尸下意識地抬頭，雙手同時向上抓來！
那枯瘦的身影將那兩枚手雷丟進了巨尸大張的嘴巴，并在對方抓來之前，從容跳開，同時一腳猛踢在巨尸的咽喉處，咕嚕一聲，兩枚手雷直接下肚……
眾人目瞪口呆。
轟，轟！
火光四濺，血肉橫飛。
巨大的身軀被炸飛了半截，只留下兩條大腿佇立在遠處。
在血與火交織的背景下，那人如地獄魔神般落地，徑直走到了胖墩的跟前，按住他不停扣動扳機的手，星辰般湛藍的雙眼看著對方，沙啞道：“水……”
咕嚕！
胖墩艱難地咽了一口吐沫，像只張嘴的蛤蟆。
啪嗒！
兩條巨腿，一前一后，倒在地上。
那是眾人第一次見到奈落。
印象——
令人深刻。
**********
一輛老舊的皮卡，在破碎的山區公路上顛簸行駛。全新的能量動力系統讓這輛老爺車煥發了新的生機。
黎明，灰茫茫的白日破曉。
緩慢、渾濁。
世界一片荒蕪，布滿了灰燼。
遠處的一座村莊已經完全被燒毀，沒有生命跡象。
周遭的森林像是被火燒過，即便僥幸逃脫的，也在慢慢枯萎，死去。
路邊經過一輛銹蝕的汽車，蒙滿了灰塵，里面的尸體已經干成了一張皮。
“野貓”貝莉負責開車，隊長“火山”程衛武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擺弄著手里一枚棗核大小的紅色晶體——來自那只被炸碎的巨尸腦袋。
后座。
胖墩直勾勾的看著那個奈落將最后一壺淡水喝光，原本干枯無光澤的皮膚，逐漸恢復了一絲彈性。
只是……
一絲。
補充的液體，不足以掩蓋他骷髏般的軀體。
真正掩蓋那具骷髏般身軀的，是程衛武的備用軍服。
“奈落……是你的名字，還是綽號？……除此之外，你真的什么都不記得了？”
當胖墩第六遍問出相同的問題時，便是頗有耐心的程衛武都忍不住挪了挪屁股。
沒有回答這個蠢問題，奈落只是注視著窗外的殘破世界。
到處都是灰燼。
一陣風將它們吹起，在空茫茫的大地間飛舞，灰燼被風卷向前，散落，然后再一次被卷向前。
灰蒙蒙的天地間，無所依托。
一切都死氣沉沉。
抬頭看了一眼灰暗的白日，確認那是太陽之后，奈落沙啞著問道：“發生了什么？”
駕駛室內頓時一片沉默。
片刻之后，“野貓”貝莉聳了聳肩，嘆道：“看來……有人要花大時間去普及兒童課程了。”
胖墩笑嘻嘻地湊了上來，道：“沒關系，我有時間……”
奈落的瘦臉轉了過來，湛藍的雙眼深邃而充滿了靈氣。
“天劫。”似乎對自己的救命恩人十分有好感，胖墩夸張的描述道：“一大群宇宙中的隕冰在‘大災變日’墜落，整個星系都被覆蓋，那些隕冰里面有些東西……呃，我們叫它‘灰災迷蟲’，是一種寄生菌，與地球上的一種食肉菌發生了什么反應之后，便開始感染人體。它會吃掉大腦，然后在腦腔中繁殖，成長為某種神經元膠狀物，替代大腦和神經，占據人體，化身為吞噬未感染血肉的怪物，我們叫它——尸鬼。”
“多久了？”
“13年。”
“13年……”奈落冷嗤一聲，側目道：“13年政府都沒解決？”
“深黯大陸上已經沒有權威政府了。”胖墩撇了撇嘴，指了指天空，道：“當年天劫來臨的時候，那些玩意兒建造了一座巨大的空間站，跑到了宇宙，拋棄了人民。現在他們自稱‘天人’，建立了新人類聯合政府，但對于我們來說，拋棄人民的政府，就是個……噗！”
胖墩做了一個不雅的聲響，男子心領神會。
程衛武不滿地瞪了胖墩一眼。
胖墩頓時醒悟——眼前的這位，身份不明，有些話的確不該說出口。胖墩不由得為自己的多嘴多舌感到懊悔。
“請繼續……”胖墩的停頓，讓“干尸”微微皺眉。
“呃，嘿，總之當年人類精英，沒來得及全部撤離，相當一部分人執行了備選計劃，就是在冬眠艙內冷凍，避免感染，等待救援。我們就是接了一個類似的任務，結果找到了你……”
原來如此。
干尸先生有些了然。
只是自己……
記憶里似乎不太像是什么專家或是學者……
突突突……
皮卡上駕著的重機槍突然開火，幾只朝皮卡沖來的碩大如牛犢的犬狀怪獸中槍飆血，翻身倒地，更多的犬狀怪獸聞聲四散，暫時停止了對皮卡的追擊，稍后則撲向了被射殺的同類，殘忍地撕扯地上的尸體。
“所有東西都變異了。”胖墩嘆了口氣，道：“包括人類。”
面對男子疑惑的目光，胖墩解釋道：“進化。沒有被感染的生物發生了進化。變得更強，更嗜血。你剛才看到的東西就是野狗，據說沒變異之前，是人類的朋友，現在則視人類為食物。甚至豬啊，牛啊，羊啊……之類的，也變得極其危險。而且它們的肉產生了毒性，即便是毒性最低的大角牛，肉中的毒性也只能是青銅級的進化者才能免疫。”
進化者……
青銅？
終于聽到了令男子感興趣的話題，忍不住看了一眼副駕駛位置的程衛武。
“是元力。”感受到了男子的注視，程衛武笑著道：“人類的進化，便是凝聚生命力量，產生元力。我便是個進化者，元力等級黑鐵，三段。”
胖墩進一步解釋道：“新世界對元力強度有著嚴格的等級劃分，最低的是‘礫石’，然后是‘黑鐵’，‘青銅’，‘白銀’，‘黃金’，‘鉑金’，‘鉆石’……每個等級又分一到九段，老大是黑鐵三段，我們其他人都是礫石級別，我是礫石三段。野貓是礫石八段，公牛和快腿都是礫石六段。”
“那些從天而降的隕冰中，除了令人變異的‘灰災迷蟲’和令人產生‘元力’的生命能量之外，還有就是超晶。一種超濃縮能量體。”比劃了一下手里的紅色晶體，程衛武緩緩說道：“這也是超晶的一種。里面有特殊的能量回路，將其解析，能得到一枚‘超晶植入體’。”
“‘超晶植入體’？做什么的？”
“可以植入人體。”胖墩比劃了一下后脖頸，顯然那里便是植入的位置，兩眼發光的說道：“植入體讓你具備某種能力，比如更強壯，跑得更快，可以噴火，冰凍……總之，讓你變成超人。隊長就植入了3階異能——‘極限射擊’。”
奈落腦海里回想起他雙手持槍、穩定射擊的一幕。
“你應該也擁有異能。”程衛武嘆了口氣，直接插言道：“還記得快腿打中你的那槍嗎？”
“嘿，隊長，我可不是成心的。”快腿連忙解釋道。
“我知道。”奈落淡淡回應。“可我不記得體內植入過那玩意……”
“能力也有植入和原生的區別。有些變異生物體內會逐漸形成超晶……”
“比如……尸鬼？”奈落揉著眉角，自嘲地一笑。
他可不認為自己變成了那些鬼東西。
“尸鬼固然如此，但也有原生動物體內會產生超晶的。”程衛武想了想，解釋道：“比如常年處于超晶輻射狀態下，你可能就會體內自然生成超晶。畢竟超晶可以用納米級的分子狀態存在幾十年，滲透進人體也不是不可能……”
這未免也太巧了。
奈落露出回憶的表情，可惜腦海里一片空白。
“你的異能應該是‘再生’，而且是等級很高的‘再生’。”看著沉默中的奈落，程衛武再次說道。
“哇塞，即便是最低級的‘再生’，那也是4階異能……”胖墩興奮地道，“你果然是個大神。”
奈落默然不語。
胖墩說得興奮，忍不住又追問道：“對了，隊長。咱們這塊超晶可以能得到什么異能？”
這個問題引起了所有小隊成員的興趣。
看著手里的血紅色超晶，程衛武沉吟著說道：“青銅級的巨型尸鬼，完美解析能得到3階超晶植入體，大概是的‘倍化體型’，‘狂暴之力’，‘震蕩波’其中的一種；如果解析的不好，品質會降級，那么次一級的2階植入體，如‘力量II’，‘沖鋒’，‘健壯’等等……都有可能。最次也能得到1階的‘力量I’或‘耐力I’。即便是最基礎的一級異能超晶，價值也有2000通用幣。”
噢——
貝莉和胖墩露出欣喜的驚呼聲，只有奈落先生完全不知所云。
完全陌生的力量體系，以及完全陌生的價值體系……
看來有的學了。
**********
皮卡駛下山峰，來到了平原地帶，在泛著金屬色的冷光中前行。
窗外的一片大地，只有灰白顏色，就像是得了青光眼，生冷的眼珠模糊了整個世界。
荒蕪、靜寂、邪惡。
“你看起來像是華夏裔，但你的眼睛為什么是藍色的？”
“……”
“你叫奈落。奈落，奈落……聽起來真的很帥誒……”
“……”
“我應該叫你奈落，還是奈落先生？”
“……”
“亦或是奈奈，落落？顯得我們很親切！”
“……”
“你們覺得呢？”
“閉嘴，胖墩。”“野貓”貝莉終于受不了這個家伙的喋喋不休。“看在上帝的份上……閉嘴……”
“好的貝莉。”胖墩很認真地點頭，不過堅持了不到三秒，“可你不覺得‘落落’這個名字，真的很可愛，很秀氣嗎？”
“閉嘴。”程衛武咆哮聲起。
“火山”爆發的威力終于暫時堵上了胖墩的嘴。
皮卡的貨箱上，快腿忍不住笑出聲。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沒人能受得了胖墩的廢話，哈哈哈……”
奈落嘴角微微一扯，靠向一側，強力的疲倦感襲來，讓他不由得昏昏睡去。
模糊不清的意識，強烈的頭痛感覺，一切都恍如夢境。
“讓他去死！”
“下地獄吧，惡魔！”
“將他碎尸萬段，為我家人報仇！”
“我要媽媽，我要爸爸，嗚……”
……
恍恍惚惚的吵雜聲，就像隔著下水管道吼來，除了有限的幾句話，所有的一切都模糊不清。
夢境中的自己站在法庭上，身后是憤怒洶涌的人群，不停地把手里的一切向他丟來……
各式各樣的面孔，黑的，白的，黃的，男人，女人，老人，小孩，貌美的，丑陋的……都在此時變得同樣猙獰無比，眼神中對他全部都是凌冽的殺意，恨意，畏懼……
唯獨沒有一絲同情。
一個女人把口水吐在身前的防彈玻璃上；
大胡子的男人兇狠地沖他比劃了一個割喉的動作；
貌似慈祥的老人抱著孩子，痛哭流涕地罵他“儈子手”；
……
就像是放慢動作電影一樣，在他如同旁觀者的注視下，一切都變得荒誕而可笑。
咚咚咚！
法槌巨大的敲擊聲再次響起……
“肅靜，肅靜！”
胖胖的黑人女法官彈壓了所有人的叫嚷聲，面目陰沉地對著他吼著：“鑒于嫌犯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鑿，陪審團一直做出有罪認定，判處嫌犯——‘死刑’，即日執行。”
巨大的反對浪潮幾乎將法庭的屋頂掀飛，沒人想要他一死了之。
那太便宜他了。
他應該下地獄，嘗盡所有的痛苦和折磨。
兩名強壯的獄警一把將他從被告席上扯了出來。
強壯如熊的白人獄警在他耳畔低聲咆哮：“跟人間說再見吧，混蛋！”
**********
吱呀——
咚！
輪胎打滑的聲音傳來，奈落的身體猛地一甩，腦袋撞到了車頂。
奈落從夢境中瞬間醒來，入眼處看到車前方幾個尸鬼被狠狠地撞倒，滾到了車底下！
車身微震，輪胎碾壓過了某個尸鬼的腦袋，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哦耶，喔呼呼……”開車的家伙換成了黑小子“快腿”。
沖擊和碾壓這些尸鬼，似乎能給他帶來十分愉悅的快感。
“離它們遠一點，該死的，我又該刷車了！”“野貓”貝莉座坐在了自己身邊，沖著滿眼癲狂的快腿吐槽不已。
胖墩和火山換到了外面的車箱上，槍聲不斷，將靠得太近的尸鬼擊殺。
這些鬼東西多得像是臭水坑邊的蚊子，殺之不絕。
若非必要，沒有人會為此浪費珍貴的子彈。
奈落身體看似無意地往這邊靠了靠。
美女的身上有股好聞的味道。
“沒關系，快到家了！”快腿興奮的地道。
呼嚕嚕——
“公牛”漢斯的呼嚕聲，震耳欲聾。
天色已入黃昏。
車燈黯淡地照著前方。
皮卡一路向前，翻過一道高坡，遠方的天際線處，出現了一座巨型的城市——
一片無邊無際、氣勢磅礴的廢墟。
“那是奈瑟斯城！”胖墩在外面敲了敲玻璃，大聲吼道：“不過我們都叫這‘紅色地獄’！喔吼——”
皮卡在高速路上行駛，在距離巨型城市的十五公里的地方轉彎，路邊一個尚新的指示牌出現在奈落的視野內——
“第九保護區”，向前十公里。
落款——
“新人類聯合政府”。
**********
天色已黑。
無可名狀的黑暗纏繞而至，遠處那座龐大城市，隨著黑夜的降臨，如同幽靈一般消失了。唯有淡淡的紅色輻射光，顯露在城市所在的位置，就像是地獄張開的大嘴。
“紅色地獄”，名副其實。
沿著公路直行，路的盡頭是一座巨型監獄。
監獄外三公里的范圍內，混雜著數量眾多的棚戶、難民營和房車營地。
最外面只用鐵絲網做了簡單的防御。
目光所及之處，處處可見行人。他們有的在搬運雜物，有的在修補簡易房屋，有的聚在廢汽油桶邊烤火聊天，還有的因為物資問題爭吵了起來。
路過一片集裝箱堆砌的營地，成片的營火上空，黑煙裊裊升起，空氣中飄散著各種或香或怪異的食物味道，奈落覺得自己的肚子開始咕咕作響。
一群污穢、狂暴、手持武器的暴民，正聚集在一起狂歡，不時有人朝天鳴槍。
“他們在吃肉！？”快腿盯著車窗外一群正在烤肉的人群，難以置信地說道：“他們哪里弄到的肉？”
“最好不要知道。”貝莉換了個姿勢，冷冷道：“任何變異動物的肉都不能吃。除非他們想來一次死前狂歡。或者……哼哼。”
“人肉？”快腿驚呼，“他們不怕得食人癥？”
“好過餓死。”貝莉嘆了口氣，閉目休息。
奈落看著那群揮舞手中砍刀的惡徒，也許他們吃的真是人肉。
食人族是很危險的族群。
瘋狂，殘忍，神經質。
“什么是食人癥？”奈落問道。
復蘇之后，這個世界上不少東西都令他感到驚奇。
“吃人肉過多的癥狀，一般就是雙眼通紅，雙手顫抖，嗜吃人肉……諸如此類。”快腿巴拉巴拉地說道，“知道嗎伙計，吃人肉會上癮，就像鴉片一樣。而且人肉吃多了會變異。傳說有個邪惡避難所，專門吃同類，結果統統變成了食尸鬼。”
“0048……”睡夢中的公牛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過來。
“什么？”快腿疑問道。
“是0048號避難所。”公牛點了根煙，緩緩道：“那個不是傳說，而是噩夢……”
嘭嘭嘭……
車頂上傳來“火山”程衛武的敲擊聲。
車窗搖下，程衛武湊到窗前，壓低聲線道：“是火蛇幫的惡徒，我們快點通過這個區……”
“怪不得在保護區門外都這么囂張……”快腿呻吟一聲，重重踩下了油門。
幾個端著突擊步槍的惡徒在路旁窺視，見到車速加快，又見到車頂的重機槍后，咒罵了兩聲，并沒有開槍攔截。
他們有著“火焰毒蛇”紋身，而同樣的圖案也印在了衣服背面，或是做成頭巾、袖標，分外醒目。
這群惡徒行為囂張，眼神狠戾，絕非良善之輩。
“這幫變態。”快腿臉色有些蒼白。
“他們不是有據點嗎？怎么會在這？”貝莉不由得抓緊了突擊步槍。
“兌換物資，領取任務，與政府談判，找誰的麻煩……誰知道……”
奈落平靜地看著外面的營區，狂笑聲、暴虐聲、慘叫聲、吵嚷聲、歡呼聲……紛擾雜亂。
不時能看到不著片縷的婦女，從一個人群被拖入另一個人群……
集裝箱營區之后，是一個由鐵絲網圍起來的斗獸場。
隔著車窗都能聽見這里的嘈雜。人聲鼎沸，馬達嗡響，伴隨著瘋狂的死亡搖滾，飄來的還有濃煙和鮮血的味道。
猛然間歡呼聲爬到一個頂點，透過人群間的縫隙，可以看到斗獸場中，一只狼人將三個人類撕成了碎片，內臟和鮮血拋灑得到處都是……
狼人，是真的狼人。
奈落對自己看到的深信不疑。
這種只存在幻想當中的怪物，真的存在與現實之中。
不過想到自己之前的遭遇，他已經有些適應這個世界了。
“嗯，看來燒烤大會的主料產地，找到了。”快腿笑道。
“野貓”貝莉拍了拍奈落的肩膀，導游小姐一般地笑道：“干尸先生，歡迎來到未來，歡迎來到末日。”
野蠻、狂暴、恐懼、冷酷、血腥……
人性，在這片毫無拘束的地方，被張揚到了頂點。
這里是廢土。
我愛這里。
十多盞巨大的探照燈讓監獄的門前，亮如白晝。
第九保護區。
碩大清晰的白色字跡，涂在6米高的圍墻上，墻頭布滿了通了電的鐵絲網。幾名警衛在高處的哨崗上走來走去。
這座監獄的規模大的難以想象，這一側的圍墻看上去就有五公里遠，簡直就是座城鎮。
監獄門前的雙向四車道公路，在中間用鐵絲網分成了機動車和人群兩條通道。
全副武裝的作戰人員在門前聚集，荷槍實彈。
兩條通道各自擠滿了人群和汽車。
奈落所乘的這輛皮卡，沿著機動車道向前有序行駛，而在鐵絲網的另一側，則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在等待挨個通過檢查。
“他們是交了足夠通用幣，進入保護區尋求庇護的人。”當車速減慢，貝莉攏了攏頭發，坐了起來。
“這群幸運的家伙。”快腿喃喃說道，“最起碼‘暗季’來臨的時候，他們不用擔心被什么東西拖走了。”
暗季，又是個不能理解的名詞。
“暗季……是季節嗎？”奈落問道。
“是的。深黯大陸一年365天，其中的120天有白天，剩下的245天則暗無天日。這就是我們說的光季和暗季。”快腿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暗季將至。總有不好的事情會來臨。那些躲在陰暗處的東西，會在暗季變得活躍起來。人類，不過是它們的獵物……”
“別說了。”貝莉開始覺得有些冷，忍不住抱緊了雙肩。
車輛緩緩駛到監獄的大門前，并在哨崗處停下。
指向他們的，除了黑黝黝的槍口，還有一臺巨型掃描儀。
“第1568號探索小隊，代號‘寒鴉’，奉命執行任務歸來，任務代碼：TB9580，請識別！”
快腿一邊說著，一邊將自己的手腕上的腕表狀電腦遞了過去。
安檢人員拿著掃描儀器，挨個確認和檢查人員身份。
旁邊防御塔樓上的幾名特種兵，冷冷地掃視著這一切，手中的“雷暴”高斯步槍要比安保人員的“紅星”突擊步槍高出一個時代，并時不時地故意掃過眾人的腦袋，也包括那些安保人員。
畢竟這些外聘的安保人員都是來自深黯大陸的廢民，與他們這些“天人”不可同日而語，不值得信任。
車輛通過一座大型的掃描儀，操作者是兩臺機器人。
“嗨，火山。”安保長官是個大腹便便的家伙，看起來與“火山”程衛武頗為相熟。左手臂換成了義肢，但看起來像真手一樣靈活。
“好久不見了，伊布。當了公務員之后，日子過得怎么樣？”火山跳下車，與來人擁抱了一下。
“死不了，但活得遭罪。”
兩個老友旁若無人地寒暄起來。
伊布手下的安保人員，拿著手電筒，往搖下的車窗里照了照，看到最里面的奈落，問道：“這就是你們的戰果了？天，這家伙餓了多久？”
“百八十年吧。”快腿笑道。
“嗨，托克，還要多久？”公牛對著安保人員嚷道。
“別急，別急伙計！”安保托克答道。
“人有三急。”快腿看了公牛一眼，笑道：“若是你們多耽誤一會，有人就要從嘴巴里往外尿尿了。”
“去你的！”公牛大怒。
眾人忍不住哄堂大笑。
搜索小隊與安保人員熟練地溝通，而奈落卻通過自己這邊的窗戶，看著鐵絲網另一側的人群。
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副焦急的面孔。
只有通過檢查的人才會有如釋重負的表情。
三四米遠的地方，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抱著她的布娃娃，隔著鐵網正一臉冷漠地看著奈落。
奈落也看著她。
那是一雙了無生機的雙眼，生命的激情已經在她的眼中完全失去。
只有受過強烈刺激的人，才會有這樣的生無可戀。
而這只是發生在一個5歲孩童的身上。
不知為何，小女孩的眼神，讓奈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究其根源，奈落腦海中，卻依然是一片空白。
這是一個殘破的家庭，只剩下一個老祖母和兒子，帶著一個未成年的小女孩。
他們剛剛接受完檢查，正等待結果。
人群突然涌動。
兩名穿著防化服的人員在天人特種兵的護衛下，擠了過來。
男人苦苦哀求：“求求你們了，一定是哪里搞錯了，我女兒只是感冒了，絕對沒有感染。”
天人特種兵一槍托將男人擊倒在地。
男人老邁的母親驚呼一聲，撲在兒子身上。
“退后！否則我們將以妨礙公務罪處置你！”天人特種兵咆哮道。
那兩名防化服人員來到小女孩身前，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不，不……”男子拼命地抱住安保人員的大腿，吼道：“你們真的搞錯了。我的麗莎只是感冒了，求求你們再檢查一次。”
天人特種兵與防化服人員面面相覷。
檢測的幾率并非百分百準確，如果有必要，確實可以再詳細檢測一次。事關人命，并非不可以。
正猶豫間，啵咻！
類似氣釘槍的聲響。
女孩的父親被人一槍爆頭。
鮮血噴濺了女孩一臉，她身軀顫抖，但表情木然，靜靜地看著父親死去，沒有絲毫的波動。
四周等待安檢的人群一片躁動。
“不……兒子！”老太太哭倒在地，“殺人兇手，你們這群畜生……”
老太太指著一個方向，破口大罵。
鏘，鏘，鏘！
堅定有力的步伐聲中，一個全身覆蓋軍綠色動力裝甲的戰士，從一側走來，鋼鐵俠般的造型極為拉風，算上裝甲的身高超過了兩米二，手里端著奈落從未見過的重型槍械。
他的身后跟著四個人類大小的深藍色機器人，端著簡化版的高科技槍械，將擋路的人類全部推開，認真警戒。
這些機器人耳朵位置的天線，被設計成了天使翅膀的形狀，極為醒目。
高大、威猛，震懾力十足。
四周人群飛速后退，便是那些工作人員也帶著一臉的恐懼。
咔！
動力裝甲的面罩開啟，露出一張高傲、帥氣的白人面孔，冷笑著看了一眼腳下的老太太，手中的槍械微微一抬，啵咻！
氣槍般的聲響中，老太太的腦袋被掀飛了一半。
“廢民……”
裝甲戰士掃了幾名下屬一眼，冷冷道：“不要浪費時間，立即把這個感染者處理掉！”
“遵命，漢克準尉。”天人特種兵敬了個軍禮，轉身對那小姑娘冷冷道：“你，轉過去。”
小女孩聽話的轉了個身，木然的眼睛再次盯到鐵絲網對面的奈落，一絲苦澀的情感一閃而過。
砰！
額頭爆開一個空洞，漂亮的大眼睛緩緩失去了神采。
四周人群的臉上，恐懼逐漸被麻木替代，最后剩下的，只有沉默。
**********
“這個混蛋！”
駕駛艙內，快腿憤恨地拍打著方向盤，而公牛額角青筋直蹦。
“別亂來。”車窗外的火山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情形，連忙壓低了聲線警告車內諸人：“對方是聯合政府的特種部隊。準尉是青銅級別的進化者，加上那副動力裝甲，只怕能達到白銀級別的水平。再加上四個天使集團的AN-64做護衛，我們加在一起也不是對手。”
亂世人命賤如狗。
見多了這種慘事的眾人，只能沉默不語。
但眾人卻沒有注意，此時的奈落，卻有些異樣。
殺戮，讓他有些興奮。
目光定格在眼前的一片殷紅，奈落身軀開始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殺意不可抑制地高漲。
漢克此時十分得意。別人望來的眼神中充滿的仇恨、恐懼、敬畏，卻又無可奈何，這讓高傲的他感到飄飄然，宛如激情之后的暢快。
可就在一瞬間，一股如有實質的殺意倏然籠罩了他，整個人就像掉入冰窟之中，汗毛乍起。他猛一轉身，手中的雷暴高斯步槍便對準了殺意襲來的方向。
奈落，漢克，四目相對。
漢克心底一寒，從未見過這樣的一雙眼睛，湛藍如發光的藍寶石，幽冷如深淵寒冰，眼神中的自己，放佛已經不是活人。危機感讓他差點勾動扳機。
就在此時，那輛破車的車窗內，一張難以置信的迷人臉蛋突然出現，讓他不由得一愣。
那是一張令人心動的容貌，黑珍珠一般的膚色，立體的五官，性感的嘴唇……
剎那間，欲望排空了危機，令他整個人都變得興奮起來。
而另一側的奈落，沒料到對方的感應如此敏銳，這已經超出正常人類的范疇。眼見對方槍口調轉，不由得肌肉一緊，就要閃避。
一雙柔軟的手適時壓在了他的肩上，貝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算了，這一切你無能為力。他們是天人，我們是廢民，我們的性命不過是他們報告中的數字。不管是幸存者，還是死亡人數，對他們來說，毫無意義。”
她以為自己是為了小女孩鳴不平……
被善意的誤解了呢。
殺意退去。
奈落轉頭看向貝莉，嘴角扯出一個弧度，沒有解釋。
貝莉瞬間迷失在眼前這雙深邃幽藍雙眸之中，就像靈魂掉進了無底深淵，沉陷，沉陷……
漢克突然把槍對準了一隊歸來的偵查民兵，這樣的對峙，頓時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隨著漢克準尉的瞄準舉動，嘩啦！
在他身側的四個戰斗機器人，紅色激光線齊刷刷地瞄向了所有持有武器的搜索小隊隊員。
冷酷的電子音響起道：“放下武器，平民。你們的武裝將威脅到一位聯盟政府的軍官，十秒內投降，否則有權將你擊斃！”
與此同時，漢克準尉的下屬特種兵，也紛紛從左右兩側圍了上來，形成了對寒鴉小隊的包圍。
突然的變化終于驚醒了貝莉，宛如驚慌失措的小鹿，忙不迭收回搭在奈落肩頭的雙手。
“哦，對不起，我不該……”貝莉有些手足無措。
該死的。
這個時候我怎么會犯花癡？
貝莉暗罵自己的白癡舉動。
不過……
他的眼睛真迷人。
貝莉忍不住又偷看了奈落一眼。
而這個時候，奈落的目光已經轉向了車外，注視著對他產生威脅的對手。
現場的變化讓所有人傻眼。
“哦，見鬼……”安保隊長伊布傻了眼。
“這里發生了什么！？”“火山”程衛武大驚失色。
胖墩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嚇得連忙雙手離開重機槍，高舉向天做投降狀。
“投降，我投降！”胖墩瞪著眼睛大喊。
滑稽的模樣頓時引來周圍人群的哄然大笑。
“誤會，誤會！”這時安保隊長伊布趕忙跑了過來，肥頭大耳的臉上滿是大汗，而后背更是被冷汗所濕透，敬禮道：“對不起漢克準尉，他們只是完成任務的民兵，不知如何冒犯了您？”
緩緩收槍，漢克準尉一臉嚴肅地盯著奈落等人，沉聲道：“他們很危險，我懷疑他們是反抗軍的間諜，我要逮捕他們……”
“這……不會吧。他們是政府批準的搜索小隊，我保證人員都是萬無一失的良民。”伊布眉頭大皺。
該死的混蛋，這個漢克準尉怎么會突然針對程衛武這群人，沒有理由啊？
“我在他的目光中感受到了敵意……”漢克準尉指了指車后座的奈落，冷冷道：“我有權對敵視政府軍官的人進行審訊。”
“如果僅是他的目光讓您不舒服，我代表小隊向您道歉。”程衛武皺眉道：“我們是承接政府‘精英救援計劃’的民兵，奉命護送獲救人員，您的懷疑沒有道理。”
“道理？你個廢民要跟我講道理？”漢克準尉嘴角一抹冷笑，身軀一躍，陡然飛過十米距離，轟然落在了程衛武一行人的車前，獰聲道：“我告訴你什么是道理……”晃動了一下動力裝甲保護的碩大拳頭，“這個，就是道理！”
轟！
發動機艙被一拳打癟，整輛改裝的皮卡登時成了一堆廢鐵。
強大的力道將皮卡震得掀起，貨箱上的胖墩驚呼一聲便飛了出去，車內的公牛頭破血流，而快腿則直接磕暈了過去。
哈哈哈……
天人特種部隊的士兵笑得前仰后合，紛紛為自己隊長的強悍鼓掌加油。
蓬！
后車門被奈落一腳踹飛，抱著貝莉從車內彈出，平穩落地，冷然看著一臉狂傲的漢克。
人群中的那個神秘人，調正攝像頭，將這一過程清晰的記錄了下來。
漢克準尉舔了舔嘴唇，目光瞥過奈落懷里抱著的貝莉，沉聲道：“廢民，放開那個女人，雙手抱頭，跪下！”
“你無權審判他！”程衛武最令人欽佩的特長，便是越危險他便越冷靜。“他跟你一樣，都是天人。”
四周人群嘩然。
怎么這個瘦鬼也是天人？
如果是這樣，這名軍官的確無權審判。
程衛武心中忐忑，雖然奈落的身份還未最終確認，但僅有的證據已足夠為他撐腰。
“是真的。”老伊布眼珠一轉，壓低了聲線道：“您要是處置了他，內務部的那些混蛋，鐵定了會找您麻煩……”
“內務部”的名號，終于讓狂怒的漢克準尉冷靜了下來。
看著奈落一副營養不良的衰樣，漢克準尉不由得信了幾分，呸聲罵道：“又是個該死的原生種。”
“是是是，他們都是通過最骯臟活塞運動受孕的低劣人種，哪里比得上您這樣基因改良計劃的優生者……”
奈落眉毛一挑，似乎這個漢克準尉并非人類自然繁衍的產物，而是來自于某個生物工程。
漢克準尉略一沉吟，指著奈落，喝道：“你可以走，但他們留下！”
胖墩等人都是臉色大變。
程衛武臉色陰沉，不禁握緊了腰間的手槍。
1568避難所的每一個年輕人，都是他看著長大的，他絕不能容忍家人有任何閃失。
“該死！”貝莉倔脾氣爆發，像只瘋了的野貓，忍不住就要掙脫下來，找自己的槍。
誰知奈落非但沒松手，反而抱得更緊，看著漢克準尉輕聲冷笑，淡淡道：“抱歉小子，他們救了我的命，必須跟我走。而且……這個小妞是我的。”
噢！
包括貝莉在內，己方偵查小隊的人員全都驚得張大了嘴巴。
程衛武一愣，接著露出恍然之色。
該死的，那個漢克準尉是看上了貝莉的美色。
面對奈落桀驁不馴的話語，漢克準尉剛剛被壓下去的怒火，再次不可抑制地燃燒起來。“你個不知好歹的原生種，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漢克準尉手里的雷暴高斯步槍再次對準了奈落的腦袋。
奈落一甩手，貝莉驚呼一聲，砸在了胖墩柔軟的肚皮上。冷淡看著對方，道：“眾目睽睽之下想殺我？看來你不但沒有禮貌，沒有腦子……而且，還沒種！”
程衛武等人都替奈落捏了一把汗。
胖墩更是雙手合十，向佛祈禱：佛祖啊，讓他適可而止吧，拜托！
漢克準尉目呲欲裂。
但他的確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下，毫無道理地殺死一個“天人”。
對待廢民是一回事，如果這么對待同族，他將受到聯合政府的嚴懲。
擊斃，是不可以的。
但法律卻沒有限制自己發泄憤怒。
“AN-64，警戒解除！”一聲令下，四個戰斗機器人同時放低了武器，進入待命狀態。
漢克準尉目光陰沉，輕輕一按手臂上的按鈕，咔咔聲響中，動力裝甲打開，身穿緊身納米作戰服的壯碩身軀從裝甲內緩緩走出。
“你會為你說的話付出代價！雖然殺了你比較麻煩，但并不妨礙我掰斷你的手腳，再打斷你全身的骨頭。”
一邊走著，漢克準尉一邊咔咔扭了扭手腕和脖子，元力緩緩凝聚，獰聲道：“你們這些骯臟的原生種，根本不懂得純生人類的優秀？父母，夫妻，子女……不過是過時而無用的關系，除了互相利用和麻煩的倫理，一無是處！而我，則擁有真正高貴的血統和最優秀的基因。”
“噢，聽起來真高科技……”奈落驚訝地一愣，“但你知道我們一般管你這種人叫什么嗎？”
周遭人群齊齊立起了耳朵。
奈落上前兩步，站到漢克準尉面前，沉聲道：“你們叫——雜種。”
漢克的表情瞬間猙獰，雙眼因憤怒而充滿血絲。
呼——
裹著一層元力光芒的拳頭，直接轟向了奈落。
從來沒有人敢這么跟他說話，更沒人敢如此侮辱他的高貴血統！
滿含憤怒的一拳，凝聚了強悍的元力，完全沒有留手，漢克幾乎就要預見對手被自己一拳打爆腦袋，血液與腦漿四散迸射的場景。
嘩！
四周人群驚聲呼叫。
一個是剛剛復蘇的新人，一個是修煉元力多年，強度達到青銅級別的高手……實力相差太過懸殊！
所有人都認為奈落必死，便是貝莉等人也默然地閉上了眼睛。
可就在這個時候，原地不動的奈落，突然消失了！
漢克兇猛絕倫的一拳登時落空！
呃？這……
蓬！
就在漢克準尉詫異的瞬間，胸腹處猛然受到一記重擊，強悍的力道將他打得彎腰，甚至雙腳離地、微微騰空。
奈落先是蹲低閃避對手的一拳，接著猛地一肘，正中對方胸腹間的劍突位置。
所有人的嘴巴大成了一個“O”型……
這不可能！
連子彈都能擋住的“超纖維作戰服”，竟然分散不了這一記重擊？
漢克準尉覺得胸腹間放佛炸裂了一般的痛楚，但依舊頑強地雙手向前，抓向奈落的頸部！
咻！
這一次，奈落再次消失……
啪！
奈落站直了身軀，右手照著漢克準尉的后腦，一掌拍下！
嗡——
漢克準尉眼前一黑，直接被拍在了地上，瞬間暈了過去。
一抹鮮血順著壓扁的鼻子，緩緩流了出來……
四周一片雅雀無聲。
“廢物！”
奈落冷冷地扔下一句，拍了拍手，走向民兵小隊。
**********
咔咔咔……
“舉起手來，站住別動！”
原本站在周圍看熱鬧的天人特種兵，紛紛把槍械瞄準了奈落。
自己的隊長被人打得生死不知，他們絕對不會放過行兇者。
咔，咔！
這個時候“野貓”貝莉和“公牛”漢斯同樣拉開槍栓，對準了塔樓上的特種兵。
與“寒鴉”小隊相熟的安保隊員們紛紛呆滯，下意識的拔出槍械，但卻一時不知該對準哪方才好。
“統統住手！”一個陌生的聲音爆起！
這個聲音，瞬間掩蓋了現場的混亂，震得所有人都是一顫。
奈落眉頭一皺，順著聲音抬頭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