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時,陳寧已經不是在大街上。
入眼是床幃紗帳,木質的床,白色的紗帳。
陳寧扶著床邊坐起身來,身上除了酸痛外,后腰處又添了一處新傷。
房間內的擺設古韻古香,家具之類看起來全部是實木制品。
并不是在做夢。
靠在床邊,陳寧整理著思緒。
想來自己應該是被撞傷自己的人帶到了這里。
沒有放任自己不管,應該不是什么壞人。
不過,縱觀同輩穿越中人,陳寧覺得,自己應該還是最慘的那一類。
穿越過來,上一任身體的主人莫名其妙死在街頭。
這也就算了,問題是穿越人士標準的系統呢?老爺爺呢?超強背景和蓋世武功呢?
這些沒有也再算了,記憶呢?
記憶你總得給我吧?
我現在連這一世自己是誰,活在什么朝代都不知道?
雖說上一世自己也是孑然一身,不過重活一次,總不能還是個圖書館,不對,這里應該是什么閣之類的小工吧。
“唉。”陳寧一聲嘆息,扶著老腰起身來到了桌前。
桌子上有著一面銅鏡。
陳寧探過身去,仔細端詳著鏡中人。
“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
這等翩翩少年,竟然是我自己?陳寧抬手捏著臉蛋扯了扯。
靠在椅背上,陳寧感覺自己可能不是沒有金手指。
自己的金手指,就是帥吧!
“莫非?”陳寧摸著自己的臉,陡然間心生警惕。
剛剛撞到我的人,是貪圖我的美色?這才將我帶了回來?
就在陳寧這邊的思緒已經不知道飛到哪里去的時候。
哐當一聲,房門被一股巨力猛的撞開。
不對。
是踹開。
順著聲音看去的陳寧,立時看到了伸進門內的一條大長腿。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走,跟我去拜堂!”
陳寧只感覺腦袋中轟隆一聲。
我就是隨便想一下,為什么讓我夢想成真呢?果然是貪圖我的美色嗎。
陳寧一咬牙,臉上擺出一副誓死不從的表情,便開口說道,“我不。。。”
陳寧話還未等說完,望著大步流星已經走入房內的女子,微張著嘴巴,瞪著眼,將要說的話又咽了下去。
來者身材修長,一身白色勁裝,腰間挎著一柄長劍,美目如皓月,淡淡撇過陳寧,竟有種肅殺之感。
至于容貌,陳寧腦海中第一時間想到的形容詞便是,秀麗絕倫。
要不,考慮考慮嫁給。。。娶了她?
“暫借一用。”女子開口,已經伸手握住了陳寧的手腕將他拉了起來,“你的傷找人看過了,并無大礙,幾日后便可痊愈。”
女子說著,已經拽著陳寧向屋外走去。
暫借一用?
我是個人啊!你和我說借?而且聽這意思是借去結婚?
還有傷的事情,好像你找人看過就是幫了我一樣,要知道我的傷不出意外就是被你撞的好不好?
不過,說話的聲音倒是挺好聽的。
要不要拒絕?
陳寧想著的時候,人已經被拖到了院中。
“看,那個就是姑爺?二小姐就要和他成婚?”
“長得好俊俏的郎君,二小姐和姑爺在一起也不算吃虧。”
“要不是那個姓梁的苦苦相逼,二小姐怎么會如此草率的嫁人”
“就是,雖說新姑爺挺俊俏的,不過二小姐可是一直想找個才子的。”
“才子佳人,哪個小姐不是這么想的,要是我,嫁給這么個俊俏小郎君,做夢我都笑醒呢。”
……
院中丫鬟看著陳寧和那女子的私語聲,陳寧聽了個大概。
果然!
美貌就是我的金手指!
想那柳永能夠憑借腹中“井水詞”穿梭柳巷不帶錢,我陳寧亦可縱橫天下憑美顏啊。
眼前拽著自己手腕這個二小姐,初見本就讓陳寧驚艷。
更何況看這宅院,放在后世也是個豪門。
沒準還是個官宦世家。
初到這個世界,一無所有的陳寧,有這么個落腳地,那是在合適不過了。
這么一想,娶了她也未嘗不可。
更何況陳寧也注意到了二小姐剛剛話中所用之詞。
暫借一用!
陳寧是個聰明人。
憑什么人家就嫁給你這么一個不明不白的人。
什么是借?有借有還才是借,這成親不一定是怎么回事呢。
這么一想,陳寧也就放下心來,一邊看著下人們忙里忙外的布置,一邊跟著二小姐向前走去。
似是感覺到了陳寧已經不再抗拒,二小姐回頭詫異的看了陳寧一眼,沖著陳寧點了點頭,松開握著陳寧手腕的手,對路過的一個丫鬟擺了擺手。
那丫鬟走到近前,二小姐說道,“去將姑爺的婚服準備好送到沐浴室。”
嗯,是該好好洗個澡了。
陳寧點了點頭,越發感覺這個二小姐不錯。
渾身酸痛,衣服上滿是塵土,身上也盡是塵垢,是該好好洗個澡。
“是的,大小姐,蔓兒這就去。”丫鬟答應了一聲,小跑著離去。
大小姐向前走了幾步,似是感覺到什么,回頭一看,陳寧正呆呆的站在原地嘟囔著什么。
“你是,大小姐?”陳寧指了指大小姐問道。
“嗯。”大小姐點了點頭。
“我,要嫁的是二小姐?”陳寧又指了指自己。
“沒錯。”大小姐再次點了點頭。
陳寧臉上露出了一個友善的微笑,拱手作揖道,“抱歉,告辭。”
陳寧向后撒腿便跑。
開玩笑,誰知那個二小姐是什么形狀?
……
吱呀。
大小姐輕輕的推開房門,右手拎著陳寧的衣領,走進了房中。
被拎在半空中的陳寧已經放棄了掙扎。
抬眼一看,這明顯是女子的閨房,且已經按照婚房完成了布置。
女子穿著紅色的婚服,頭披紅蓋頭,看不見容顏,安靜的坐在床上。
“青竹,你決定了嗎?”拎著陳寧的大小姐,看向床上的二小姐,眼中有些不忍。
“決定了。”二小姐的聲音和大小姐不同,聽起來讓人感覺很親切。
“青竹謝謝公子了。”床邊,二小姐緩緩起身,對著陳寧所在的方向,做了一福,朱唇輕啟道,“妾身沈青竹。”
依照禮法,沈青竹和陳寧在成婚前,即使是隔著蓋頭,也是不能見面的,更別說是交流了。
不過沈府的情況特殊,對這些也就不是那么在意。
畢竟連新郎都是現找的,又還談什么禮法。
客房內,沈青梅將長劍橫放在茶幾上,茗了一小口暖茶,潤了潤有些許干澀的唇,對陳寧說道,“明白了?”
“明白了。”陳寧看著自己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大姨子點頭說道。
陳寧怎么也想不到,這么狗血的劇情竟然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沈家不是什么官宦世家,是經商的商戶。
沈青梅沒有多提,但是陳寧從沈家宅院的規模還有下人的數量自己判斷,就算是經商,應該也不是小門小戶。
沈母在姐妹兩個小時候便病逝了,沈父也在前兩年積勞成疾而去。
而這偌大的家業,當家人竟然就是陳寧馬上要迎娶的沈青竹。
從小一個人生活的陳寧聽到這時心有所感,對未曾謀面只聞其聲的夫人,心中有了些憐憫。
沈青竹一個人還未成年的姑娘家,一個人扛起這偌大的家業,又怎么會是件輕松的事情。
至于沈青梅,年少便離家,常年在外,上一次歸家還是在沈父逝去的時候。
這次歸來也是前些日子收到蔓兒偷偷寄去的書信才快馬趕回。
在陳寧看來,沈青竹反而像是個姐姐。
至于沈青竹匆匆成親的原因,竟然是因為被縣令家的敗家兒子看上了。
聽到這的時候,陳寧還以為自己在拍電視劇。
陳寧不敢相信的問道,“縣令的兒子就能夠強迫民女成婚?”
如果是這樣的話,陳寧對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未來的生活充滿了擔憂。
“并不能。”沈青梅頓了頓,接著說道,“不過青竹今年已經年過17周歲,如果不嫁給梁宏斌,梁兆殷那個狗官就會捉拿青竹下獄。”
“17周歲?下獄?”陳寧一愣,腦海中關于女子年齡,成婚,獲罪下獄等關鍵詞一閃而過,臉上已經出現恍然之色。
在華夏古代,生產力低下且冷兵器戰爭時代,青壯年是最重要的生產力和戰斗力。
為了鼓勵生育,也有因女子高齡不嫁,最終獲罪下獄的說法。
看來當下這個時代,也有這種法條。
如此看來,一個是官,一個是商,有這種把柄的情況下,沈家姐妹確實是沒有什么好的辦法。
陳寧思考的時候,耳邊再次傳來沈青梅氣呼呼的聲音,“我本想持劍夜闖梁府一劍一個刺死梁家那對父子,不過青竹說什么也不同意,非要采取這種下策,真是便宜了你!”
陳寧瞪大眼睛看著氣呼呼盯著他的沈青梅,腦袋有點空白。
一劍刺死?
現在這個時代這么開放嗎?
而且說到下策,你這個怕是下下策吧?
陳寧總感覺沈青梅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充滿了審視和氣憤的味道,想著剛剛那滿是俠女豪邁風格的解決辦法,看向茶幾上的寶劍,陳寧感覺自己的脖子涼颼颼的。
“咳咳。”輕咳兩聲,陳寧喝了口茶水壓驚,“所以說,假成親?過后我想走,再讓我休了你妹?這樣梁家一個官家也不會娶一個被休之人?”
砰。
沈青梅一掌按在茶幾上,竟然在厚厚的實木幾上印下一個手印。
陳寧看著面沉如水的沈青梅,咽了口唾沫,“不是,也不是非休不可。”
沈青梅咬了咬牙,“你還想耽誤我妹妹一輩子?”
陳寧連忙擺手,兩只手搖的像是扇面一樣,著急說道,“不不不,休,該休。”
不多時,陳寧捂著屁股踉蹌著走出客房,回頭問道,“我能不能問最后一個問題?”
屋內沈青梅聲音傳出,“說。”
“為什么非得是我?”陳寧問道。
是的,反正是假成親,隨便找一個不就好了。
沈青梅透過房門看著陳寧,因為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你恰好被我撞到了?
想了半天,沈青梅不得不承認一個自己不愿意承認的事實,因為陳寧長得俊!
最后,沈青梅說道,“因為你被我撞了,還撞失憶了!正好這段時間留在沈府,好好想想你是誰。”
這個理由,陳寧還是能夠接受的。
不對!
“拽我成親的時候,你還不知道我失憶啊!”
沈青梅目光微微下移,陳寧只感覺屁股有些刺痛,想著那一道腿影,陳寧打了個哆嗦,一手捂著腰,一手捂著屁股,對身邊捂著嘴偷笑的蔓兒說道,“蔓兒,快,快帶我去浴室。”
舊傷未去,新傷又添。
……
房間內,沈青梅坐在木椅上,英氣的臉上,黛眉輕蹙,端著茶杯久久未飲,自語道,“失憶了?難道是我撞得?”
從得知陳寧失憶那時,沈青梅不得不承認,她心中有些許的愧疚。
……
這樣的婚事自然不可能大操大辦,象征性的走個形勢,沈府要的是沈青竹嫁人。
陳寧要的是。。。
陳寧沒啥要的。
來到陌生的世界,平白掉下來個媳婦,雖說不知道長什么樣。
有著偌大的家業,雖說被縣令惦記著。
有個女俠的大姨子,雖說有點暴力。
陳寧還是很知足的,要不是被沈青梅撞到,陳寧現在沒準在哪個地方流落街頭呢。
萬一跑的不快,因為搶雞腿被老乞丐追上,陳寧估計一度毒打還是免不了的。
這么一想,被撞一下就撞出了這么一大堆東西。
難怪在原本那個世界,有那么多人沉迷碰瓷不可自拔,這發家致富也太快了。
當然陳寧還是希望那種人少一些,因為一不小心,容易撞死。
手中拿著秤桿,陳寧一邊想著一邊一步步來到床前,抬手輕輕挑起沈青竹頭上的紅蓋頭。
心中明白是假結婚,陳寧的心臟卻控制不住的蹦蹦亂跳,拿著秤桿的手緊張的有些許顫抖。
蓋頭挑起,頷首的沈青竹慢慢將頭抬起,側臉上也有些微紅。
秀麗絕倫的臉上畫著淡雅的妝容。
只不過,我為什么用秀麗絕倫?這詞我是不是用過?
陳寧愣在當場,而后驚訝的問道,“大姨子你在這干嘛呢?”
陳寧話一出口,坐在床邊的女子掩面輕笑,開口說道,“你誤會了,妾身是沈青竹,與我家姐姐是雙生子。”
雙生子?
就是雙胞胎!
“呼。。。”陳寧長舒一口氣。
雙胞胎,大長腿,家里有錢還長得美。
陳寧感覺自己有些微醺。
知道了眼前之人便是沈青竹后,陳寧定睛細細打量。
這才發現,沈家兩姐妹雖然容貌幾近一致,不過認真來看還是可以辨認出誰是姐姐,誰是妹妹的。
兩人身上最大的區別,就是自身的氣質。
沈青梅或是因為自幼習武的原因,由內而外散發出一股英氣逼人的氣質。
沈青竹則給人典型的大家閨秀之感,舉手投足自有一種清雅,像是從書中走出的女子。
美的不只是容顏,還有氣質。
腹有詩書氣自華。
只是一眼,陳寧卻感覺,沈青竹該是位才女。
眨眼之間陳寧腦中念頭百般,拱手對沈青竹說道,“我真是未曾想到,青梅姐姐也沒有提起,故不知情,還望青竹姑娘不要見怪。”
沈青竹玉手輕擺,道了一句無妨后,接著說道,“不必這么見外,本就是我們沈家的家事,連累了相公,況且我們目前已有夫妻之名,相公隨意些就好,免得露出破綻,待過些時日,自會對相公有個說法。”
“無妨無妨,應該的應該的,那你早些休息,我就先回房了。”陳寧說道。
“且慢。”沈青竹見陳寧轉身離開,情急下伸手扯住了陳寧的衣袖。
陳寧一愣,回頭望著沈青竹,眼中似是在詢問。
沈青竹急忙將手縮了回去,解釋道,“假成婚這件事,只有姐姐和你我二人知道,故而今晚。。。”
說到這,沈青竹似是有些羞澀,但還是接著說道,“今晚相公,就在妾身的房內歇息吧。”
陳寧撫了撫額頭,倒是沒有血氣上涌,早該想到的,不然地上已經鋪好的地鋪是給誰準備的?
陳寧說道,“好的,既然這樣,今晚我就在這睡下了。”
燭光搖曳,雖是花燭洞房,不過房內的兩人卻是分席而睡。
陳寧躺在被中如何也不能入睡。
這一天對他來說,時間雖短,卻經歷了太多離奇的事情,甚至是他人幾輩子可能遇不到一件的事,陳寧經歷了數件。
穿越到一個陌生的世界,然后莫名其妙的娶了一位美貌絕倫的妻子。
陳寧知道,躺在床上的人,應該和他一樣,還未入睡。
今夜格外的安靜,靜到陳寧能清晰的聽到沈青竹呼吸的聲音。
白天的時間格外的忙碌,事情一件接一件,直到現在,陳寧才想到的,他還有太多的疑惑需要有人為他解惑,于是他開口說道,“你還沒有休息嗎?”
沈青竹突然聽到陳寧的聲音,雙手下意識的攥緊,竟然有些緊張。
從小到大,第一次自己的閨房中,有一位男子同睡,沈青竹又怎么能夠睡得著。
調整了一下呼吸,沈青竹說道,“還沒有休息,相公有什么事嗎?”
“你也知道,我現在除了知道自己叫陳寧以外,別的什么也記不得了,能不能和我講講,現如今是何年月。”
屋頂上,枕著雙臂仰面躺在瓦片上的沈青梅,在陳寧說完后,閉上了剛剛睜開的雙眼。
沈青竹聽陳寧說起的是這件事,將攥緊的雙手緩緩松開,說道,“相公,現在是永安二十三年。”
永安二十三年?
年號,永安。
陳寧的腦海中頓時出現了大量的信息。
華夏歷史上,以永安為年號的,吳景帝孫休,晉惠帝司馬衷,前涼君主張寔,北涼君主沮渠蒙遜,北魏孝莊帝元子攸,西夏夏崇宗李乾順。。
只是這些信息出現之后,陳寧馬上意識到了不對。
年號是對上了,時間對不上!永安二十三年,根本就沒有這個年份。
剎那間,陳寧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問道,“如今,我國國號為何?”
“國號為吳。”說到這,沈青竹頓了一頓,說道,“說起來,你什么都忘記了,卻唯獨記得自己的名字叫陳寧,不管是國號,還是人的姓名,都是重要吶。”
吳國,永安。
陳寧大腦不停運轉,國號和年號卻怎么也對不上。
是架空嗎。
陳寧想到這,看來自己想憑借對歷史的熟悉程度有一番作為的想法是很難達成了。
陳寧遺憾中,卻猛然感覺有什么不對。
“臥去!”
突然間,陳寧猛的翻身坐起。
房頂上,沈青梅再次睜開雙眼。
屋內,沈青竹聽見動靜,忙問道,“相公怎么了?”
陳寧知道自己的反應有些大,解釋道,“沒什么沒什么,腿抽筋了。”
說完,陳寧再次躺下,心中卻是翻騰不已。
金手指啊!
我就說嗎,所有穿越者都有的東西,怎么到我這就能缺席呢?
仔細想了想穿越后的事情,陳寧感嘆,自己應該早就發現的。
在和沈青梅談起女子適齡未曾婚配獲罪的時候,陳寧便應該有所發現。
那時候,就像是剛剛討論國號和年號一樣,陳寧的腦海中竟然能夠將這些信息進行重現,篩選和整理。
呈現在陳寧面前的,就是陳寧想知道的信息。
至于陳寧檢索采用的標準和數據庫范圍,陳寧目前還不知道,但是陳寧檢索出來的,不單單有文字,竟然還有圖片和影像資料。
這樣的金手指,必然要好好的使用!
陳寧這么想著,記起自己穿越前正好有一部他喜歡的電影正在上映,他還沒來得及看,頓時樂開了花。
漫漫長夜,是該做點有意義的事。
看電影。
陳寧在腦海中檢索了一下電影名稱,滿心歡喜的等待后。
竟然是空白。
陳寧懵了,金手指,失效了?
沈青竹走到陳寧身邊的時候,陳寧正在敲自己的腦瓜殼。
看著躺在地上的陳寧,沈青竹將手中抱著的東西放在陳寧旁邊,說道,“相公,這是妾身的熱水囊,相公先用著,不知道相公身子骨弱,明日我讓蔓兒再準備一個。”
沈青竹將水囊放在陳寧身邊,轉身回到床上。
陳寧看了看沈青竹,將水囊拿在近前,便聞到了一陣清香。
是沈青竹身上的味道。
是的,六月份的天氣,誰能想到鋪了那么厚的鋪蓋,陳寧還怕涼呢?
這娘子,是個不錯的人呢。
向沈青竹床榻的方向望了一眼,陳寧心中有那么一絲柔軟被輕輕觸碰。
孤獨的人,總是容易被一盞燈照亮,兩世為人,陳寧能在一個初次見面的女子身上體會到這種關心。
這讓一直孑然一人的陳寧,心中有些意動,如果一直是這樣,或許也是不錯的生活。
陳寧隨便找了個借口,將熱水囊還給了沈青竹。
他從沈青竹不時微微皺起的黛眉上看出,她應該比自己更需要這個熱水囊。
電影是看不成了,兩人又都睡不著,便秉燭長談。
大多數的時候,都是陳寧在問,沈青竹在回答,偶爾陳寧也下意識的蹦出一些沈青竹聽不懂的話,或是一些妙語,逗得沈青竹掩面輕笑。
兩人就這樣聊了大概半個時辰的時間,彼此間的距離也在慢慢的拉近。
又過了大概半個時辰,沈青竹那邊沒有了聲音,呼吸也變得均勻起來,在床上沉沉的睡去。
屋頂上,沈青梅睜開雙眼,眼中有詫異的神色一閃而逝。
雖然常年不在家,但是兩姐妹是雙胞胎,本就心有靈犀,彼此心有所感,沈青竹的性格沈青梅更是了解。
很難想象,有一個陌生人在的情況下,沈青竹能夠睡的這么安詳。
……
天蒙蒙亮,陳寧已經醒了過來。
早起已經成為了陳寧的習慣,即使是到了這個世界生物鐘也沒有改變。
看了一眼在床上還未醒的沈青竹,陳寧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的被褥整理好,而后輕手輕腳的推門而出。
屋頂上,在陳寧關上房門的同時,沈青梅起身輕輕一踏,從另外一面飄然而去。
站在院內長長的伸了個懶腰,看著正在打掃院子的蔓兒,陳寧招了招手,“來來,蔓兒過來。”
小丫鬟抱著掃帚小步跑到陳寧的面前,聲音清脆的說道,“姑爺有什么事情吩咐蔓兒嗎?”
“蔓兒今年多大了?”看著眼前這個也就十四五歲的小丫鬟,陳寧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壞叔叔。
不過轉念一想,陳寧現在這個身體,也就是十七八歲的樣子吧。
可憐陳寧,連自己的年齡都不知道。
“蔓兒今年十四歲了。”小丫鬟吐了吐舌頭說道。
“十四了啊,蔓兒先別打掃了,帶姑爺去書房。”陳寧微笑著和蔓兒說道。
“這里就是書房了,二小姐平時就是在這邊看書的,姑爺你去吧,我去照顧二小姐梳洗了。”蔓兒將陳寧領到書房,就蹦跳著回去了。
陳寧推門而入,這一坐就是一個上午。
昨天晚上雖然通過和沈青竹的交流也解開了一些疑惑,但是基本都是和他目前生活有關的。
比如說,他現在身處吳國,滄州城,臨安縣,那個對他娘子苦苦相逼的,正是臨安縣的縣令。
不過雖然是個縣城,但臨安縣卻坐落在滄州州城,在滄州幾縣中,梁縣令作為上縣縣令,也是地位最高的。
遠遠不夠,陳寧需要對這個世界了解更多。
……
如此這般,陳寧數天的時間,基本都是在沈青竹的書房中度過。
又是一天晌午,陳寧將手中的書放下,揉了揉有些微酸的眼睛,剛想再次拿起一本新書,門口傳來沈青竹的聲音,“相公,先吃些飯菜吧,已經晌午了。”
“嗯,你這么一說我還真的餓了。”陳寧將手中的書放下,起身說道,“也不急在這一時。”
看了一上午的書,陳寧雖然有些疲憊,但是臉上卻有掩蓋不住的喜色。
這些天,他搞明白了那晚檢索不到那部電影的原因,因為陳寧的數據庫,是他所接觸過的。
現在,陳寧這些天所看得書,已經被陳寧裝入了數據庫中,只要陳寧想,甚至能夠將某一頁以圖片的形勢呈現在他的面前。
這對于面對全新世界的陳寧來說太重要了,這意味著他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融入這個世界。
同時,陳寧還意外的發現,他現在對自己的身體,擁有極致的控制力,意念所至,行動竟可做到不差分毫。
別的不說,他用筆臨摹落下的字跡,簡直可以稱得上是人肉打印機。
這些天,陳寧看的幾乎都是歷史,風俗,神話傳說之類的書籍,能夠讓他更加了解這個世界。
他現在已經確定,這就是一個架空的世界,很多東西和自己原本所在的世界是截然不同,同時又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看起來就像是兩個原本相同的世界,在某個節點上產生了分歧,造成了一系列不同的情況下,又產生了一些重疊。
沈青竹看著喜形于色的陳寧,看著他問道,“相公,你是不是記起些什么了?”
陳寧搖了搖頭,說道,“沒有,還是什么都想不起,只是看到了書中的一些趣事,這才感覺有些好笑。”
“什么趣事?”沈青竹感興趣的問道,這些天沈青竹和陳寧聊天,感覺陳寧有時候的思維方式讓她感到格外的驚奇,說出來的話也很有意思。
“看了一則中秋拜月傳說的解釋,說是嫦娥仙子為了不讓蓬蒙奪去了不死藥,自己一口吃下不死藥反而成仙向天上飛去,后羿發現后拼命的追,可是怎么也追不上,無奈之下后羿就擺上香案,在上面放滿嫦娥喜歡吃的果餞,百姓們知道嫦娥成仙后,也和后羿有樣學樣,這才有了中秋拜月的習俗。”
“這難道不是愛而不合的凄美故事嗎?故而中秋那天才要團圓,相公為何說是趣事呢?”沈青竹不解的說道。
陳寧看著沈青竹神秘兮兮的說道,“其實我感覺,我們大家都被后羿騙了。”
“為什么?”沈青竹低頭思考。
“你想啊,如果后羿想要見嫦娥,早就一箭將月亮射下來了。那可是能夠射日的男人!”
……
“姐姐,你說后羿為什么不把月亮射下來呢?”沈青竹對沈青梅說道。
“吃飯!”沈青梅說完,狠狠的瞪了陳寧一眼,看得陳寧屁股下面直冒涼風。
陳寧也很無辜啊,他怎么知道看起來那么才女的沈青竹,怎么就搞不明白,這就是個笑話呢。
沈青竹還在糾結后羿射月亮的時候,蔓兒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小臉上都跑出了汗珠,人還沒等進入房中,就著急的喊道,“二小姐,二小姐不好了,街上鋪子來人,說我們的布莊有人鬧事,已經被堵起來了。”
沈青竹抬頭,已經將后羿的事情忘到了一邊,伸手遞給蔓兒一杯水,柔聲說道,“別急蔓兒,喝口水慢慢說。”
蔓兒接過水沒喝,放在一邊繼續說道,“小安說是有幾個人鬧事,說穿了我們家布匹做的衣服,結果身上起滿了疹子,正圍著我們店鋪要說法呢,說不滿意就砸了我們的鋪子。”
沈青竹眉頭輕皺,起身說道,“別著急蔓兒,我過去看看。”
沈青竹安慰著蔓兒,起身向外走去。
陳寧對面的沈青梅抓起放在桌上的長劍隨后起身。
轉眼間,桌上只剩下陳寧一人。
算了,我也跟去看看吧,反正這飯菜吃起來也不怎么對胃口。
一行五人出了門,小安頭前帶路,沈家姐妹和蔓兒跟著小安,陳寧慢悠悠的墜在最后,向著沈家的一家布莊走去。
沈青梅看了眼跟在后面的陳寧,放慢了腳步和他并肩而行,問道,“你怎么也來了?”
陳寧偏頭看了看沈青梅,說道,“以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凈,早就忘記了這滄州城的樣子,出來看看開開眼。”
聽陳寧提起失憶的事,沈青梅眼中愧疚之色一閃而逝,說道,“如果不是和官府有些矛盾,還可以托官府幫著查查你的戶籍,現在你和青竹成了名義上的夫妻,姓梁的那個狗官定不能幫你了。”
陳寧聽出了沈青梅語氣有些不對,搖了搖頭說道,“沒關系,沒準過段時間自然而然就想起了。”
不在這個話題上糾結,陳寧岔開話題說道,“沈家有什么生意上的競爭對手嗎?像這種鬧事的情況,以前也經常發生嗎?”
沈青梅聽后,皺了皺眉頭,說道,“我也好久沒回來了,不過也沒聽青竹提起以前有過這種事情。”
既然這樣,陳寧心中念頭一轉,沈家最近得罪的最狠的人,怕就是這臨安縣的“青天”大老爺了。
……
沈家布莊的門前異常熱鬧。
店鋪內空無一人,店鋪門前卻被層層堵死。
門前擔架上正躺著一個中年男子,不停的轉輾反側,口中呻吟不停,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布滿了紅疹。
“害人吶!沈家這鋪子害人吶!昧著良心掙著黑心錢,我當家的昨日穿了這鋪子的布做的衣裳,身上這疹子起得是密密麻麻,真是天殺的黑心人啊。”
擔架旁邊,一個中年婦人正跪坐在旁邊哭喊個不停,吵鬧著讓店鋪掌柜給個說法。
“看這人身上一片一片的紅,這得多難受啊,嘖嘖。”
“不會是真的吧,我前天剛剛在這買了匹布,還想著作身新衣服穿,這還能不能穿啊。”
“會不會是搞錯了,沈家那姑娘挺好個人兒,應該不能做這么昧良心的事兒吧,沈家的布莊和綢緞莊也有些年頭了,沒見出過問題。”
“這可是說不準,人吶,為了錢啥干不出來,都說商人重利,這話也不是說說玩的。”
“。。。”
看熱鬧的嘈嘈雜雜的說個不停。
在這婦人周圍,一個個拿著掃帚,棍棒,扁擔的漢子也跟著呼喝,便要砸了沈家的鋪子。
吳掌柜和小全也攔不住這些漢子,推搡之間吳掌柜直接被推到在地。
那幾人抬腿便要沖進布莊去砸店。
看熱鬧的人群中,一個俊俏的年輕公子眼見這一幕,伸手向前輕輕一撥,將他身前的人向旁邊輕推出了一個空當。
可這俊俏公子還沒等動身,便被他身邊的一位中男人扯住了衣袖。
那中年人的手幾乎是一觸即回。
只見他身著錦緞,雙目黑白分明,顧盼生威,但看向身邊那俊俏公子時,卻有些拘謹,微微低頭說道,“公。。。公子,我們還是先看看,事情還不明了,還是不要多生事端。”
這一句話的耽擱,那鬧事的五人已經闖進了沈家布莊。
人群中,那俊俏公子神色一緊,而后似有所感,轉頭間一道白衣身影已經閃入人群,眾人還未等看清,只覺身邊一陣清風拂過,帶起陣陣清香,那白衣身影已經沖進了布莊。
人群之外,看著如煙一般飄去的沈青梅,陳寧焦急喊道,“大姐你輕一點,注意分寸!”
碰瓷的是大爺啊,那可是不能打,想著面如寒霜而去的沈青梅,陳寧有點方。
砰砰砰砰砰。
沈青梅進去還不到一息的時間,剛剛進去那五人比進去更快的速度飛了出來。
立著進去,躺著出來。
沈青梅也隨后走出,將長劍雙臂環抱在胸口,冷眼看著眾人。
街道斜對面一家酒樓,二層靠窗的位置看著站在沈家布莊門口的沈青梅,嘴角露出一絲得逞的笑容,對身后站著的人說道,“是時候了,讓他們趕過去。”
……
沈青梅這一出場,不管是看熱鬧的,還是鬧事的,立時被震在當場。
那中年婦人看著沈青梅愣了片刻,才接著響起哭鬧聲。
“啊,打人啊!欺負人啊,害了我們當家的還當街打人!啊。。。沒天理啊,青天大老爺啊!”
“殺人啦,誒呦,痛死我了,殺人了啊!”
那婦人這一嚎,被沈青梅扔出來的五人也是一愣,有的捂著胸口,有的捂著屁股各自哀嚎。
“麻煩讓一讓,謝謝,哎讓一讓小哥。”
陳寧嘴里喊著借光,手上用力將眾人分開,從人群中闖了過去,中間經過那中年男人和俊俏公子時,陳寧手還沒動,那公子主動側身讓開一步。
“有素質。”陳寧對著那公子點了個贊。
陳寧看著地上哀嚎的幾人,尤其是那個捂著屁股的,又看了看站在門口冷著個臉的沈青梅的,咧了咧嘴深表同情。
陳寧來到沈青梅身邊,低聲說道,“不是說了嗎,注意分寸!”
沈青梅看著地上哀嚎的五人,厭惡的說道,“我有分寸,他們是裝的。”
陳寧仔細看了看那幾人,果然,一頓嚎叫的同時還時不時的看看沈青梅這邊的反應,那眼睛嘰里咕嚕的轉,哪里像是受傷的樣子。
沈青竹那邊和掌柜的了解了一下情況,對小安說道,“小安,你快去請郎中來給這位大哥瞧一瞧。”
說完,沈青竹來到那婦人面前蹲下,開始勸解。
陳寧看著眼前的一幕,心想這群人明顯就是來鬧事的,也就是沈青竹善良,才會真的以為自己的布出了問題。
陳寧仔細看了看躺在擔架上呻吟那人,輕聲自語道,“疹紅色,片狀且大小不一,略隆起于肌膚,面部軀干均有。”
嘴里嘟囔著,陳寧來到那人身邊蹲下,手輕觸那人額頭,低聲道,“伴輕微低燒。”
陳寧說話時,人群中那俊俏公子看著陳寧,目光微動。
“你會治病?”沈青梅來到陳寧身邊,開口說道。
“你嚇死個人啊!”陳寧一驚,說道,“走路能不能有點聲音,而且你們練武的都這么厲害嗎,我這么小聲說話你都聽得到?”
沈青梅正想細問那人的病情,圍觀的眾人一陣嘈雜,從中間分出了一條路。
數個衙役出現在眾人面前。
“有人報官,說有奸商欺壓百姓,還仗劍傷人?誰竟敢如此大膽?”為首的捕頭一臉不善的看著持劍的沈青梅喝問道。
沈青竹幾步上前,看著那捕頭說道,“大人,是這樣的。。。”
“不必多說。”那捕頭打斷沈青竹的話,手向前一揮,說道,“去衙門再說,都帶走。”
幾名衙役上前便要拖走沈青梅和沈青竹。
沈青梅眉頭一皺,陳寧已經將兩人護在身后,看著眼前的衙役說道,“不必麻煩,我們自己去。”
沈青竹詢問的目光看向陳寧,陳寧點了點頭,低聲說道,“放心,我自有打算。”
官差們見陳寧幾人這么配合,也沒為難。
走前,陳寧對小全招了招手,耳語了幾句。
在陳寧他們走后,小全和吳掌柜一番言語,兩人便關上鋪門,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