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簡,沈簡,快醒醒,放學了。”
被人好一陣推搡,沈簡終于醒了過來。他捂著腦袋,只覺得自己暈乎乎的,仿佛坐了一個小時的過山車,看什么都在打轉。
比如眼前這個,晃過去有好幾個腦袋呢。
“你沒事吧?”
等終于從眩暈中好轉后,沈簡拍了拍胸口,很意氣的回了兩個字。“沒事!”
這里,是一間教室。擺放的整齊的桌椅,黑板上畫著宣傳海報。幾十個學生擠在不算寬敞的空間,安靜的端坐在椅子上,那姿態比擺放的桌椅還要整齊。
沈簡看到自己身上也穿了一身校服,他拉了一下,發現那校服像是為他量身定做的一樣,大小剛剛好。
真帥。
只是這是什么地方,竟然連衣服都給我換了,還是特意定做的。這要是幫我換衣服的是個美女就好了。
從想入非非中清醒,沈簡搖了搖頭,把最后一點眩暈給搖走。
雖然看到的都是一片后腦勺,但男女還是很容易區分的。教室中只坐著兩個女生,那背影跟恐龍似的,想必長相也不會好到哪里去。但是有幾個男生,身材看著不錯。
而這里除了自己同桌用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外,其他人都用后腦久盯著他,連個正視都沒有。
莫非給自己換衣服的是,身邊這位?
沈簡猛的搖頭,將自己成功搖暈后一頭栽在課桌上。大家都是男生,怎么可能!
他狠狠的掐了自己幾下,又睜眼閉眼好幾次,眼前的景象半點變化都沒有。
難道不是在做夢?還是說,現實里的他已經陷入了深度昏迷中,亦或是,穿越了?
沈簡非常看得開,試驗了幾次情況依舊沒有變化后,他選擇了即來之則安之。
下課鈴聲已經響了好幾分鐘,可奇怪的是教室里的同學卻一個都沒有動。
他們是在等什么人嗎,還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沈簡裝做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隨意的翻動著桌上的課本。
書本上所寫的名字確實是沈簡,字跡歪歪扭扭的,和他一貫的沉穩大氣一點都不符。
“肯定不是我寫的。”
書本被快速的翻動,除了最開始那個簽名外,里面什么也沒有。干凈整潔,就像是從來都沒有被翻動過。
“我這么一個熱愛學習的人,配這么干凈的課本簡直太丟臉了。”沈簡拿起筆來,隨意在上面涂起鴉來。
對于自己剛畫完的那個臉都歪了的櫻桃小丸子,沈簡表示非常滿意。
“這才符合我的學生時代嘛,太可愛了。”沒有想象力的作家是不完美的。
同桌手肘被撞擊了一下,他看向沈簡。
“不是說放學了,怎么還不走呢?”他這一涂鴉可浪費了不少的時間,但這些學生卻還坐在這里,看那完美的坐姿,像是經過了嚴格訓練留下的精英。
還好他坐最后排,沒人盯著。
他說話的聲音有點大,打破了教室里的寧靜。在一瞬間,所有同學全部齊刷刷轉頭看向他。那一雙雙眼睛,空洞而不帶任何感情,讓沈簡莫名覺得后背一涼。
還是同桌打破了這尷尬的境地。“走吧,我們去吃飯。”
同桌長了一張圓圓臉,樣子蠻可愛的,說話的時候,臉上還會浮現一個淺淺的酒窩。只是他的臉上也不帶任何表情,像是貼了張假皮一樣,令整個人失去了很多的趣味。
“好,我都餓了呢。”沈簡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來到這里,之前吃的那兩個面包的飽腹感早就過去了。現在的他肚子空空,甚至還配合的咕嚕叫了一聲。
他的教室在四樓的正中間,左右還各有一間教室,最邊上是廁所。兩邊都有通往下面的樓梯。
一路走下教學樓,沈簡連一個學生都沒有碰到。
整個學校都顯得非常安靜,完全不是正常學校的放學時間。
第四層和第三層還好,可以看得出來經過了打掃,但是二層和一層卻能看到走廊上明顯的落了灰塵。
教學樓有三棟,沈簡他們排在最后一棟,要去食堂,就要經過前面兩棟。
那兩棟教學樓樓梯處的門被關上,上面還落了鎖,門上貼著禁止入內的牌子,顯然是棄用了。
是因為招不到學生嗎?
過了教學樓后,又走了幾分鐘才來到了食堂。
食堂很大,可同時容納好幾百人。只是現在這里卻空蕩蕩的,除了打飯的阿姨竟然只有沈簡兩人的到來。
一排十幾個窗口,而開放的卻只有三個。
每個窗口的飯菜檔次不同。從高到低分別貼著價格標注:十元,五元,兩元。
紅色的紙,已經褪了色。
窗口上立著一個小小的機器,沈簡摸了摸校服口袋,從里面掏出一串鑰匙。上面一個藍色的方方的小卡片,與窗口上那個機器看起來很搭。
這個應該就是我的飯卡了吧。
摸著自己空空的肚子,沈簡直奔十元窗口。
只見里面紅亮亮一片,擺放的整整齊齊,都是肉片。
沈簡咽了一大口口水,默默的移動到五元窗口處。只因那些肉片顏色太過鮮艷,鮮艷的都在滲血。這也太新鮮了,是要現烤的嗎。
五元窗口里面也是肉,都是些雞肉鴨肉魚肉什么的,分類放好,香味也甚是誘人。
沈簡拿過餐盤,剛想點一份雞翅,話還沒出口,就看到一只白胖胖的蟲子從雞翅下翻出。
嗯,這個蛋白質含量過高,不宜多吃。
最后來到了兩元窗口處,這里和前面相比顯得極度的寒酸,寒酸到讓人完全沒有食欲。
里面擺放著的是一盤青菜,一小盤酸豆角。青菜不知道是被炒久了還是放置的時間太久了,那顏色和某臭的顏色一模一樣。
“還有其他吃的嗎?”
同桌搖頭。
沈簡最終放棄,點了一份青菜和酸豆角。主食就是兩個饅頭。這是他感覺自己唯一還能吃得下的東西了。
窗內站著的阿姨只露出半張臉,另半張藏在口罩下面。眼睛有些泛紅,像是很久沒睡一樣。她就那么站著,一動不動,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像個機器人一樣。
在沈簡點了菜后,阿姨機械的拿著勺子,一勺就勺掉半盤青菜。
這是沈簡第一次看到不手抖還這么大方的阿姨了。
打完菜后,沈簡端起餐盤就要走。機器人似的打菜阿姨用那雙泛紅的眼睛盯視著他,聲音透過口罩傳出。“好好吃,珍惜吧。”
沈簡咧嘴一笑,將餐盤舉高了點。“謝謝,我可是個特別愛惜糧食的人。”
等沈簡來到餐桌前時,同桌已經早就開吃了。
他的餐盤中放了一只鴨腿,兩只雞翅,一份滿滿的米飯。吃的滿嘴流油,速度還極快。
沈簡忽然有些同情自己,這對比太過強烈了。簡直就是貧民少年碰上了富二代。
但是當一只小白蟲爬出來被同桌一口咬成兩半時,沈簡立馬寒毛豎立,轉了個彎,自己坐一邊去了。
再度仔細的檢查了一下自己的饅頭和青菜,確定里面沒有什么奇怪的東西后,這才放開的吃了起來。
饅頭已經開始變冷了,有點硬邦邦的,味道更是如同嚼蠟一樣。青菜的味道就更不用提了,它不只長得不好看,它還沒放鹽!沈簡趕緊夾了點酸豆角放嘴里,渾身抖了抖,那酸爽……
他剛想跑去向阿姨們提下建議,就看到門口涌進來大批的學生。他們像餓死鬼投胎一樣,匆匆奔往窗口。
剛站起來的沈簡就這么被他們又給推了回去。
沒辦法,沈簡只能默默的閉上眼睛,視死如歸一般。將三樣東西混在一起,拼命的往嘴里塞。
只要我吃得夠快,那些味道就嘗不出來。
在沈簡終于放下碗時,所有的同學也都落在了座位上。他們吃著手里的飯菜,眼睛卻死死的盯在了沈簡身上,那大口嚼肉撕咬的模樣,就像是將嘴里的東西當成了沈簡的腦袋。
什么仇什么怨啊。
“我們回宿舍吧。”同桌已經收拾好了,過來他身邊詢問道。
作為一個被全食堂學生仇視的人,同桌是沈簡唯一的白月光了。
“快走快走。”
這情景太過詭異,他怕自己再呆下去,等那些學生吃完,估計真得來咬他幾口了。
摸了摸自己的臉,難道是因為太帥的緣故?
宿舍里面應該是有鏡子的,得好好照照。
宿舍的位置在食堂的斜對面,中間隔了一條大道,還有一片荷塘。
荷塘里的花早已枯死,只剩下了一些殘枝斷梗。里面的水很淺,而且非常的渾濁,卻還是能看出底下全部都是淤泥,不時的還冒出兩個泡來。
沈簡趴在圍欄往下看,想要看到魚兒浮出水面。但是他等了好幾分鐘,卻一條魚都沒有看到。那冒出的泡泡倒是不時的更換位置,吐得很勤快。
“你在看什么?”
“有沒有釣桿啊?”
“學校里怎么會有那種東西。”
好像也是。“那老師手里會不會有?”
“不知道。”
嗯,那晚點去看看,要是能借來釣幾尾魚也好啊。
走過了荷塘,再往前走了一分鐘,拐了個小彎繞過一片樹叢后,宿舍的面目終于浮現了出來。
灰白色的瓷磚墻面,看樣子有些年頭了。上面爬了不少的青苔,甚至還有其他植物殘留的痕跡。
外面砌了一棟高墻,墻面高度剛好卡在一層和二層的中間,這應該是為了防止學生晚上外出修建的。
宿舍唯一的出口就是正面圍墻中間修筑的鐵門,門上用的是電子鎖,算是這學校里看起來最高檔的東西了。
宿舍樓也是四層,分兩棟。中間隔了半人寬,像他這種偏瘦的成年人進入里面都會被卡住,所以那里是絕對無法通行的。
左邊是男生宿舍,右邊則是女生宿舍。
沈簡所在的寢室也是在四樓。
從上往下俯看,這高度。要是發生了點什么事情,怕是不好跑吧。
同桌帶著他停在了404宿舍門前。
沈簡盯著那個號稱不怎么吉利的數字看了好幾秒,總覺得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生。畢竟在恐怖小說里,很多事情的發生都與4這個數字有關。
門被打開,里面已經坐了兩名同學。
寢室里面一共擺放了四張床,分上下鋪,兩兩相連,左右各二。所有的床鋪上都鋪上了被子,而那兩名同學就坐在右邊進門的上下鋪。
同桌進去坐在了右邊靠里的下鋪上,沈簡四處看了下,發現左上鋪貼了他的名字。
為什么只有自己的床鋪貼了名字,他們的卻沒有,難道是怕自己找不到床?
床上的被子應當是學校統一發放的,畢竟這整齊劃一的純白床單,純白被套,純白枕頭……
這,到底是進了賓館還是進了太平間啊!
你弄個東北大花襖子也比這好看啊!
沈簡在心里默默的吐槽著,卻還是乖乖的爬了上去。他想看看這宿舍里面有沒有什么東西能給他提供點信息,好讓他知道自己究竟是到了一個什么地方的。
鏡子沒有翻到,倒是從枕頭下摸到了一個尖銳而帶著冰涼的東西。
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另外三人都躺在各自的床上,像是對什么都沒有興趣一樣。或閉目養神,或呆望某處。
小心的將枕頭翻開,下面安靜的躺著一把剪刀。
剪刀被磨的很鋒利,甚至于閃著寒光。應當是經常被使用,所以把手上的皮都有些被磨掉了。
為什么在自己床鋪的枕頭下,會藏著一把鋒利的剪刀?是為了防止什么東西,還是為了防什么人?
總之這把剪刀處在這個位置,很大的可能是為了防止宿舍里面的某些東西。
沈簡毫不客氣的將剪刀給藏進了衣服里面,這里的學生看起來確實是有那么點與眾不同,還是防著點好。
床上再沒有了其他收獲,沈簡只得又跑了下去翻其他的東西。凡是屬于他的,上面都被貼上了名字,就像是專門等著他去認領一樣。
將所有東西都翻了個遍,沈簡更是體會到了什么叫寒酸,就幾件衣服,一些正常的生活用品。連點零食都沒有。
畢竟屬于他的東西就一個箱子,里面就裝了一身換洗的校服,還有幾套內里的衣服。
真是寒酸啊,寒酸。
沈簡走去了后面的洗手間。
洗手間比宿舍小一半,左邊是廁所,右邊是洗漱臺。
老舊的宿舍樓里,衛生倒是打掃的挺干凈。比如那個廁所,被刷的白白凈凈的,想必蹲上去不小心一點都會打滑。
可邊的水槽上安裝了兩個水龍頭。水槽也被清理的很干凈,擦的亮晶晶的。但是在下水道處卻留下了一縷長發,顯得很是突兀。宿舍里都是男生,也沒看到哪個留著長發呀。雖然他現在只見到了三個,但是之前在教室的時候也沒見班上的男生留有長頭發的。
莫非是誰的女朋友帶進來的?
沈簡走過去,拉了一下那一縷長發。誰知它吸溜一下,自己滑了下去了一半。
沈簡:……
還會自己動?
沈簡伸了手再跑去拽,那頭發就像是長了眼睛一樣。他一碰到,它就自己溜下去。
“嘿,我就不信抓不到你!”沈簡直接掏出了剪刀,那縷頭發立馬豎了起來,像是被嚇著了。
在沈簡的剪刀咔嚓插到下水道口時,它徹底的不見了蹤影。
和頭發玩了半天你追我趕的沈簡收好了剪刀,往里面看了看,確定那頭發徹底跑了后嘆了口氣。
“下次一定抓到你。”
洗手臺上放著洗漱用具,沈簡的名字也依舊牢牢的貼在上面,沒有一點破損的痕跡。
只是八張床,洗漱用具卻只有四份。剛好符合現在里面呆著四個人的設定,另外那幾人是不愛衛生嗎,還是只是鋪了張床作為臨時住的地方,壓根就沒有長駐寢室的打算?
將手洗干凈,視線放在了別處。
陽臺的窗戶上裝了防盜網,用的卻是鋼筋。
這是真防盜啊!
沈簡走了過去,拉了拉,顯然鋼筋深深的嵌入了墻壁中,很是牢固。
仔細看去,卻發現鋼筋外面有兩上奇怪的印子。沈簡伸了手過去比劃了下,大小差不多。
是手指印。
誰這么能耐,鋼筋上都能印上手指印。
現在的沈簡也算是站在學校的高處了,透過窗戶理應可以俯瞰學校外面的景象。
但是學校里的綠化做的實在是太好了,到處都種著樹。還是非常高大生長得極其茂盛的樹。
枝椏互相交錯,樹葉聚在一起,將視線給擋的死死的。
沈簡從那些微的縫隙間隱約看到了一些東西,但是想看清楚時,卻信念又被擋住。那些樹葉被風吹著,就像是有意在遮擋他的視線。
果然要了解這個學校,在這井里呆著是不行的,還得跳出去看看才可以呢。
學校里是不允許私自攜帶手機和任何電子產品的,學校到處都貼著這種警示標語。有沒有其他人偷偷攜帶了沈簡不清楚,至少他醒的時候,除了一身衣服和那串鑰匙,身上空空如也。
所以唯一能看時間的就只有學校自備的鐘表了。
時鐘在教室的墻上掛了一個,寢室的墻上也有一個。就在門的斜上方,抬頭就能看到。
現在顯示是下午五點半,中間還有一小塊顯示著星期日的字樣。
“我們晚上還有課嗎?”
原本閉著眼睛的同桌在聽到沈簡的問話時就睜了開來。“沒有。”
那就是說可以放肆的在外面玩了。
“這么躺著也太無聊了,我們出去散散步消消食吧。”
沈簡捂著自己半飽的肚子違心的說道。
他的提議倒是得到了同桌的響應,因為他已經在穿鞋子了。
“你們去嗎?”沈簡問另兩位舍友。
只是兩位同學對此半點興趣都沒有,甚至還翻了個身,將臉側向墻面,把屁股對準了他。
沈簡也不在意,跟在同桌身后慢悠悠的蕩了出去。
宿舍的走廊空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所有的寢室門都被關上,也不知道里面是住了人還是沒有住人。
沈簡以為只有男生宿舍是這樣的,沒想到經過女生宿舍樓時,也是這樣。
空蕩的走廊,關閉的寢室門,甚至一件衣服都沒有晾掛出來。安安靜靜的,完全看不出里面像是住了人的樣子。
這里的人是真奇怪。
兩人一路往最左邊走去。
同學們似乎只在生活的小片天地里做文章,其他地方就沒怎么管了。至少,越往走越偏的地方就越糟糕。
走過了宿舍樓后,是一條小道,道路上長滿了野草,只能勉強下腳。
邊上就更是慘不忍睹,那些野草瘋長,已經有小腿高度了,茂盛得很。
再經過了兩片樹叢后,兩人來到了最邊沿。
這里是一堵高高的圍墻,沈簡比劃了一下,發現它幾乎和宿舍樓等高。而且上面光滑平整,長滿了青苔,顯然是沒有人能爬得上去。
最奇怪的是圍墻下,那里是一排排整齊的土包。
土包緊挨圍墻,兩步一個,上邊聚集著不少的蟲蠅,散發出一股腐臭的味道。
土包上的土很新,看起來就像是不斷有人翻過一樣。在它們的周圍,長著一片鮮艷的紅。
這花沈簡是認識的,叫彼岸花。
傳說,彼岸花是生長在黃泉路上接引亡者的。在學校這種教書育人,神圣的地方,竟然有著長得像墳地的土包,還開著彼岸花。
莫非,它真的是墳地?
“這花?”
“走吧,這里太臭了。”同桌說話時,神情麻木,就像是看透了世間生死,已經超然脫俗了一樣。和他說出的話一比,完全看不出來他有半點嫌棄的地方。
不過這味道確實是不好聞,沈簡只覺得自己胃里有一點點翻騰。
本來就沒有吃飽,要是再吐了,可就真對不起自己了。
離開圍墻邊,再度回到小道上,轉了個彎,一路往與圍墻平齊的前方走去。
女生宿舍樓前,也有一棟建筑。
但是吸引著沈簡注意的,是身處它旁邊的籃球場。
整個籃球場被用鐵絲圍了起來,里面的籃框生了厚厚的銹,架子歪歪斜斜的,地上更是鋪滿了落葉,顯然是已經許久沒有使用了。
在籃球場的角落處有一個癟了的籃球。沈簡走了過去,將上面覆蓋著的幾片落葉吹開,伸手摸向了那個籃球。
不過輕輕動了一下,便有腐臭的氣息從里面傳出,比土包那里的味道還大。
沈簡捂住口鼻,只覺得這個籃球和平常的似乎長得不一樣,但具體哪里不一樣,他又說不出來。可能是它癟下去后,失去了原本身為籃球的尊嚴了吧。
撿了根樹枝,沈簡離的遠了點,將那個籃球給戳到了一邊。
籃球下,密密麻麻的白色蟲子爬出。與食堂里看到的白胖的蟲子比起來,顯然個頭要小上許多。應當是伙食不足的原因,但是勝在數量上占了很大的優勢。
沈簡看的頭皮發麻,密集恐懼癥都要犯了。
而那些落葉也不時的會晃動或者被頂起,仔細看去就能發現,里面都是這類的蟲子在爬動。
受不住了。
沈簡趕緊回身,面對的剛好是身后的那棟建筑。
建筑上書著教職工宿舍樓幾個大字,顯然就是老師們住的地方了。
這棟樓只有兩層,而且沒有圍墻,倒是一覽無余。
自來到這里后,還沒有見過老師呢。
“我們去借釣魚竿吧。”沈簡有點興奮的朝那里走動,手卻被同桌拉住。
“我們去別的地方轉轉吧。”同桌一邊說著,一邊將他往另一處拉。
看似只是輕輕的抓著他的手臂,但沈簡卻用盡了力氣都掙不開。
這只有臉上有點肉肉的同桌,力氣竟然這么大,倒真是出乎了沈簡的預料。
只是,為什么不能去教師宿舍樓?
沈簡被拉著,頭卻轉了過去。
二樓的窗戶上,正印著一張臉。灰白的皮膚,血紅的眸子。見沈簡望過來,原本緊閉著的嘴巴慢慢張開,咧出一個大而詭異的笑來。
這張嘴是真的大啊,看起來都快咧到耳后根了呢。
沈簡拿另一只手,放在嘴巴上,將之扯開。
“咧……”做了個大大的鬼臉。
探索學校的活動依舊在進行中。
兩人從前面的樹林外繞了過去,走上了主道。
沈簡看了一下,這里也都是圍墻,連個校門都沒有。
校門不開在正前方,難道開在其他的地方?
走過主道,就來到了教學樓的前面。
這里,是一個小型操場。
操場上放了兩張破爛桌子,中間被同樣破爛的小網子隔開,上面還有兩個破舊的乒乓球拍。
操場一側的中間也被拉了網,只是現在已經倒在了地上,完全破爛了。
地上依舊積了落葉,只是想對來說要比籃球場那邊少上很多。顯然是有被打掃過。
沈簡仔細的看了下,發現落葉下面沒有白胖的蟲子,所以放心大膽的走在了上面。
在操場的旁邊,靠著圍墻處建了一個長長的車棚,應當是為了給學生停車用的。只是現在也被廢棄了。車棚的支架上生了銹,里面也只有積水和落葉了。
沿著車棚的,依舊是和之前一樣的土包,它們藏在大樹后面,排列的整整齊齊。
這些土包如果真是墳包,那得死掉多少人啊。莫非學校的人少,是因為都掛了?
從小操場旁的道路上走過,經過三棟教學校,后面就是供應熱水的地方了。它和食堂也就相隔了幾級臺階的距離。
房內正冒著熱氣,顯然是正在燒制熱水。
沈簡原本想要進去看看的,但門上掛著閑人免進的牌子。而他之所以沒進去,并不是因為這個牌子,而是因為大門緊閉著,他打不開。
再往后就再一次到了學校的邊沿了,也算是學校里面占地面積較廣的一處了。那里,是一個大型操場。
操場邊上是環形跑道,這里被打掃的很干凈,目之所及之處,就只有幾片落葉,顯然是經常使用,所以有被經常打掃的。
邊上也種了樹,但這些的樹卻與別處不同。低矮不說,還都枯萎了。樹木干枯裂皮,像是缺了很久的水,以至于它連樹葉都不長了。
光禿禿的樹枝縱橫交錯,遠遠看去,就像是無數只手在伸長著對人發出呼喚。
樹后依舊是一個一個的土包,只是在這里要比之前看到的地方要密集一些。
令沈簡最為驚異的是,環形跑道的中間,也是一個一個的土包。
那些土包互相連在一起,占滿了整個操場中間,一眼看去,完全數不清究竟有多少個。
土包上的土比其他地方不同,這里土質的皸裂程度要比其他地方高,可它又像是剛被翻新了一樣,干濕的土都混雜在一起。
這種感覺就像是,有人從里面鉆了出來,又爬了進去,復又將那些土給重新蓋了回去一樣。
由于離的比較遠,沈簡看的不是很清楚。所以他決定走下去仔細看看,但卻被同桌再一次拉住了手。
“時間不早,該回去了,不然宿舍就要關門了。”他的語氣不再像之前那么溫和,帶了幾分強硬。同時也再度抓住了沈簡的手臂。
男子漢大丈夫的,別動不動就拉手啊!
沈簡掙不開,只得乖乖的跟在后面,不敢反抗。
往回走的過程中,天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了下來,不過半分鐘的時間,兩人才走到食堂與宿舍中間的主道上,就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不好。”同桌拉著沈簡跑了起來。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同桌卻像是在走著最熟悉的路線一樣,完全沒有碰到什么東西,跑動的路線也很是明確。
眼睛慢慢的熟悉了黑暗,天空有星星閃爍出來。沈簡這才發現他們已經跑到了荷塘邊。
雖然看不真切,但是一些模糊的影子是能看到的。比如拉著他跑的同桌,再比如荷塘邊站著的那位。
“那里有人。”沈簡往那里指過去。
同桌帶著他停了下來,看向那邊,可是那道人影卻已經消失不見。
“咕咚”陷入泥潭里的聲音,夾帶著一點擊水的聲音傳來。
“救,命……”有人的聲音從荷塘中傳來,聲音含糊不清,就像是嘴里被塞滿了泥。
沈簡也看到那道身影不見了,是因為天太黑,所以掉進了荷塘里嗎?
“有人掉進去了,我們要去幫忙拉一把嗎?”
同桌沒有回答,但是放開的手卻已經說明了一切。
“救,命……”聲音大了一點,生怕兩人聽不到一樣。
沈簡跑向荷塘邊,站在欄桿前看向荷塘中間的位置。
那里,正站著一道身影。他伸長了手,大半個身子被埋在淤泥底下,艱難的挪動著。
“嘿,要我怎么幫你?”
“救,命……”身影機械的重復著這句話。
唉,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沈簡開始尋找能救他的東西。
那淤泥他白天偷偷丟了石子試過了,應當是很深的。看這人,都被埋了一半了就知道,是真的很深。所以讓他下去救,是沒有這么圣母的。
“有沒有竹竿或者是釣魚竿啊?”
同桌沒有回答,他就靜靜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沒有得到回答的沈簡依舊在四處找著,可是這里卻連根長一點的樹枝都沒有。更不要說還要能伸到荷塘中間的了。
“要不,我去老師那借吧,他們那里肯定有釣魚竿的。”沈簡找樹枝無果,已經在計劃著往教職工宿舍樓那邊跑了。
剛跑了兩步,手臂再度被抓緊。
“救命……”底下那位看到沈簡跑了,似乎是急了,喊的聲音更大,也更急促了起來。
他在淤泥中掙扎著,往前挪動的速度也加快了幾分。
“別去,回宿舍。”
再一次被拉著跑,沈簡只聽到風刮過耳邊的聲音,以及后面那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急促的呼救聲。
他們離荷塘越來越遠,到了后面,那聲音就像是發怒了一樣,開始吼了起來。帶著塞滿嘴的淤泥,吼出了震天的氣勢。連帶著行動的速度也從開始的挪動變成了自游泳一般。
沈簡回頭喊道:“不是我不救你啊,我沒找到工具啊!你自力更生吧!”
當他們來到宿舍樓前時,那道身影已經徹底脫離了荷塘,一跳三丈高,直接蹦了出來。像是裝了個彈簧一樣,一蹦一蹦的跟在兩人身后。
宿舍大門在身后關閉,同時也隔絕了那凄厲的呼救聲。
沈簡推了推門,紋絲不動。
喲,這么智能,還能自動感應把門關上呢。
“走吧。”同桌心不跳氣不喘的,仿佛剛剛拉著沈簡跑的快的人不是他一樣。
“為什么不開燈呀?”這學校也不缺供電系統啊,這電子鎖都能用,可是為什么晚上宿舍樓里卻不開燈呢?
不只是宿舍樓,整個學校都是如此。黑漆漆的,跟座鬼校似的。
“晚上盡量別出門。”這是同桌在進入寢室之前和他說的。說完就自己走了進去,直接爬上了床睡覺了。
沈簡倚著欄桿往下望去,那追趕著他們的東西依舊在宿舍樓前一蹦一蹦的。那道門成了它無法跨越的阻隔。而在那高大的樹叢后面,似乎有更多的東西在一閃而過。
打了個哈欠,隨手將門給關上。沈簡也翻身上了床,手伸入口袋,握了握那把鋒利的剪刀。
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睡著的,當他再醒來時,是被自己咕嚕咕嚕叫的肚子給鬧醒的。
果然,這學校的食品安全需要受到極大的關注啊。自己吃的最普通的青菜饅頭竟然也會鬧肚子。要是吃了那高蛋白和鮮的不能再鮮的肉,那指不定會成什么樣呢。
輕輕的爬下床來,看到所有的被子都微微隆起,寢室里的人都睡的相當的熟呢。
一路來到洗手間,那鋼筋制造的防盜窗上有什么東西在一閃而過。
風呼呼的刮著,外面的葉子互相摩挲,發出極大的響聲。
不知何時升起的月亮,光線悄然灑下,照了進來,讓這原本黑暗的環境被籠罩上一層柔和的冰冷。
沈簡順利的找到了廁所門,第一個推了一下,不動。
有人在里面呀,不得已,他只得去了另一個。
才剛蹲下,就是一片唏里嘩啦。
“嗚,舒服。”
長長的噓了一口氣,再深呼吸時,沈簡卻咳嗆出聲,這也太臭了吧!
他扯了紙貼,捂住了口鼻,但那臭味卻像是透過皮膚直接鉆進身體一樣,怎么也擋不住。
沈簡被熏的幾欲作哎,剛好肚子也舒服了一點。趕緊解決完畢沖了水就出了廁所。
走出來才沈簡才發覺不對勁,那臭味不是從自己那間傳出來的,而是從隔壁關著的那間傳出來的。
實在是,太臭了啊!
沈簡跑去敲起了門:“喂,同學,你能不能先沖一下廁所啊,這也太臭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盜了具千年僵尸藏在里面呢,這味道,得積累了多久啊。
他委婉的提醒并沒有得到回應,反而那臭味更加濃郁了。
不聽勸就算了,竟然還變本加厲!
沈簡再次敲門,聲音大了一些:“同學,你這樣可不好啊。污染環境不說,你就不怕把自己熏暈了在里面嗎?”
依舊沒有得到回應,臭味卻不斷的往外飄著。
難道真的被自己熏暈在里面了嗎?
沈簡抬起手來,準備第三次敲門。
“叩叩。”
他的手離門還有零點零一公分,但敲門聲卻傳了出來。
是里面的人在敲。
緊接著“叩叩”又是兩聲。
這是什么意思,回應,暗號?
沈簡在等著對方正視自己太臭的問題,可是對方卻愛上了敲門。
每隔幾秒就是一個“叩叩”,節奏把握的相當精準。
有一句話叫“與惡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亦與之化矣。”沈簡覺得里面這貨不是被臭味同化了,就是他腦子有坑,聞不到自己的臭味。
沈簡狠狠敲了門,聲音嚴肅的告知對方。“先沖廁所可以嗎?”
但同樣的,他的話再度被無視掉,對方樂此不疲的回應著那有節奏感的叩叩聲。
“我去,你再這樣,我就要踹門了!”沈簡覺得自己不能再等了,對付這種腦子有坑的就不能用正常的方法對待。
就算是力道重了,不小心把里面那貨給踹暈了,那也是他自找的。
顯然,里面的人也聽到了沈簡的話。他敲擊的力度更大了起來,節奏也開始變得急促。
從最初的幾秒一叩變成了一秒一叩,力道卻越來越大。
沈簡開始去找水桶,他先接了滿滿一大桶的水提到門邊。然后抬腳,用力的往門邊踹去。
“你在干嗎?”隨著“咚”的踹門聲響起,同桌的聲音也同時在耳邊響起。
看著沈簡一臉怒氣,鼻子里還塞著兩團紙,腳用力踹在廁所門上的奇怪造型,同桌好奇的問道。
“噓。”沈簡將手放在嘴邊,示意同桌別說話。“你不覺得,這味道很臭嗎?”
同桌搖頭:“什么味道?”
“咦,你竟然沒聞到,鼻子是堵住了嗎?”
里面的敲門聲在沈簡踹了一腳后終于停止了,至少到目前為止,沒有再聽到叩叩的聲音了。
那臭味,難道也消失了嗎?
沈簡停了下來,仔細的感受了下,好像確實是沒有那么臭了。
他試探著將鼻子里塞著的紙取下,味道,竟然消失了,只余下空氣中還殘留著一絲,如果不注意的話,很容易忽略掉。
同桌伸出手來,輕輕的推了一下那門。門應聲而開,里面空空如也,干干凈凈的,沒有人影,連垃圾都沒有。
“算你跑的快!”沈簡往里呸了一聲,臭了他這么久,就這么溜了。
要是同桌再晚出來一步,讓自己把門給踹開了,就有他好看的。
只是這么狹窄的廁所,那東西能躲到哪里去呢?
翻墻?越過上面的墻就能跑到自己之前的那個蹲坑了。
沈簡打開了自己的那扇門,里面依舊是空空如下。
外面的風呼呼刮過,仿佛夾著雜一絲臭味在里面。
難道是從窗戶上逃跑了?這么小的地方也能鉆過去?
沈簡趴在防盜窗上往外看,隱約能看到的身影似乎更多了。但仔細看去,卻又什么也看不到。
“還不睡嗎?明天有課。”同桌已經從洗手間里轉了一圈出來,此時正在洗漱臺那里洗著手。
他聲音平靜,像是在對自己說,又像是在問沈簡。
“啊,睡了。”繼續打了個哈欠。要不是鬧肚子,他才不會大半夜的起來呢。
那溫暖的被窩,它不香嗎?
回到寢室內,所有被子依舊高高隆起,大家正安靜的睡著。
隱約間,有什么奇怪的味道散發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