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半仙和陶滿山自然也注意到這隊騎兵,看著落了好幾步的顏川,這次倒是胡半仙主動開口。
“不用看了,這是鎮川黑甲騎,直屬鎮川中軍。為首的那位就是黑甲騎的將領彭林君,也是軍中惟一一位女將領,在咱們鎮川可是出了名的彪悍好戰,這次勢力戰黑甲騎肯定在參戰名單里。”
胡半仙難得對顏川費了番口舌解釋,說著說著倒是勾起了他自己的興致。
“說到這位彭林君,俏是俏,可惜太辣了些。好些個英雄才俊想跟她結為CP都被拒絕了,我記得臨城有個幫派棟梁何春生曾經發帖造謠說彭林君答應做他的游戲伴侶,后來被她強行拖進論劍場輪了十多個回合,導致何春生以后再也不敢和別人比武了。”
顏川問道:“能夠參加勢力戰的話,那她不是也只有地塵境嗎?”
胡半仙聞言挑了挑眉毛,打開折扇戲謔道:“只有地塵境?同一境界造詣有高有低,有的甚至可以越境挑戰。都說地塵境的玩家最多,那是人們忽略了一個更龐大的群體,連地塵境都不到的人我境!”
雖然吃了個不冷不熱的軟釘子,不過玩家實力不能光看境界,這點顏川深表認同。
如果只看紙面實力論高下的話,大家擺開數據比一比就行了。而戮雪江湖最大的特點,一是真實感,二是可能性。
幾人這邊說著,顏川突然感覺一道目光投來,本能地抬眼相視,正好看到黑甲騎那位女將領遮在頭盔下的清冷雙眸。
胡半仙察覺到異樣,趕緊拉了兩人就走,似乎非常害怕得罪這位彭將領。
坐在大馬上的彭林君把視線從拐角的地方收了回來,心中波瀾不興,再次直視著前方,鎮南大道的另一頭便是城主府。
她想著,他應該已經收到了自己提前送回來的密報。
……
……
止戰花下果然是個小幫派。
顏川站在青虹巷子的青石路上,看著幫派大門,感覺到了插隊做生意的手機維修店。
只有懸掛的門頭用了一塊相對貴重的云英木,龍飛鳳舞地刻著“止戰花下”四個字。
顏川看了眼陶滿山,從他臉上看到了一絲羞赧。
這條巷子他們之前瞎轉的時候明明路過,愣是沒注意到。
三人還沒進去,里面已經有人聽到動靜出來相迎。人還沒有露臉,聲音卻已經傳來。
“是陶老哥到了吧,快請快請!”
顏川跟在陶滿山身后,來人微胖身材,個子不高,穿得一點兒也不比胡半仙差。
胡長老介紹說這位就是本幫的幫主花間指,不及介紹另一邊,花幫主就給了陶滿山一個大大的擁抱。
“花幫主果然是豪爽之人,不拘小節。”陶滿山笑道,感覺此人頗合自己心意。
“陶老哥謬贊了,江湖中人沒有那么多的規矩,到了這里以后就是自己人!”
花間指這時看到后面的顏川,遲疑問道:“這位是?”
陶滿山讓出身來熱切介紹:“忘了給花幫主介紹了,這位是我新結識的兄弟,張青銅。”
“哦。”
不料之前還笑容滿面的花間指這時只是淡淡地應了聲。
顏川同樣微笑著,這次沒有再躬身行禮。
陶滿山見狀,覺得花間指的態度有些吃味,畢竟是自己帶來的人,也一改熱臉哼道:“怎么,花幫主是對我兄弟有意見,還是對我有意見?”
胡半仙見自家幫主表現得比自己還明顯,意識到有些不妥,不得不出來解圍:“陶兄別誤會,張兄弟既然是你的朋友,自然也是我們的朋友。我們一定會給張兄弟安排好住的地方,到時候再去此地的萬福樓給張兄弟尋個差事,陶兄不要有所顧慮才是。”
話說到這個份上,陶滿山知道讓張青銅跟著自己一起加入止戰花下的話是說不出口了。只是他在城門處自信滿滿地允諾過,這時臉上多少掛不住。
胡半仙拍著手里的扇子趕緊補充道:“陶兄心意本幫自然不舍得辜負,不然花幫主也不會急著趕回來為您接風吶!”
幾人在止戰花下的門口起了爭執,原本清凈的青虹巷子忽然多了些三三兩兩的人,慢慢湊了過來。
說是巷子,其實并不狹窄,反而古香古色頗有韻味,是不少幫派駐所的首選。
然而勢力戰在即,大家都在招兵買馬,發展好點的幫派更是還要應付城主府分發下來的指派任務,留在駐所的畢竟是少數。
由此可見,一幫之主親自等候,止戰花下對陶滿山算是給出了極大的誠意。
可誰知冒出一個張青銅來。
花間指和胡半仙明顯都沒有打算接收他這個附贈品。
花間指見人多了起來,看了幾次胡半仙,胡半仙給了個堅定的眼神,他頓時領會。
想想也是,別看陶滿山對張青銅嘴上照顧有加,可真的會為了一個認識沒多久的小子放棄止戰花下?
再不濟止戰花下也是一個四級幫派,已經可以向所在駐地申領很多獎勵任務了。
他之前故意對張青銅作出冷淡的態度,既是給陶滿山看的,也借此讓張青銅主動一些知難而退。
按照胡半仙早前對陶滿山的描述,這個人的毛病就是愛夸海口且不經腦子,事后不定怎么后悔呢!只要給個臺階有條退路,他絕對不會拒絕。
基于這些判斷,花間指胖臉一肅:“陶老哥,胡長老的話正是我的意思,你風塵仆仆過來也不容易,可別讓好端端的接風宴涼掉了啊!”
能做一幫之主多少有些手段,花間指軟硬兼施,又有個唱紅臉的胡半仙從中攪和,一時間弄得陶滿山不知所措。
圍觀的人也看了個大概,聽了個明白,卻沒有人出來多嘴。
都是為了生存,為了更好地發展,止戰花下的做法在他們看來無可厚非。
就好比兩個人同時去企業面試,公司自然選擇更能創造價值的一個。
“這……”
陶滿山遲疑說道:“那就按照你們說的,給張兄弟找個住處,尋個差事。”
花間指聞言臉上立即綻開了笑容,連連道是,胡半仙也搶著答腔。
一旁的顏川跟著笑了,有滋有味地看著三個男人同臺飆戲。
安排住所?尋個差事?
聽著不錯,也正是他目前亟需的,因為他無法像其他玩家一樣困了就下線睡覺,餓了就下個館子。
可是這些“善意”對正常玩家來說跟打發叫花子有什么區別?
顏川懶得再看下去,清了清嗓子對花間指說道:“花幫主,咱們把話挑明了說吧,你們看不上我,我也沒打算加入,大家各走各路為妙。”
說完又對陶滿山抱了一個拳禮,道了一聲保重,毫不猶豫地離開。
三人看著早已走遠的顏川,一時間竟愣神了,過了小半會兒才回過味來,相互請著入內,一派歡聲笑語不時從席間逸散開來。
另外一邊,拐出青虹巷子的顏川忽然轉身,對著涼棚的方向說道:“兄臺,現在你可以出來了。”
等了半晌,涼棚后面終于有了動靜。
那是一個衣著富貴、長相普通的青年。
青年撓著一頭中短碎發慢慢走了出來,語氣有些不自然:“張……張少俠打算去哪里?”
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顏川反問:“剛剛那群看熱鬧的,你也在里面吧?”
“在,因為我就在對門。”青年捏了捏拳頭說道:“張少俠如果不嫌棄,可以考慮一下我的幫派。”
似乎怕被一口回絕,青年趕緊補充道:“雖然是個新幫派,不過資金充足,任務也夠用,這點不用擔心!就是,就是現在沒什么人,也沒什么高手,像群英戰和其他一些團隊任務沒有辦法參加。”
看他說得實誠,顏川放下戒心,問了些大概,不想連現實里的家庭情況都問出來了。
沒見過這么實誠的人,顏川趕緊讓他打住。
青年名叫北笙,現實里是個富二代。自己花了一筆巨資建了個幫派,叫做云天之巔,位置就在止戰花下對面。
幫派名字很霸氣,牌面也氣派,所謂的沒什么人其實只有一個人。建幫一個多月了居然沒招到第二個人,大部分玩家主要還是看不上這個幫主。
北笙自己承認游戲天賦不夠,玩了半年了仍然停留在人我境這種大眾境界上。
顏川問:“人我境什么位階?”
北笙回答:“煉魂。”
顏川挑眉:“至少比出鞘高。”
了解了大致情況,顏川覺得這個年輕人品質不錯值得雕琢,不然被有心人發現了指不定把他吃得渣都不剩。
“北笙幫主,你給開個待遇吧!”顏川作了決定。
“嗯?”
“云天之巔現在就咱倆吧?得招募、升級、完成幫派任務、積累貢獻度……后期還有成員輔導、幫戰、幫派公關好多事情,你不會讓我給你打白工吧?起碼給個CEO的職位啊!”顏川諄諄開導。
北笙恍然大悟:“這么說你答應了?對對對,你說的沒錯,副幫主的位置是跑不了的,另外我給你一個月五萬的基本工資,其他七七八八的另算!”
顏川扶額問道:“你那個有錢的老爸沒教你怎么花錢么?這樣吧,工資就算了,我也用不上,你給我個副幫主的職位和權限,提高一下我獲取貢獻度的配比,咱們一起打理,小事我說了算,大事商量著來,至于什么是大事什么是小事,自然是幫主來定。”
北笙大喜:“沒問題,我果然沒有看錯張少俠!”
“別叫什么少俠了,聽著別扭,直接叫我青銅就行。”
系統剝奪了他的自主命名權,只丟給他三顆色子,可惜隨機搖出來的名字一個比一個低調,最后只能用張青銅這個名字了。
顏川認下了這個新的名字。
他知道顏川這個人在別人眼里已經成為過去,游戲動作指導和技術開發的身份也總會有新人來接替。親朋好友們會在葬禮上為他哭訴,會在以后的日子里偶爾想起。
僅此而已。
至于以后攢了錢買更名卡?對不起,這個傲嬌的游戲沒有這個設定。玩家也只能注冊一次,身份和角色惟一綁定。
以后,他會聽到耳邊不斷響起“張青銅”這個名字,沒有人再提及“顏川”這兩個字。
他感到一種自己遠離自己的荒誕,這種荒誕在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尤為強烈。
而今他已經可以坦然面對并試著接受了。
名字變了,我還是我。
對顏川來說,這是一個證心的過程,習慣新的名字,擁抱這片天地,也迎接未知的命運。
要想通一些事情有時候需要一輩子,有時候可能幾分鐘。
突然,他感覺到懷中的身份令牌有輕微震動,像掏手機一樣把令牌拿出來放在手上,感應著里面的動靜。
——
角色:張青銅
境界:人我境出鞘一階
生命:93/100
精力:35/100
技能槽:1級疾行(2倍步行速度)
武器槽:鐵匕(攻擊+22 默認隱藏)
防具槽:空
護腕槽:空
飾品槽:空
結合評價:350
【青銅訣1級】(默認隱藏)
提升角色與武器之間5%的契合度,更充分地發揮武器威力。
——
多了一個青銅訣!
曾經的顏川,如今游戲里的張青銅略一思忖,發現這真是個好東西!
提升角色對武器掌握程度,說白了就是讓大刀發揮出大刀的威力,而不會把它變成菜刀。
5%的數值看著不高,那是因為他現在只有一把破匕首,但如果是類似五星雪羽這樣的橙刀呢?所以另一個重要的因素是武器自身。何況看上去這個數值還會隨著青銅訣等級的提高而增加。
作為這款游戲的核心策劃之一,他知道肯定不能這么簡單計算。在戮雪江湖里,所有被稱為高手的玩家都有一些共通的特質,他們必定對這款游戲有著深刻的理解。實戰中對招式的運用,兵器的選擇和鍛造是否符合自己的習慣,心法精要搭配合不合理……這些因素才是決定一個玩家天花板的關鍵。
而角色與武器的契合度作為其中比較突出的一項標準,一直是玩家努力的方向。
契合度越高,越能做到人兵合一、如臂使指。
至于如何提升契合度,每個玩家都有自己的一套心得,普遍的做法是長期攜帶、經常使用這種最耗時間心力的途徑。
再次進入角色主頁是,張青銅找到關于契合度的一欄。
目前他的武器槽只有一個,裝備了一把基礎攻擊力為40的鐵匕。之前與鐵匕的契合度在走出漓河平原后達到了50%,有了青銅訣的加持后變成了55%,難怪匕首的攻擊力增加了。
不過按照青銅訣的字面意思,這樣的提升似乎并沒有跟特定武器綁定起來。
也就是說,如果把匕首換掉,他依然能夠獲得那5%的契合度。
這點有必要驗證一番!
張青銅退出角色面板后深吸了一口氣,以他的眼光看得出來這套無端多出來的法訣名字普通,野心不小。
他不清楚為什么會多出來這樣一個設定。難道說上帝關上一道門,就會為你開啟一扇窗,游戲系統剝奪了自己的取名權,良心發現又補償一套法訣?
現在沒有工夫去探究這些,很多答案只有一直走下去才會真正給予。
走下去,張青銅!
他捏緊手心,對自己默默說道。
“糖葫蘆,糖葫蘆嘞!一串五顆,吃一顆就能恢復十點精力,一串只要一個元寶,只要一個元寶嘞!”
張青銅被走販的吆喝聲拉了回來,這才發現下起了小雨。
以前不曾在意,原來這里的雨和外面一樣是有體溫的。
它們纖柔、微涼,瀟瀟灑灑,模糊了街對面酒家掌柜略顯無聊的身影。
“我就知道你不大一般,走在路上也能進入頓悟狀態!”
北笙不知道什么時候撐了把傘,似乎陪著自己站在街頭已經有些時候。
張青銅笑了笑,走到正在涼棚下躲雨的販子身前,掏出僅有的家當要了兩串冰糖葫蘆。
兩人一人一串,在偌大的鎮川城里瞎逛,你一言我一語商量著幫派的五年計劃十年展望……
云天之巔的門庭就在止戰花下對面,但是氣派得多,尤其是門前那對麒麟石像栩栩如生,瞪著赤目看著對門的鄰居。
除了幫主弱了些,幫眾少了些,其他方面都挺不錯。
北笙給他安排了一間屋子,把偌大的幫派交給他一個人,自己倒是早早下線,說晚上家里有貴客不得不出席。
張青銅抬了把搖椅放到天井下面,準備了一壺酒和花生米躺著看星星。
酒是梅子酒,聽說有點品味的江湖豪俠都好這口。
他覺得這酒好像比以前甜了很多,跟白天吃的糖葫蘆一樣齁,嘗了兩口便擱置一邊。
不論是對環境的感受,還是這游戲里的食物,他的敏感程度都比從前提高了不少。
想起在漓河平原被那只野游狼抓傷的手臂,雖然已經上過金瘡藥,可到現在還火辣辣生疼。
戮雪江湖號稱真實江湖網游,通過不斷突破的體感技術讓玩家得到身臨其境的體驗,不過張青銅覺得在這里他才是活得最像真人的一個。
天井的屋檐上不知可時落了只貓頭鷹,站在陰沉的云下和他對視著。
一陣風拂過,把剛剛喝下的酒又吹涼了下去,張青銅閉上眼睛卻在思考另外一件事情。
云天之巔不能只有這幢大宅院,也不可能光靠他倆撐著,必須發展幫眾。現在最讓人頭疼的是幫主太弱,吸引不來人,也鎮不住場子。
北笙下線得太匆忙,他還沒來得及詢問具體情況,所以他決定等明天見面好好了解一下這個便宜幫主的修煉問題。
一個有錢人怎么可能玩了半年才到人我境第二個位階!
夜到后半,張青銅找來一條毯子蓋上,依然坐在天井下面,偶爾睜開眼睛,那只貓頭鷹居然還在,站得比大門口那兩只麒麟更像雕塑。
呵呵,看誰瞪得過誰!
……
……
張青銅醒來的時候,那只鳥已經不在了,北笙也還沒有來。
出門的時候止戰花下的門還緊閉著,他這才察覺時辰尚早。好在青虹巷子里有些早點鋪子已經開張,不遠處就有一家。
張青銅擇了個擺在外面的桌子坐下,要了份咸蔥豆花嘗了兩口,還真有那么點豆腐的味道。
“老板好手藝,這是自己的還是萬福樓的方子?”閑坐無事,張青銅跟老板搭訕起來。
老板四十來歲的樣子,生得老實巴交,明顯跟他們這些在游戲里打打殺殺的玩家不一樣,看得出來應該是專門在戮雪大陸開店營生的。
游戲里的元寶和銀兩可以按照一定的比例與現實貨幣進行兌換,加上運營方開發出了一系列圖紙和配方,能夠讓玩家在游戲里也享受到現實生活中的待遇,所以在游戲里做買賣的人不少。
老板在圍裙上搓了搓手笑道:“我這小本生意自然是直接買的萬福樓的方子,不過選的也是品級不錯的圖紙。這條巷子里很多人都習慣來我這蹲上一碗,你要是晚半個時辰來可就吃不到咯!”
張青銅點頭附和,聊了小半會兒,說以后常來,放下兩塊銀錠打算離開。
正巧碰到胡半仙領著陶滿山還有幾個幫眾走過來。
“喲,張兄弟也吃早點吶!”
胡半仙依然搖著扇子,大清早的卻神清氣爽,還沒到跟前就已經打起了招呼,好像昨天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過。
身邊的陶滿山不知道是不是于心有愧,杵在一旁悶聲不發。
張青銅擦嘴笑了笑,沒有理會。
本就是萍水相逢,八桿子打不到一條路上去,何必多費口舌弄那些虛禮?
正主還沒表示,胡半仙帶來的那些幫眾卻不樂意了。
“咦,這么大架子,我們長老招呼你呢,沒聽見!”
“就是就是,要不然換哥幾個來招呼招呼你啊!”
胡半仙看了一眼沉默的陶滿山,制止了那幾個起哄的:“都坐都坐,趕緊吃了我還要陪你們陶長老去一趟劍廬,別耽誤正事。”
幾人依言坐下,任由張青銅一個人離開。
其中一人嘀咕道:“兄弟們眼里揉不得沙子,這不是看不慣有人對您無禮嘛!”
“算了算了,胡長老肚量大都沒跟那小子一般見識,咱們也不要瞎起哄了,平白落了胡長老的身份。”
“這話在理,老板老樣子,快點給我們上碗,今天加一個人。”
其中一人吩咐了老板后回身坐下說道:“你們說奇怪不奇怪,我明明每天早上吃過,可還是忍不住跟著大家到這家紀寧豆花鋪子來蹭上一碗。這日子啊就得這么過,哈哈哈!”
“梅田森,我看你是來拍新長老的馬屁還差不多!”
“哈哈,陶長老來了后,咱們幫可就有三位地塵境的強者了,這次勢力戰止戰花下也可以露露臉,你說這馬屁拍不拍得?”
梅田森說完,偷偷瞄了眼陶滿山,發現陶長老并沒有聽到他的話,而是望向另一個方向。
他跟著一起看了過去,發現正走進云天之巔大門的張青銅。
“胡,胡長老!”
梅田森伸手指著巷子里,支吾了半天。
“把舌頭捋直了再說。”胡半仙用扇子輕敲桌沿,佯裝不滿。
“剛才那小子進,進云天了!”
胡半仙也轉過身,巷子里沒有人,他回頭露出狐疑神色,梅田森拍著胸口狠狠點頭。
這時陶滿山也收回了視線,胡半仙頓時了然。
略一沉吟,胡半仙笑道:“陶長老,這下你可以不用過意不去了,云天之巔比我們止戰花下可氣派得多,張兄弟也算有個好的著落。”
陶滿山聽聞也感覺一塊石頭落了地,輕松些許,主動跟胡半仙聊起去劍廬的事情……
日上三竿的時候,北笙頂著一對熊貓眼終于上線。
張青銅撤了躺椅,在天井下面又擺了一方茶桌,沏好一壺給北笙倒了一杯。
“幫主,你這樣可不行。”
北笙一口飲下,歉意道:“昨天喝高了,下次我注意。”
張青銅給他續上,慢慢說道:“我也沒雖的意思。昨天我想了一晚上,覺得當務之急還是得讓你這個一幫之主把修為提上去,等會咱們先練練,找找癥結,你看怎么樣?”
“我也是這個意思!”聽張青銅的意思他有辦法,北笙頓時來勁,放下茶杯高興道:“幫里有論劍道場,咱們現在就去!”
張青銅心想真夠奢侈的,一般的幫派頂多弄個練武場,練習練習罷了,他倒好直接在幫派里建了個論劍道場。
會準備論劍道場的一般只有大宗派、城主府還有軍營,滿足一對一、多對多對戰甚至軍陣演練,并且能夠容納的觀戰人數更多。
論劍道場充其量是升級版的練武場,但造價卻翻了好幾倍。
張青銅真想不明白,你那時候在幫里連對手都找不到,弄個論劍場出來圖什么?
不過既然有這個資源總不能浪費,他抽出那把跟隨自己一路走來的殘破鐵匕當先起身。
“你就用這個?”北笙有些吃驚地問道。
“嗯,不然呢?”張青銅反問。
“我這里還有幾把過得去的武器,就是已經綁定過了。要不借給你先用用,待會我再帶你去劍廬覓一把新的。”北笙建議道。
“不用了,解除綁定你還要掉契合度,先這樣吧!”
張青銅自信洋溢,這把匕首可是宰過堪比人我境煉魂段位的野游狼,北笙只有灼鋒段位,還不如青眼狼呢!
論劍道場安排在后廳。
北笙領著張青銅穿過花園來到一座銅質大門面前,大門上有一圈云紋,將中間那個氣勢磅礴的鎏金“磐”字環繞起來。
戮雪大陸勢力眾多,大小境國加起來有二十多個。其中東方的磐王朝、北方的雪原王庭和西邊的圣境坐大,秘隱盟主要扎根在磐王朝,武者眾多,但凡論劍道場的大門上都有一個“磐”字。
兩人入內,各自將手按在一塊石碑上,旋即場景一換,仿佛置身另一番天地。
這是一個湖心八角擂臺,直徑約摸十丈,擂臺之外有一圈環形看臺,一階比一階高,有點類似羅馬競技場。
兩人分站兩端,北笙剛舉手示意開始,張青銅反手握著匕首便沖了過去。
“這么快!”
北笙叫喚一句,使出了自己的武器,是一柄紫色大刀。
匕首主近戰,張青銅主動拉近距離,看了一眼北笙雙手緊握的大刀便認出來歷,稍有異色。
“好刀!”
嘴上贊嘆一句,腿上動作卻沒有遲疑,在北笙怒氣將滿即將施放的時候一個閃避繞到他的側后方,挨著大刀的氣勁堪堪拉開三個身位。
大刀斜斬而下,氣勢恢弘,北笙卻正好將自己的后背暴露在張青銅的面前。
抹頸!
橫扎!
旋舞!
招式取消,又是抹頸!
再接徹風腳!
然后是升天!
穿空抹刃!
舞空提刃!
北笙被拉到半空還未墜下,張青銅招式取消,閃避跟進,再接抹頸……
整整半分鐘全部都是匕首的基礎招式,北笙毫無招架之力,連閃避都無法施展出來,像個木頭一樣任由擺布。
看著自己的血線蝸牛一樣慢慢往下爬,北笙不知道應該高興還是不高興。
高興的是自己自己撿了個寶,張青銅明顯是個高手!不值得高興的是,拋開身份不談,灼鋒被出鞘揍成這樣有些太過分了!
身不由己的他感受著匕首帶來的割裂感,突然尋到機會。
連招斷了!
北笙怒氣早滿,掄起大刀施放出紅色刀技血雨腥風,肩膀撞開張青銅的鐵匕,帶著紅色怒氣殺意騰騰地卷了過去。
不料只有第一擊落到他的身上,張青銅像魚一樣早早地從縫隙里竄了出來遠遠跑開。
等北笙舞完停下,張青銅靠在護欄上贊嘆了一句:“好一朵美麗的玫瑰花!”
張青銅捂著還在流血的右肩,示意先停一下,跟北笙討了一顆回血丹,兩人挨著護欄嚼口香糖一樣嗑著丹藥。
“真疼!”
“真憋屈!”
張青銅和北笙同時說道。
北笙把大刀往地上一拄,單手壓在刀柄上說道:“看得出來,你對匕首的熟練程度不低,想必契合度應該蠻高的。”
張青銅拿著匕首在護欄上敲了兩下,發出“啌啌”的悶響:“這護欄是玄鋼材料吧,你可真奢侈!”
“不用奇怪,只是一把普通黑鐵品質的匕首,契合度的提升不難,可惜還是差了些,你也發現連技中斷了吧?”
北笙點了點頭,張青銅繼續說道:“提到這個,你用的大刀是弦上月吧?”
“是。”
張青銅繼續說道:“弦上月,紫武大刀,自帶清輝器魂,刀技血雨腥風命中后使目標流血,8秒內每2秒額外造成12%基礎攻擊的真實傷害。”
北笙訝異,張青銅不光身手了得,見識也不一般,對他又有了新的認識。
“能用得起紫武大刀,我猜你的心法至少也應該是精修級別的。”
見他默認,張青銅嘆了口氣:“心法太過艱深,弦上月也先放在幫里供著吧,等你到了山海境再考慮把武器換回來。”
北笙疑惑:“問題出在這把刀身上?”
張青銅整理了一下措辭接著幫他理清癥結:“刀沒有問題,你也沒有問題,你們倆湊到一塊就有問題了。簡單點說,山海境之下不用紫武,不是紫武不好,而是不適合。”
“除了資料上顯示的生命、精力這些可以看得到的數據,玩家還有諸如力量、敏捷這類隱藏屬性,需要慢慢摸索體會。在境界沒有提升上來之前貿然使用超出自己承受范圍的武器只會拖累契合度的積累,影響對自身的真實評估。”
“你也看到了,威力再大,打不到人有什么用?這才是掣肘你一直不前的關鍵。”
“的確,我跟這把弦上月的契合度最近不升反降。”北笙若有所思,試著問道:“那我只要換一把武器就行了?”
張青銅幫他定了個調子:“把武器換成藍武,心法的話如果你能找到悟轉丹幫助領悟可以繼續研習,如果找不到最好也換成入門級的。”
雖然不舍,但自身提高才是最重要的,北笙提起大刀輕撫刀身,上面有流光淌過,似在輕呤。
北笙抬頭看著空無一人的觀戰臺,很快作了決定:“行,今天我們就去劍廬,順便你也弄一把趁手的武器,這把匕首還是寒磣了些。”
張青銅沒有拒絕,雖然鐵匕跟他出生入死過,可白板終究是白板。
“我們繼續吧!”北笙說道。
“嗯?”張青銅不解。
北笙苦笑一聲說道:“山海境之前,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用這把弦上月了。”
張青銅瞬間明白他的意思,應承下來。
于是乎,云天之巔的幫主在挨揍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不到半盞茶的工夫,北笙當先叫停,已是氣喘吁吁,大汗淋漓,竟然比張青銅更先支撐不住。
兩人干脆席地坐下,又嚼起丹藥來。
突然,論劍道場上響起一道機械的聲音。
“恭喜少俠張青銅,在論劍場首次突破50連擊,達成53連擊,獲得稱號‘疾風驟雨’!”
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北笙再也忍不住罵了一句。
張青銅有些不好意思,安慰道:“一時沒照顧到,失手了,失手了!”
北笙幫主淚往胃流,心想這是人話嗎?
張青銅繼續勸道:“一個稱號而已,別放在心上。”
“一個稱號而已?”
北笙覺得今天的打擊夠多了,你是有多看不上這些稱號?
所有玩家達成相應成就都會獎勵對應的稱號,獲取一定數量的榮譽點,并顯示在身份令牌上,玩家可以憑借令牌到各主城青史臺那里換取獎勵。
青史臺的東西能一般嗎?那里可是有很多讓玩家垂涎的珍品!
張青銅查回想了一下,這個稱號很久以前也拿過一次吧?獎勵多少榮譽點來著?
他翻開令牌查看,確認沒錯,只有10個榮譽點。
10個榮譽點能換什么,好像也換不了什么好東西吧!
拍拍衣服起身,張青銅收回令牌說道:“等會不是要去劍廬嗎,到時候再去一趟青史臺看看能換什么吧!”
北笙聞言立即跳了起來,有些興奮地說道:“沒問題,我玩這么久還沒去過青史臺呢!不過青史臺更近,我們可以先上那轉轉!”
“帶我也去玩玩唄!”
一道女聲突兀響起,張青銅豁然轉身盯著大門一側所立石碑的方向喝道。
“誰!”
一個穿著深青色勁裝的少女從大石碑后面探出頭來,翹著兩束大馬尾一蹦一跳往擂臺中央走來。
她背著雙手經過張青銅的身邊繞了一圈,咯咯笑道“看把你給嚇的”,又湊到北笙旁邊,很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笑嘻嘻地撒嬌:“哥,你居然在幫里藏了個牛人!難怪昨天吐了三回今天還要爬起來往游戲里鉆!”
北笙把她的手往外扯了扯沒脫開,只好任由她挽著。
“沒事,我親妹妹瀟瀟。這位是……”
“好啦好啦,我剛剛都聽到了,張青銅張少俠是吧!”叫做瀟瀟的丫頭打斷北笙的話,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隨即抱怨道:“那老頭聲音那么大,生怕沒人知道似的。哥,改天能換個播報員么?比如像我這款的!”
不等兩人開口,瀟瀟又自來熟地對張青銅說道:“青銅,我這個哥哥沒什么天分,看你身手不錯,以后多讓著點他,有空的時候再教他個一招半式的,別總是被人欺負!”
北笙無奈,似乎早習慣了他這個妹妹的嘮叨,張青銅則苦笑著點頭,憋了半天“嗯”了一聲說道:“瀟瀟妹妹很活潑。”
北笙笑道:“家里人都說我們一個是桔子,一個是柿子。別看她年紀小,對這款游戲卻很有靈性,如今也已經是人我境灼鋒位階了。”
“玩了多久了?”張青銅問道。
瀟瀟伸出五指手指,然后一根一根掰回去,最后只剩下一根:“一個月大幾天。”
張青銅奇怪這么天才的玩家,又是自己的親妹妹,北笙怎么會放過?
似乎看出他的困惑,北笙聳肩嘆了口氣:“她看不上云天這樣的幫派。”
“你怎么不老實說是瞧不上你呢!”瀟瀟毫不客氣地揭了她老哥的傷疤:“其實是蝶谷的姐姐非要拉著我過去的,我拗不過啦!”
張青銅忽然想到蝶谷中的一位故人,張了張嘴終究沒有多說。
“咦,你不會不知道蝶谷吧?”瀟瀟捕捉到張青銅臉上微不可察的表情,仔細看了一陣沒看出什么名堂,開始介紹起蝶谷來。
“其實蝶谷和云夢山、問仙涯這些地方同屬秘境,獨身世外,不屬于任何一方勢力,平時出來得也少,你沒聽說過也正常。”
“不過很多高階玩家和勢力跟蝶谷都有交往,身上帶著一只蝶谷的福蝶那可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話說到一半,她似乎想起什么事情來,拿出一個香囊打開,一只藍色的蝴蝶探出身來,慢慢爬到她的手心,舒展著一對梭標般的翅膀,煞是好看。
瀟瀟抬手將它托起,臉上洋溢著寵溺:“這種福蝶叫做聞風兒,別看現在懶洋洋的,速度可快了,是傳遞消息的首選!只要把訊珠安放在它的尾部,它就能循著訊珠的指示把消息傳遞到指定地點指定的人手里。而且一旦不幸被捕獲,它會第一時間把訊珠里的內容毀掉,并通過契約將情況通知主人,所以保密性極強!”
張青銅認真聽著,想起當年有個人也這么跟他“炫耀”過,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一道弧度,眼神柔和而又遙遠。
瀟瀟介紹完后又小心翼翼地把那只聞風兒收起,語重心長地對北笙說道:“哥,等你的云天之巔躋身地榜,我跟墨墨姐求一個送給你怎么樣?”
“地榜?”
北笙嘆道:“戮雪大陸幫派數不勝數,光外面那條巷子里就住著三十多家,門派地榜可是整個大陸排名前100才能上的,咱老爸的集團都沒進入世界五百強呢!不想送就明說,我不強求。”
瀟瀟“切”了一聲,說要是在生日那天能送一件讓她驚喜的禮物也不是不可以考慮。
看著兄妹倆“打情罵俏”,張青銅由衷羨慕。
他的路不同,對別人來說是游戲,對他而言卻是人生,是僅剩的全部。
張青銅這個人的秘密除了自己知道,會不會還有第二個人知道呢?
他抬頭望著論劍道場的天空,那里萬里無云……
“對了,你們剛剛不是商量要去青史臺嗎?咱們現在就出發吧,下午我學校還有課呢!”
得了瀟瀟的提醒,三人離開論劍道場,張青銅和北笙各換了件行頭帶著瀟瀟丫頭便出了門。
青虹巷子在東南方向,青史臺在正東,看上去相隔不遠,步行卻也耗費了小半個時辰。
真正到了地方,才發現青史臺的門臉低調得緊,跟鎮南大街上那些茶水鋪子相差無幾。
不過它處的地方在一座方形高臺之上,需邁過七十二道青石階才能到達,倒是平添了幾分肅穆。
三人在門口出示了各自的令牌便被讓行進去,瀟瀟和北笙東張西望,生怕錯過了什么,惟有張青銅一臉淡然。
瀟瀟壓低聲音問道:“你怎么一點都不興奮,我們可是陪你來的,你這個正主好像沒什么興致嘛!”
張青銅回道:“只有十個榮譽點能換什么?也就是過來看看,你以為什么東西都那么容易撿漏?”
“看看也好啊,看完之后就有動力了!”
“哦,我現在也很有動力。”
早有一位身著官服的人注意到他們,往這邊走來。北笙打了個手勢,示意兩人別再抬杠了。
不想來人張青銅正好認識,主動迎上前去打著招呼:“大人幸會,我們又見面了。”
“原來真是張小兄弟,一開始我都沒敢認!怎么有興致到青史臺來轉轉?找到幫派安置下來了?對了,之前背著錘子帶你進城的熱心人怎么沒一起?”
面對來人一連串的問題,張青銅只好簡單帶過,說現在在云天之巔幫派做事。隨即給北笙和瀟瀟介紹:“這位就是幫我辦理進城通帖的主官,叫做……”
“包不凡。”主官兩手攏袖,笑著說道。
互相認識之后,張青銅說明了來意,包不凡帶著幾人四處參觀。
鎮川城的青史臺總共有四層,第一層其實什么都沒有,惟獨正中央立著一卷展開的石質書簡,記載著戮雪大陸上一些廣為人知的事跡,算是一份簡易的編年史。
真正的好東西在第二層和第三層,玩家挑中東西之后直接到相應的樓層兌換即可。
第四層一般不對外開放,那里存放著戮雪大陸經年的功勞簿,大多數屬于一些元老玩家。
至于功勞簿的作用包不凡沒有介紹,興許是認為他們接觸不到,也沒有詳說的必要。不過張青銅卻是知道,一旦玩家有資格在青史臺擁有一份功勞簿,會持續不斷為玩家提供一些加持,以彰顯他們曾經的功績。
幾人來到二樓,張青銅突然問道:“包大人之前不是在城門負責事宜,怎么又在青史臺辦差?”
包不凡略顯無奈:“我原本就在青史臺掛薪,只是勢力戰在即,入城的人也多了起來,城主府人手不夠,便從各處各辦抽調人員輪流值守。”
張青銅看得出來包不凡在青史臺應該只是普通的官職,并沒有戳破,順著他的話感慨:“是啊,人人莫不熱衷于此。勢力戰每年都要打上兩三回,倒是讓地塵境快速晉境的好辦法,像我這種只能在后方搖旗吶喊。”
“青銅老弟也不必妄自菲薄,之前我看過你的令牌,才出鞘便能拿到‘疾風驟雨’的稱號實在難得,以后成就值得期待!”
包不凡看好張青銅,有心結交,在稱呼上也熱絡不少。
幾人正要拐進二樓大堂,瀟瀟突然扯著北笙的袖子輕聲疾呼:“哎呀,那個姐姐好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