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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沒想當位面之主全文閱讀

我真沒想當位面之主作者:刀鋒叛逆

我真沒想當位面之主簡介:我可是身經百戰了,多元宇宙哪一個位面我沒去過?
你們要知道,印記城的痛苦女士,費倫的艾歐,阿塔斯的巫王,還有天堂山的秩序雙蛇,比你們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我和他們談笑風生。
至于什么二五仔之主,我奪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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偽諸天流,穿DND世設里的不同晶壁系,異度風景、浩劫殘陽、被遺忘的國度等等,有改動。
穩健行事,無CP。 https://www.zhaoshu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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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0面骰子
我真沒想當位面之主全文閱讀作者:刀鋒叛逆加入書架

  屏幕上色彩轉黯,畫面顯現出一方古老的石桌,石桌的四角都被腐蝕,四周環繞著刀劈斧砍的花紋。

  石桌兩側各有一排青銅骰子:一個四面骰子,四個六面骰子,一個八面骰子,兩個十面骰子,一個十二面骰子,以及一個經典的二十面骰子。

  他按照屏幕的指引,用鼠標“搖動”六次四個六面骰子,去掉每一次搖骰的最低值,他得到13、13、11、8、12、10六個數字。

  祝夜決定扮演一名人類戰士,并依次將六個數字分配給力量、敏捷、體質、魅力、感知與智力。

  記憶停留在分配屬性值的一瞬,等到他再次恢復神智,就已經來到森嚴的城市兵營。

  穿越了!

  根據他豐富的網絡小說閱歷,祝夜大膽推測自己穿越到了“跑團”所依傍的“龍與地下城”世界之中,而布特林身處的“印記城”正出自“異度風景”戰役設定。

  “我怎么就沒有認真讀設定集!

  “沒辦法劇透了啊臥槽!”

  祝夜在內心瘋狂咆哮,但依然保持著鎮定的神情與昂首闊步的姿態。

  布特林的身體對于和諧會衛兵的動作規范形成了肌肉記憶,使得祝夜的步頻與步幅非常標準。

  祝夜抬頭望去,正如布特林的記憶所呈現的那樣,在廣袤外域的中心,雄偉的無極尖峰之上,橫亙著圓環狀的印記城。

  這里看不見一般意義上的天空,從城市兵營向上遙望,圓環彼端正對的是倒懸于高空的市民歡樂堂。

  那里無論白天黑夜都涌動著享樂的人群和昏黃的燈光,和城市兵營附近街區的蕭索對比鮮明。

  祝夜耳邊響起鑄造錘的轟鳴,鼻孔被熾熱的爐渣臭氣所堵塞,這是城市兵營一旁的軍械庫的杰作。

  環顧四周,這個貧瘠的街區只有剃刀藤在繁茂地生長,刀刃一般的莖葉盤踞在古舊建筑表面的每一方空隙,掩映著路旁水溝里腐爛的動物尸體。

  祝夜微微皺眉。

  遠離城市兵營,街道上行人和商鋪逐漸多了起來,喧鬧聲掩蓋過鑄造爐的嘶吼,半羊人女士身上的香水味沖淡了爐渣的臭氣。

  一只克諾根惡魔和一位金翼人在路旁的小酒館里推杯換盞,在多元宇宙的其他任何地方,他們都是世世代代的死敵。

  那只來自無底深淵的惡魔長得如同巨大的甲蟲,三對黑色膜翅在原地高速震顫,發出令人頭暈的嗡嗡聲。

  與克諾根惡魔對飲的金翼人則氣宇軒昂,翠綠色的眼睛如同翡翠,兩者唯一的相似處是同樣巨大的翅膀,雖然他的翅膀上都是耀眼的純金羽毛。

  這是混亂與秩序的統一,這是絕對中立的印記城。

  或許是因為與布特林的身體進一步融合,祝夜感到起初撕裂般的疼痛逐漸減弱,驚悸的心緒也逐漸平靜,取而代之的是對于這些奇幻物種的熟稔。

  這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沖突感讓祝夜仿佛行于夢境,他看見身旁精靈姑娘的腰肢纖細單薄,卡斯塔武士長著蜥蜴一般扁平的腦袋,火巨靈每一寸通紅的皮膚上都滾動著雀躍的火舌......

  ——所有奇幻生物都自覺為衛兵小隊讓路,誰也不想得罪這群用物理手段講道理的家伙。

  穿越還是很有意思的嘛,祝夜暗想。

  雖然根據網文,作為一個穿越者,他現在應該想盡一切辦法回到穿越前的世界,他可以跳井、下棋、念咒......

  “怎么這么疼啊。

  “這玩意也太硬了吧!”

  頸部一陣火燒火燎的刺痛把他的思緒拉回現實,他感到堅硬的皮甲邊緣像銼刀一樣在他的鎖骨上磨來磨去。

  維持著腳上步伐的一致性,他悄悄把左手伸進皮甲的領口。

  雖然按照《和諧之書》規定,這種不整齊的小動作是要謝罪的。

  他伸手摸去,竟摸到了一大片溫熱粘稠的傷口,有的表面已經結痂,有的似乎還往外滲出液體。

  這些傷口摸起來非常密集,就像是被人一塊一塊地剝皮割肉、折磨致死。

  所以是這哥們慘死之后,我才穿越了?

  那我怎么還會出現在兵營的休息室里,還穿得這么整齊?

  兵營......我不會是被人嘿嘿嘿......

  思緒紛雜之際,祝夜把圍巾塞進領口保護傷口,就在這時,指端撥動了懸于胸前的一枚硬物。

  順手探去,那物體的手感冰涼,表面凹凸不平。

  他摩挲起這枚墜子,感受到這是一個多面體,每一面都是均勻的正三角形。

  “這是......二十面骰子?”

  見身前的衛兵們并未察覺自己的小動作,他索性將吊墜拿出領口,細細端詳起來。

  這是一枚青銅材質的骰子,表面被均勻分割成了二十面,每一面上都鐫刻著龍飛鳳舞的通用語數字。

  只有數字1是富有生命力的血紅色,其他數字都呈現出暗淡的青銅色澤。

  這骰子平平無奇。

  祝夜有些失望,正準備把它塞回衣領里,那根系著骰子的線繩卻驟然斷開了。

  市井喧嘩蓋過骰子落地的悶響,祝夜只見它骨碌碌地滾到了行道一旁,似乎隨時會被來來往往的路人踢走。

  衛兵們還邁著整齊的步伐向前。

  人可以丟,財物不能丟。

  祝夜心下無奈,只得放輕腳步,踩著小碎步脫離隊伍,跑向路旁的骰子。

  只見那骰子正好是血紅色的數字1朝上。

  祝夜一個箭步撿起骰子,卻驀地僵直在原地。

  接觸骰子的一瞬間,如潮涌般的白色籠罩了他的視野,這白色厚重如同霧氣,如何也無法揮散。

  我瞎了?

  老天的眼都沒瞎我先瞎了?

  周遭的喧嘩也漸漸歸于寂靜,這使他意識到自己不是瞎了,而是進入了某種異境。

  在不可知的蒼白中,他看見不遠處有兩道黑色人形閃光。

  那是一種蘊藏著死亡暗喻的濃黑,在視野里閃爍著,讓人覺得格外詭異。

  這種不可視不可聞的狀態持續了大約三十秒,白霧便又潮水般自行褪去,耳畔的喧鬧聲重新響起。

  他還蹲在印記城喧鬧的街道上,身后的小酒館里有克諾根惡魔和金翼人推杯換盞,路人投來迷惑的眼光。

  另外兩個衛兵站在不遠處,整齊地回頭望向掉隊的祝夜,表情依舊呆滯,眼神里不含一絲情感。

  這下真要謝罪了!

  他在腦海里飛快構思起要用什么借口開脫。

  想起《和諧之書》中嚴苛的行為規范,這種擅自脫離隊伍的行為重則要被判處十天監禁,祝夜立刻向兩人跑去。

  “嘶嘶......嘶嘶......”

  “嘶嘶......嘶嘶......”

  兩名士兵看向飛奔而至的祝夜,嘴里不約而同地發出“嘶嘶”的聲音,那是一種詭異的高速顫抖的聲音,讓祝夜不寒而栗。

  他咽下剛準備好的說辭,在“嘶嘶”聲中看向兩名士兵。

  他們的眼神依舊呆板,沒有一絲神采。

  “如果我是死而復生,那么他們倆......”

  祝夜恍然發覺在白霧之中所見的詭異黑色閃光與二人正好重疊。

  他迅速掃視眼前的衛兵,發覺兩人緊握劍柄的手上并沒有長著指甲,而是剃刀般鋒利的爪子。

  他們倆不是人!

  根據祝夜“上輩子”的觀影經驗,他們倆屬于喪尸,不僅危險,而且智障,關鍵是傳染。

  根據布特林聽他爹講過的故事,死靈系法師可以驅使死去的生物,讓他們變成唯命是從的傀儡。

  這種情況叫活尸。

  祝夜的瞳孔驀地縮緊,喉頭不自覺地蠕動了一下。

  “嘶嘶......嘶嘶......”

  兩名活尸士兵再一次發出“嘶嘶”聲,似乎在詢問他們的同伴出現了什么狀況。

  祝夜看向他們剃刀般的爪子,在極短時間里做出了判斷。

  打得過嗎?打不過。

  跑得掉嗎?跑不掉。

  那就加入。

  “嘶嘶。”

  祝夜模仿著活尸衛兵們,發出了同樣嘶啞而詭異的聲音。

  兩名活尸陷入沉默。

  祝夜開始擔心起自己剛才的活尸語到底表達了什么:

  ——我該不會是喊了他倆一聲“爸爸”吧?

  這時,祝夜面前的活尸士兵突然轉身走向他身后,使他感到一陣陰風掠過后背,險些壓抑不住自己渾身哆嗦的沖動。

  “嘶嘶......嘶嘶......”

第3章 你吼辣么大聲干什么呀
我真沒想當位面之主全文閱讀作者:刀鋒叛逆加入書架

  就像三明治里蔫頭耷腦的西紅柿,祝夜在兩名活尸的包夾下繼續踏著歡快的正步。

  沒有男人愿意當三明治中間那層。

  他極力平復心情,維持著一致的步頻與步幅。

  “穩健,一定要穩健。”

  反復提醒自己之后,他分析起現在的狀況:

  和諧會衛兵可以暢通無阻地穿行于印記城的每個公共區域,包括十五個派系的總部,這顯然為達成某種陰謀創造了巨大的便利。

  如果逃跑,大概率被活尸們就地正法;如果不逃跑,則很有可能成為幫兇。

  正當祝夜陷入兩難的糾結,他恍然意識到之前違和感的來源——

  衛兵隊巡邏的標配是一把長劍以及一根黑色手杖,長劍用以自衛,手杖則是為了及時鞭笞危害公共治安的人。

  而此刻三人腰間這根鑲嵌著寶石的象牙小棍,顯然并不屬于標準配置。

  這又是什么?

  身前的活尸突然停了下來,一個標準的停步動作,腳跟靠攏并齊,發出皮靴碰撞的聲音。

  祝夜緊隨其后停步右轉,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堪稱優雅的白色建筑,這是一座由乳白色大理石砌成的高塔,富有獨創性地構筑了圓形地基和十字拱塔頂,在一眾低矮混亂的房屋中鶴立雞群。

  這是印記城十五派系之一“個人標記會”的總部——“演講者大廳”。

  個人標記會堅信由于智慧生物的獨一無二性,每個智慧生物都是多元宇宙的中心。

  抬頭望去,高懸的大理石廊檐上鐫刻著淺金色的文字:“宇宙因我的設想而誕生”。

  基于派系信條,標記者們才能夠容忍個體自由表達的權利,他們的總部也成為了印記城市政活動的中心,派系斗爭的前線。

  跟隨活尸衛兵邁入演講者大廳,祝夜看見震撼的絢麗穹頂上描繪著外域十六門城,這金碧輝煌的壁畫不輸主物質位面的任何一座教堂。

  白色大理石鋪就的前廳站滿了排隊的訪客,藍綠色寶石制作的水晶吊燈下是一張厚重的黑色石桌,佝僂的書記員正在記錄每一位訪客的信息。

  祝夜跟隨活尸衛兵走進大會堂,這間氣勢恢宏的大型會議室正中是高聳的演講席,一張張座椅布置成螺旋的形狀,將演講席層層疊疊掩映其中。

  此時混亂會代表正與和諧會代表進行激烈的辯論,起因是混亂會會長卡蘭提案廢除和諧會衛兵。

  三人進入大會堂時,一位穿著罩衫、系著腰帶的半人羊男士正振臂高呼:

  “印記城應當立法廢除和諧會衛兵,規章制度會讓整個多元宇宙窒息!”

  他身后的混亂會成員們應聲而起,對面的和諧會代表不甘示弱,整個大會堂頓時被嘈雜淹沒。

  即使人聲鼎沸,夾在活尸之間的祝夜仍覺得仿佛行于黑暗中的荒野,渾身被冷汗浸透。

  他眼前揮之不去那兩道富有死亡氣息的閃光。

  三人衛兵隊繼續向著演講席前進,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看著在座的許多和諧會高層面紅耳赤,祝夜終于想到了一個解決危機的方法——

  “救命啊!”

  “這兩個人是活尸!活尸!”

  他突然停下身來放聲大喊,身后的活尸衛兵由于慣性撞在他身上,讓他一個踉蹌跌出了兩位活尸的包夾。

  呼救聲并沒有蓋過辯論雙方群起而攻之的爭吵聲,但也成功引起了周圍聽眾的注意。

  在目光注視下,他一邊向和諧會高層靠近,一邊用盡全身力氣大喊道:

  “救!命!啊!有!活!尸!”

  大會堂里唇槍舌劍的喧囂驟然安靜下來,就像班主任突然現身的自習教室。

  激烈爭吵著的人群把目光齊齊投向這位驚慌但不失儒雅隨和的衛兵,困惑的神情似乎在詢問:

  “你吼辣么大聲干什么呀?”

  坐在大會堂另一端,有一位留著大紅色爆炸頭的男性發出“咯咯”的笑聲,在這突發的沉默中顯得格外尖銳。

  就在這時,兩只活尸衛兵從腰間拔出象牙細棍。

  “嘶嘶嘶嘶嘶嘶。”

  活尸的喉嚨里發出高速的嘶鳴,而祝夜看見兩根象牙細棍頂端剔透的寶石迸發出橘紅色的火光。

  他終于知道這是什么了。

  這是火球魔杖!

  橘黃色的火球從魔杖頂端噴薄而出,距離活尸最近的祝夜被爆炸的火焰與滾熱的空氣掀翻在地,意識旋轉間,他看見火龍吞噬了純白的大會堂,破碎的石塊從穹頂墜落,四處都是滾滾黑煙。

  除去被灼傷喉嚨而只能發出“咔咔”聲的人們,悲嚎聲震徹大廳,和石塊落地的轟響混亂地交織。

  眾所周知,再奇幻的生物,也是碳基生物。

  沒有魔法防御的碳基生物,都是會被突如其來的、有法術加成的烈火化為灰燼的。

  慘象映入祝夜眼中,他看見死尸焦黃的身軀上肌肉裂開的紋路,有一顆白色的眼球從失去半張臉的人類女性眼中流了出來,各種組織燒焦的惡臭堵住他的鼻腔。

  他在死亡的邊緣瘋狂嘔吐。

  或許是由于少了一只活尸的火力,大會堂對面的一扇門一時間并沒有被火海淹沒,成群幸存的人們驚恐地涌向出口。

  也就是說,祝夜還是給他們爭取了一線生機。

  活尸依然在努力向著每一個角落噴射火球,祝夜仰躺在地,感受著熱浪一次又一次地侵襲他的皮膚與胸腔,看見矮人和侏儒在擁擠人群的踩踏中尖叫,雙眼逐漸失去了焦距。

  穿越一時爽,出門火葬場。

  ......

  祝夜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并沒有如預料中那般置身于冥河的小船上。

  他看見一雙黃色的、貓一般的豎瞳眼睛,一頭似乎被雷劈過的紅色爆炸頭,以及一雙從眼角長到后腦勺的菱形耳朵。

  這是一個吉斯澤雷人。

  當他們還被稱作“吉斯人”的時候,曾經世世代代淪為靈吸怪的奴隸。

  等到吉斯人終于從靈吸怪手中重獲自由,他們分裂了。

  一派是渴望滅絕靈吸怪的吉斯揚基人,另一派是渴望探知宇宙的吉斯澤雷人。

  每一個后者的成員都有天生的混亂傾向,他們總覺得能從混亂中得到對于多元宇宙的真知。

  祝夜眼前這位尤甚,作為和諧會衛兵,他一眼便認出這是臭名昭著的“混亂會”會長卡蘭。

  敵對派系的會長為什么救我?

  是因為我作為穿越者身上閃動著主角的光輝,就像黑夜中的螢火蟲嗎?

  祝夜思緒發散之際,卡蘭露出神經質的笑臉:

  “嘿,小子,你大喊‘有活尸救救我’的樣子可一點也不像和諧會的白癡。

  “你應該揮出你的長劍,厲聲大吼:‘我要代表秩序消滅你們,破壞和諧的罪犯!’”

  卡蘭故意發出高亢的嗓音,繪聲繪色地嘲諷起了和諧會衛兵。

  那表情似乎在說:無能狂怒吧廢物!

  祝夜明白了,卡蘭之所以拯救自己,是被自己身上和諧會其他成員沒有的寶貴品質所打動——

  慫。

  他非但沒有憤怒的感覺,內心靜如止水,甚至還有些想笑。

  被嘲諷的是布特林,和我祝夜有什么關系?

  看到這個和諧會衛兵沒有如預料一般無能狂怒,卡蘭收斂起咧開的嘴角,洋溢著瘋癲的臉上閃過一絲失落。

  對于混亂會會長卡蘭,每一個和諧會成員都深有了解。

  混亂會說是派系,卻沒有明確的組織架構。

  混亂會內部就是一團混亂,他們隨心所欲,今天殺人放火,明天治病救人。

  而卡蘭無疑是其中最混亂的一個,作為會長,他沒有部下,也不會發號施令。

  他最大的樂趣是在印記城議會的會議上提出各種提案,有的荒謬,有的合理,讓人難以捉摸他是神經錯亂還是大智若愚。

  祝夜覺得他真的很像上輩子的某位滿頭白發的推特愛好者。

  譬如現在,他把自己救出來并不是大發慈悲,而是想要羞辱一下和諧會。

  見眼前的衛兵沒有表現出自己期待的憤怒和無奈,卡蘭右手向外旋轉,口中念出一個簡短的單詞。

  這是祝夜所陌生的語言,但他看見卡蘭的右手邊出現了一團扭動的氣流。

  這意味著如果自己不被精神羞辱,就要被物理羞辱。

  士可殺不可辱。

  但是稍微被嘲諷一下無傷大雅,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根據和諧會內部資料,這個敵對派系會長可是6級戰士進階10級混亂侍從,他這一拳下去,怕是就要真的全劇終了。

  不待卡蘭出手,祝夜便收斂起平靜的神色,他猛地抓住卡蘭襤褸的衣領,眼淚從眼眶迸濺出來:

  “你為什么要救我?!

  “以后印記城的小孩子見到和諧會成員就問:‘叔叔,你們那有幾個逃兵啊?’

  “我這是要向全宇宙人民謝罪的啊!”

  祝夜順勢癱坐在地,露出痛苦悲傷但不失憤怒和懊悔的神情,他凝望著卡蘭。

  卡蘭愣了一下。

  雖然沒有心靈感知能力,但祝夜知道,這是一種發自內心的震撼。

  他收起右手纏繞著的氣流,逐漸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巨大的菱形耳朵被嘴角牽動。

  卡蘭迅捷得像一陣風一樣消失了。

第4章 有趣的靈魂與冷酷的少女
我真沒想當位面之主全文閱讀作者:刀鋒叛逆加入書架

  確認卡蘭不會回來之后,祝夜咳嗽兩聲,吐出焦炭一般的濃痰,忍受著新舊傷口交疊的疼痛站起來。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短短幾小時內兩次大難逃生,他的心情有些復雜。

  左右環顧,他正置身于一個破敗的窩棚之中,不規則的木板潦草地拼湊兩壁,枯草在木板的縫隙之中肆意伸展。

  棚內除了幾張破棉布和一個布滿磕碰痕跡的木桶之外別無他物。

  走出窩棚,不出所料,這里正是混亂者的總部——位于巢區的“鬧市”。

  混亂者的總部和印記城貧民窟融為一體,他們就在這個窩棚接受治療,又到那個窩棚出席會議。

  前腳踏出窩棚,祝夜就迎面遇上一只怯魔,這是無底深淵里最常見、最低等的惡魔。

  由于它們數量眾多而且易于召喚仆役,在印記城里并不罕見。

  祝夜偷瞄向這只丑陋的惡魔,它身高大概一米二,體型看起來卻能有兩百來斤。

  每走一步,就能看到渾身的肥肉都在顫抖。

  過于密集的脂肪把它赤紅的眼睛壓成兩條細線,長滿獠牙的血盆大口向下滴著唾液。

  關鍵在于,它不僅胖,還禿。

  符合有趣的靈魂的所有標準。

  “如果我會說煉獄語,大概會發現它是一個有趣的靈魂。”

  祝夜在心里打趣一句,快速收回目光,背對怯魔匆匆走開。

  行出不到五米,刺入骨髓的恐懼如一道驚雷,在他的腦海炸開。

  他感到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顫栗,以至于不得不因為骨骼肌的劇烈抖動而原地蜷縮起來。

  視野范圍內的一切都讓他覺得無比恐怖,窩棚、污泥、遠處迅速靠近的一道人影!

  那人影在他身前站定的一刻,驚懼感迅速褪去,眼前的一切又恢復了尋常的污穢。

  他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十二三歲人類少女的臉龐。

  這張臉堪稱驚艷,尤其是那雙如深潭一般的眼睛,別有一種勾魂攝魄的詭魅。

  這樣的眼睛出現在一張嬰兒肥臉蛋上,美則美矣,卻有幾分違和感。

  “你為什么要嘲諷阿綁?”

  少女的聲音清脆動聽,語氣卻相當冷酷。

  阿綁......這個世界的小朋友都流行養惡魔當寵物嗎?還就喜歡這么丑的,這還不如養我......祝夜腹誹道。

  “我可不是什么小朋友。”

  不待祝夜開口,悅耳但缺乏感情的聲音再度響起,他才反應過來少女具有某種心靈感應能力。

  這說明她很有可能是一位法師。

  “對不起!

  “我錯了!

  “它不丑,我丑!”

  意識到這位冷酷蘿莉和她的寵物并不好惹,祝夜迅速使出道歉三連,只求能盡快脫身。

  “叫我小朋友的道歉呢?”

  “我錯了,女士,真的錯了。

  ”您要是嫌女士輩分太低,我喊您一聲阿姨也未嘗不可。“

  美麗的臉上閃過一絲混亂而瘋狂的笑容,少女蹲下身來,破舊的長袍勾勒出纖細的腿部曲線。

  祝夜喉嚨蠕動一下,冷汗浸透衣襟。

  驚懼感再次在他的腦海炸開,使得他幾乎失去對于身體的控制,只剩下本能地蜷縮顫抖。

  模糊的視線里,他看見少女從長袍內兜取出一把黑色圓粒,圓粒表面呈現出甲蟲翅膀般的質地,折射出周遭的光線。

  五彩斑斕的黑。

  少女伸出白皙的纖手,撐開祝夜的嘴,把黑色圓粒一并倒入。

  祝夜想要掙扎,但怯魔施加的驚懼使得他震顫之余,難以對肌肉加以控制。

  “道歉有用,你們和諧會就沒用了,”少女的聲音再度傳來,“不如幫我個忙。”

  圓粒入口堅硬冰涼,轉瞬便在口腔里消失無蹤,只剩下令人作嘔的酸臭。

  待到少女和怯魔一并遠去,驚懼感才逐漸散去。

  祝夜從污泥中站起身來,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胃腸迸發,以極快的速度滲透進每一個細胞里。

  他試圖嘔吐,卻只感覺到更強烈的酸臭。

  寒意不斷加深,使得他在印記城常年23.5攝氏度的宜居環境中,如只身入嚴寒之地,關節難以屈伸。

  “我這是什么武俠小說男主劇本啊?

  “被仇人救了一命,然后偶遇魔教圣女,服食七七四十九味毒藥,練成蓋世神功。”

  一瘸一拐地行走在巢區破敗的街道上,他試圖用調侃分散注意力,減輕身體所承受的巨大痛苦。

  隨著寒意加重,他感到一股暖流又從胃部傾瀉而出,連皮膚都被血管里奔流的熱焰所燒灼。

  當寒流與熱焰一齊沖向他的大腦,他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在不斷膨脹,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炸。

  “這藥是叫‘冰火兩重天’嗎?!”

  ......

  坐在厚重磚石砌成的審訊室里,門外響起整齊的腳步聲,身后的衛兵虎視眈眈。

  祝夜在心里默默盤算著要怎么描述這一天的經歷。

  他是被在巢區巡邏的城市衛兵拖回來的。

  此刻各種痛感褪去,若非遍體鱗傷和口腔里彌散的酸臭,他只覺得如同做了一場極荒誕的夢。

  筋疲力盡。

  門終于開了,走入審訊室的中年男性身材健壯,穿著一身紅色鋼甲,鋼甲上烙印著和諧會的會徽。

  他不是精靈,但金發碧眼的面龐同樣英俊非凡。

  英俊之外,又多了幾分莊嚴英武的感覺,這是他那雕塑般的下頜角和方下巴造成的。

  祝夜認出這是和諧會會長薩林上將,他是一位16級的圣武士。

  “此人真是平平無奇,”祝夜咽了口唾沫,當即起身行軍禮。

  薩林渾身散發出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儀,他的聲音深沉而富有磁性。

  “吉蓋克斯先生,感謝你為保衛印記城的和諧而做出的努力。”

  祝夜松了一口氣。

  從薩林的態度來看,顯然演講者大廳的幸存者們肯定了自己所做出的貢獻。

  雖然自己表現不夠英勇,但至少吼得足夠大聲。

  薩林露出有距離感的和藹微笑,繼續說道:

  “布特林,你可以告訴我在演講者大廳爆炸前后的細節嗎?”

  “當然,長官。”

  他將自己從發現同行衛兵是活尸,到在演講者大廳公開求救,最后被混亂會會長卡蘭救出的故事如實匯報。

  他選擇性地略去了穿越、骰子、飆戲以及冷酷少女的部分,畢竟和爆炸關系不大,多說多錯。

  “卡蘭為什么會救你......”薩林眉頭皺起,若有所思。

  “上將,”祝夜入戲地嘆了一口氣,“事實上,在鬧市卡蘭試圖用武力讓我屈服。”

  卸下皮甲,祝夜胸前的傷口一片斑駁。

  “我認為這帶給了他追求混亂的快感。

  “但當他發現作為忠誠的和諧會衛兵,我永遠不會向混亂屈服之后,最終選擇了放棄。

  “至于他為什么沒有殺死我,我認為是出于對您的畏懼。”

  祝夜態度堅定,直視著薩林的雙眼。

  因為他說的都是實情,只是在表達上有所修飾。

  卡蘭確實試圖動武。

  自己也確實淚流滿面地表達了沒能和邪惡勢力同歸于盡的懊悔。

  他只是脫一下衣服,也沒說就是卡蘭虐待而成。

  每句話都經得起考驗。

  薩林沉默不言,但祝夜能感覺到一道極為專注的目光正在注視自己。

  這目光極具壓迫性,讓他覺得一切秘密都無從藏身。

  “你在說謊嗎,布特林?”

  薩林的嘴巴保持緊閉,但祝夜依舊聽見短促而有力的字句在腦海里炸開,如同把所有隱秘思緒一一爆破。

  “沒有,我絕對誠實,長官。”

  那極具壓迫性的感覺消失了,薩林的表情逐漸柔和下來。

  “布特林,”薩林蔚藍的眼睛再次望向祝夜,他露出具有親和力的微笑,“感謝你為和諧會做出的貢獻。”

  “或許我們可以考慮逮捕印記城所有掌握死靈魔法的人。”薩林語氣平靜地說道,仿佛這只是逮捕一個普通小偷。

  “他們顯然對于城市內部和諧造成了巨大威脅。”

  和諧會的作風還真是寧可錯殺一千,不能放過一個啊,祝夜默默吐槽。

  他本來想勸說薩林采取更溫和的手段,但又意識到在和諧會內部,不服從上級本來就是一種“不和諧”的表現,是有可能要謝罪的。

  正當此時,審訊室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位穿絨布紅袍的長官敲響審訊室的鐵門。

  來者正是今早賞了祝夜一腳的軍官——和諧會二把手,夏爾中尉。

  從他的神情判斷,這是一條緊急消息,但又不方便讓祝夜一起聽。

  不等他猶豫,薩林張口說道:

  “你可以開始匯報了,夏爾中尉,吉蓋克斯先生在這起案件中非常誠實并且做出了一定的貢獻。”

  非常誠實......

  祝夜從薩林確定無疑的語氣里明白,自己剛才一定通過了某種動用非凡力量的考驗。

  “有人趁著爆炸,從演講者大廳偷走了重要的物品,”中尉面露難色,“這......這件物品保密等級很高。”

  那我求求你們千萬別讓我知道......祝夜當即舉手申請回避。

  活著已經很難了,保護一下SAN值不好嗎?

  這時薩林揮揮手,示意中尉到自己耳邊輕聲訴說。

  只見薩林的臉色逐漸陰沉下來。

  祝夜還是情不自禁開始腦補。

  “事情沒有那么簡單,”短暫沉默后,薩林的神情恢復平靜又威儀的狀態,在長桌對面站起身來。

第5章 墳頭蹦迪
我真沒想當位面之主全文閱讀作者:刀鋒叛逆加入書架

  搖動的火光把祝夜的影子投射在墻壁上,窗外是填滿虛空的無邊夜色。

  終于活著回到家的祝夜神情呆滯,癱坐在地板上回顧著一天的經歷:

  上午自己還在線上跑團,結果搖了次骰子就穿越到了城市兵營;

  穿越之后又得到一枚二十面骰子,輕輕一扔發現隊友全是活尸;

  目睹活尸隊友魔杖一揮,把市政廳給炸了,自己大聲呼救,反倒救了不少人;

  敵對派系的會長救了自己又想要干掉自己,最后通過飆戲化險為夷;

  出門被怯魔碰瓷,慘遭暗黑蘿莉喂藥;

  最后回到城市兵營,體驗了一把大帥哥會長的謊言偵測。

  放在哪部網絡小說里,都能水五萬字!

  可這卻是自己一天之內的經歷,祝夜嘆了口氣:

  “故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抖擻精神,換下血跡斑斕的破碎衣衫,祝夜用清水將全身擦拭一遍。

  雖然印記城的整體建筑風格呈現出地球中世紀末期的風貌,但并不存在歐羅巴“千年不洗澡,隨地大小便”的景觀。

  即便私人浴室是富人的專屬,但公共澡堂依然廣泛存在,清水也并非稀缺資源。

  這讓祝夜由衷舒了一口氣。

  他看向鏡中的“自己”:

  棕色的卷發,棕色的眼睛,輪廓深邃,臉型周正。

  整張臉最大的缺陷在于眉毛,似乎遺傳了布特林的母親,竟然是淡金色的,看起來有些不和諧。

  總得來說,算不上太帥。

  對比“平平無奇”的薩林,有些落差。

  視線向下移動。

  密集而細碎的傷痕將他的身體裝點得詭異又可怖,宛如一塊嵌滿寶石的教堂玻璃。

  這傷痕如同火炙蟲噬,按照某種規律混亂而不失美感地交疊在一起。

  竟看起來像一扇門。

  他甚至能依稀看見門上刻畫著一條銜尾之蛇,蛇身插滿尖刀,那張布滿尖銳利齒的蛇口痛苦地張開,咬住自己的尾巴。

  根據祝夜接受的九年義務教育,銜尾之蛇代表凱庫勒夢見了苯環的結構。

  也代表輪回往生。

  被自己奪舍之前的布特林到底經歷了什么?

  這樣復雜而詭秘的符號是召喚活尸的儀式殘留,還是......

  暗黑蘿莉喂自己的那一把藥又是什么?

  嚴寒與酷暑交替之后,他竟然覺得周身輕松。

  一個又一個未知帶給他巨大的恐怖,幾乎要將他逼瘋,但也促使祝夜暗暗下定決心,要趕緊積攢功勛,成為一名“冒險者”。

  根據布特林的記憶,在這個多元宇宙中,具有非凡能力的人叫做“冒險者”,冒險者分為多個職業:戰士、圣武士、法師、牧師、武僧......

  在普通職業之上,還有進階職業,譬如卡蘭所屬的“混亂侍從”。

  一旦成為冒險者,身體的各方面屬性都能顯著提升,戰斗能力將得到質的飛躍。

  考慮到冒險者超乎常人的戰斗能力,印記城立法明令禁止培養野生冒險者,因此具體方法掌握在十五派系手中。

  除了官方途徑,混亂會有時會在大街上隨機抽取幸運觀眾,然后詢問他:“這位先生,成為冒險者了解一下?”

  無論如何,野生冒險者最終都會被迫加入某個派系,除非他一心求死。

  因此,對于祝夜來說,成為冒險者最靠譜的方法是積累功勛,在和諧會內部得到機會。

  “越快越好......”祝夜在心中暗想。

  屋外反復傳來衛兵巡回的腳步聲,也不知道是為了保護,還是監視。

  他拿出那枚神秘的骰子,放在掌心觀察起來。

  這枚青銅質地的二十面骰子,每一面上鐫刻著龍飛鳳舞的通用語數字。

  只有數字1的那一面呈紅色。

  祝夜將骰子向上拋起,用手掌隨意接住。

  依舊是數字1朝上。

  不再陌生的白霧填滿視野,屋外巡邏衛兵的腳步聲漸漸歸為沉寂。

  祝夜在心里默數,以確定白霧持續的時間,畢竟在使用這一技能時會喪失對身體的控制,如果不弄清具體需要的時間,將會造成巨大的危險。

  一、二、三......

  默數之際,他的神經突然繃緊,在不可知的蒼白里,他又一次看見了黑色閃光!

  那是暗藏著死亡隱喻的濃黑閃爍!

  有了下午面對活尸的前車之鑒,祝夜心中已隱隱做出推測:這是對于亡靈生物的偵測。

  驚懼之中,他凝神看向那黑色閃光,不同于下午的類人形態,此時的閃光渺小而密集。

  團團閃動著的黑點環繞房屋的每個方位,如同層層潮水一般將他裹挾其中。

  這些亡靈閃光互相推攘,數量至少有上百之多。

  正當此時,白色的霧氣散去,祝夜再次回到狹窄的床上,靜坐在油燈昏暗的光線里。

  偵測所需的時間是6秒。

  他提起長劍,小心翼翼地探查起方才閃動過濃黑的角落。

  一無所獲。

  被眾多肉眼不可見的亡靈包圍,對于尚未成為冒險者的祝夜而言,是一種極大的折磨。

  用拇指和食指輕按太陽穴,他努力平復心緒,思考起對策。

  直觀上有三個選擇:

  A.該吃吃,該喝喝,遇事不往心里擱,睡一覺,全劇終;

  B.大喊“衛兵哥哥我不敢一個人睡覺”,收獲一到三位同性好友,一起等死;

  C.主動自爆金手指,再度被帶回城市兵營。

  最后一個選擇活命概率比較大,但主要問題在于,如果這個來路不明的骰子恰好是混亂邪惡之物,大概率要吃不了兜著走。

  心思一動,他驀然又生出一計,這個想法使得他的嘴角微微抽動。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蹦迪。

  布特林家位于書記區,相當于印記城三里屯,一街區外就是市民歡樂堂,印記城娛樂生活的中心。那的酒館一條街整夜人潮涌動,燈火輝煌。

  基于樸素的唯物主義常識,只要人夠多、光夠亮,亡靈生物就不敢造次。

  即便它們敢圖謀不軌,自己還可以大聲呼救啊,那么多人里總會有幾個冒險者吧。

  此計可行。

  穿衣,佩劍,帶錢,祝夜推開房門,大步向著城市歡樂堂的方向走去。

  不出所料,徘徊在附近的衛兵立刻跟上,使得祝夜有了幾分錦衣夜行的錯覺。

  印記城沒有公共照明設施,夜間出行往往需要雇傭“掌燈男孩”,而掌燈男孩的數量,就是一個人財力身份的彰顯。普通市民最多雇傭一名掌燈男孩,富豪則會雇傭三到四名。

  此刻,祝夜身后有一支“掌燈衛兵隊”。

  一路上偶遇同樣前往市民歡樂堂的路人,都紛紛朝他投來復雜的目光,路人的竊竊私語傳入耳朵,內容可以分為兩派:

  “這人有錢”和“這人有罪”。

  靠近市民歡樂堂,流浪藝人們的演奏聲在五十米外都能聽見,不遠處燈火攢動,人潮熙攘。

  幾個穿著暴露的站街女晃動著夸張的胸口,剛剛靠近祝夜,就立刻被跟在他身后的衛兵隊嚇走。

  迎著路人艷羨又揣度的目光,他走進了一家最為喧騰的酒館,酒館門前的木質招牌上寫著“殘燭”兩個單詞。

  酒館中央,一根足有水桶粗細的蠟燭光芒奪目,散發出甘草混合椰子的味道。

  衛兵隊在酒館外立正站定,祝夜的到來使得酒館迅速安靜下來,男人們露出或鄙夷或擔憂的神色,幾個扮相前衛的美女則蠢蠢欲動,祝夜瞥見一位金發女郎掀起裙子,露出白嫩的大腿。

  這就是暴發戶的體驗嗎……他飛快地掃視了一圈,最后選擇坐在人流最密集的吧臺。

  “這是香子蘭蠟燭,”酒保熱情地迎了上來,“您要喝點什么?樓上還有高雅卡座,我這就帶您上去。”

  “不必了,”祝夜裝模作樣地看了一遍菜單,最后選擇了一杯價格第二便宜的啤酒,眼見酒保的神色由諂媚迅速變為困惑。

  不一會,酒館內又恢復了喧騰,人們關注的焦點又從帶著衛兵隊的大人物,變回了自己的瑣事。

  人多果然可以驅散恐懼......他強忍住疲倦,聆聽起周圍客人的聊天內容。

  “我可不認為那個看起來在黃金里浸泡過的漂亮鳥人能做什么好事。

  “他們向‘血戰’雙方販賣武器和魔法,無非就是為了填滿自己的口袋。

  “還要說什么是為了,嗝,為了正義。”

  祝夜左側是一位黑發綠眼的人類男性,正在澎湃激昂地議論時事。

  似乎有些醉了,他一邊打嗝一邊把酒杯重重地拍在桌上,引來酒保顯而易見的白眼。

  祝夜百般無聊地聽著他指點江山,“血戰”永遠是印記城居民熱衷的話題。

  這是一場發生在巴特茲魔鬼與塔納厘惡魔之間的戰爭。

  ——“魔鬼”屬于守序陣營,而“惡魔”屬于混亂陣營。

  正因如此,這場戰爭牽扯到了守序與混亂陣營的幾乎所有其他勢力,才使得“血戰”持續了數千萬年。

  從天堂山到無底深淵,“血戰”滲透了兩者之間的所有位面,整個社會都隨著“血戰”的動態上下起伏,以至于對于外域居民而言,“血戰”是一種常識。

  “這些上層位面來的家伙,都是社會改良主義的妄想癥患者,就憑他們就能操縱‘血戰’?我呸!”

  “血戰”好厲害......我好困好累......

  祝夜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打架的眼皮,這時,一道尖細的聲音突然涌入他的耳朵。

  

第6章 您就是過路費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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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畔的聲音像是用勺子摩擦墻壁,讓他的神經一下子繃緊。

  門外的衛兵也驟然打起精神,投來警惕的目光。

  “先生,包治百病了解一下。”

  聲音源于一只地精,它比矮人還要短上一截,皮膚泛綠,耳朵很大,放在主物質位面是被用來打怪升級的。

  地精身穿大波浪領的絲綢襯衣,馬甲上繡著印記城地圖。它拖著足有自己一半大小的沉重手提箱,正在賣力推銷。

  地精迅速打開手提箱第一層,里面放著一排橢圓形的暗紅色藥丸,看起來就像一顆顆大棗。

  “先生,這是一種特效藥,對于那方面能力提升特別明顯。

  “里面加了新鮮研磨的木乃伊粉,讓您重振雄風戰無不勝。

  “主物質位面的貴族老爺們早就用上了!”

  “不必了,不必了。”祝夜非常尷尬地打發著地精。

  “這藥叫,嗝,什么名字?”喝多了的黑發男士似乎很感興趣。

  “您真有眼光,這叫做——”

  地精熟稔地拖長語調,故意給人懸念一般。

  “吃棗藥丸!”

  “噗嗤!”

  祝夜一口酒噴在吧臺上,酒保臉上露出敢怒不敢言的哀怨神色。

  地精站在二人中間,它先看看右邊慵懶成熟的黑發男士,再看看左手邊青澀未脫的祝夜,灰綠色的臉上流露出曖昧不明的神色。

  我不是我沒有你別這么看啊......

  我只是“直”抒胸臆......

  祝夜覺得自己的頭又一次疼了起來。

  地精打開手提箱的第二層,里面塞滿了拇指大小的玻璃沙漏,時不時發出碰撞的脆響。

  “今天店里活動,不管您買不買,都能拿免費小禮物。

  “男人和沙漏一樣,長得好不好看不重要,關鍵是時間問題。”

  地精狡黠而尖細的聲音傳開,引得眾人都哄笑起來,酒館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

  午夜禱的鐘聲傳來,印記城的深夜正式降臨。

  街頭藝術家停止演奏,熙熙攘攘的人群散去。

  對抗著強烈的困意與恐懼,祝夜打量起地精贈送的沙漏。

  沙漏里灌裝著銀色細沙,在酒館的燈光下反射出細碎的光芒。

  銀色細沙里藏著一個小小的紙卷。

  憑借上輩子多次“掃碼關注送小禮品”的經驗,他推測這個紙卷里必然寫著藥店地址。

  小心擰開沙漏一端的蓋子,他用小拇指把紙卷從細沙中鉤取出來。

  在巨大的藥店名稱和地址下,寫著密密麻麻的小字。

  只是瞄了一眼,祝夜便驚呆在原地,整個人都不好了。

  那密密麻麻書寫著的不是通用語、精靈語、矮人語、龍語、煉獄語......

  而是English!

  要知道,在這個多元宇宙中通行的文字都具有象形意味,即使有表音文字存在,也不大可能完全符合現代英語的詞法。

  這說明對方也是穿越者!

  好在作為留學中介的祝夜英語水平過關,他平復心情,開始閱讀起紙上的句子:

  “三天之后,睡前禱時,

  點燃三根蠟燭,潑灑靈性生物的血液,

  誦念以精靈語、矮人語或龍語:

  ‘異度的旅人

  星界和以太界的看守者

  時空的君皇,位面的主宰!

  我懇求您的回應!’

  ......”

  好有13格啊,肯定沒少看網絡小說......

  通過對這段咒文的內容進行分析,他得出的結論是:

  此人文學水平甚佳。

  “星界”、“以太界”、“位面”等詞,對于主物質位面的居民或許足夠高大上,但對于布特林這種印記城土著而言,這些概念是基礎教育的必修課。

  繼承了布特林記憶的祝夜,自然也不會感到陌生。

  “位面”是多元宇宙的構成單位,每一個位面就是一個小宇宙,有自己的運行規則。

  在不同的位面上,物理特性、元素與能量特性、魔法特性等都存在差異。

  每一個獨立的位面都被包裹在類似于蛋殼的“晶壁系”之中,而“星界”和“以太界”則是蛋殼之間的介質。

  位面又分為“主物質位面”、“內層位面”和“外層位面”。

  所謂主物質位面,是所有位面中自然和社會環境最接近地球的一類,與地球有著相似的自然法則。

  主物質位面之外的位面被統稱為“外域”,外域包含內層位面和外層位面。

  內層位面是各種元素的所在地,是元素巨靈的家園。

  而外層位面則是基于物質位面的哲學和信仰所誕生的位面,是天界生物、惡魔以及魔鬼的家園。

  “星界”和“以太界”則是聯通主物質位面和內層位面、外層位面的通道,使得位面旅行者們可以借助法術或神術穿梭異界。

  星界聯通主物質位面和外層位面,以太界聯通主物質位面和內層位面。

  因此,“星界和以太界的看守者”翻譯過來就是——

  面向飛機和地鐵收過路費的。

  作為一個穿越前的留學中介,這種文字游戲祝夜干過不少。

  可是對方是怎么發現我是一個穿越者的呢?

  祝夜茫然四顧,卻早已不見地精的身影,只見酒館內的男性客人幾乎人手一個“紀念品”。

  這是一種地毯式篩查,如果接受的人正好是穿越者,才會按照要求念出紙條上的咒文,從而建立某種聯系;如果不是穿越者,大概就直接當成垃圾丟掉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紙條收藏起來。

  至少一位穿越者在尋找別的穿越者......祝夜心中一動,有一種抱上大腿的感覺。

  即便存在文字美化的可能,但既然對方都自稱“君皇”、“主宰”了,應該不至于比自己還弱吧......

  更何況,有功夫雇傭推銷員四處找人,至少這個老鄉比自己有錢。

  興奮平復后,他又產生一種矛盾情緒。

  古人有言“老鄉見老鄉,背后捅兩槍”,貿然進行一個不知指向的神秘儀式,終歸讓人心生忌諱。

  因此,為了穩健行事,還是應該先行調查清楚這個儀式的具體作用和指向,然后決定三天后是否要舉行儀式,參加老鄉見面會。

  前提是他能活到三天以后。

  ......

  當祝夜在酒館斑駁的吧臺上醒來的時候,酒館內人影蕭疏,魚肚白在印記城外的虛空中泛起。

  他終究沒能抵抗住困意的侵襲。

  然而事實證明,只要人夠多、燈夠亮,亡靈生物不足懼矣。

  黑夜已經過去,祝夜匆忙支付了5枚銅幣,在酒保的白眼中離開了殘燭酒館。

  印記城內較為通行的計時工具是水鐘,是一種根據等時性原理滴水計時的笨重裝置,由于價格昂貴,一般只有法師研究奧術才會購買。

  雖然來自主物質位面的小販有時也會售賣更為精良小巧的機械鐘表,但它們往往極為貴重,因此只是作為有錢人昭彰身份的符號,對于不需要精準知道時間的居民用處不大。

  對于普通居民,印記城內每天有八道鐘聲用來計時:凌晨三點的晨曦禱、早晨六點的第一時、上午九點的第三時、正午十二點的第六時、下午三點的第九時、傍晚六點的晚禱、夜晚九點的睡前禱,以及深夜的夜禱。

  此時第一時的鐘聲尚未敲響,清晨的街道上并沒有行人。

  看見布特林家低矮的平房建筑的輪廓,他取出骰子,隨意地向上拋出。

  通過小半夜質量不高的睡眠休整,頭痛欲裂的感覺消失不見,他已經可以再次使用骰子。

  不出所料,依舊是紅色的1朝上。

  潮涌般的白霧籠罩視野,他小心打量著房屋四周,并沒有發現任何黑色閃光。

  6秒后,他兀自松了一口氣,昨夜層層席卷天地的亡靈生物們已經離開了。

  三名身著皮甲、手執黑木手杖的衛兵依舊佇立在布特林家不遠處,他們通宵守衛,一夜未眠。

  “守夜巡邏是最累的了,”回憶起布特林的守夜體驗,祝夜快步走進家門,端出三杯清水。

  雖然《和諧之書》規定士兵在巡邏期間不能吃喝,但是祝夜自覺無傷大雅。

  過于狂熱的守序也是一種病態啊,想起薩林正在考慮逮捕所有死靈系法師,祝夜默默感慨。

  啪,啪,啪!

  當祝夜走近三名衛兵,濃厚的血腥味襲來。

  眼前的景象讓他幾近失控,手中的土陶杯墜地發出脆響。

  衛兵們空空蕩蕩的骨架上,掛滿了開膛破肚的顱鼠尸體。

  那些破碎的血肉臟器,出現在顱鼠們撐爆的消化系統里。

  死去的顱鼠眼中反射出詭異的光線,就像是高考題目里的死魚。

  顱鼠的血肉,人類的血肉,混雜在一起,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息。

  層層堆疊的顱鼠尸體撐起皮甲,在原地站立成人的姿態。

  “臥槽!”

  短暫的呆滯后,祝夜一時失語。

  他像是瘋了一般向著主干道狂奔,直到終于在第一時的鐘聲敲響時遇上了一隊城市衛兵。

  時隔一夜,再次坐在厚磚重瓦的審訊室里的祝夜心思渙散。

  他并沒有想到在自己逃走后,亡靈生物會選擇值夜衛兵作為替罪羊,他對于沒有向衛兵們做出警示感到愧疚。

  同時,這種近乎示威的恐怖挑釁讓他陷入死期將至的惶恐,如同在泥淖里看著自己下沉。

  最關鍵的是,他不得不擔心起如何自證清白。

  衛兵小隊本來就是為了監視自己的動向而來,如今卻慘死在自家門口,而自己毫發無傷。

  他深知昨天薩林對自己動用了某種謊言偵測法術,而今日的慘狀怕是一個謊言偵測無法擺平。

  怎么演戲,演什么戲,演出好戲,實在是穿越者的關鍵命題。

  就在這時,審訊室的房門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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