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燕國百里之外的一處山谷,有聲音炸起,宛如驚雷。
“你不要過來啊!”
不知為何,二人素未相識,卻有驚人的默契。
未知即是恐懼。
山谷的一邊,段德苦海翻騰,神泉激蕩,手持的黑蓋中出現縷縷烏光,將他護個嚴嚴實實。
他警惕地看向江安,段德盜墓也有不短時光了,第一次遇見聲音如此洪亮,行動如此敏捷的干尸!
對,一具干尸!綠油油的眼眸盯著段德,嘴角居然留下了口水。
老妖怪,還想吃了我?
這具尸體多半有些年代了,戰衣破損,光澤暗淡。不過他口中所講,段德覺得有些拗口,聽著費力,想必千萬年前的言語也是如此。
另一邊,江安躲在棺后,細細打量面前的道士,須發焦黑,道袍破爛,這人突然的出現著實嚇了江安一跳。
雙方詭異的對峙還在繼續。
先前棺中一片漆黑,看不清楚,現如今破棺而出,借著充足的光線,江安也漸漸摸清自己的狀況。
形體枯槁,狀若干尸,還是那種風干很多年的尸體,毫無疑問,連那個地方都萎縮了。
“自己莫不是穿越成一具尸體了吧?”除了棺材本,只剩下身穿的破損戰衣,很快,江安對自己的情況做出了判斷,但眼下還有更多的未知需要了解。
“棺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小友,老夫沒有惡意。”江安主動化解這有些詭異的氣氛,露齒一笑。
“可是你明明都想吃了我!”段德炸毛,面前這具干枯朽尸,半斤干尸都擠不出一滴水,這個時候居然流下口水。
“沒啊,小友,”江安連忙否認,“雖然老夫當年屠龍擒鳳,但是對人以及人性生物,不感興趣!”
“可你的口水都沒停過!”段德心中發寒。
“額,這是本能反應,畢竟上古年間神禽走獸吃多了。”江安擦擦口水,“小友,莫要驚慌,你將老夫從無盡黑暗中拉出,欲送你一場大機緣,不知道小友可有興趣?”
江安拋出大餅,先穩住道士的心神。
不過說來也奇怪,他心中的確生出一股欲望,雖然眼前這個道士身材臃腫,脂肪肥厚,油膩本膩,但總感覺吃了他,自己會有想象不到的好處。此外,道士手持的黑蓋,也有熟悉之感。
心中奇怪的想法像是打開閘門的洪水,洶涌澎湃,口水也再次不爭氣地從口中流出。
“什么機緣?”段德可不信這鬼話,但是布置的“勢”已成,自己隨時可以溜走,倒是不介意聽聽。
“神藥!經文!仙器!”江安瞎謅一通,亂畫大餅。
“呵!那是前輩的機緣,看得出前輩形體有損,急需大補,我小小道士,豈敢染指?”
連一根毛都沒見著,段德自然不信。
“嘿嘿,有戒心是好事。不過我神魂初醒,對這世間多有不知。望小友為我解惑,此間何處?當今是誰主宰沉浮?”
“東荒,燕國邊境。如今百舸爭流,各方異彩,上一個橫壓諸天的青帝已經坐化。”段德如實回答。
段德的話語雖輕,但對于江安來說不亞于晴天霹靂。
這里是遮天?!
江安仔細打量面前的道士,挖墳開棺,手持黑蓋,三十來歲,身材臃腫的道士,不會是段德那丫吧?
“多謝小友解惑,老夫一覺醒來,日月更易,現如今形體枯槁,神魂受昧,狀若死尸。望小友助我復原,待我恢復,我愿拿不世經文酬謝。”江安努力做到面色誠懇,雖然自己身為干尸,面容褶皺,看不出表情。
“這……”段德心動了,自己撬開此棺的目的不就是為了此間秘寶么?
“這世界石所鑄成的棺槨,我愿贈于小友。”江安此刻無半點神力,只剩下這軀體,想守也守不住,不如做個順水人情。
江安是真的對段德沒有想法,盡管自己莫名流下口水的樣子,很沒有說服力,但段德警惕性太高,即便做出送給段德世界石的承諾。
老家伙,編得太差勁了,段德在心中罵道,他挖過不少大墓,也知曉一些秘辛。
有遠古圣賢葬下自身,期望活出第二世,但此過程太過于逆天,由死向生,即便生出靈異,多半也不是原來的自己。
眼前這古尸雖然看著駭人,但渾身沒有半點神力波動,多半是體內再成乾坤,又生新我,就不知他前世記憶落下幾分,段德思忖。
當然也不排除他隱匿自身氣息,圖謀不軌!
言多必失,江安不可能再解釋什么。雙方保持這種局面,就很不錯了。
“這燕國境內可有大事發生?”江安詢問。
“我想應該有吧,如果前輩您復蘇也算的話。”段德回應。
“呵呵。”江安干笑幾句,干枯的喉嚨上下齊動,發出怪異的聲音,“此間有一處大造化,送于小友,以表誠心。”
“前輩請講。”
“距離此地,千里之外,有一大墳將出世,我觀小友來歷不凡,不如我們一起拿下?”
的確,這燕國境內確有了不得的事情發生,疑似帝墓出世,看樣子這老家伙還真有一點本領。
山谷里靜悄悄的,再沒有一絲聲響。
倒是那懸浮在段德頭頂的黑蓋仍然散發著縷縷烏光。
好想吞了它,江安心中冒出這么一個念頭。活膩歪了么,要是沒記錯的話,這多半就是吞天魔罐的蓋子,不對,狠人大帝的頭蓋骨,自己這前世的身體什么德行吶,什么都想吃?
“既然真有大機遇,小子也不愿落下,就有勞前輩多多提點了。”過了一會,原先油鹽不進的段德突然轉了性子,同意一同前往。
這讓江安有些心疑,但為了盡快擺脫當前的局面,也只能答應了。
接下來的三天,段德在外面尋一住處,療養起來,他可不敢和一古尸住在一起。
二人住處相隔不遠,段德努力恢復,而江安的事情更多。即便偶有交談,但二人各懷心思,都沒有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
這里的語言更偏于古中國,幾天之后,江安的語言水平有了顯著的提高。
更多的時間,則是在探索這軀體的秘密,以及思考哲學三問。
比如說,我到底是誰?
這種長期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乍一看很和諧,實則絲毫沒有社群意識,競爭意識,互利共贏意識,很容易陷入孤立,被各個擊破。
莽牛卻不在此列,盡管它一點也不理解以上說得是什么,但它要是聽了以上這番話,一定會認同。
莽牛,盤踞在無盡山脈外圍的洪荒巨獸,它體格雄壯,性情兇橫。兩角粗大而尖銳呈弧形,肩部到前背有一個像瘤子一樣的隆起。頭額上部有一疤,那是有一年和隔壁山二虎打架留下的。
修行多年,它早已煉化了喉中橫骨,可以吐人言。不像其他粗魯蠻橫的妖族,莽牛深知沒有文化的可怕之處。于是,它偷偷潛入一個小村莊,擒來一個教書先生。其實,這更多的是對妖族的不自信,為了擁有更多的母牛,引領更多的小弟,它必須變得強大起來,這不得不借助人族的力量。
顯然,它將主意打向了人族的經文。
也許是莽牛天資愚鈍,也許是教書先生水平有限,一個字一個字認識起來毫不費力,但一旦組合起來就頭暈眼花,不過好在也不是全無收獲,至少它為自己取了個名字—牛大。取無能比其大的含義。
牛大常常苦惱自己緩慢的進展,但是,故事里常常會有一個但是。
轉折發生在一個看似普通的日子。牛大問教書先生,有沒有什么速成的方法。教書先生長期被困在這么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心中頗有怨言,肚子有氣又不敢撒出來,于是,想要整整它。
“老話常常這樣說,吃啥補啥,這圣賢文字,你要是全能吃下去,說不定就成了。”教書先生指著一堆古籍。
“吃啥補啥,吃啥補啥……”牛大果真去吃了,一邊吃一邊還念叨個不停。
直到有一天,它終于領悟了,它滿含淚水,跪倒在教書先生面前,“感謝先生大意,他年我若成青帝,報你與桃花一處開。”
教書先生心中不解,可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下一秒,他就發現世界旋轉,寂靜無聲。
牛大含淚把他吃下了,別說自那以后,牛腦子好使多了。
今天,陽光明媚,它晃晃悠悠地來到自己的后山,這里圈養著數十頭母牛,皮毛順滑,色澤光鮮。
牛大找上了它心愛的母牛,這頭白色巨獸野性難馴,但莽牛氣勢洶洶地闖入,紛紛飄飛的麥草如同沖天的禮炮。在這座山,牛大就是唯一的王,它輕而易舉就能收割這里母牛的心。
一只小牛闖了進來,哞哞亂叫之外不忘手舞足蹈。
“那個不張眼的東西?”牛大瞬間明白其中的含義,擦亮自己的雙角,帶著一群小牛,來到山門外。
一炷香的時間之前。
“你們這里誰最能打?”江安來到一處洞穴處,這里亂石橫立,雜草橫生,空氣中彌漫著腥氣。
一頭赤色大蟒自洞穴拱伏出來,“當然是我,難道是牛大啊?”
這赤色大蟒長有五丈,通體覆蓋花紋,蟒頭上有兩肉角漸成,口吐人言,顯然,這是一頭欲化蛟的猛獸。
“是么?光說不練假把式,讓我試試你的成色。”江安信步走來,一步踏在赤色大蟒面前。
“這是什么神通?”赤色大蟒心驚,眼前這人氣息平常,渾身沒有一點神力波動,明明就是一個普通人,“不要!”
還沒被緩過神的赤色大蟒被江安抱住,然后,像拉扯面條般狠狠將它摔在地上,地面龜裂,赤色大蟒蛇膽都被打出來了。
“這也太弱了吧。”江安擺擺手。妖族向來注重修持肉體,上來就是近身搏殺,江安軀體無雙自然不怕。這蛇妖要是一開始就騰起云霧,自己還真沒有什么有效的手段可以制裁。
江安在山谷里呆上的兩天,關于我是誰這個終極哲學問題,并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腦海中雖然偶有經文回蕩,但關于記憶卻沒有半點信息。還好他在其他方面收獲巨大。前不久他親身體驗了一番什么叫做“垂死病中驚坐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雖然形體枯槁,狀若死尸,可這軀體真是實打實的硬。
江安在徹底掌握這具身軀之后,鼓動全身氣力,向上一躍,險些和太陽肩并肩。自空中飛至高達百丈,落下的時候宛若炮彈,將一座小山生生砸沉,自己卻毫發無損。
硬,真硬。
雖然苦海堅硬無比,難以開啟,但僅憑借肉身之力,就足以擺平當下大多劫難,這還是軀體有損,氣血衰敗幾近于無的情況下,全盛時期,又該多么驚人!
一拳之下,地面崩陷。
江安將葬下自身的棺槨放進地下,棺槨里存放的諸多雜物全部化為灰燼,現在僅剩下緊貼肌體的破損戰衣,還有段德贈于的衣裳和玉簡。
收拾下思緒,江安接著向前走去,他希望在這無盡山脈的外圍找到一頭合適的坐騎,畢竟想要深入無盡山脈,遇到了可都是些老妖怪了。綜合考慮,還是外圍的好。強大的坐騎不僅可以彰顯自己的實力,還可以掩飾自己當下的狀態,更重要的是正經人誰走路啊!
一拳碎山,的確可怕。但是命泉修士就可以飛天遁地,好不靈活,自己尚未開啟修行之路,沒有過多的手段抗衡。
離開的時候,江安順手摘走赤色大蟒看守的烏玉神蓮。
蓮子碩大,形如鴿卵,通體晶瑩,像是烏玉雕琢而成,光華閃爍,流轉出迷蒙的光彩,將江安的手掌都映襯的一片通明。
這等靈藥成長至今足足有百年,這赤色大蟒看守此地頗久,就是為了待它成熟后吞食,借著靈藥的磅礴能量,一舉化蛟。
江安將蓮子納入口中,緩緩的咀嚼,慢慢的吞咽,他的口中像是有無盡碎裂的神玉在閃耀,強大的生命精氣四溢,嘴內像是含著神物,光華絢爛無比。
江安面無表情,口齒間精氣涌動,烏光閃爍,蓮子被咬碎,全部被咽了下去。而后,他閉上雙目,開始默默運轉腦海中回蕩的玄法,他的體表頓時閃爍出晶瑩的光澤。磅礴的能量在體內流轉,一部分修補傷體,一部分則沖向臍下。
他只感到干癟的肌體像是注入了一股力量,稍稍飽滿一些。可惜如此珍寶,他的生命之輪與苦海仍是一片沉寂。
看樣子,這傷勢比想象得要重的多啊!不過,江安并不氣惱,失去越多,得到越多。一旦,將這寶體修復,其威能必然無匹。
整理好心緒,江安向山脈深處進發。
“這片山脈誰最能打?”
“當然是我啦,難道是牛大啊!”
“這片山脈誰最能打?”
“當然是我啦,難道是牛大啊!”
“這片山脈誰最能打?”
“當然是我啦,難道是牛大啊!”
……
在控制好力道,接連砸暈七個荒古巨獸,順便摘走些天才地寶之后,江安來到一座山頭,傳說中外圍山脈中的最強者—牛大。
“來,打我,找這里。”江安將腦袋抻了過去。
“愚蠢而又自大的人類。”牛大一族力比蛟象,這個人類要為他的自大付出代價。
雪亮的獠牙咬向江安的腦袋,血腥味彌漫。
后方的小牛們齊齊哞鳴,像是預見了結局,提前歡慶。
“吼!”
一聲哀嚎,這是牛大的血,它的獠牙崩斷了。不僅身后的小牛們傻了眼,連牛大自己都傻了。
“這股穿透力,我認可你了,與我交手的野獸里,傷害方面,我愿成你為最強。”江安站起身來,拍拍塵土,“接下來我要做的事,你千萬要挺住。”
大大的牛眼寫滿了問號。
江安輕輕提起牛蹄,然后回頭微笑,即便現在是干尸狀態,臉上頂著一張死皮,波瀾不驚,但該有的禮貌還是要的。
“嗷!”
牛大從這張透露不出半點信息的死人臉上,嗅出了危險的氣味。
“可真不賴,一頭牛的嘴里發出了狼吼,破案了!”
握著牛蹄,稍稍運力,舉起莽牛,然后落下。
“砰!”“吼!”
地面龜裂,牛大慘叫。
“砰!”“吼”
“不錯,比前幾個好多了。”
“砰!砰!砰!……”連砸九下,地面沉陷,牛大的狼嚎聲也漸漸下了去下,牛鼻涕泡都被砸出來了。
“很不錯,就你了。”江安從深陷的大坑中拔出莽牛,雖然渾身血跡,但氣息尚存,“當我的坐騎,怎樣?”
“牛族人,永不為奴!”
即便牛大極力抗爭,江安還是坐了上去,擺動牛角。牛大感覺自己的腦袋都要被扯下來了。
“圣經要不要,寶藥怎么樣?再給你來幾個圣地的大母牛,怎么樣?”江安開起了玩笑。
“你欺人太甚,我都同意了,你還在擺動我角!”
“哪有?”
“你都沒停過!”
江安巡視牛大的領地,很可惜,赤陽花還未成熟,心中略有些失望。
“至于你們,就散了吧”江安指向一群小牛,說著駕駛牛大奔赴落腳的山谷。在牛大看不見的地方,一頭黑牛來到它的后山,含著淚水,歡樂地揚起蹄子。當然,這是后話了。
“你有名字么?”江安很好奇這些能口吐人言的妖族給自己取什么名字。
“牛大。”這是它的名字,此刻它腦袋前抻,像極了進食的烏龜。在它的前方,有一枚漂浮的朱果,散發著異香味,上面還有一口牙印。細細觀看的話,這上面綁著一根細線。
正是江安玩起了垂釣的把戲。
“那好,進擊吧,牛大!”
夜色如墨,有一人一尸穿梭在荒蠻大地上。
一人身材臃腫,戴著紫云冠,駕馭神虹,低空飛行。而另一尸則驅使牛大作為趕路工具,他盤坐牛背,服用靈藥。正是段德與江安二人。
二人自落腳的山谷趕赴這廢墟深處,段德為寶,江安則是把目標定為葉凡,能否脫胎換骨,就全指望他了。
可是,江安卻樂不起來。
“主上,老牛的背,您坐著舒服吧,我可是吃上好精飼料長大的好牛兒,背部寬闊而又緊致。”
“主上,老牛的腳力不錯吧。”
“咱老牛吃草擠奶,主上主要給我草就可以了。”
江安臉黑了。
憑借超強的實力,江安很快征服了牛大,畢竟跑也跑不過,打也打不過。牛大從人類的世界里學得一個叫做忍辱負重的詞,很明顯它完成得很出色,順帶還操作了一手什么才是“溜須拍馬”。
平心而論,作為一個俘虜,牛大花式拍馬屁的行為是合乎情理的。
這是江安對它的評價。可這種操作,江安實在學不來,也不會學,因為這涉及到極厚的臉皮。
段德就沒有那么憂愁了,紅光滿面,這幾日跟隨江安身后,也落得不少好處。這古尸軀體強橫得不像話,宛若人形暴龍一般,自山谷到廢墟,一手掀翻了多少猛禽,砸得它們七葷八素。
要不是段德已經有了應付這干尸的法門,他是一刻都不想呆下去,這簡直太殘暴了,他眼睜睜看見一頭金色巨猿被砸得咳出內臟。
心里在嫌棄,身體卻在歡呼。
這幾日以來,江安負責戰斗,段德負責打掃戰場,配合得好不默契。
當初為了攔下棺槨,付出的代價有點大,幾天的修整也只是暫時穩住傷勢,可現在百年靈藥一抓一大把,原先跌落的境界也補了上來。
“好好好,此間事了,道爺就收了你這干尸。”段德想著。
“讓你先蹦跶幾日!”江安心說,“待我恢復之后,神兵利器,吞天魔蓋,我通通都要。”
像是心有感應,二人相視一笑,空氣里滿是快活的氣味。
大衍火芝,陽霄果,雪陰靈芝……一樣又一樣的寶物陳列在江安面前,開辟苦海的難度超過了江安的想象。要知道強悍如荒古圣體,這么多的天才地寶也足以讓他走上修行之路。可這些靈藥對江安來說,完全不夠看。
這固然有肌體受損需要溫養的緣故,更多的也許是江安體質非凡,他越來越期待寶體初成的威能了。
不用多想,一株又一株的靈藥被他塞入口中,頓時口中像是有無盡碎裂的神玉在閃耀,強大的生命精氣四溢,光華絢爛無比。江安一邊運轉玄法煉化,一邊整理思緒,期待著和葉凡的相遇。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是江安唯一可以直面葉凡的機會,這還得多虧段德。
這東荒大到難以想象,他又不認路,很難尋找。江安記得妖帝墳墓事件過后,會有荒古世家的人擒來當初自禁地走出的葉凡一行人。
江安圖謀的就是禁地的神泉圣果。他要做的就是接近到葉凡身邊,打消他的顧慮,看能否撈得一些好處。
越往廢墟深處,越讓人心驚。
常有巨獸出沒,時有遮蔽天空之巨翼橫過,在地上投下大片的陰影,亦有荒獸立于峰上,吞月而嘯,更少不了各種毒蟲伏行,異常可怖。
更遠處的方向傳來一聲讓人毛骨悚然的吼聲,像是有一頭遠古洪荒巨獸崩裂大地,掙脫封印而出,吼動了山河,撼動了星月,讓人有一股發自靈魂的顫栗。
但是接下來便又徹底平靜了,那恐怖的咆哮聲歸于平靜。
“何等兇物?”江安安撫牛大,剛才的吼聲驚人,嚇得牛大牛腿發軟,牛蹄抽筋,“牛大,你沒事吧?”
“不行了,我不行了,你快走,不要管我!”牛大口吐白沫,像是要經歷生離死別。
“你演苦情劇呢?”這句話只能心里說說。
江安抬起手掌,作勢劈下。
“打死我也不去了,前方有大恐懼!”牛大在抗拒,看得出雖然有表演的成分,但的確駭于前方大妖。既然牛大死活不愿意前行,江安只能手起刀落了。
一記手刀,打暈牛大,藏在一旁。
“想是什么大妖怪復蘇,前來搶奪造化了。”段德皺眉,他知道即將出世的墳墓多半驚人,可也沒想到會引來這樣的大人物。
二人收斂心神,小心穿行。而在他們不遠處的一處古殿前,人影綽綽。江安綠油油的眼中,直射光芒,吞食了這么多靈物,昔日身軀的種種靈異開始顯露出來。
在人群之中他一眼看見葉凡,更有莫名的悸動自心底傳出。
諸多人物在他眼中呈現出來,可這些人都比不上葉凡和段德。
記得沒錯的話,段德似乎是天尊尸體通靈,而葉凡更了不得。
不遠處,有老者施展神通囚困一個虎背狼腰的壯漢。而葉凡面帶急色,像是在對空中老人說些什么。
不出意外的話,那被困住的人就是龐博,記憶里他似乎是被一個老妖怪給附身了,江安在一旁小心觀察局勢。
“小友,就此別過吧。”江安轉頭向段德說道。
“哈哈,小子就先行一步。”說完段德就駕駛神虹離去,他心中有感,在這里將有大收獲。
遠去的段德在心里盤算,他知曉一古法,可以熬煉大藥,這干尸在他眼中就是一株會行走的大補之物,這干尸的情況已然摸清個七七八八。
下次見面,就收了你。帶著這般思緒,段德飄飄然離去。
“咚!”
遠處的火山口傳來沉悶的聲響。
這是妖帝之心么?這等寶物的好處太多了,讓江安心動,也許他可以借此讓軀體再煥生機。他摸了摸自己心臟的位置,相比較以前的毫無動靜,現在好了很多,至少開始跳動了,這讓江安感到自己多少像個人了。
可惜,這等妖帝之心,只能失之交臂了。
江安可沒有葉凡般的氣運,要想崛起,只能徐徐圖之,先恢復身軀,踏上修行之路,才是重中之重。
“咚”、“咚”、“咚”
又是接連三聲悶響,間隔很短,火山口內巖漿洶涌,一道道熾烈的光芒沖上了高天,黑夜如化成了白晝。
在這一刻,巖漿汩汩,自火山口流了出來,那座光燦燦的古殿直接浮了上來,透發出一股強大的生命氣息。
等候此地的大妖以及附近洞天福地的長老們齊齊圍了上來。眾人開始爭吵,大妖說這是妖族帝都,長老們說這是人族廢墟。在巨大利益的驅使下,雙方都不肯讓步。
“咚”
古殿內不時發出沉悶的聲響,縱然是幾名大妖以及洞天長老等人,在如此近距離內也有些承受不住,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沸騰的巖漿,紅的異常妖艷,不斷向外涌出,如鮮紅的血水一般,那座光燦燦的古殿緩緩升起,漸漸將要離脫離火山口。
遠處,葉凡親眼目睹了這一切,他心中非常不平靜,但是卻沒有實力上前去爭奪,只能在此靜靜的觀看。
而江安隱匿氣息,緊緊跟著葉凡。
天空中,歸屬于洞天福地的長老們和大妖因分贓不均而悍然出手。
這里妖氣沖天,殺氣直沖霄漢,妖力洶涌澎湃,如瀚海在起伏,驚濤千重,席卷高空。
同一時間,四位長老,也全都向前邁步,苦海內神力沸騰,通體神光絢爛,照亮了整片天空,將沖擊至近前的妖氣全部絞散,四大強者同時出手。
正斗個難舍難分的時候,火山搖動,宏偉的古殿沖出火山口,耀眼的光芒照亮了這片古地,猶如白晝一般,天上的星辰全部暗淡了下去,五色神光繚繞。
幾位大妖與人類強者立刻停止爭斗,全都向著宏偉的古殿沖去,都想第一個打開殿門,進入里面,得到妖族大帝的傳承與神藏。
眾人轉移戰場,沖進古殿之中廝殺。
這些只是江安余光一瞥的景象,想必真實情況更加慘烈。妖帝傳承自然讓人心動,妖帝心臟更是堪比神藥的大補物,但想要爭奪這一切的前提,是有足夠的實力。
做人還是要腳踏實地的好。
早日取得圣藥,修復肌體才是重事,當然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江安也希望能從這里撈得一點好處。江安靜靜地看著葉凡取走記載道經的金色紙張。這是葉凡的機緣,江安自然不會下手。
葉凡為人雖然跳脫一點,但對于兄弟那是實打實的好。只要你誠心對待,必要就會有收獲,這就是江安來結下善緣的原因。
至于段德的話,江安可摸不準他的性子。畢竟在段德的眼中,他是一具不知活了多久的邪尸。想著,江安將段德贈于的玉簡和衣裳全部扔去,只留一件從未脫下的破損戰衣。
這玉簡和衣裳多半被那無良道士動了手腳,江安猜測。
就在這時,遙遠的天際,傳來一聲聲破空之響,一道道神虹飛來,更有陣陣蠻獸的嘶吼聲。
蠻獸鱗甲森森,猙獰無比,騎坐在正中央那頭蠻獸身上的修士抱著一桿大旗,隨風獵獵作響,威勢滔天,上面書寫有四個大字:搖光圣地!
搖光的人來了么?貌似還會有其他荒古世家的人降臨。
像是要印證江安的想法,有古老的戰車自天邊駛來,伴隨著刀光劍影,夾雜著殺伐之音,正是荒古姬家。
兩大勢力的降臨,讓不少人都打消了奪取至寶的想法,誰知片刻之后,天空之上的形勢又發生了變化,遙遠的天際有絲絲笛聲響起,有白衣勝雪的女子體態輕盈,翩然飛至,若凌波的仙子不食人間煙火,超然脫俗。
又是一超凡勢力—瑤池圣地。
此間局面愈發復雜了,搖光圣地與姬家暫時聯手,想要打開妖族古殿,而飄然而至的瑤池一行人則退出競爭,這真是憂喜參半。
這一切都與江安無關,他的目標只有葉凡。
葉凡沒有離開,而是選擇遠退出去數里,在距離妖帝墳冢里的一座高山上遠眺。以他現在的修為,根本沒有實力去爭奪什么,那里最弱的人都可以輕易讓他灰飛煙滅。葉凡選擇遠看,只是為了增長見識。
“變強,我要不斷的變強,不能讓別人主宰我們的命運。”
葉凡一掃失落,雙目中神光湛湛,露出堅毅而自信的神采,既然已經踏上修煉的道路,目前的首要任務就是讓自己強大起來,只有這樣,以后才能去解救龐博。
在一旁跟蹤的江安則是不慌不忙,現在葉凡身邊雖然沒人,但那綠銅還沒有被葉凡收入。等會段德那個無良也會前來,此刻貿然相認,多有不妥。
江安靜靜地看著從眾人驚呼中降臨的五大高手,看著五只游蟲挑戰九天神龍,難免暗中失笑。
空中的局勢一變再變,五大高手立在虛空,氣血汪洋宛若龍象,身邊圍繞習習神焰,宛若旭日初生,祭出五把武器打向妖帝陵墓。
陵墓炸裂,與此同時,無盡的霞光向著四面八方射去,所有埋葬在古墳中的通靈武器,全都沖了出來
“孩子,這是一件兇器,你鎮不住它,來,讓道爺降服它。”
“孩子,這個人情我記住了,山不轉路轉,下次再相遇,道爺我好好的感謝你一番。”
“貧道果然與小友有緣,不想這么快就見面了。”
段德爽朗的大笑傳進了江安的耳中,多半是他搶了葉凡的機緣。
為了防止被葉凡發現,江安特意拉開距離,反正葉凡在江安的眼中宛若一個熊熊燃燒的爐火,完全不擔心他跑丟。可即便相隔甚遠,仍能聽見段德的笑聲,可以想象他眉飛色舞的樣子。
空中無盡的霞光飛舞,讓整個廢墟遺跡都亮堂起來。其中一道流光,明亮若熾日,照耀得人睜不開眼睛。流光遠遁,朝段德和葉凡處飛來。
顏如玉么?架設聚寶盆,在大人物口中奪食。
妖帝圣兵已經到手,她收起聚寶盆,化作一道流光遠去。
被半途摘走桃子的五大高手自然被氣得不輕,不過好在不是一無所獲。
“哧哧哧”
破空之響不絕于耳,一道道神霞向葉凡所在的地方沖來,像是有一片流星雨在飛射。剛才,聚寶盤驚鴻一現,雖然遠去了,但是方才卻震動無盡光輝,將附近的通靈武器全部吸引了過來。
段德笑得合不攏嘴,扔下葉凡,非常靈活的沖天而起,迎著那片光雨就沖了過去。與此同時,神虹道道,這個方位的所有修士都沖了過來,迎向通靈武器凝聚成的光雨,很快這里又成為一處廝殺血腥的戰場。
江安默默觀看這一切,也許是可憐他枯坐多時,也有一道流光朝他飛來。伸手一抓,一枚古樸的令牌在手中浮現,上面刻著山川河流,空中更有一座天宮。
“這是什么?”江安將令牌在手中摩挲,看不出名堂,“收下吧,怎么說也是個安慰獎。”
今晚發生的一切都讓葉凡心驚,他見識到了強大修士飛天遁地的逍遙,也意識到修行一路伴隨著骨與血,非大毅力者不能踏足山巔。
收獲已經很多了,金色紙張記載著輪海卷修行的法門,神秘的綠銅則來歷非凡。
葉凡起身離開。
而在與葉凡相隔百米的江安,也動身離開。
“牛大呢?”返回途中,牛大不見了。江安有些不解,他可是下了重手,按理說牛大應該還在躺著,“這牛多半也有秘密,不管了,尋得葉凡才是最要緊的事。”
他返身離去,跟隨葉凡而去。
夜已深,天空中繁星點點。
妖帝墳墓炸裂,諸多寶物散發的光彩照耀此間。
得到一件寶貝的人,希望得到第二件,第三件,甚至更多。毫無收獲的人心有不甘,要么等待機緣,要么出手搶奪,戰斗仍在繼續,戰場上的修士神力澎湃,各顯神通。
可是葉凡沒有留戀,選擇遠離這片戰場。
前行了百十里,不知不覺間來到一片破敗之地,這里寸草不生,完全是一片焦土,只有裂開的基石,以及碎裂的瓦礫,其他什么也沒有。
在夜色中,這里透發著一股神秘的氣息,有淡淡的黑霧在繚繞。
“小友”,“小友”,“小友”……
自黑暗中,像是有人在呼喚。葉凡的心里有些發毛。
“小友,這里看來。”
江安現出真身來。
葉凡瞠目結舌,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一切,一具干尸竟然在說話?他感到頭皮一陣發麻,快速后退。
就在葉凡的前方,一具尸體靜靜的站立在那里,老皮包裹著骨頭,猶如干枯的木柴一般,竟然是一具干尸!
他剛才沒有看到尸體是如何出現的,這里一片空曠,除了地面的瓦礫外,什么也沒有。
不過好在今天葉凡見識的靈異之事太多了,有一顆大心臟,很快穩住了心神。
“你是誰?”葉凡的問題很直接,同時他在催動記載著道經的金色紙張,要是干尸圖謀不軌,就以雷霆鎮殺之。即便可能不敵,但絕不會坐以待斃,束手就擒!
“小友不要驚慌。”江安盡力安撫,雖然自己干尸模樣確實可怖,“老夫只是嗅到了老友的氣息,特來查看。”
“老友?小子年歲不大,一直在靈墟洞天修行,不曾見過什么大人物。”
葉凡謊稱自己的跟腳,更是扯出靈墟洞天的大旗。
“嘿嘿,小友不是北斗星域的人吧。”江安的語氣聽起來很篤定。
“小子不懂前輩的意思。”葉凡驚訝不已,實在不知道面前的干尸怎么看出他的跟腳,難道是當初在熒惑古星的大妖魔,不對不對,那妖魔都被佛器以雷霆手段鎮殺,那么他到底是誰?葉凡心中在猜測。
“我那老友早就踏天而去,道統也設在其他生命古星,不在這里。你要真是北斗之人,又怎會他的物件?”
沒辦法,這是降維打擊,江安幾乎通曉葉凡的一生,不求騙得他團團轉,唬一下還是可以的。
于是他接著道:“我那老友曾于北斗爭霸,但最終踏天而去。多年未見,今天突然感應他的氣息,靜極思動,這才見到了小友。他喚作釋迦牟尼,不知道小友可知否?”
“我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沒有害人之意。”江安再次說,“其實,我是有求于小友的。”
葉凡沒有搭話,今天他所受到太多震撼,但遠不及眼前的尸與事。前者若是八級地震,后者就是彗星撞地球。
北斗古尸,與釋迦牟尼為友,千年前的老怪物,是神話時代的仙神么?
又或者是北斗的老怪物,抓了他的同學,知曉了一切?
種種猜疑宛如平底驚雷一般在葉凡的心中炸開,太怪異了。
看著臉上滿是驚疑之色的葉凡,江安笑了笑,反正他現在是一具干尸,想做出微笑的幅度都難,也不怕被人看穿。
能這樣唬得葉凡一愣一愣的,無非是自己對葉凡的一生熟知,而葉凡對他一無所知罷了,這是降維打擊。
用這么一句話解釋最為恰當:葉凡在第二層,他以為江安在第三層,其實江安是在第一層,這就是有名的千層餅理論。
江安也沒指望讓葉凡一下子信服。
“要是老夫感應沒錯的話,你是不是曾經步入過荒古禁地?還吃過圣果?”
“不錯。”
到了此番田地,葉凡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了。
他的跟腳竟然被一眼看穿,好在沉在苦海里的神秘綠銅沒有暴露出來。
“去過荒古禁地的人,身上多半會沾染一些氣息,難以消除。”江安開始忽悠葉凡。
“哦,是么?”即便身上諸多秘密都被看破,但對于干尸說的話,葉凡仍然抱著相當重的戒心。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我想求小友去禁地為我去一些藥來。小友應該看的出來,我形體有損吧。”
“應該看得出來,不過前輩真是在說笑。那禁地十去九死,這不是要我的命么?”葉凡擺擺手,不愿意前行。也正如他所說的那樣,荒古禁地的詛咒太過于可怕,上一次能安然走出,還是依仗圣果之中的磅礴生命精氣,
“你身上‘荒’的氣息,莫名流轉,可以更好地抵抗詛咒。看得出你還是荒古圣體,禁地的詛咒對你來說應該要小得多。”
“這……”
不是葉凡在考慮,實在是江安把話堵死了,不知道怎么接茬。
“不用你現在做出答復。”江安道別,“日后有什么修行上的問題,或者想了解什么,都可以來找我,我暫時居住在無盡山脈最高的一座山峰。”
說完飄飄離去,立刻攻下葉凡的心理防線是不現實的。對葉凡需要慢慢攻略,江安可不急,老話說得好,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嘛。
但對于葉凡來說,可不是這樣子了。
就這么走了?你在我心里丟了這么多雷,炸得我一愣一愣的,你就這么走了?
莫不是真如他所說,真沒有害我的意思?
葉凡頭大如斗,但是這等邪物還是遠離為好,雖然他很想從干尸的口中撬出一些秘辛,但對干尸他一無所知,心里總是沒底。
懷揣著這樣的想法,葉凡慌慌忙忙逃走了,剛剛的感覺太糟糕了。自己的一切都被看透,回想起那干尸綠油油的眼珠子,葉凡就會不寒而栗。
“找你?除非我是豬!”葉凡向前遠遁千余里,才停下,“這回總沒事了吧!”
這時,已經是三日之后了。
又是一個夜晚。
葉凡覺得已經到了安全的地域,沒有必要在逃遁了,他大步向前走去。來到近前發現,這里是一個小鎮,找到一間還未打烊的小店,收拾收拾就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