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且壓下對MOMO的探究，周柏林順著MOMO調出來的地圖來到了冰江花園，順利的進了自己的“房子”。
就算是以周柏林挑剔的目光，這間房子還是不錯的，兩室一廳一廚一衛，房間寬敞明亮，家具什么的都有，完全不用他準備什么。
周柏林手指劃過餐桌，桌面干凈得沒有一絲灰塵，就像不久前剛被人打掃干凈過一樣。
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遠方天空中的那座呈倒三角形的巨型建筑物——這是讓周柏林第一時間確定他已不在自己世界的最有力證明。
哪怕他今天接觸到的一切都和他在原世界差不多，但那座漂浮在天空之上的巨型建筑物卻在時刻提醒著他，斗轉星移，物是人非，他可能真的已經不在自己原來的世界了——連惡作劇的可能都沒有。
“那么，說一說你的來歷和作用吧。”周柏林懶洋洋的靠在暗紅色的單人沙發上，看著MOMO溫和的笑著。
“額……我是由主世界傾力打造的生活助手，專門幫助世界遺民適應新世界的生活，順便為世界遺民遮掩身份……”MOMO心虛的說道。
“哦？你確定？”周柏林笑瞇瞇的反問道。
“當、當然！”MOMO心虛不已，立刻轉移話題道：“比、比如說，你現在雖然有了居住的地方，但是你沒有錢啊！吃穿用度什么的都是需要錢的！而且……而且你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我可以在你身邊隨時提醒你，讓你能夠融入正常人的生活！還可以對危險做出預警！”
“聽起來確實很有用……”周柏林摸了摸下巴說道。
“對、對吧！我現在就上網給你買新衣服！”MOMO看著周柏林身上已經不合身的恐龍睡衣，眼睛一亮，發覺自己找到了和周柏林打好關系的辦法！
“還有吃的！現在都快兩點鐘了，你之前還沒有吃午飯，一定餓了！我給你定一個外賣，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周柏林收回了看向MOMO的視線，這就是他覺得最違和的地方，明明所有的一切都和他在原來的世界一樣，可在一些地方又透露出不同尋常。
比如來歷不明MOMO，比如天邊漂浮的那座巨型建筑物……
“咚咚咚！”
門外傳來了敲門聲，周柏林看了一眼正在絞盡腦汁想點一份合自己胃口外賣的MOMO一眼，主動站起來去開門，路過餐桌的時候順便收起了那把明晃晃的水果刀。
聊勝于無。
“咔”
門外是一個半大的小胖子，看起來十六七歲，身上穿著白色校服，手里提著一沓書。
“你、你好！”小胖子氣喘吁吁的，看起來是提著那厚厚的一沓書爬上的五樓，他稍微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露出一個陽光燦爛的笑容道：“我是你的死黨林沙。”
周柏林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沒有接話，藏在衣袖里的水果刀往外遞了遞。
在周柏林打量林沙的同時，林沙也在打量自己這個新的死黨：
長了一張校園小王子的臉，也不知道入學后會不會摘下校草的名號，突然嫉妒；身上穿著一件不合身的深綠色恐龍睡衣，就像一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這也太可愛了叭；臉上的笑容單純又陽光，看起來就像是被家里人寵著長大的小少爺，不知人間疾苦。
林沙在心里默默羨慕了幾秒，這才發現新死黨似乎有些害羞，只是靦腆的笑著，并沒有說話。
林沙頓了頓，腦海內又多出了一道信息。
“哈哈！不是吧周柏林，這才一個暑假沒見，你就跟我生分了？虧我還給你把新學期發下來的書搬回來，你這就不夠意思了哈！”林沙說著，伸出手拍了拍周柏林的肩膀。
結果就是三分鐘后他鼻青臉腫的進了周柏林的家，規規矩矩的坐在另一側的長沙發上。
而周柏林則坐在單人沙發上，把玩著手里的水果刀，MOMO瑟瑟發抖的蹲在他的腳邊。
它算是明白了，自己跟的這家伙是個硬茬，而且腦神經異于常人——哪有情況不明就將上門拜訪的“死黨”揍一頓的啊！
“他確實是你的死黨，算是世界意識對你身份的補充，可以幫助你更快的融入新世界……忠誠度方面你也可以放心，既然世界意識安排他是你的死黨，那他就是你的死黨，可以為你出生入死的那種。”雖然很后悔，但是畢竟是自己選的路，它就是哭著也要走完嚶QAQ
“我不喜歡別人碰我。”周柏林笑了笑，算是在解釋自己為什么將人揍一頓，“而且……作為我的死黨，不是應該知道我的這些忌諱嗎？”
周柏林笑瞇瞇的看向林沙，林沙尷尬的咳了兩聲，不敢在周柏林面前表演，慫兮兮的解釋道：“資料還沒更新，我也不知道你會有這樣的忌諱。”
正常人哪會這樣啊！他這也算是進了經驗誤區，把以前的經驗帶入了這段新的關系中。
“資料？”周柏林露出了一絲好奇。
“對，正式向你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林沙，第一學院高中部畢業班學生，有著豐富的生活經驗，補充過一個妹妹四個大哥三個死黨的生活，現在是你的死黨。”林沙正色道，“因為你世界遺民的身份，不出意外的話我大概會陪伴你一生。”
“能詳細說說這個世界的具體情況嗎？”周柏林默默放下了水果刀，對如今自己兩眼抓瞎的情況生出了些許煩躁。
在“警局”的時候因為不想多生事端，所以他都是在跟著和藹大叔的流程走，但是面對這個小胖子，他自然得掌握主動權——畢竟對方是他的死黨不是嗎？自然得為他排憂解惑。
好吧，更大的原因是通過剛才的交手他摸清了小胖子的實力，這就是個普普通通的高中男生。
“嗯……”小胖子林沙陷入沉思，想了想才斟酌道：“世界老師說，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是自己的主角，也是他人的配角，在成長的過程中我們會補充進他人的生活，他人也會補充進我們的生活，有時我們是江湖里的俠客，有時我們又是沙漠里的土著，又或者會成為故事里的旅人，偶爾也會成為誰的親朋好友……我們的身份并非一成不變的，最重要的，是要認清自己，不要迷失在光怪陸離的人生中。”
“我其實不太理解這段話，”小胖子不好意思的說道，“不過我覺得對你了解這個世界應該有很大的幫助，我世界課成績不好，你讓我自己來給你介紹這個世界，實在是太難為我了。”
“不過不管怎么說，我由衷的歡迎你來到主世界。”小胖子林沙展現出了自己的誠意，一半的身體化作黑色的不可名狀物，從中散發出來的惡意能讓人遍體生寒，眼睛的位置是一片灰蒙蒙的空洞，仿佛連接著陰暗恐怖之地，“從這一刻起，你將步入真實。”
周柏林瞳孔微縮，右手下意識的抓緊了沙發扶手，這一刻，他有那么一絲絲后悔自己剛剛放下那把水果刀，不過就算不放下，一把水果刀也應付不了眼前的情況吧？
窩在地毯上的MOMO也打了一個冷顫，雖然知道自己現在只有周柏林能看見，但是還是躲到了沙發后。
“嚇到了吧？從你踏入主世界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和我一樣了，只不過你并沒有意識到而已。”林沙恢復正常，這次他的笑容多了幾分真心的熱情，“你好，死黨。”
“你好，林沙。”周柏林突然勾唇一笑，撿起了那把自己剛剛放下的水果刀，朝小胖子的身后移動。
周柏林速度快得讓林沙只看到一道殘影，下一瞬脖子就被一把冰涼的水果刀抵住了，周柏林語帶疑惑道：“居然會流血？皮肉下不應該是黑色的粘稠物嗎？”
“……死黨我錯了QAQ，我不應該嚇唬你，你有話好好說……脖子斷了我是真的會死的啊！”小胖子一秒認慫，可憐兮兮的道：“我真的錯了，我不該皮這一下的嚶……”
“哦……要斷了才能死啊？”周柏林意味深長道。
“不不不！”小胖子嚇得吶喊道：“失血過多也會死的！真的！你信我！”
“但是你剛才那副模樣可不像會這么正常死亡的樣子。”周柏林不為所動，但還是收了水果刀——畢竟這種東西可殺不了“人”。
小胖子松了一口氣，摸了一把自己的脖子，還好，只是一道很淺很淺的口子，就滲了一滴血出來而已。
小胖子立刻幽怨的看向周柏林，剛剛真的是嚇死他了。
“我只是不太確定會承擔什么后果，畢竟人生地不熟的。”周柏林坐回單人沙發上，臉色微紅，不好意思道。
小胖子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周柏林話里的意思，立刻一臉驚恐的看著他。
臥槽！虧他一開始還覺得自己的新死黨陽光又可愛，單純又善良，就是一個被家里人保護得很好寵著長大的小朋友……
小胖子面色復雜，這就叫人不可貌相嗎？他今天總算見識到了。
“咳咳……肯定是要承擔責任的，畢竟殺人犯法……”小胖子頓了頓，感覺還是不夠保險，又補充道：“不僅殺人犯法，傷害他人也是要承擔法律責任的。”
“這樣啊……”周柏林語氣略遺憾道。
小胖子：“……”
大哥你到底是從什么世界出來的啊？這么狠的嗎？
現在一看，這身恐龍睡衣也沒那么可愛了？反而在小胖子心里形象十分兇殘——請問你是什么品種的恐龍？怎么做到一臉若無其事的賣萌的？
“你以后一定會是一個好BOSS的。”小胖子對著周柏林鄭重的點點頭，一臉真誠道。
周柏林掩去眼底的深思，笑道：“所以進門前你所表現出來的就是你的真實戰力嗎？”
小胖子：“……”能不能不要再互相傷害了，咱倆是死黨又不是損友！
“那只是因為我身上現在沒有副本加持而已！”小胖子強行挽尊道。
“所以說……你剛才那個狀態是什么？副本加持又是什么？我怎么會和你一樣？你解釋不清楚這個世界，總該能解釋清楚你吧？”周柏林語氣隨意，但是臉上的笑容卻好像是在說“要是連自己身上的異常都解釋不了，那要你何用”？
小胖子干咳一聲，說道：“當然能解釋清楚的，我生活課還是不錯的。第一個問題和第三個問題答案其實都差不多，”
“我們誕生在這個世界，最開始的身體并不是由血肉組成的，而是由人類的惡念和欲望，后來方舟讓我們變成了人類，可是我們畢竟不是真正的人類，就算我們自欺欺人想要拿自己當人，方舟也會時時刻刻提醒著我們。”小胖子說到這里，臉上出現了一絲怨懟。
“你和我們也差不多，當你從虛幻步入真實的那一刻，主世界就已經用相同的構造補充了你的存在。”
“所以，你們是怎么誕生的？也是和我差不多？”
“我說了，方舟讓我們變成了人類，各種意義上的人類……我們都是有血緣關系上的父母的，如同人類一樣。”從第一代之后的每一個“人”都是如此誕生的。
小胖子情緒有些低落，他所說的各種意義上，可不僅僅是個修飾詞，他們如同真正的人類一樣，有自己的情感，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愛恨喜惡……可偏偏方舟不愿意承認他們，讓他們成為了似人非人的“存在”。
這就是他剛剛為什么能展現出那副模樣的主要原因……
周柏林沒有說話，默默的讓小胖子整理自己的情緒。
“至于副本加持……”小胖子抬頭看向了窗外，指著遠方天空上的那座巨型建筑物道：“看到了嗎，那就是方舟。在那里面，生活著真正的人類。”
小胖子嗤笑了一聲，說道：“而我們，就是方舟讓那些人類變得更強大的工具。每一個副本，都是人類的試煉地，我們就是試煉地的小怪，死了給人類加經驗升級的，所以方舟當然要讓我們有點戰力，不然怎么成為人類的磨刀石？”
周柏林不可置否，雖然小胖子口口聲聲說自己與他一樣，到周柏林心里始終覺得自己是與眾不同的，他就是人類，只不過不小心穿越了而已，和小胖子林沙這種在這個世界土生土長的人不一樣。
不過……方舟？
雖然周柏林不信教，也沒看過《圣經》，但是也是聽過諾亞方舟之名的
——災難來臨之際，人類所搭建的庇護所。
這座巨型建筑物取這樣的名字，真的很難讓人不多想啊。
周柏林有些想要接觸小胖子口中那些所謂的真正的人類了。
小胖子說話彎彎繞繞的，不過并不妨礙周柏林理解，從小胖子的話里可以得出這確實不是什么正常世界，至于有多不正常……
周柏林低頭默默喝了一口水，掩下了眼底的深思。
他目前對探索世界沒什么興趣，眼下最要緊的是解決自己的生存問題。
不過他雖然不在意，小胖子林沙卻有些蠢蠢欲動，“死黨，你就不好奇自己為什么會來到這里嗎？”
小胖子神秘兮兮的說道：“我聽說世界遺民是世界毀滅之后僥幸存活下來的人，你就不好奇自己的世界為什么會毀滅嗎？”
周柏林放下水杯，沉默以對。
他不過就是睡了一覺，世界就毀滅了？雖然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但是也太玄幻了吧？
他倒寧愿相信自己是穿越了，而不是什么世界遺民。
在“警局”聽到和藹大叔的話之后，他就直覺這個身份怕不是有什么問題，畢竟得到的優待實在是太好了。
幾乎沒有遭到任何為難不說，還免費送了一套房。
他敢肯定，若是自己不收下，對方就會采取另一種戰術，所以他收下了。
與其到最后鬧得不愉快，他還不如一開始的時候主動一點，這樣一來，雙方至少可以維持住表面的和平。
他一向與人為善，自然不愿同任何人發生沖突。
至于后續所需要付出的代價，那就要看他們有沒有這個資格拿得起了。
如果對方所圖在他接受范圍之內，他也樂得同他們各取所需。
至于其他的可能？那就各憑本事了。
畢竟黑吃黑誰不會呢？
“死黨……我怎么覺得你現在的笑容好古怪？”小胖子欲言又止，覺得自己這個新死黨的人設是不是已經崩了？
穿著這么可愛的恐龍睡衣，笑得卻像個反派一樣，讓他有點慌啊！
“有什么問題嗎？”周柏林又喝了一口水。
“沒……”小胖子一瞬間又覺得自己剛剛產生錯覺了，死黨這么好看，怎么可能會是反派呢！
“你是不是已經接受了官方的邀請了？”小胖子渾然不覺自己已經被周柏林潛移默化的轉移了話題，畢竟他一開始可是想八卦周柏林被世界遺棄的原因的！
“算是吧。”周柏林自動將和藹大叔對號入座，他現在接受了他們送的房子，自然應該算是和他們一條船的了。
不過雙方卻沒有就這個問題好好談一談，對方隨意得好像他站在他們那邊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一樣——到底是留了后手還是太自信？
“這樣啊，那你快抓緊時間好好準備準備，估計過一會兒他們就會安排人過來對你進行考核了。”小胖子說著，趕緊翻開自己帶來的那些書，想要幫周柏林臨時抱佛腳。
“考核？”周柏林發出了一絲疑惑。
“對，判斷一下你的實力好為你安排相應的工作。”小胖子拿出一本淺藍色封面的書，翻到第一頁，懟到周柏林面前著急道：“你先看看，了解一下，有個心理準備。”
周柏林瞥了一眼，第一頁似乎是篇介紹，最上方標注著一行顯眼的小字：
第一節；每個人的世界
“世界課？”周柏林只看了一眼，就抓住了精髓，小胖子之前提到的世界課居然還有課本？！所以他上學究竟是要去學什么。
周柏林總覺得不會是他在原來世界學的那些東西了。
“對，快看快看，說不定等下能幫你過考核呢！”
“這個先不提，我現在可是未成年，而且還是學生，他們也要給我安排工作？”周柏林特意加重了“未成年”三個字的音。
之前和藹大叔安排他去上學，他還以為自己暫時只需要好好學習就夠了，沒想到居然這么快就要開始工作了。
周柏林有些感慨自己果然是個社畜的命，小胖子卻目露羨慕，說道：“那有什么關系？我想工作都還沒機會呢！”
周柏林：“……”等你踏入社會，你會后悔的。
不過書還是要看的，省得考核的時候兩眼一抹黑。
只是看了一眼，周柏林就被書中的內容吸引住了。
這本書介紹說，
在主世界里，每個人都是一個世界。
或者說，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世界，世界有大有小，有聲有色，卻獨獨沒有成長性，它們只會將某一個時間段內發生的事反反復復的輪回，這些事情有些是世界主人某一段深刻的回憶，有的純粹是幻想的產物，有的是兩者的結合……
但是無論是多么千奇百怪的世界，都無一例外的被固定在某一時間段——或者是一兩個小時、一兩天、幾個星期、幾個月……最長的也僅僅是幾年……
千百年來，沒有一個人能幸免于難。
“然后呢？”周柏林想翻下一頁看一看，卻發現怎么都打不開。
就很神奇。
小胖子目光閃躲，問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周柏林，你以前是人類嗎？我是說在你以前的世界？”
周柏林沉默，這句話信息量很大啊。
難道他現在已經不是人類了？
“為什么這么問？”周柏林謹慎的沒有先回答。
“無論你的回答是什么，我是你死黨的身份都不會變。”小胖子深吸一口氣，說道：“我只是想確認一下，好決定以什么面目和你相處而已。畢竟你應該也能感覺到，這不是什么正常世界，活在這里的每一個人也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我是人類，以前是，以后也是。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周柏林斬釘截鐵的說道，他就是一個正正常常普普通通的人類。
“這樣啊……”小胖子目光閃爍不定，最終卻沒有多說什么。
兩人之間突然沉默了下來，好半餉之后，小胖子終究是受不了這個氣氛，告辭道：“那你好好看書，考核加油！我就先回去了。”
“好的，謝謝你特意來提醒我。”
兩人對視一眼，小胖子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氣，怎么就是人類呢？
“那我走了。”
“慢走。”
門一關，隔絕了視線的兩個人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收起了偽裝。
林沙臉上冷冷淡淡的，從眼神里也瞧不出來任何情緒，他瞥了一眼2501的房門，轉身走進了隔壁的2502。
周柏林收了臉上的笑容，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恐龍睡衣，看向在房間角落的MOMO道：“外賣不要了，借點錢買套衣服。”
他剛剛才發現自己穿著這套衣服招搖撞市了這么久，人設肯定是已經崩了的。
所以現在要重新立一個人設才行。
周柏林側身看向廁所的鏡子，對著鏡子重新露出了一個單純無害的笑容，眼神清澈而干凈，好像閃著光，渾身上下充滿了朝氣，如同一位真正的十六七歲的少年。
在他揚起笑容的這一刻，他就是少年。
MOMO愣了愣，它突然有些明白自己為什么會選擇周柏林了……
“如果是你的話，一定可以的。”MOMO突然堅定的飄到周柏林的腦袋邊，看著鏡子里稚嫩的少年道：“你想去方舟嗎？”
“什么？”鏡子里的少年歪了歪頭。
“你想去方舟嗎？”MOMO轉身，看向了周柏林。
“那是什么地方？我為什么要去？”周柏林好笑道。
MOMO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聽說過諾亞方舟嗎？人類最后的庇護所。”
“我不信教。”周柏林說道。
“我知道。”MOMO的語氣很冷漠，“當初為方舟取名的人也不信教，只不過是想取一個有著好寓意的名字而已。方舟成功的帶領全人類活過了滅世之劫，僅此而已。”
“但是如今千百萬年過去了，人類至今都沒再能離開方舟。”
“那你還讓我去？”周柏林的目光變得危險起來。
“可是如果你成為方舟的主人呢？這么多年過去，方舟早就失去了它最開始的功能，它不僅沒有做到庇護人類，反而害死了很多人。”
“聽著挺誘惑的。”周柏林又回到沙發上坐好，轉移話題道：“那么這個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林沙不能回答可以說是當局者迷，但你，應該算是旁觀者清吧？”
那些意味深長的話，那些讓人細思極恐的細節……
如果說方舟上待著的是全人類，而人類再也沒能離開方舟，那么他今天所接觸到的這些“人”又是什么？他又是什么？
“你不是也看到了嗎？每個人的世界。”MOMO跟著飄到茶幾上，“這個主世界本質上是由無數個人的世界組成的，你今天所見到的一切皆是真實也是虛幻，世界意識對你有所隱瞞，所以你只會看到你想看到的。”
“舉個例子，你對你從遺民登記處來到這里的那段路的印象是不是怎么深刻？回想起來也只會覺得自己走過，路上并沒有什么讓人印象深刻的東西，和平常馬路沒什么兩樣？”
“確實。”周柏林確定自己的記憶沒有出現問題，但是潛意識里就是覺得那條路平平無奇，如果不是MOMO提起，他甚至不會察覺到這一點。
“事實上，從登記處到這里，你路過了五個人的世界，途經了三個世界鏈接場景。”
“……”周柏林無話可說。
現在仔細想想，那條路上的風景確實有些怪異，一會是沙漠風塵，一會是360°海景，一會又是科技感十足的未來風光……
他這一路上居然沒察覺到異常？周柏林在這一刻深深的感知到了世界意識的可怕，要不是MOMO點明，他恐怕一輩子都不會覺得自己今天見到的一切有什么問題。
厲害了。
幸好世界意識并沒有對自己的記憶做手腳，周柏林無語的想到。
“既然是這么簡單，那剛剛林沙為什么答不出來？”
“就像你說的，當局者迷。”MOMO說道，“因為主世界的特殊性，生活在這里的人每天都或多或少的路過幾個世界，而路過那些世界的時候，因為世界內部的設定，他們就會成為那個世界的一部分，直到走出那個世界，”
“只有在世界鏈接場景，人們才能保持本我，擁有著所有世界的人生和記憶，但是總有一些特殊的人，即使是在他人的世界，也能保持本我，雖然他們被世界設定所束縛住，但是他們是明悟著的，是擁有著所有的記憶的，而不是在步入他人世界的一瞬間就被世界同化。”
“林沙就是這樣的人，而只有這樣的人，才能最終誕生出一個世界。”
“？”周柏林皺眉，問道：“不是說每個人都是一個世界嗎？”
“是，但是每一個世界最開始萌芽的地方是在心底，只有真正認清自己，才能讓這個世界誕生。”MOMO不厭其煩的解釋道。
周柏林點點頭，表示理解了。
林沙因為在每一個世界都是清醒著的，所以反而陷入了迷茫，不知道世界究竟應該是怎么樣的，也不知道究竟哪個世界的自己才是自己……難怪他世界課成績不好！
“所以你也不用太防備著他，畢竟他現在的身份是你的死黨，那就絕對是你的死黨，為你赴滔倒火的那種！”MOMO伸出一個大拇指，斬釘截鐵道。
周柏林：“……”
一個球突然長出一個大拇指，怎么看都是驚嚇好吧。
“我現在住的這里，是誰的世界里，還是世界鏈接場景？”周柏林突然好奇道。
“是世界鏈接場景，畢竟這才一開始，還沒刷夠你的好感度，世界意識怎么可能放你生活在哪個世界里，萬一碰上……”MOMO說著說著突然閉嘴了。
周柏林疑惑了一下就沒有在意了，畢竟誰都有點不能說的秘密，但是MOMO卻遞了一張字條給自己，周柏林低頭一看，瞬間無語。
（我被世界意識禁言了QAQ）
似乎是覺得這樣的交流方式很有意思，MOMO又遞了一張字條：
（別擔心，五個小時之后就解除了，咱們下次再聊）
“我一點都不擔心。”周柏林認真道。
（好的！那你趕緊看書吧！林沙帶來的書還是有點用的）
周柏林默默拿起了世界課本，無視了MOMO遞過來的另一張字條。
第一頁來來去去就是那么幾句話，周柏林假裝在看，腦內卻在開始整理今天得到的信息。
目前看來，這個世界果然夠復雜啊，因此反而讓人有點理解不能了。
這里既然是主世界，那對于他之前生活的那個世界又是怎樣定義的呢？他真的是穿越嗎？還是真的是所謂的世界遺民？
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社畜，哪里值得被一個世界拋棄？
考核來得淬不及防。
幾乎在周柏林走出居民樓準備去買衣服的時候，迎面走來一位蓬頭垢面的男人。
要不是MOMO在一旁提醒道：“你的考核來了。”
周柏林都還沒反應過來，對方徑直朝他走來不說，一雙藏在臟亂頭發下的眼睛死死的盯著他。
在兩人目光對上的一瞬間，周柏林意識恍惚了一下，下一秒就站在了一條湍急的河流邊。
周柏林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和腳——恐龍睡衣還是沒能換下來。
所以……真的有必要這么急著開始考核么？就不能讓他換一套衣服？
周柏林簡直后悔莫及，這套衣服真的很毀形象啊。
“你在看什么？”
就在周柏林低頭的時候，一道沙啞的聲音突然響起。
周柏林沒有抬頭，冷靜道：“在看你的影子。”
“是嗎？”那道聲音疑惑道，“可是我沒有影子。”
“那我看到的是什么？”周柏林一愣，比對方還要疑惑不解。
“讓我來看看。”那道聲音從周柏林的右側傳來。
幾乎在對方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周柏林就抬腳向右側踢了過去。
然而右邊只有枯黃的雜草，舉目望去，皆是空蕩蕩的草原。
“你詐我？”那道聲音又出現在左側。
周柏林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自己的心緒，“沒有，只是想和你交個朋友。”
“是嗎？”對方再次困惑。
很好，智商不怎么高的樣子。
“對，在我們那里，用腳踢人是表達親切友好的意思，所以你要讓我踢到，不然很沒有禮貌的。”周柏林微微低頭，用余光去觀察自己的左側——可惜也一樣只看到了枯黃的雜草。
荒無人煙的草原……湍急的河流……無法被看見的“人”……
這個考核究竟要考的是什么？
——與此同時的另一處空間內，無數人正在盯著周柏林的一舉一動，不時的低頭在筆記本上記著什么。
“心理承受能力不錯。”不知是誰贊許了一句，“很適合進入恐怖類的世界。”
“再看看吧。”有人反駁道，“進行下一步。”
而在草原上，原來想要同周柏林建立友好關系的那道聲音也因此改變了策略，“你在騙我。我才不要給你踢！”
幾乎是在它話音落下的同時，那些枯黃的雜草在一瞬間瘋長起來，長長的雜草朝著周柏林襲來，想要纏住他。
周柏林抬腳欲要向前，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收回了腳后退了半步，任由雜草纏了上來。
“你為什么不逃跑？”那道聲音疑惑道。
“整個草原都是草，我能逃到哪里去？”雜草順著周柏林的衣服往上纏，僅僅片刻就只留下了上半截身體露在外面。
“你可以跳到河里，河里沒有草。”那道聲音認真的提議道。
“別逗了，這里可是草原，你見過哪個草原上的河水流得這么急的？”這一看就有問題好么。
“呵。可惜就算你選擇留在這里也還是一樣要死的。”那道聲音輕蔑道，“不得不說你選擇了一條錯誤的道路，如果一開始就逃跑的話我說不定會讓你多活久一點……畢竟太久沒有見到這么有意思的事了。”
什么有意思的事呢？它沒有說明，但周柏林能聽出它話語里的瘋狂。
“只要殺了你，我就可以獲得晉升了……呵呵呵……”
雜草更加瘋狂的往上涌，直接淹沒了周柏林的頭頂。
周柏林瞬間覺得自己的脖子被勒緊，身上的雜草也在瘋狂的擠壓著他的身體，讓他有一種快要承受不住壓力炸掉的感覺。
呼吸漸漸困難……大腦也開始不清醒……但是周柏林的手卻堅定的朝自己的脖子伸去……
“抓到你了。”
周柏林隔著密密麻麻的雜草死死的掐住自己的脖子，嘴角勾起一個勢在必得的微笑，眼中的瞳孔卻在逐漸渙散。
而已經將他完全包裹的雜草則開始迅速褪去，但是卻卡在了周柏林的脖子處，只露出了周柏林泛青的臉。
——“什么情況？編號730有致幻類能力嗎？”監視著考核發展情況的人疑惑道。
“檔案里并沒有記錄。”旁邊的人神情嚴肅，立刻道：“立刻上報這里的情況，申請終止考核！”
“來不及了，考核目標隨時都有可能會死！”之前開口說話的那人看著周柏林青紫色的臉，臉色難看道。
“嘖。”另一人顯然也看到了，到還是有些搖擺不定，畢竟他沒有這個權限，只得看向了房間角落里的那個男人。
對方是這里唯一能夠承擔得起任何后果的。
“天狼，這可是一名世界遺民，如果他死在了考核中，天譴計劃很可能要無限期延后。”那人一邊用語言說服男人幫忙，一邊將這里的情況上報至上一層。
“死了就死了，世界遺民而已，想要不是多得很？”天狼嗤笑一聲，不滿道：“你是在把我當小學生騙嗎？”
“不，他不一樣，他是一名真正的人類。”那人沒有任何猶豫的說出了這個秘密，當然，如果天狼做不到和他們站在同一邊，今天這里的所有人都無法走出這間監控室。
如果天狼做到了，那么，這間監控室里上上下下二十幾人，最終只有天狼和他能夠活著出去。
“……人類都在方舟。”天狼沉默了一瞬，不知是被這個秘密震驚到了還是單純的在思考。
“總有漏網之魚。”那人低聲道，“而他就是被方舟遺漏掉的那條魚。”
監控畫面里的周柏林已經開始口吐白沫翻白眼，天狼死死的盯著那人，想要從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來。
“滴——”
一旁的儀器突然響了一聲，正在無聲對峙的兩人立刻看了過去，瞬間就發現周柏林的心臟已經驟停。
天狼心下一緊，立刻出聲道：“終止考核！”
“……操作失敗！無法終止考核！”最開始說話的那人剛準備通知考核結束，想要撤掉“枯草世界”，卻驚訝的發現自己已經無法聯系到編號730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