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掖這地方好不好?
那當然好,不是因為李磊是張掖人才說張掖好,而是張掖真的好。
不說后世的張掖,就說現在唐朝的張掖。
李磊蹲在街門洞里,望著門外連片的稻田,現在誰敢嗶嗶賴賴張掖是不毛之地,李磊把牙給他掰咯插眼珠子里。
你瞧瞧這鋪到天邊的稻田,風一吹過嘩嘩作響,驚起兩三只麻雀,若不是遠處祁連山上的雪清晰可見,你敢相信這地方是河西走廊,不是南方的小橋水鄉?
李磊吸吸鼻子,感受著純粹不加一絲二點五的空氣。
既來之則安之,買他個幾千畝地,專門當產糧大戶土地主,他不香嗎?
干嘛非要急吼吼的去做王侯將相?
李磊看著頭頂沒一絲污染的藍天,瞧著眼前一片豐收景象的稻田,心中不免莫名的心安。
什么是盛世?這就是盛世啊!
有糧吃有衣穿,能填飽肚子不挨餓,不就行了?
李磊是個沒追求的人,就這點追求了。
李磊抽出手擦擦鼻子,回頭跟還在拿著棍子發呆的老頭搭話:“行嘹,不咧看嘹,我天生神力。”
天生神力是李磊的穿越者福利,憑著這把子神力,加上自己買來玩的那把碳鉻唐刀,李磊才能活著走到這里。
說到刀,李磊想起自己的刀來。
那刀放到后世都是數一數二的好刀,高碳低鉻不銹鋼的材質,剁個尋常鐵物件根本不費力,連刀刃都不帶卷的。
當然了,那刀質量不僅出眾,價格也是相當出眾。
一萬大洋買一把唐刀,要不是李磊癡迷于古兵器,肯定會覺得自己是傻叉。
李磊要把自己的刀找回來,無他,放到后世都很牛的刀,要是拿到這煉鋼技術離后世差老鼻子遠的唐朝,那豈不是神兵利器?
別的不說,剁個人啥的肯定利索。
“老爺子,你見我刀沒?”
吳老爺子回過神來,扔了手里的棍子,回身到屋里取出一個布包來。
李磊見吳老爺子一層層打開布包,露出里面的刀。
李磊接過刀,抽出一看,正是自己那把,刻在刀把上的“MADE IN CHINA”分外耀眼。
“多謝大爺!”李磊拱手謝過老頭。
“娃子!”
“咋嘹?”
“你現在連照身貼都沒有,哪也去不成,就在村里待著吧,就住我這。”
照身貼,古代的身份證,證明你就是你。
還有一個東西叫路引,是用來證明我可以出遠門。
現在的李磊,這兩個東西都沒有,真要被查,搞不好會被咔了個擦。
李磊無語了,連身份證都沒有,自己還怎么發財?
至于說自己偽造一個,那自然可以,現在這年頭雖然有查證的手段,但畢竟比不上后世的互聯網,放機靈點還不是想走哪走哪。
“我自己刻一個不就行嘹。”李磊毫不在意。
“那你身上連錢都沒有,你咋活。”
“我……”李磊一時沒招。
要不,搶去?
拿刀攔路,大吼一聲“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那錢不嘩嘩的來?
但,李磊除了一把子力氣,啥武功也不會,萬一遇到狠的,把自己屎打出來怎么辦?
關鍵李磊沒那壞蛋分子的基因,不到性命攸關的時候,李磊不會干違法亂紀的事情。
李磊覺得老頭有話說:“老爺子,有啥話你就說。”
吳老爺子盯著李磊看了一會兒:“這樣吧,老頭子我瞅著你有把子力氣,給老頭子幫工,老頭子我給你錢糧,如何?”
李磊眨巴眨巴眼,這是個不錯的選擇,現在自己剛開始嘗試融入唐朝社會,兩眼一抹黑一個人還真不好生活。
“那我的照身貼啥的?”
吳老爺子揣著手笑道:“回頭我找里正,給你補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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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磊在吳老爺子家住下,相處幾日,漸漸搞明白了狀況。
這地方叫保安村,離甘州州治張掖城有把子距離,要是靠腿走,天亮出發走到天偏暗,才能走到張掖城。
保安村有個八十來戶人家,算是不大不小的村,吳老爺子屬這村里最富裕的,按后世的話講叫土豪,俗稱地主。
瓦房五間,耕牛兩頭,戰馬一匹,駑馬兩只,吳老爺子這檔子家產,都是靠當兵的兒子掙來的。
吳老爺子名叫吳徽,兒子叫吳河犇。
吳河犇在玉門關當兵,靠著砍人頭掙了個副尉的官職,從九品下。
別小看這小小一個從九品下的名頭,在這年頭,官就是官,民就是民,中間隔著一條東非大裂谷,沒有高考來讓你努力學習,去突破階級劃分。
家里有做官的,那便有免租庸的幾十畝地,不用交租庸自然會積累錢糧,如此以往日復一日,吳老爺子便攢下這般家業。
吳老爺子有錢歸有錢,倒也沒找婆子丫鬟一大堆的伺候自己,只雇了五個本村的壯小伙,幫著放牛、耕田、舂米、養馬。
就這,每天管給幫工的兩頓飯,還是吳老爺子親自動手。
李磊不由感嘆,這是真節儉,怪不得人家能攢下家業。
“磊啊,鐮刀磨好了嗎?”
吳老爺子遞給李磊摞在一起的五個胡餅,還塞給李磊一塊煮羊肉。
胡餅,一起干活的五個小伙都有,管飽,但是不準偷拿回家。
羊肉,是李磊獨有的,因為李磊的力氣大,一人干起活來比三人還利索,套上犁鏵能當牛使喚。
李磊接過胡餅往布包一裝,羊肉咬在嘴里,拔出腰間的鐮刀讓吳老爺子視察。
吳老爺子看著明晃晃鋒利無比的鐮刀,滿意的點點頭:“好好干,最后五畝收完,就能歇咥嘹。”
李磊撕了口羊肉:“得嘞,你放心,妥妥咥。”
李磊帶著五個幫工出門,往不遠處的稻田走去。
“磊哥,那啥……”叫牛二的幫工,盯著李磊手里的羊肉咽唾沫。
李磊看了一眼牛二,掂了掂手里只咬了一小口的羊肉。
“你把我那份稻子割了,這羊肉我就給你。”
“真的?”牛二眼睛放光。
李磊拍拍胸脯:“那當然是真的,我每天早上都能領一塊羊肉,又不是吃不著了,我沒必要騙你。”
“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李磊和牛二擊掌三下。
一片一片的稻子被割倒,打完稻粒,把稻粒裝進麻袋,再壘成一個個垛子。
有李磊在,省去了用牛車搬稻粒的繁瑣流程。
李磊拿繩子把垛子綁緊,往身上一背,比李磊還重幾十倍的垛子被輕松背起。
李磊背著小山一般的垛子,完全感覺不到重量,沒辦法,穿越福利“天生神力”就是這么逆天。
李磊背著垛子往舂米的地方走走,整條路被堵的嚴嚴實實,路上走的人除了驚嘆一聲“好娃子”,便是避到田埂給李磊讓路。
“呦,磊啊,這是又忙上嘹?”村里的許大娘跟李磊打招呼。
“忙上嘹,早忙完早休息。”李磊笑著應了,繼續趕路。
“磊啊,背這么多不重啊?”村里的木匠老余頭敲敲沾著木屑的刨子。
“不重,輕的跟啥一樣。”李磊抖抖肩膀:“那啥,我讓你做的新犁鏵你趕緊做好。”
老余頭點點頭:“行!放心!”
李磊背著垛子到舂米的地方,把垛子碼放整齊,揪起衣角擦把汗,把繩子搭在背上往回走。
“像風一樣,你靠近云都下降,你卷起千層海浪,我躲也不躲往里闖。”
李磊哼著歌返回稻田,正在路上低頭走著,遠遠看到迎面順路跑來一輛馬車。
李磊左右看看,往田埂上一站,給這馬車讓道。
隨著馬車越來越近,李磊察覺到了不對勁,這馬車速度也太快了,輪軸摩擦的吱嘎聲刺耳無比。
趕車的車夫在大呼小叫的拉韁繩,可那馬卻是一點減速跡象都沒有。
“救命!救命!這馬瘋了!救命!”
馬車伴隨著車夫的求救聲,還有車里乘客的驚呼聲,從李磊面前飛馳而過拉起一道煙塵,勁風帶動李磊的衣服飄蕩。
李磊愣了一下,這什么玩意?速度與激情?
李磊管不了那么多,立刻拔腿去追那狂奔的馬車,畢竟救人要緊。
要說穿越福利“天生神力”確實猛,李磊就靠搗騰兩條腿,居然硬追上狂奔的馬車,趕在馬車沖進路盡頭的池塘前,一把抓住了馬車。
手牢牢抓在馬車上,李磊猛的發力,腳往地上一跺身體后仰,伴隨著草鞋在地上“嘶啦啦”的摩擦聲,馬車猛的一滯。
拉車的瘋馬被馬車限住速度,“咴吁吁”揚起前蹄又“踢踏踏”踩在地上,“噗嚕嚕”打了個響鼻停在原地,躁動不安的來回踢踏。
李磊見馬車停下,松了口氣,忙招呼馬車里的人下車。
“快下來,快快快!”
車夫軟著腿,嘰里咕嚕從車轅上滾下來,四肢著地爬到一邊。
接著馬車車簾掀開,一個穿著圓領袍衫,幞頭掉落的中年人,捂著披散的頭發匆忙跳下馬車,落地時拐了一下,跌跌撞撞一屁股癱在地上。
李磊抓著馬車不敢撒手,怕這瘋馬拉著馬車滿村跑,萬一撞到村民可麻煩了。
李磊取下肩膀上搭著的繩子,解開瘋馬的籠頭,抱住馬脖子一個絆腳,“噗通”把掙扎的瘋馬放倒在地,拿繩子把瘋馬捆了個四蹄朝天。
癱坐一旁的中年人目瞪口呆,他活了這把歲數,哪曾見過如此力大無窮的人。
這還是個十一二歲稚氣未脫的少年。
李磊拍拍手上的土,打量自己的這個繩藝作品,感覺非常滿意。
不錯不錯,這個結打得好,有小電影里那些繩藝大師三分神韻。
中年人從震驚中緩過神,手里拿著掉落的幞頭從地上爬起,向李磊行禮道謝:“這位義士,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在下宋司明,敢問義士尊姓大名。”
李磊看著鞠躬快鞠成一百八十度的宋司明,撓了撓鼻子:“做好事不留名,,告辭!”
李磊抬腿便走,宋司明伸手拉住李磊:“義士,救命之恩宋某還未報答。”
李磊擺擺手:“報什么答呀,順手而為,要是有機會,你給我找個能掙錢的活計就行,走了。”
宋司明愣住了:“掙錢的活計?”
宋司明愣神間,李磊已經邁著大步走遠。
宋司明一拍額頭,還真想起個掙錢的活計,而且若是表現好,以后前途一片光明。
“義士留步!義士留步!”宋司明追上李磊。
“義士留步!”宋司明伸手攔住李磊的去路。
“咋嘹?”
“義士,在下這里現在就有個掙錢的活計,簡單的很,只要義士跟在下去一趟玉門關,搭著弓射上一箭,便有百貫賞錢可拿!若是射的好,定能討個官身!”
李磊看著宋司明,像在看一個傳銷組織大頭目。
你丫的,你咋不說你的啥啥啥產品包賺不賠,一夜千萬啥的?
李磊嘎巴嘎巴掰著手指:“我好心救你,你丫的居然想拐賣我?你皮是不是癢了?我給你緊緊?”
宋司明一臉無辜:“義士,這何來拐賣一說啊?義士救了在下一命,在下怎么可能恩將仇報呢!”
“你丫的明明想把我往玉門關關拐!”
“在下……”宋司明哭笑不得:“在下乃甘州張掖縣縣令宋司明,為何要拐賣義士呢?”
李磊不信這人說的話,眼珠子一瞪:“你丫的說你是縣令你就是縣令啊!”
“某……”宋司明被噎得沒話。
“這保安村里的吳老爺子認得本官,你若不信,便去找他作證!”宋司明眼見解釋不清,二話不說拉著李磊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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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磊尷尬的摸鼻子。
這宋司明還真是張掖縣的父母官。
吳老爺子把李磊好一頓罵,又拿出雞鴨魚來招待宋司明。
宋司明坐在上首笑瞇瞇的問李磊:“李磊,現在可信本官的話了?”
李磊小雞啄米般點頭:“信信信,見過宋大人。”
李磊的話一說出來,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吳老爺子嘴角抽抽著,一臉不可置信的瞪著李磊。
宋司明夾在筷子上的雞腿,啪嗒一聲掉回盤子。
李磊不知道發生什么,眨巴眨巴眼睛。
吳老爺子小心翼翼的問宋司明:“那個,宋縣令,這李磊,是您少君?”
宋司明憋紅了臉,半天憋出一句話:“放他娘的屁!”
玉門關。
玉門關守將蓋裕隆站在墻垛后,表情陰森,盯著一箭之地外縱馬跑動的突厥騎兵。
前段時間,蓋裕隆收到軍報,突厥賊酋頡利從長安落敗后,派出騎兵四處襲擾大唐各邊鎮,已有數座關外軍鎮被破,死傷唐軍無數。
這才過了幾日,便有五千突厥騎兵來叩關。
五千騎兵,想破玉門關簡直癡心妄想,但玉門關守軍想滅了這五千騎兵也是不能。
舊歷九年頡利南下時,玉門關守軍大部被調走回防長安,現在還在返回的路上,玉門關只有八千步卒守關。
八千步卒對陣五千騎兵,勝敗不論,蓋裕隆絕不會出關對陣,只會死守。
對陣風險太大,如果玉門關破,整個河西走廊都會落入突厥之手。
過了河西走廊往東走,大唐便再無險要關隘可守,只要數萬突厥賊兵,便能在關中肆虐。
到時生靈涂炭民不聊生的后果,蓋裕隆是承擔不起的。
蓋裕隆不出戰,這五千突厥騎兵也不攻城,反正就在關外來回惡心蓋裕隆,封鎖西域到長安的商道。
蓋裕隆正思索間,忽然一只鐵箭“嘣”一聲插在蓋裕隆身前的城垛上,接著突厥陣中傳來一陣唏噓聲。
“將軍小心!”蓋裕隆的親兵七手八腳舉著盾牌,把蓋裕隆團團圍住。
“直娘賊!”蓋裕隆破口大罵。
這種情況已經持續半月,把蓋裕隆搞得煩不勝煩,氣的牙癢癢。
突厥騎兵里混了個神射手,第一天來時便射傷十余名兵卒,后來更是不論白天黑夜的偷襲,死傷的守城兵卒一個接一個,讓蓋裕隆無可奈何。
玉門關的弓手,根本找不到那神射手在哪,后來偶爾找到幾次,射出去的箭也夠不到那賊人。
蓋裕隆試過用守城弩去收拾那人,可守城弩只有四架,加上箭重飛得慢,等射到突厥陣中把幾個賊兵穿完葫蘆,那神射手早不知所蹤。
因為神射手的原因,凡是站在城墻上的守城兵卒,皆是塌腰駝背縮在城垛后不敢冒頭,一時人心惶惶。
蓋裕隆氣急敗壞,拿出百貫私財,在整個河西地區懸賞能射殺突厥神射手的能人異士。
來的人不少,但不是被射穿腦袋殞命,便是技不如人灰溜溜逃走。
更有不少騙子濫竽充數,蓋裕隆親自砍了七八個。
“將軍,從甘州張掖縣來了兩人。”一個兵卒彎腰跑上城墻,給蓋裕隆報信。
“何人?”
“說是張掖縣來的弓手,力大無窮。”
“何人舉薦?”
“張掖縣令宋司明。”
蓋裕隆摸摸下巴:“嘶,有點意思,宋司明那個老陰人會舉薦人?。”
隨即蓋裕隆恍然大悟,感嘆一聲:“唉!看來又是被宋司明坑了的可憐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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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磊站在玉門關內,有強烈的欲望,想回張掖把宋司明的頭給擰下來。
李磊跟宋司明派的衙役進了玉門關,從衙役口中得知了事情真相。
根本不是宋司明說的那樣,什么玉門關比力氣大賽,贏的拿百貫賞錢。
而是要跟一個神射手對射,比誰的命硬,活著的回家。
這無異于讓連真槍都沒見過的李磊,去跟一個專業狙擊手對狙。
這他娘怎么玩?我不死誰死?
走是走不了,玉門關的內城門咔嗒一關,李磊要么上城頭射箭,要么現在被亂刀剁了。
李磊自知哪怕力大無窮,依舊干不過玉門關內這幾千號精兵。
蓋裕隆站在城頭,看著十二三歲的李磊,一幅正氣浩然的模樣,給李磊鳴不平:“他娘的!宋司明真不是個東西,十二三歲的娃子都坑!”
隨即蓋裕隆大手一揮:“不過嗎,來都來了,上來射箭吧!”
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能和陰人宋司明相識的,也不是什么好鳥。
李磊爬上城頭縮在女墻后,手里拿著弓,從射孔露出眼睛打量城下的突厥騎兵。
震撼!
李磊是第一次見到五千人的軍陣到底什么樣。
來回奔跑的騎兵,幾十個一伙,組成上百個零散方陣,馬蹄聲轟隆隆作響,煙塵彌漫飛揚。
各種兵器在暖和的陽光照射下泛著寒光,騎兵的呼喝聲混在其中。
李磊砸吧砸吧嘴:“好家伙,這才是男人該看的東西。”
“嘣!”
“我靠!”
一只鐵箭插在李磊眼前,再有幾寸就要把李磊的腦殼掀開。
“我靠我靠我靠!”
李磊被嚇得兩腿顫顫,縮在女墻后不敢動彈。
蓋裕隆躲在親兵舉著的盾牌下,跟看猴一樣看著李磊:“娃子,射他娘的一箭!”
“我頂你個肺!射你個腿!這怎么射!”李磊大罵到。
蓋裕隆臉翻比書快,剛剛還笑呵呵,現在臉黑如鍋底,抽出刀來威脅李磊:“你射不射!”
李磊看著蓋裕隆手里的大刀,慫了:“射也可以,我要準備一下。”
蓋裕隆一揮手:“準了!”
李磊穿了三套鐵甲,戴上蓋裕隆的鐵盔,把自己弄成鐵罐頭。又把一面盾牌靠在墻角,躲在盾牌后探出頭。
“嘣!”
又是鐵箭飛來,李磊一縮腦袋鐵箭插在盾牌上。
李磊心中大喜,有了!
李磊拔下鐵箭,拿手掂了掂,居然有兩斤上下。
李磊擦把冷汗,這玩意插身上,必死無疑,能搭弓把這鐵箭射到這的人,不簡單。
李磊照著盾牌上鐵箭的指向,在地上畫了道線,順著這線探頭看去。
一伙騎兵在這個方向上,且人人背弓,根本找不到神射手在哪。
李磊看了半天實在是找不到人。
“那啥,找不到人。”李磊盯著蓋裕隆手里的刀,咽口唾沫。
蓋裕隆挑挑眉毛,看著穿得像鐵桶一般都李磊,一時不知從哪里下刀。
李磊看著蓋裕隆的臉色變幻不停,急中生智想出個法子:“那啥,這樣吧,他能射這么遠,憑的就是一張好弓,你給我找張好弓,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怎么樣?”
蓋裕隆動了動嘴唇,想說什么又沒說。
蓋裕隆看著城下的突厥騎兵沉默了一會。
“來人!取本將的三石力弓來!”
張弓,搭箭。
一箭射出,箭矢呼嘯,遠遠而去,射倒一個眺望玉門關的突厥騎兵。
其他突厥騎兵先是一怔,接著呼呼喝喝一陣騷動,齊齊控馬向后撤退。
有人想救被射倒的突厥人,才下馬跑到那人身側,李磊再張弓搭箭,“嗖”又是一箭。
“呵啊!”
一聲慘叫傳回玉門關,剛剛想救人的突厥兵,又被射翻在前一個中箭之人身邊。
圍傷打援,李磊后世玩游戲最愛的套路。
拿到現實中用,依舊屢試不爽。
那伙突厥騎兵在遠處打幾個圈,見再無箭矢射來,大著膽子停下。
李磊見突厥騎兵停在遠處,換上找人特制的鐵箭,再張弓搭箭,手臂肩膀齊齊發力,“吱嘎嘎”把三石力弓拉個渾圓,“嗡”一聲弦響,鐵箭劃過一道弧線扎在突厥騎兵陣中。
“呵啊!”
李磊看到又是一個突厥騎兵跌下馬背。
這下突厥騎兵瘋了一般,一窩蜂往遠處跑去,煙塵彌漫,瞬時跑得沒影。
李磊嘿嘿怪笑:“瞎射也能蒙倒一個,絕了。”
李磊拿起木炭在城垛劃上一道,數了一遍:“十個,一個半貫,這有五貫巨資。”
李磊對自己的勞動成果很滿意。
今天是李磊上關第五天。
從第一天弓箭都未見過,到今天拉弓射箭如臂使指,李磊的進步可謂有如天人。
李磊發現自己的穿越福利,簡直是為了把自己打造成絕世猛將定制的一般。
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鞭锏錘戈拐子流星,十八般兵器到李磊手中,耍上幾天便能有模有樣比劃兩下。
蓋裕隆樂呵呵的看著李磊,像在看一個寶貝,百年,不,千年難遇的那種。
“磊啊,等這事完,莫回去了,留在軍中,別的不說,本將保你個八品下御侮副尉,充作本將親兵如何?”
李磊掏掏鼻子,在城垛上抹抹手指:“包吃包住,還有錢拿就行。”
蓋裕隆哈哈哈笑了:“大善!本將管吃管住還發錢!來啊!給這小子入軍籍!”
李磊眨巴眨巴眼,有種被蓋裕隆套路的感覺。
可偏偏不知哪里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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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兩頭,各表一枝。
玉門關外,突厥騎兵軍營。
一伙突厥兵抬著一個血人,慌慌張張跑進軍營。
“將軍!暾欲谷中箭!”
突厥騎兵主將骨礎祿,聞言大驚,手里剜肉的刀“乓啷”掉在桌上。
“你說什么!”
“暾欲谷中箭!”
“還不帶路!”
骨礎祿隨著親衛來到暾欲谷營帳。
暾欲谷,草原上百年難遇的神射手。
暾,突厥語里“第一”的意思。欲谷則意為“珍貴的”。
“第一珍貴的暾欲谷”,從其名可見其價值。
這是在頡利帳下掛名的神射手,骨礎祿奉頡利之命帶兵來玉門關襲擾,特意跟頡利討了暾欲谷助陣。
可現在……
骨礎祿看到被一支鐵箭射穿胸膛的暾欲谷,眼前一黑險些暈倒在地。
骨礎祿殺伐多年,對箭傷刀傷頗有經驗,只看一眼,骨礎祿便已經得出結論。
沒得救了。
暾欲谷不停吐血,越吐越咳,越咳傷口被扯動越吐。
骨礎祿上前握住暾欲谷滿是老繭的左手:“暾欲谷,誰人傷你!”
暾欲谷瞳孔放大,雙目無神,哪還聽到骨礎祿說什么,咳咳咳吐個不停。
骨礎祿看著慢慢失去生機的暾欲谷,心如死灰。
暾欲谷死在自己軍中,骨礎祿已能猜到自己下場。
把草原上第一珍貴的神射手帶來玉門關,結果卻死在玉門關下,這罪過豈碼削職鞭刑起步。
骨礎祿抬手給自己一個響亮耳光。
營帳中的兵卒嚇了一跳,面面相覷不敢發聲。
“骨礎祿啊骨礎祿,你真是活該!”
骨礎祿自言自語間,又給自己一耳光。
骨礎祿腫著臉,惡狠狠盯向和暾欲谷一起出陣的兵卒:“到底怎么回事!”
這兵卒跪在地上,從頭到尾講了一遍經過,從被射翻兩人,再到撤退后暾欲谷中箭,一字不差。
骨礎祿摸摸暾欲谷脈搏,別說脈搏,暾欲谷已跟骨礎祿的心一樣拔涼。
骨礎祿伸手按住暾欲谷尸身,使勁拔出插在暾欲谷胸膛的鐵箭,拿到眼前細細打量。
三棱形精鋼箭頭,箭頭每條棱間都有一凹槽,箭頭后部是倒刺。
因為箭矢被強行拔出,箭頭掛著一塊暾欲谷的爛肉。
骨礎祿眼角抽動,只看一眼,骨礎祿已發現這箭頭的兇惡之處。
這箭頭若是插在肉中,因為箭頭為三棱形并有凹槽,創口會極大且難以止血,受傷之人會流血而死,而且因為倒刺極難拔出。
暾欲谷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骨礎祿摸摸箭桿,箭桿是精鐵打造,鐵箭桿可防止中箭之人截斷箭桿,把有倒刺的三棱箭頭取出體外。
連箭羽都不是羽毛制作,而是薄而輕的木片。
骨礎祿感到一陣寒意,制作此箭之人,真可謂惡毒至極。
根據兵卒描述,這箭從玉門關城頭直射中暾欲谷。
骨礎祿推算一番,射此箭之人,最少用二石以上強弓。
二石強弓搭上如此箭矢,別說只穿皮甲的暾欲谷,便是穿著唐軍重甲,挨上一箭也要戳個窟窿。
骨礎祿轉動箭桿,發現箭桿上貌似刻著四個唐字。
骨礎祿扯起暾欲谷的衣角擦干箭桿,認出了這四個字——沒想到吧。
骨礎祿牙關咯咯作響,雙目欲裂:“好一個沒想到吧,我骨礎祿,記住你了。”
骨礎祿狠狠將箭摔在地上,發瘋一般把箭跺入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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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門關。
李磊根本不知道,自己用仿后世三棱軍刺做的箭矢,加上一股逆天狗屎運,還有咒語加成一般的“沒想到吧”。
居然一箭蒙死突厥陣中的神射手,除了蓋裕隆心頭大患。
蓋裕隆笑瞇瞇看著李磊,大手一揮:“好弓配英雄,這弓本將送你了!日后跟在本將身邊,別的不干,只管拿弓射那些個老賊酋!”
“古有張翼德,萬軍中取賊將首級。今有我蓋裕隆,賬下李磊插爆賊酋腦袋,哈哈哈!”蓋裕隆仰頭狂笑,像吃多見手青的二百五。
舊歷回防長安玉門關守軍一萬余,前鋒已抵肅州。
蓋裕隆得到消息很高興,這萬余人回到玉門關,蓋裕隆便可打開關門,砍了外面那五千突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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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道松。
地處玉門關外三十里,因山上有五片長條狀松樹林,得名五道松。
這里是五千突厥騎兵軍營所在。
暾欲谷死后,骨礎祿領軍急撤三十里,扎營于此等待頡利處置。
玉門關守將蓋裕隆,親率一萬玉門關守軍清晨出關,疾行三十里,伏兵于五道松外荒山。
玉門關副將鄭仲率兵五千,留守玉門關,不領將令不得開關。
玉門軍哨騎二十余,四出查探敵情,意外與一股四十余人突厥騎兵遭遇,力戰不敵后,哨騎僅余兩人重傷回營,其余皆血灑黃土。
這是玉門軍和突厥騎兵第一次面對面交鋒,玉門軍用十八條人命,拉開五道松之戰序幕。
玉門軍以槍兵為前鋒,陌刀隊為側翼,弩兵箭手壓陣,在五道松鋪開陣仗,與突厥五千騎兵打作一團。
敵將骨礎祿率兵沖陣,槍兵死傷數百,后有陌刀隊包抄骨礎祿退路,將骨礎祿五千騎兵盡數圍困于陣中。
骨礎祿揮刀砍翻一個唐軍,抹去濺在臉上的血看向身后,那里有自己的士兵,正在和唐軍恐怖的陌刀拼命。
陌刀如林,隨著號令揮刀,沖到陣前的突厥騎兵,躲過一柄,躲不過兩柄,躲過兩柄躲不過第三柄,一個接一個,被陌刀斬落馬下,殘肢斷臂四處飛舞,慘叫哀嚎聲響徹戰場,猶如人間地獄修羅場。
骨礎祿帶兵沖擊陌刀隊數次無果,損傷數百突厥騎兵,最后不得不寄希望于殺穿唐軍槍兵突圍。
隨著戰事進行,唐軍包圍圈越圍越緊,骨礎祿的騎兵被擠在圈中,已無縱馬沖鋒余地,只好一個個提刀下馬充作步卒,與刀利甲硬的唐軍拼命。
看著包圍圈中左沖右突,死到臨頭還硬撐的骨礎祿,蓋裕隆眼里滿是不屑。
小小蠻夷,有何能耐擋天軍威儀。
“副尉李磊何在!”
“末將在!”
蓋裕隆看著李磊,眼神里有鼓勵有信任。
“騎著你的馬,拿著你的刀,本將缺個夜壺,你去給本將挑一個!”
“末將領命!”
李磊拍馬從中軍疾馳而出,奔向交戰中的戰場。
李磊怕不怕?
怕,怎么不怕。
蓋裕隆之前說的比唱的好聽,只管射箭,安全的很。
可現在呢,居然讓自己一個二把刀,單刀匹馬去沖陣,砍骨礎祿的腦袋。
為什么砍骨礎祿的腦袋?李磊不是傻子,陣前領命,若隨便砍個突厥人回去,蓋裕隆不把李磊打死才怪。
丟人!本將讓你去砍人,你砍個小蝦米糊弄鬼!打不死你!
李磊既然怕,為什么還要去?因為李磊現在是軍人。
違抗軍令,當斬。
李磊拔出唐刀,碳鉻不銹鋼材質的刀,在帶著血色的陽光下,反射著李磊的騰騰殺氣。
李磊不知該想什么,砍人真是第一次。
要不要喊個口號?
風!大風!之類。
李磊大腦一片空白,便索性不想,只管揮刀,砍向阻擋自己的突厥人。
一個。
腦袋被砍作兩半,一半在身上,一半沒了,血濺在李磊坐騎上,給黑馬染上詭異紅色。
兩個。
順著胸口,刀直挺挺砍進去,肋骨卡住刀鋒,李磊甩動唐刀,砍碎肋骨拔出刀來。
三個。
伸刀來擋,李磊的刀帶著火花,劈斷那刀切在脖頸上,好一顆大頭也,飛得老高。
四個。
五個。
六個。
七個。
……
越砍越多,李磊已數不清砍了幾個。
只是麻木揮刀,一下接一下,什么不想,什么不管,像一根釘子,砸進突厥陣中,出現在骨礎祿眼前,再有十幾步,便要取了骨礎祿項上人頭。
骨礎祿看著一個騎馬血人出現在視線中,不斷揮刀,一下接一下,不斷奪取士兵的生命。
骨礎祿立時想起那匹惡狼。
那匹惡狼,瘋了一般咬住兄長的喉嚨,在血光中撕掉兄長的腦袋。
那匹惡狼是骨礎祿的心魔。
自己的心魔出現在眼前,骨礎祿慌張了,這一慌張,慢了一拍。
骨礎祿揮刀砍向李磊,李磊躲也不躲,一刀揮向骨礎祿。
骨礎祿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刀斷作兩半,眼睜睜看著李磊的刀劈向自己。
李磊終于知道該喊什么口號,丹田發力大吼一聲:“沒想到吧!”
是他!
骨礎祿失去意識前,想起眼前的人來。
那支射殺暾欲谷的怪異鐵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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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裕隆看著戰場上如入無人之境的李磊,整個人傻在原地。
被大風刮一嘴沙子都渾然不知。
他娘的!只是讓這小子砍人頭攢軍功,這小子怎么沖陣去了!
咦!還他娘把骨礎祿給砍了!
娘的,這小子簡直為戰場而生!
待李磊提著骨礎祿的腦袋策馬奔騰而來時,蓋裕隆已下定決心,定向兵部舉薦李磊,假以時日,李磊必成鎮守一方猛將。
李磊控馬跑到蓋裕隆前,翻身下馬腿一軟,咕嚕嚕滾在地上。
剛在戰場,李磊精神緊繃,只顧砍人未覺得惡心。
現在放松下來,再也忍不住,嘔吐不止。
在城頭拿弓射人,看不到被射之人死狀,除了良心不安做噩夢,李磊從未感到惡心不適。
可今天,死的那些人,都在眼前。
那些人的血,濺在身上、臉上,甚至有些濺到嘴里,帶著一股怪異咸味。
李磊想到這,兩眼一翻昏過去。
蓋裕隆的其他親衛,七手八腳抬起李磊,又掐人中又喂水,拍著李磊的臉叫李磊名字。
“瘋牛!醒醒!瘋牛!我蓋多錢啊!”
“快喂水!快快快!”
“將軍,李磊暈了!”
蓋裕隆面帶微笑,一點不擔心:“暈就暈了!屁大點事兒!暈習慣就好。”
蓋裕隆提起骨礎祿的腦袋打量一番:“這玩意就長這樣啊!本將以為他多個耳朵還是多個眼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