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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王座全文閱讀

紅色王座作者:想見江南

紅色王座簡介:  
  江山萬里,我主沉浮!
  不用懷疑,你打開本書,就打開了一個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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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王座最新章節第234章 生辰綱
第2章 前世今生意屬誰
紅色王座全文閱讀作者:想見江南加入書架
  薛向走出房間來到堂屋,推開左邊墻壁上的通氣小窗,打量著整個房子。這是57年軍分區大院分給一號首長的獨立小院,四室一廳的正屋,直對著堂屋的是寬闊的庭院,院子中間砌起兩個并排對立的花池,間隔花池兩米處是兩排白樺筆直豎立,花池里的鮮花名草無人打理早已破敗,倒是雜草野花煥發了新的生命,茂密叢生,仿佛這個世道。院子的左手邊是條直接堂屋的抄手游廊,右邊是一排廂房,除了一間廚房外,其余的廂房或放雜物,或支著無人睡的空床。看著這陌生又熟悉的大院,薛向感慨萬千,這也是這場浩劫中薛家唯一被留下的財產。

  67年大院子弟組成的老兵們沖擊軍分區大院,這間房子值錢的東西被洗劫一空,連家里的幫傭徐嬸也被趕回了河北老家。70年大伯被隔離審查,勞動改造,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不同于這座大院里其他被下放領導干部的居所,這座小院居然沒有被革委會查封。后來薛向才從大伯口中知道,原來四一年窯洞整風時,薛安遠救過區革委會主任張光柱的性命。后來薛安遠恢復職務后,每憶起此事并不領情,依舊憤憤然:當初怎么救了這么個東西!

  薛向打開堂屋的白熾燈泡,來到與他房間正對的臥房門口,這是小晚和小適的房間。父母去世后,離開媽媽懷抱的小適就和姐姐睡到了一起。薛向小心地推開房門,溫柔地凝視著床上兩張稚嫩的小臉。小晚留著這時代特有的學生頭,整齊的劉海兒覆在額上,瓜子兒臉上的鼻子微微皺著,小嘴兒揪起,手里緊緊攥著被角,也許正做著噩夢吧。看著小晚不安的小臉,薛向心里滿是自責,父母去逝時,當時12歲的小晚已經懂事,哭過一次后,就默默承擔起了家務,平日除了上學還要給兄妹四個洗衣煮飯。倒是自己這個做兄長的整天胡鬧,從未為這個家分擔半點責任。

  5歲的小適粉團團的小臉倒睡的安寧舒適,因為年幼,兩年前父母的離去并未在她心里留下陰影,這也讓薛向倍感安慰。薛向輕輕扯下小晚手中的被角,小心地將她的胳膊放進被窩,仔細的壓實被子四周的邊角,小步退出房間,緩緩地將門帶上。兩姐妹左邊的房間睡的是小意,打開小意的房門,床頭桌上的臺燈仍亮著,遠遠望去,小意睡得很熟,輕輕地打著呼嚕,留著帽子頭的腦袋陷進了厚厚的棉枕。薛向并不打算把臺燈熄滅,他知道這是小孩子對抗黑夜恐懼的方式,輕輕將門掩上。

  出得堂屋,來到庭院,庭院緊挨著廚房五米處有一個壓力罐浣洗池,這種壓力罐浣洗池雖是老式的汲水設配,可使用起來一點不較自來水管遜色。薛向遠遠地望去便見浣洗池里摞著滿滿一盆衣服,他知道這些衣服平時都是小晚一大早起來清洗的,既然他來到的了這個世界,又怎會讓妹妹再受苦累。

  薛向把衣服倒進浣洗池,用盆接好水,把一件洗得發白的小軍裝浸入水底,灑上皂角粉用力地搓揉起來。初春時節,夜里溫度很低,薛向卻洗得滿頭大汗。三個小時后,望著晾衣繩上洗好的衣服,薛向滿意地笑了。

  收拾好衣物,入得廚房,查看了米缸和菜籃,青灰的米缸已經見底,綠竹條編織的菜籃里歪歪斜斜地躺著幾根白蘿卜。薛向將菜籃的三兩個大白蘿卜拿出來,把菜籃向下對著條案控了控,倒出里面的雜碎,他打算去買菜。

  列位看官,或許會奇怪薛向為什么半夜三四點的時候買菜。原來這時的冬天和初春時節蔬菜供應十分緊張,普通市民夜里兩三點鐘就到菜場排隊,不少人實在凍得受不了,就用石塊、菜籃(里面壓石塊)、小板凳來代替排隊,回家睡一覺,清晨四、五點來鐘再來排隊,為此吵嘴打架,今天的人是難以想象的。

  薛向尋到存放票據的暗格,打開暗格,里面躺著糧票、油票、肉票、糖票、豆腐票,還有各種票的副票。這時的票據可遠比錢來的緊要,它是用來定量購買雞蛋、魚等緊缺食品或副食品,香煙有時也要憑票供應。有錢沒有票這類緊缺物資照樣買不到,好在去年“的確良”問世后,各類布票逐漸退出了老百姓的日常生活。

  薛向從暗格里各取出一些票據塞進軍裝的大兜里,帶上水獺皮的軍帽,圍上一條潔白的狐裘圍巾,套上大伯的將校呢大衣。這大衣是大伯的壓箱底貨,色呈灰褐,厚重柔軟。這時候,無論青年還是小孩都喜歡穿軍裝,解放軍部隊不同時期發的軍裝都屬于時髦服裝。55年部隊授銜時,校官以上的軍官配發的衣著是很講究的,冬裝有呢子和馬褲呢面料,夏裝有柞蠶絲面料。將軍們的軍服就更講究了,同是呢子軍裝,將軍服的面料要高出校官服面料一個等級。他們還配發了水獺皮的帽子和毛嗶嘰的風衣。于是各種面料的軍裝便成了時髦貨,就連和軍禮服一起配發的小牛皮松緊口高腰皮靴,也成了頂尖級俏貨,俗稱“將校靴”。干部子弟們大概是希望用這種方式表現父輩的級別。狐裘圍巾也是大伯打東北時繳獲的,圍在脖子上綿軟溫暖,不透一絲風。

  薛向騎著“永久牌”錳鋼自行車,雙腿蹬得飛快,哐當哐當,車子就像射出的箭矢迎著寒風呼嘯而去。十來分鐘的功夫就到了菜場門口,暗紅色的朱漆大門油漆脫落大半,斑斑駁駁地立著,像倒了霉的人臉。寬闊的大門上方拉著長長的橫幅,白色的橫幅用紅色毛筆刷著“偉大領袖思想指引我們前進”,一排擘窠大字在昏黃的路燈下仿佛生了光輝。

  兩米寬的大門前已經排了八條歪歪斜斜十米來長的縱隊,人與人之間的空隙間或擺著小板凳和方磚,這是用來占位的。此時來排隊的多是些老弱婦孺,像他這樣的青年、壯漢一個也無。

  早起的人們一個個萎靡不振,有小聲低語的,有低著頭坐在小板凳上打瞌睡的,有倚著墻呼呼大睡的,千奇百怪,不一而足。薛向推了車徑直走到第二隊的末尾,停好車,把菜籃掛上車把,抬腿跨上車座,一條大長腿支著地面,一條腿盤在橫杠上。他從呢子大衣的荷包里掏出包“翡翠牌”香煙,嚓地打著了一枚紅色的軍用打火機,點上火,美滋滋地抽了起來。這年月,一包“翡翠”九毛錢的價格,頂得上一些農村一個壯勞力兩天的工分錢。原來的小青年日常也抽不起“翡翠”,平時兜里總揣著兩包煙,一包“翡翠”結交五湖四海的革命兄弟,他自己平時抽的是四毛五的“牡丹”。這包煙落到的薛向手里,他可不管是不是接待煙,拿起來就開抽。

  薛向猛吸一口,濃郁的煙草香味沖淡了不遠處垃圾車里散發的腐臭,一支煙抽完,濃濃的困意漸漸襲來。薛向下了車座,把車原地停好,尋了個背風的墻根,也顧不上自己一身頂級裝備,屁股下墊著兩塊青磚坐了,把衣領立起遮住臉,雙腿并起向腹部收攏,雙臂相疊環成窩狀,把頭埋進這窩里,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嘈雜的聲響吵醒了薛向。他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明珠牌”梅花表,已經五點半了。他揉了揉眼睛,拍了拍身上的浮土灰塵,向停車的那條縱隊走去。沒走幾步,薛向收住了腳,眼睛瞪得溜圓,像盯著塊金元寶,再也移不開分毫。

  一位年輕的女郎正依著他的自行車站立,綠色的菜籃擱在他的車后座上。靜立的女郎仿佛一支立在朝陽里的百合花,迎風綻放,清新淡雅。女郎留著一頭烏黑油亮的長發,長發并未像時下流行的那樣,扎成兩條粗粗的羊角辮,而是用一根紅頭繩松松地束在腦后。她身著一件國防綠,許是穿的久了,洗的有些發白,袖口和肩頭用白麻打著補丁,補丁打成了好看的葵花狀。這身破舊的國防綠穿在女郎身上不顯半點局促、邋遢,反而渾然天成。緊窄的軍裝裹得女郎欣長的身子更顯婀娜多姿,讓人一眼望去便如沐春風,陶然欲醉。女郎下身穿著一條淺黑的長褲,褲腳口開的有些大,像是某條褲子裁斷了小截后形成的。一看就知道女郎并不是褲子的原主人,褲管直直下垂罩著一雙黑底白面膠鞋。這條樸素到極致的長褲配上女郎高挑的身材,極似了后世的長筒鉛筆褲,更襯得雙腿修長筆直,雅致大方。

  女郎精致的臉蛋兒也不似大多數瓜子臉那樣,下巴細尖,而是在下巴雙廓相交的地方劃了一道圓潤的弧線,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眼神清澈見底,秀氣的鼻梁下櫻唇飽滿紅潤,活脫脫一個豐腴版的林志玲。

  薛向盯著女郎直眉楞眼的看了半晌。終于,女郎察覺到有道淫光正盯著自己,羞怒的跺了跺腳,纖腰一扭,把臉換了個方向。女郎不知道她扭轉身子的時候,飽滿結實的圓臀沖破寬松長褲的包圍劃出一道驚心動魄的弧線,強烈的視覺沖擊讓薛向險些流了鼻血。

  薛向察覺到女郎發現了自己的窺視,心里對自己的冒失有些訕訕。無論是前世的薛向還是原來的小青年都沒有太多和女孩交往的經歷,更遑論戀愛了。前世的薛向性格有些孤僻、靦腆,屬于深度宅男那一類。原來的小青年倒是有些紈绔性子,但是性格豪爽、慷慨豪邁,他結交的都是些踹地蹬天的毛頭小子,個個精力旺盛,打架斗毆那是常來常往,和女孩子交往經驗那是半點也無。

  薛向繼續向他的座駕走去。柳鶯兒心里有些發急:這人怎么這樣啊。她平時不是沒碰到過那些故意搭訕,口花花的小流氓,可那都是在偏僻之地,靜僻之所。這樣膽大的流氓還是第一次遇上,看他渾身上下的高級干部子弟裝扮,這一定是個流氓頭子,柳鶯兒給薛向下了判決書。當時的頑主們最愛這樣的穿著打扮,頑主在普通人眼里幾乎是和流氓劃等號的,也難怪柳鶯兒誤會。

  薛向靠近了自行車,雙手向車把扶去。柳鶯兒吃了一驚,慌道:“你別過來,你再過來我就喊人了。”她緊了緊手中的菜籃,后退一步,聲音打著顫。她這一聲輕斥,聽在薛向耳里真如黃鶯啼谷,雛鳳初鳴,像吃了人生果般,三千六百個毛孔全都張了開來。

  “這位同志,這是我的車。”薛向撓了撓頭,反而自己先臉紅了。

  柳鶯兒并不回聲,把菜籃從車后座提了下來,用袖管擦了擦車后座上菜籃擱過的地方,又后退了一步。

  被人誤認為流氓,薛向心里有些惱火,也不理她,跨上車座,又擺出了夜里排隊時的POSE,支著地的長腿一抖一抖。

  薛向伸出右手從口袋里掏出香煙,右手的食指輕輕一彈煙盒的底部,一根香煙閃電般從煙盒里跳出,直奔面門而去,薛向一張嘴,精準的叼住了香煙。這潛意識的動作炫酷之極,仿佛演練過千百次,薛向條件反射般地就做了出來。昨個夜里抽煙時咋沒這動作呢?薛向有些納悶。想來吸引美麗女性注意是所有牲口的本能吧,薛向給了自己一個完美解釋。

  柳鶯兒的注意力倒真是被吸引了過去,心中驚嘆:這該抽多少煙才能練到這種程度啊,年紀不大,倒是個煙鬼。幸好薛向聽不到她的心中所想,不然非氣出個好歹不可,真是媚眼拋給了瞎子。

  這支煙抽到一半,前面的隊伍像是開了閘的洪水,嘩啦啦,往后急退,薛向穩住車把,雙腿叉住地面,擺出一副“任它風高浪急,我自巋然不動”的架勢。

  原來是菜場的大門打開了,張開的朱紅大門頓時被擠得咯吱作響,搖搖晃晃,似乎再多點人,再大點勁兒這扇大門就得擠得掉下不可。這種場面,國營菜場的營業員們早已司空見慣,有條不紊的把個種食品蔬菜擺上八個售貨窗口的條案上。菜場設置的很獨特,合頁大門打開后,前進半米就是一堵墻,在墻上鑿開一溜兒八個一米來高的寬闊窗口。窗口之間用厚厚的無色透明玻璃相連,透過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菜場內的貨架上擺放的各種食品,每個窗口三個營業員各自負責收票、收錢、取貨,分工明確,這樣倒是大大加快了收貨速度。

  前面的隊伍被開啟的大門帶得一通后退,后面的隊伍見開了門就猛然往前急涌。推攘間,柳鶯兒穩不住身子了,回頭看看,她后面原來的大媽換成了個十八九歲的青年。這家伙一身黃軍裝穿的歪歪垮垮,叼著煙的嘴里露出滿口黃牙,滿是橫肉的臉上,在左臉頰長了個豌豆大的肉瘤子,望之令人生厭。橫肉男眼珠子盯著柳鶯兒的渾圓的屁股滴溜直轉,嘴角流出了哈喇子。

  Ps:在此,感謝都梁先生,一些軍服的描繪有借鑒的地方,另外盤道,當然他作攀道也不錯,也是借鑒了血色浪漫,在此,致謝!
第3章 誤作登徒非我意
紅色王座全文閱讀作者:想見江南加入書架
  柳鶯兒大急,趕緊前跑兩步,用手抓緊薛向車后座上的鐵環,仿佛那是救命稻草。原來的“流氓頭子”好像也并不那么可惡了,看來流氓之間的優劣也是要對比的,柳鶯兒心道。顯然薛向在這場對比中勝出,獲得優質流氓的光榮稱號。

  薛向感覺到車子緊了緊,回頭后看,只見柳鶯兒面色惶恐,眼中滿是祈求,再往柳鶯兒身后望了望,心里便明白了七八。薛向的嘴角向前方努努,示意她排到自己前面。柳鶯兒如蒙大赦,提著菜籃,小腳跑得飛快,閃身到了薛向車的前輪處。薛向叉著雙腿把車后滑了一步,又撐住不動了。

  橫肉男發現俏佳人兒前逃,心頭大急,邁開腿也想跟上。薛向豈能讓他如意,左腿立地,右腿筆直上抬,雙手一擰車把,瞬間將自行車打橫,一屁股坐回座位,右腿依然橫跨在車杠上,似笑非笑地看著橫肉男。

  橫肉男被堵住去路,目露兇光,死死地盯住薛向,把衣袖向上挽了挽,做出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架勢,怒道:“丫挺的,敢壞爺們兒好事,找抽啊!”說罷,揚了揚肥厚的肉掌,手背上長長的黑毛清晰可見。

  四周的人群見這邊起了熱鬧,國人的某種劣根性瞬間發作,排隊的人也不擠了,散開一個半圓的圈子,好整以暇地看起了熱鬧。

  這種虛張聲勢的小把戲,薛向見的多了。會叫的狗從來不咬人,越是叫的聲大,越是色厲膽薄。

  橫肉男的叫聲早驚動了柳鶯兒,只見薛向不為所動,嘴角斜叼著煙,深吸一口,吐出個大大的煙圈,未及大煙圈消散,緊接著又噴出個小煙圈,小煙圈直直的把大煙圈穿心而過。

  什么人呀,什么時候都不忘賣弄。剛才的“救色”之恩早被柳鶯兒拋到了九霄云外,又開始腹誹自己的“恩公”。

  橫肉男見自己拿手的這招沒有奏效,索性也不耍光棍了,把卷起的袖管又捋平,抱拳唱個諾:“未請教這位兄弟是哪部分的?”

  半黑不黑的江湖話配著他那動作,還有那身穿得歪垮垮的黃軍裝,實在令人忍俊不禁。噗嗤,柳鶯兒沒忍住笑了出來,趕緊捂住嘴,方才想起前面的橫肉男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輩。

  橫肉男的這半黑不黑的江湖話聽起來然人發笑,內里實是有講究的,薛向知道他這是在“盤道”。當時,滿四九城的青少年們都愛穿軍裝,從裝扮上壓根兒分不清對方是“老兵”還是“頑主”,因此需要盤道來弄清對方的根腳。盡管此時“老兵”這個稱呼已經淡去,但是盤道卻流傳了下來。

  在干部子弟的圈子里,誰家老頭子是哪個山頭的,這很重要,這關系到你是什么來路的問題。譬如兩個以前并不認識的干部子弟,第一次見面要“盤道”,基本上,都是問你是哪部分的,這一般都是指抗戰時期他們的父輩屬于哪個部隊,干部子弟們把時間的座標定在抗日戰爭時期是有道理的,因為紅軍時期幸存下的人員少,能活下來的,到55年基本上都是高級將領,雖然這些人級別高,但畢竟人數少,全國分散下去,在京城的干部子弟圈里的影響力反而不如抗戰時期的那部分,抗戰時期,番號不多,可人數著實不少,這部分人活下來的到現在基本都是中高級干部了,所以在干部子弟圈里影響很大。解放戰爭期間參加工作的干部是不值得一提的,因為那會兒執政黨最困難的時期已經過去了,其規模已成了氣候,軍隊也達到上百萬人。

  薛向深吸一口煙,將最后的煙柱燃盡,只余下過濾嘴。嘴巴一吐,過濾嘴向前飛去,右手捏成蘭花狀向過濾嘴急追而去,出指如電,中指指尖精準地彈中過濾嘴,過濾嘴直直的向不遠出的垃圾桶飛去,飛到垃圾桶上空,猛然下墜,撞著桶壁沉底。這一手漂亮之極,看得四周看熱鬧的人群目瞪口呆。

  “我229師的,你哪個部分的?”薛向搓了搓雙手,彈去指甲上殘留的煙灰,肅面問道。問到自己的根子的時候,干部子弟多不會嘻哈,這是他們父輩的榮耀,也是他們最引以為傲的地方。抗日戰爭時期,建立了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紅軍被改編為國民革命第八路軍,老蔣編制給的少,當時只編了三個師,分別是215,220,229師,這三個師加上新五軍的底子構成了后來四大野戰軍的主力陣容。兩撥人盤道的時候如果盤到了一個師里,除非深仇大恨,那雙方絕對是掐不起來的,軍人從來是最抱團的,這一點在他們后輩身上得到延續。若是不是出自一個師,小矛盾基本上找人說和下,也過得去。

  見薛向報出了根腳。橫肉男立時慫了,他本就是個色厲內荏的家伙。盤道這招還是他平時觀摩頂級頑主們互報家門時學來的,他見過很多次雙方互相報出了根腳,立時化干戈為玉帛。也見過一方報出根腳,另一方立馬慫了,認輸道歉。

  后來這一招和方才的搙袖子,被他活學活用,發揚光大,成了他的兩大必殺絕技。第一招,虛張聲勢,他這副尊容配上張揚的手勢,很是嚇到過不少膽小的孩子。第二招:盤道,通常在第一招無法奏效的時候,盤道很管用,他總會搶先問對方的根腳,讓人覺得他是高級頑主圈子里的一號人物,如果對方沒有根腳,多數情況,并不會反問他,而會選擇退讓。假使對方報出了根腳,他立馬服軟,選擇機會求和,對方往往也不會太過為難。

  橫肉男看似粗豪,實則機警,他不會傻得騙薛向自己是某某師。這是干部子弟圈里的禁忌,敢假報根腳,被那幫頑主里的紈绔們知道了,絕不會善罷甘休,他們會為維護團體的榮譽,群起而擊之。這也成了頑主圈里的潛規則,輕易無人敢犯。靠著這兩招再加上頭腦靈活,橫肉男在西城一帶混得風生水起。

  果然,橫肉男立馬臉上堆笑:“誤會誤會,兄弟冒犯了,冒犯了。”話說得極快,唾沫星子從黃色的牙齒間向四周噴射。橫肉男一邊致歉,一邊從上衣兜里掏出一包“工農”,前走幾步,想給薛向上煙。剛掏出煙盒,發現不對勁兒,連忙又把煙盒塞回原來的口袋,扯開軍裝從衣服里掏出包煙,正是薛向抽的“翡翠”。

  這幫頑主倒是一個德性。

  薛向見橫肉男服軟,也不愿太過糾纏,畢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薛向重生后的性格轉變極大,原來小青年的紈绔氣、豪爽大方和薛向的孤僻、靦腆兩種性格中和成了一種慷慨豪邁,沉穩厚重的性格。薛向接過橫肉男的香煙,叼在嘴里,正要打火,橫肉男倒是先把火打燃,幫他點上。

  “嘿嘿,剛才的妞真漂亮,兄弟好福氣啊。認識一下,郝運來,你叫我耗子就行了,兄弟高姓大名呀?”橫肉男伸出右手要和薛向握手。

  薛向接過他遞來的手握住,搖了搖:“薛向,沒事兒,不打不成交。”他倒沒解釋他和柳鶯兒不相熟的事兒。

  牲口們不都這毛病嗎?七十年代的也一樣,誰也不愿和美麗女子撇清關系不是。

  薛向,這名字有些耳熟。郝運來一時也想不起來在哪里聽過。

  柳鶯兒見方才還怒目相向的兩個人又有說有笑了,皺了皺蛾眉。果然是流氓的頭兒,這么兇神惡煞的人,也能聊得來。柳鶯兒不再理這邊,轉過身子去排隊了。

  天色漸漸大亮了,菜場門口人也越來越多,嘈嘈雜雜,四條縱隊也越來越臃腫。

  “叮鈴鈴,叮鈴鈴……”,無數輛自行車從各個胡同口,街道口竄了出來,在菜場前方的街道匯成一股鋼鐵洪流,朱紅色的大門仿佛一塊巨大的磁石把所有的自行車吸引過來。

  這時候來的,多是穿著軍裝挎著軍用挎包的頑主們,被家里的老子打發出來做搬運工的。一個個眼神充滿了挑釁和不屑,自行車都駛得飛快。時不時的有人和薛向打著招呼,遠遠地叫著,手里打著敬禮,薛向偶爾點頭,偶爾右手雙指并攏向帽檐靠齊,回一個美式軍禮。打招呼的人越來越多,薛向有點忙不過來,便抱拳相達,算是回了個總禮。

  郝運來頓時肅然起敬,這是個什么樣的人物。

  “三哥”

  “三哥”

  “三哥”

  “………”

  “………”

  薛向正應酬著,聽到幾聲熟悉的聲音,知道是在叫自己。薛向的伯父生有一子一女,年齡都大過薛向,薛向在家族里行三,又因為平日里仗義疏財,好勇斗狠,又極講義氣,再加上一副好身手,在頑主圈里倒是大名鼎鼎,不管年齡比他大的還是小的,都稱他為三哥。薛向的人脈極廣,面子很大,往往兩撥頑主起了齷齪,能調解的,基本都找薛向出面,他也是來者不拒。好事者給薛向取了個“東城及時雨,北海呼保義”又喚作俊宋江的諢號,很快在頑主圈里叫了開來。

  薛向扭頭一看,雷小天,朱世軍,康桐,李紅軍,劉援朝,孫前進幾個笑著向自己走來。這六個十六七歲的青年穿著各樣式的軍裝,個個精神飽滿,身材高大,走到一起極具壓迫感。

  “哈哈,麻雷子,老豬,小康,紅軍,援朝,前進,哥兒幾個來的很齊整啊。”薛向把他們的名字一一叫到,笑得很開心,這熟悉親切的身影讓他突然間覺得這個世界變得鮮活,溫暖。薛向從口袋里掏出煙盒,丟了過去,雷小天一把抄到手里,把煙散了開來,正要把煙盒丟回來,薛向擺擺手示意不用,他也不假客氣,順手塞進兜里。

  “麻雷子,先別急,這邊還有位朋友。”薛向拍了拍郝運來說道。

  “喲,這不是西城的油耗子嗎?什么時候成了咱三哥的朋友?”雷小天徑直走到郝運來身邊,解開他的外衣扣子,輕松地把“翡翠”扒了出來,真是駕輕就熟,看來是早知道這位的習性。

  郝運來不敢動一下,顯然是和雷小天打過交道,知道他的厲害。

  薛向有些好笑,說道:“叫你給他上煙,你倒好,把人家的存貨給掏了出來。”

  “有煙大家抽嘛,耗子,你說是吧。”雷小天不懷好意的看著郝運來冷笑。

  “雷哥,說的是,說的是。我剛剛和三哥認識,俊宋江之名,實在是名其副實。今兒,出門就聽見喜鵲叫,原來是應在這兒啦,三哥的大名我是如雷貫耳,今日有緣結識三哥這種大人物,耗子我是三生有幸……”郝運來一通亂拍,也不覺得自己說錯了第一個成語,一點也不覺得恭維比自己小了兩三歲的薛向而臉紅。藏的煙被扒了,還能說成喜事,倒是個能屈能伸,見風使舵的人物。

  雷小天他們剛叫三哥的時候,郝運來就知道面前的這位是誰了,剛才自己還想和他叫板,真是活膩味了,現在想起來還有點兒麻爪兒。

  “打住,打住,你小子不去天橋說相聲,真是屈才了”。薛向擺手止住了郝運來這通馬屁。

  “三哥,今天你怎么自己來了,平日不都是小晚買了,哥兒幾個給捎家里去的嗎?”說話的是康桐,一個面目憨厚,皮膚黝黑的青年。

  “以后都是我來買,小晚年紀還小,睡眠不足可不行。”薛向答道。

  “哥幾個有沒有覺得三哥今天怪怪的,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朱世軍扯著孫前進的胳膊嚷道。

  “我也這么覺得,平時三哥說話炮仗似的,今天溫吞吞,文縐縐地,聽著別扭。”李紅軍附和道。

  他們幾個聊得正歡實,薛向前邊的退伍已經前進了一節兒,露出一溜兒大大的空地。薛向不動,后面的人見這樣一群彪形大漢杵在這兒,誰也不敢催薛向前進,更別說插到薛向前面了。

  薛向注意到這個情況,出口打斷了正聊得熱乎的幾個家伙:“哥兒幾個散了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趕緊去幫嬸子她們提菜去吧,去的晚了仔細你們的皮。”

  “得,哥兒幾個散了,三哥,中午去你家找你喝酒,剛在老頭子的酒柜里搞到一瓶三十年的陳茅,這下有口福啦。”說話的是李紅軍,他爸正是薛向伯父的參謀長,性子冷淡,寡言少語,這樣的謹小慎危,方才在大運動中逃過一劫,暗里對薛向四兄妹也多有照顧。

  見雷小天他們六個散去,薛向推了車正要前行。郝運來上前兩步喊住薛向:“三哥,我也先回去啦,下回我請你吃飯,認識你我真的很高興。”郝運來一臉的真誠,他是真的崇拜薛向這種在頑主圈里呼風喚雨的老大。

  “咦,你不買菜啦/?”薛向詫異地問道。

  “我,那個,那個……”。郝運來摸著額頭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說。

  “好,你先走,有事出聲,以后就是朋友了”。薛向已經明白這小子買菜是假,趁機揩油是真,簡直是加強版的公車之狼。

  他倒不覺得這種行為有什么罪大惡極,這年月,根本沒有多少娛樂活動,除了去北海溜冰場滑冰,放回電影都能擠爆放映場,真正是讓這群青春期的小子閑得飛升到了后世傳說中的境界——蛋疼界。

  郝運來激動地點點頭,轉身去了。薛向左腳踩著自行車的腳踏,右腿一蹬地面,跨上車座,自行車便輕快地向前滑去。后面的人早等得急了,趕緊隨后跟上。及至前車輪堪堪要碰到前方的柳鶯兒的時候,薛向輕輕一捏車閘,自行車穩穩地停在原地,誰成想后面的人跟得太急,薛向剛松開手閘,便感到一股大力從車后襲來,一不留神,車輪又向前沖了一步,輕輕地撞上了正欲下蹲的柳鶯兒的美tun,車輪在柳鶯兒彈性十足的圓臀上壓出了一個小窩,薛向趕緊把前車輪打偏,脫離接觸,臀形很快又復原了。這幅令人血脈噴張的畫面忍不住令人猜想,不知道輪胎和她的圓臀到底誰的彈力更足。

  柳鶯兒覺得今天真是倒霉透了,事事不順。先是遇上個小流氓,后又遇到個大流氓,剛覺得自己聰明機靈,挑得兩個流氓狗咬狗。誰知兩個流氓怎么聊到了一塊了。好在大小流氓都沒顧得上找自己麻煩,又和自己保持了足夠的距離。終于安全啦,柳鶯兒長出了口氣。

  就在柳鶯兒慶幸完,剛屈身下蹲準備拾起遞上的一根紅頭繩之際,薛向的車輪就吻上了她的美tun。

  Ps:老兵:是指浩劫最開始的頭三年,以各大院干部子弟為骨干組建的小將們。小將們被解散后,失去了ZZ上的訴求,他們開始混跡于市井,并以老兵自稱,是平民子弟的死對頭。此時,老兵這個稱呼已經淡去,混跡市井的,無論大院子弟還是平民子弟都自稱頑主。

  頑主:這個稱呼起源于清末的八旗子弟,他們飛鷹走狗、咬獾子、掐蛐蛐,捧戲子,雖然不務正業,但并非不學無術。他們精于自己癡迷的東西,并且研究極深,這幫人自稱玩主,又引申到頑主,接著這個稱呼就傳了下來。后來成了這幫不務正業、混跡市井之徒的自稱。
第4章 城狐社鼠何堪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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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鶯兒呀的一聲丟掉菜籃,一雙纖細修長的玉手急速向后并攏護住了臀兒,動作極具美感,嬌俏可愛,像極了后世的“卡哇伊”小妞。柳鶯兒心中驚恐之極,繼而勃然大怒,俏臉含霜,拾起丟掉的菜籃,回頭尋覓肇事者,一雙美麗的大眼睛里已經晶瑩可見。

  回頭見到的卻是那小流氓頭子的自行車。看來就是他用這個車輪侵犯我的,柳鶯兒暗恨。薛向坐在車座,雙腿叉地直立,前凸的自行車前部,從薛向的跨部延伸而出,不得不讓人聯想到某個邪惡的物件兒。柳鶯兒雖然單純,可她在從事的工作讓她早早的就知道了男女之間的那點事兒,渾不似這個年代的大姑娘大多對兩性問題懵懵懂懂。柳鶯兒越想越羞惱,眼中的晶瑩漸漸起了霧氣,惡狠狠地瞪著薛向。薛向早在柳鶯兒捂臀的剎那,迅速地回頭,假裝在找什么人。

  “咦,他回頭在看什么,難道他并不知道車子碰到了我,這只個意外。不對,他一定是裝的,他是故意的,怕我找她麻煩,故意裝作不知道的。不會的,應該是意外…..”她想狠狠的教訓薛向一頓,出口惡氣,卻又做著自己的美tun沒有被惡意侵犯的美夢,一時間芳心大亂。

  見薛向一直不轉過頭,仿佛在尋找什么。柳鶯兒只得悻悻作罷,難不成上前狠狠揪住他的衣領惡狠狠地問:你有沒有撞本姑娘的那里。本來嘛,女兒家本就面皮兒薄,被侵犯的又是那最要緊的羞人之處,叫人家怎么開得了口。

  不管怎樣,柳鶯兒心里已把薛向歸到了牛gui蛇shen的那一堆里。擔心自己的臀兒再受到侵犯,柳鶯兒索性也不轉回身子,側著身子排隊,監視著薛向的一舉一動。

  薛向擰著頭還故意用手搭個涼棚,作觀望狀,其實心里發窘,生怕女郎大吵大鬧,那可真是尷尬之極。等了一會兒,見腦后并無什么動靜,方才放下心來,但仍舊不敢回頭。薛向取下手腕上的梅花表,將手表光滑可鑒的背面當了后視鏡,調好角度,見柳鶯兒側身而立,眼神時不時瞟著自己,明白她起了疑心。

  總不能一直這樣擰著頭吧,得思量個對策。薛向正給自己找著折兒,突然,他這條隊伍的后方一陣大亂。十來個小青年正駕著自行車飛速地向縱隊撞來,眼見要撞著人的時候仍不減速,唬得人群一陣大亂。本來臃腫的縱隊被飛車黨們截成了幾個斷層,他們把這一節一節的隊伍,作了耍弄技術的道具,一個個囂張的在那個隔出的空地里竄行,做著各種稀奇古怪的動作,間或快速從大姑娘身邊劃過,順手勾走圍巾,擱在鼻前一嗅,隨手丟棄,惹得姑娘追趕,發出囂張的笑聲。

  薛向知道這是北城臭名遠揚的飛車黨,常常幾人一伙駕車搶奪路人財物,為惡一方,倒是很少到東城來禍害。

  薛向皺了皺眉,他可以理解郝運來那樣的小荒唐,但是極為厭惡眼前這種把無聊當個性,以挑逗他人為樂的惡習。飛車黨們似乎發現了薛向身后的柳鶯兒,一個個目露淫光,不約而同地淫笑著向薛向這邊馳來,最前面的是個剃著光頭的胖子,肥胖的身子壓得“大鳳凰”老遠就聽見咯吱作響,這年月還能養出這么一身膘真不容易。

  胖子的車子駛得飛快,片刻就到了眼前,薛向屹然不動,可他身后的老大媽挎著菜籃牽著個五六歲的小孫女嚇得急急后退,誰料退的快了,一腳踩疵,倒在了地上,連帶著小女娃也摔倒了,菜籃里二三十個雞蛋滾了一地,破碎了不少,橙黃的蛋黃稀稀拉拉拖得老遠,小女娃哇的哭了,邊哭邊喊著書包沒了,書包沒了。老大媽顧不得身子,撲到地上爬行著去搶雞蛋。柳鶯兒也顧不上監視薛向了,急步上前,幫著收拾雞蛋。

  薛向瞬間血貫雙瞳,小女娃無助的哭喊深深地刺傷了他那顆敏感的心,仿佛是小適在哭著喊要媽媽。薛向從車座上跨了下來,一把把自行車推開,車子哐的倒在地上。光頭的車子已倒了身側,肥膩的胖臉在陽光下泛著油光。

  薛向二話不說撩開軍大衣拔腳怒踹,“轟”的一聲光頭胖子飛上了半空,遠遠的飛了兩三米才落地,骨架極硬的“大鳳凰”猛地從車身中間癟了下去,彎成了弓形。飛天的胖子帶著他的座駕撞上了后面緊跟的飛車黨,后面的車跟得太緊,速度飆得太快,根本剎不住車,立時,十來輛車滾作一團。

  灰頭土臉的光頭胖子哼哼了老半天,倒是最先站起來,可見脂肪果有抗摔防震功能。既然對方動手了,不,動腳了,胖子也不再講什么廢話,立馬朝薛向撲了過來。

  薛向更不言語,左手格開胖子的雙手,右手握拳直擊他的下巴,一記干凈利落的右鉤拳沖擊得胖子雙腳離了地,接著轟然倒塌,再也起不來了。薛向一直信奉簡潔高效的進攻手段,絲毫不愿做出多余的動作。

  胖子剛倒地,后面緊接著撲上來兩個灰頭土臉的長發青年。一個身著藏青色的軍服,一個套著中山裝,衣服上滿是灰塵,顯然也是剛爬起來,來不及清理就沖了上來,穿軍服的青年從脖子前的挎包里掏出把兩公分來長的軍用匕首,嘴里嚷嚷著:“孫子誒,今天爺爺就用這把插子給丫放放血”。四九城的頑主們管刀子、匕首叫插子。

  薛向也不答話,他認為行動永遠比語言強壯有力,先下手為強,不待兩個飛車黨揚起手臂,他先掄圓了胳膊,“噼里啪啦”,一人賞了四五記大耳光,正是:水流花謝兩無情,送盡秋風巴掌聲。

  薛向當真是出手如電,這兩個家伙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薛向這陣“迅雷不及掩耳盜鈴響叮當之勢”的巴掌給抽蒙了,兩人口中溢血,每人口中四五枚帶血的牙齒被抽得飛得老遠。

  薛向猶不解恨,一把抓住匕首男的長發,狠狠的一拽,右腿膝蓋急速上提,嘭的一聲,匕首男滿臉開花,手松刀落,軟軟地倒地。這記兇狠的膝撞,猛烈暴力,極具觀賞性,圍觀的人群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好狠辣的手段!

  薛向向來是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雷霆手段,讓你記憶深刻,永世難忘。

  薛向瞬間收拾掉三人,可把后續準備撲上來的六七個飛車黨給震住了。幾個家伙立時收住腳打量著薛向,猶豫著上還是不上。幾人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重新向薛向圍了過去,實在是不戰不行了。一來,不相信己方七人集中力量,如果不像剛才那樣讓他逐個打擊,會干不過一個人;二來,旁邊這么多人看著,如果丟下兄弟逃跑,這事兒傳出去以后在京城就沒法兒混了。

  薛向毅然不懼,大步向前迎去。突然,走在最前的兩個飛車黨被后面一個身子細長的青年一把拉住,在他們耳邊低語幾句,接著又回頭和后面的幾個家伙說了幾個字,幾人瞬間臉色大變,立時停住了腳步,驚恐地望著薛向,仿佛遇見了洪水猛獸。

  “怎么不往前走了,還打不打?呵呵,看來認出我了,不是和康小八說過讓你們沒事兒別來東城。你們也知道這里向來不安全,這是為你們好,怎么就不聽不進去?看來我還得去給康小八上上課,加強一下思想政治教育。”薛向抱著膀子,暖洋洋的說道。

  “三哥,三哥,您大人大量,饒過我們這回,是我們狗腿發癢,我們下次,不,沒有下次,以后沒您吩咐,再不敢來東城了。”細長身子的青年打著顫音說道,青色鼻涕流的老長,鼻子一吸一轟的,額上滿是細汗,也不知是冷的還是穿得多了熱的。

  東城真的好危險啊!一眾飛車黨對薛向這句話真是認同到心眼里了。

  “腿癢好辦啊,我這兒有祖傳秘方,專治腿癢,一次治療,終身受益,怎么,要不要試試啊?”薛向玩味的看著他道。

  聽薛向說的好笑,圍觀的人群忍不住發笑,可又不敢笑得太明顯,眼前這幾個飛車黨不敢惹這個叫三哥的青年,若是記恨起自己來,倒是有的是法子讓自己難受。可聽在幾個飛車黨耳里不若九天驚雷,一時恨不得咬死這多嘴的家伙,心里同時罵起了:狗日的水蛇,你丫說自己腿癢就好了,干嘛你字后面還加個們,誰允許你代表老子啦,要是三哥真給我“治腿”,回頭老子就給你“治”全身。

  “不了,不了,怎么敢勞動三哥大駕,我們自己治,自己治,謝謝三哥,謝謝…..”水蛇臉色發白,聲里帶了哭音。

  薛向懶得和他糾纏,移步向剛被自己收拾的三人走去。三個倒霉蛋站起來沒有多久,互相倚靠著喘氣,胖子肥厚的下巴中了一圈,原來的雙層下巴不見了,成了一個團圓的球狀,匕首男形象更慘,兩眼眶烏青發黑,瘀血鼓得眼泡凸起,臉頰腫的老高,嘴角斜歪,稍一張開滿口跑風。最后一個家伙除了眼眶部位正常,其余癥狀和匕首男幾乎一個德性。
第5章 擊倒更踏3000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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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霉三人組見薛向朝自己走來,頓時心里發苦:哥啊,您已經折騰過我們了,去折騰那些沒享受過您“專政”鐵拳的呀,怎就一個勁兒的朝傷殘人士使呢。好在他們的心里活動不能被其他人聽見,不然剩下的幾個飛車黨非活撕了他們仨不可。

  薛向走到三人身邊,用手拍拍胖子肥膩的油臉:“車子騎那么快,做什么呢,看不見前面有老人和小孩嗎,你還扯人家大姑娘圍巾,拍婆子也沒有你這么干的,會不會唱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第七條是什么?”薛向說話的時候總是溫文爾雅,可你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就發了怒,爆起攻擊,攻擊手段又是那么酷烈。這兩種反差強烈的形象形成鮮明對比,讓飛車等人畏懼之余,繼而感嘆:頑主到三哥這個層次才算是到了境界。

  “三哥,我車子的車閘壞了,一時剎不住車,您說的那歌兒我會唱,第七條,第七條是,噢,是不許調戲婦女。”胖子被薛向拍著胖臉,卻一動也不敢動,盡量調低聲帶,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和,人畜無害。他給自己編了個車閘失靈的理由,心里不禁為自己的機靈自得,反正車子被你一腳踹廢,車閘肯定是踹斷了。

  薛向說的這支革命歌曲是當時滿大街的流行歌,胖子倒是真的會唱,只是被薛向突然問第七條,倒真把他難住了,心里倒著把歌詞哼了一遍,才記起來。

  “既然知道,怎么還滿大街的扯大姑娘圍巾?你說你會唱,來,唱一遍,給大伙兒聽聽。”

  “不好吧,三哥,您要愛聽,回頭我把我家電唱機給您搬家里去,密紋唱片絕對正版原裝….”

  “讓你唱你就唱,少給我廢話。”

  胖子見薛向神色有些不善,一時也不敢耍貧了,可讓他在這么多人面前唱這個,它實在是張不了口,一時僵住了。

  “看來你不太愛唱革命歌曲啊,這可不好,偉大領袖教導我們說,優秀的革命歌曲是全黨全軍的寶貴財富,廣大革命青年要繼承,要發揚光大。得,給你留個記號,讓你長長記性。”薛向語氣舒緩,面容平靜,說完,緩緩地用手握住胖子的左手中指,用力朝上一掰,喀嚓一聲,胖子的中指和手背呈現一個詭異的弧度,折了。胖子被握住手的時候就知道要糟,用力回扯,可手指像被鐵鉗鉗住,動不了分毫。

  “啊!!!!!!!!!!”

  一聲凄厲的慘叫聽得人腮幫子發酸,胖子臉色慘白,豆大的汗珠不住的從額頭滾下,疼的牙齒嘶嘶的打架。郝運來“拍婆子”那是頑主們常干的事兒,薛向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對,可這幫混蛋欺侮老人,傷害幼小,薛向從心里痛恨。誰人家里無老人,哪個家中無幼小,尤其是薛向現在的家庭,伯父被下放,弟妹皆幼小,胖子的這種行為算是觸了他的逆鱗,龍有逆鱗,觸之必怒,因此薛向下了狠手。

  薛向放過胖子,一把拽過方才玩匕首的家伙,冷冷道:“你剛才的那把插子哪去了?挺漂亮的,拿來我瞅瞅。”

  匕首男見了薛向整治胖子的手段,早嚇得手軟腳軟,這時見薛向找到自己頭上立時麻了爪,幸虧薛向提著他,不然非攤倒在地不可,被薛向扇飛的匕首早被他拾了塞進了挎包,這時見薛向發問,盡管心里怕倒極處,卻不敢不拿出來。匕首男將匕首從挎包里掏了出來,抖抖索索的遞給薛向。

  薛向并不接過,冷笑道:“剛才不是還要做我爺爺,還要給我放放血嘛,得勒,我也不為難你,就用這么插子給自己留個記號,省得以后把命給狂丟了”。

  見薛向發了話,匕首男反而不像先前那么哆嗦了,未知才是恐懼的源泉。匕首男咬了咬牙,握緊匕首就要朝左手劃去。

  “住手!”一聲清脆的喝止聲傳來

  薛向扭頭見柳鶯兒從老大媽身邊走來,橫在了他面前。

  “你怎么那么殘忍,他們是可惡,可是已經受到教訓了,為什么還要傷殘他們身體。”柳鶯兒右手指指著薛向,指尖微微顫抖,顯示有些激動。柳鶯兒是京城中心醫院的護士,生平最見不得那種傷殘他人身體的惡棍,即使薛向是在懲治壞人,她也是看不過去。

  得,薛向不知覺中又收獲一張惡人卡。

  “哼”薛向也沒心情欣賞她的青蔥玉指,一聲冷笑,喝道:“讓開!”

  “不讓!”

  “再說一遍,讓開。”

  “我不會讓開的,你有本事打我啊。”

  “你!”

  一時場面有些僵住,薛向無計可施,總不能朝女人動手吧,他可沒這嗜好,沒法子,跟這傻妞,說理說不清,打又打不得,索性不理他,轉身向水蛇那伙人走去。

  匕首男見薛向離開,知道躲過一劫,霎時淚流滿臉,得救了!在他心里柳鶯兒的形象瞬間和佛家某著名姐姐等同。

  匕首男淚流滿臉之際,胖子緊握右手,仰面望著蒼天,眼神憂郁而深邃,仿佛一位吟游詩人正苦苦尋覓著創作的靈感,漸漸的他的眼睛濕潤了,一滴淚珠從他的臉頰滑落,啪的摔在地面。

  “為什么他給我做記號的時候,小妞你不出來拯救,這時候出來裝好人,為什么要搞區別對待,為什么要搞歧視,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胖子心里問起了十萬個為什么,無窮的怨念直沖天際。

  “還愣著做什么,損壞東西照價賠償都忘了啊?”薛向拍了拍水蛇的腦袋。

  “是,是,是,賠,我們賠,快掏錢啊,都愣著干嘛,照三哥說的做。”水蛇見事情好像有轉機,頓時大喜,吆喝著幾個飛車黨掏錢。

  水蛇從內衣底層摸出個錢包,錢包一掌長短,寬約三寸,面料呈黃白相間獸紋,再細一看,好家伙,原來是老虎皮的,這年月可沒什么保護動物的說法。水蛇正思索的掏多少錢合適,薛向二話不說劈手奪過錢包,打了開來,里面鈔票不少,三張大團結,幾張五元和一元的,毛角和分幣很少。虎皮錢包的夾層還夾著一張照片,薛向也不細看,抽出照片塞給水蛇,道:“錢包不錯,我很喜歡,收藏了,你不會舍不得吧?”

  “舍得,舍得,三哥喜歡就好,這種高檔貨只有三哥您的氣質才配得上,擱我這兒純屬明珠蒙塵,糟踐東西。”水蛇一時臉色發苦,可嘴里還是振振有詞,一番恭維話說的那叫一個溜兒。

  “得,你小子挺有眼力價兒的,去把他們的賠償費收攏下拿過來。”薛向笑道

  水蛇領命,轉身就去收錢。他自己被薛向扒了光豬,也見不得別人比自個兒好過,連那三個倒霉鬼也不放過,不一會兒,一大堆各樣式錢包被捧到了薛向面前,錢包都是高檔貨,看來這幫飛車黨扒了不少人。薛向也不客氣,把所有的鈔票匯攏,厚厚一大扎,約莫有一百三四十快,剔除毛角和分票,和自己的錢一股腦兒的塞進了虎皮錢包。其余的錢包扔還給他們。

  薛向把毛角和分票往水蛇手里一塞,道:“這么點兒錢怎么夠賠人家雞蛋和我的精神損失費,得了,我吃點虧,也不為難你們了,這些錢留給你們中午吃飯,對了,別忘了給胖子手指打石膏,三岔口老張的接骨技術不錯。”

  水蛇哭笑不得,這么多錢能買一車雞蛋了,臉上卻作出感激涕零的模樣。

  這時的雞蛋每個才三四分錢,普通工人的工資也才二三十塊,一些農村一個壯勞力一天的工分才值五毛多,這百多塊確實算比巨款。

  這些飛車黨見薛向揮手放人,哪有功夫跟水蛇一樣來些心理活動,扶起自行車,跳上就跑,一時間煙塵滾滾,車速較來時更是快了幾分。光頭胖子最是生猛,也不管被薛向踹廢的“大鳳凰”,撓丫子就飆,雙腿舞成輪形,屁股后像安了火箭助推器,虧得這噸位,愣是讓后面的飛車黨緊趕慢趕,追之不上。

  薛向收拾完這幫飛車黨,走到老大媽面前,遞過三張大團結:“大媽,您腿沒摔壞吧,這是他們陪你的雞蛋錢和營養費,您收下。”

  老大媽穿著灰黑色的棉襖,頭發花白,紫青的麻布長褲粘了不少蛋液和灰塵。攢了一個月的雞蛋被弄破了大半,老大媽心疼極了,這些雞蛋可是準備買完菜去收購站賣了給孫女買書包用的。此時見剛才出手教訓幾個壞孩子的青年給自己遞錢,語氣溫和,神情親切,渾不似剛才的出手狠辣,老大媽一時不知所措,枯瘦的雙手連連推著薛向遞過來的鈔票,口里連連道:“用不了這么多,用不了這么多,只摔破了十八個,你給我七毛二就可以了,我身子沒事兒就是衣服臟了,回去洗洗就好,用不著營養費,孩子,謝謝你,剛才多虧了你。”

  老大媽再三推讓,執意不要那么多。沒辦法,薛向掏出了張兩張一元的,老大媽方才收下,卻又把剩下十多個完好的雞蛋用墊菜籃的花布包了,硬塞給了薛向。此時排在柳鶯兒前面的人都買好菜,好整以暇的看完了熱鬧,這會兒已經散去,售貨窗口登時空了出來。薛向扶起自己倒地的自行車立好,拾起菜籃,也不理柳鶯兒,一把抱起小女娃,正要去扶老大媽,卻被柳鶯兒搶了先,幾人向窗口走去。小女娃剛哭的小臉兒紅撲撲的,圓圓的小臉蘋果似的白里透紅,薛向趁人不注意,順手把剛才的三張大團結塞進了小女娃罩衣里的小棉襖的口袋。

  PS:“拍婆子”意指追女孩兒、泡妞。這個用語是從西郊干部子弟聚集的大院中流傳出來的,較之市井子弟的“帶圈子”算是先進文化,很快就成了四九城青少年的共用語言。這個用語最早出現在晉西北根據地,當年大批女學生投奔延安被截留至此,紅軍老戰士們便主動出擊,變著法兒的結識,就有了這個帶四川方言味兒的用語。
第6章 義氣多是屠狗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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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鶯兒和老大媽買好了菜,薛向便待放下小女娃,小女娃卻緊抱著薛向的脖子不撒手。

  “貝貝,乖,快下來,跟奶奶回家,讓叔叔買菜。”老大媽拉拉小女娃的小手。

  “不嘛,我就要哥哥抱著,哥哥懷里可暖和呢,我才不要走路,和哥哥在一起就沒壞人敢欺負貝貝呢。”小女娃小鼻子一皺一皺,小嘴兒吧嗒吧嗒,說得很快,童聲稚嫩,奶聲奶氣,悅耳好聽。

  “叫叔叔”老大媽糾正道。

  “是哥哥,才不是叔叔呢”貝貝小手搖搖,做個否定的姿勢。

  薛向也極喜歡這個小女娃,用手摸了摸了她的小腦袋,笑笑道:“哥哥就哥哥,快和奶奶回家吧,下次哥哥去你家找你玩兒好不好?”

  “哥哥騙人呢,你都不知道人家住哪里呢。”

  “那你可以現在告訴哥哥啊。”

  “我住在東城區北條街15號,哥哥一定記得來看貝貝啊。”

  “好,我記下了,下次再有人欺負你,你就報哥哥名字,哥哥叫薛向,記好噢。”

  “記好啦,下次同桌小明再拽我辮子的時候,我就報哥哥的名字,準嚇壞他,哈哈,哥哥你一定要來看我啊,我們拉鉤。”貝貝得了薛向的名字很是開心,伸出肉肉的小指頭要和薛向拉鉤。

  薛向一時啞然,撓撓頭,真不知道怎么解釋,他的威名恐怕震不住貝貝口中的小明。柳鶯兒一旁看得好笑,看你還得意,空口白話了吧。原來他就是薛向,東城有名的壞家伙,哼,果然是流氓頭子,柳鶯兒為自己的先見之明有些得意。

  薛向伸出小指和貝貝勾了勾,彎腰放下貝貝。啵的一聲,臉頰被貝貝吻了一下,小丫頭笑得陽光燦爛,薛向心中也一片溫暖。薛向取下脖子上的狐裘圍巾給貝貝脖子圍了一圈,打個小結。

  柳鶯兒眼中一時迷茫,這是個什么樣的人啊,時而青澀害羞、溫文爾雅,時而兇狠殘忍,血腥暴力,這時又讓人覺得溫情脈脈,真復雜啊!管他呢,反正以后也不再見了,柳鶯兒驅走心中的一絲感動。

  薛向跟貝貝道別又耗了些時間,三個營業員和后面的人群沒有一個敢上來聒催促,讓他快些。

  目送三人離開,薛向走到窗口,把菜籃放上柜臺,一把把兜里的供票全部抓出,丟給驗票員。接著,又拿出一張購物清單,上面全是不需要憑票供應的非緊缺菜品,接著掏出虎皮錢包遞了上去,讓負責收幣的女郎自己揀取。驗票的女郎就著票據和清單撥動算珠報道:“大米一百斤,十八元四角,豬肉五斤四兩,四元二角三分,白酒三斤,一元二角,鮮魚兩斤,九角三分……..”

  女郎清算了好一陣子,從虎皮錢包點出三十四塊,然后將它遞回薛向。正待找零,薛向卻擺擺手說請她吃糖,女郎滿面羞紅。負責供貨的營業員是個二十來歲的長臉漢子,以前也是東城區一帶的頑主。剛才打斗的時候,他也站在窗口觀望,早被薛向驚人的武力值給震住了,見對方七八個人突然服了軟,就猜到了眼前的這位就是傳說中的三哥。此時見這位爺來了,立馬臉上堆起笑臉,絲毫不見了先前對顧客的冷臉子和不耐煩。

  菜挑新鮮的裝,酒趕大瓶的拿,反正一應物件兒都是揀好的裝。及至切肉,細長的殺豬刀,對準最肥的那塊五花肉割出大塊,也不上稱,就放進了小菜籃。薛向看了看肉塊,嫌太肥,皺了皺眉,沒有出聲。他知道在菜場買菜是不能挑揀的,賣肉的時候多是好肉、“壞肉”搭著賣。這年月的人大都缺油水,這時的好肉是那種皮薄脂厚的五花肥肉,鮮有人高興要瘦肉,所以這時候有一個出貨員親戚遠比當官的親戚更讓人心里高興。

  長臉漢子見薛向皺眉,以為他嫌少,立馬操刀又割下大塊肥膩冒油的五花肉。薛向見此,明白對方誤會了,對長臉漢子道:“有沒有豬蹄,給我來一只。”

  驗票的小姑娘小聲的道:“你的肉票不夠。”說完小心地看了看薛向,生怕眼前的高大青年向自己發難,剛才扇人耳光,斷人手指的情形,她都看在眼里,一時間有些后悔自己的多嘴。

  薛向正待說肉票不夠就不要了,長臉漢子卻怒了:“你丫聒噪什么,三哥來我這里買菜,是給我東子臉,票夠不夠用得著你多嘴,回頭我補上就得了。”呵斥完驗票的小姑娘,又轉過頭,調整好語氣:“三哥,您別跟她計較,她新來的,不懂規矩。”

  小姑娘被呵斥得眼圈通紅,知道東子是在維護自己。薛向有些過意不去,搖搖頭道:“你認識我?沒事兒,她是按規矩辦事,倒是我疏忽了,算了,豬蹄不要了。”

  “別,別,三哥您千萬得給我個面子,要不然這事兒傳出去我真沒法混了。”長臉漢子,一時大急,也顧不得解釋自己怎么認識薛向的,生怕他不要了,趕緊從柜臺下拿出個胖大豬蹄往薛向菜籃里塞。豬蹄約莫有七八斤,豬后腿處吊著一大坨瘦肉,肉色暗紅,肉質濕潤,顯是新鮮的。菜籃有些短小,取出花布包著的雞蛋,豬蹄放進去還戳出半截。長臉漢子真的擔心薛向不接受,如果讓東城的這幫頑主知道自己居然敢不給三哥面子,以后恐怕得把家搬出四九城避難了。

  見長臉漢子執意不肯將豬腿收回,薛向也不矯情,從錢包里掏出一張大團結塞到長臉漢子手里:“謝了,哥們兒,還不知道你名字呢。”

  “我叫丁衛東,您叫我東子就好。”長臉漢子見薛向領了情叫他哥們兒,心中狂喜,以后有三哥在自己身后戳著,以后東城還不橫著走啊。

  丁衛東本不欲接薛向的錢,他深知人情要做就做足,可薛向已經塞到了手里,不接著怕三哥惱火,剛才可是見了笑嘻嘻說話的三哥突然把人指頭給掰折了的。薛向給的錢已經遠遠超出了豬蹄的價值,即使到黑市換肉票補上也多有富余。丁衛東把錢遞給收幣的女郎,用眼神示意她找錢,薛向見狀,道:“多的,算我請你煙抽,以后就是朋友,有事招呼。”

  聞言,丁衛東激動萬分,連連點頭。終于和三哥攀上交情了,三哥果然和傳中的那樣豪爽大氣,但卻并非傳說的那樣孤傲。

  他哪里知道現在的薛向是個性格矛盾綜合體。

  小小的菜籃早已塞的風雨不透,丁衛東見狀,從柜臺里掏出個二百斤裝的灰黃色大麻包袋,把薛向采購的米面、肉菜妥妥地裝好,物品甚多,袋口堪堪扎緊。菜籃里只余下花布包的雞蛋,這個不好放進去,容易擠破。丁衛東三人各抬著麻包袋的一角,用盡氣力才將大麻包放上柜臺。

  “三哥,裝好了,全在這兒了,米面在最底下,豬肉和魚我分開用油紙給你包好了,不會串味兒,麻包太沉,您一人抗肯定不方便,要不回頭我找人給您送家去。”丁衛東拍了拍麻包說道,“給三哥您送東西,那幫小子還不掙破頭啊。”

  這年月塑料袋雖然已經出現并投入使用,但各大菜場并未普及,人們買菜時多挎著菜籃,包菜也多用油紙。薛向輕舒猿臂,一把攥住扎口,將麻包提了下來,拎在手里,右手提了菜籃,對丁衛東道:“謝了,我能行,回見啊。”說罷,大步去了。

  營業三人組見他們哼哧哼哧才弄上柜臺的大麻包,被薛向拎在手里就像提了捆稻草,人人面露驚容。

  “他力氣好大啊,人長的也好看,東子你怎么管他叫三哥,好像他還不認識你。”收幣女郎搖著丁衛東的胳膊問道。

  “那是,三哥是什么人物,頑主圈里的這個,俊宋江之名可不是自封的,以前不認始我不要緊,現在不是認識了嘛,這回三哥管我叫了兄弟,下次碰見李二狗他們,非得在他們面前拔份兒,看丫還敢不敢跟我這兒炸刺兒。”丁衛東伸出大拇指比著,搖頭晃腦的夸道,似乎夸耀薛向,他也是與有榮焉的。

  “俊宋江?好看就好看唄,干嘛俊字后面還掛個宋江,宋江我可知道,又矮又黑,剛才的那個人可是生的高高大大,白白凈凈的。”驗票的小姑娘不解道。

  “這你就不知道啦,俊是說三哥的模樣,宋江是說他講義氣,兄弟、朋友多,看見沒,我就是三哥的兄弟,你們難道沒聽過‘東城及時雨,北海呼保義’?”丁海東鄙視道,臉上擺出一副你倆已經out的神情。

  “哎呀,我想起來了,我好像聽我弟弟說過這兩句話,原來說的就是他啊,看來我們的小帆兒動了春心啦,還沒怎么著就開始護著人家說話啦!”收幣女郎接過話茬,將戰火引到驗票的小姑娘身上

  “小娟姐,你,你過分,剛才他說剩的錢給你買糖,不知道是誰的臉通紅。”叫小帆兒的姑娘紅著臉反擊道。

  “死妮子,叫你說嘴…….”

  “……….”

  一時間兩人鬧作一團,也不理會正等得心焦的顧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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