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不覺來到漢克面前站定，他似乎想要說些什么，不過沒有立即開口，而是在思考。

    漢克滿面懼色，緊張地望著這名“外來者”，完全猜不到對方打的是什么主意，封不覺那短暫的沉默儼然變成了一種無形的壓力。

    大約三十秒后，封不覺從行囊中拿出了他的手槍，開口問道：“你知道這是什么嗎？”

    漢克搖搖頭。

    “這是一種流行于二十至二十一世紀的武器。”封不覺說道，“‘武器’這個詞的意思，你總該知道吧？”

    漢克點頭道：“我知道……但……世紀……是什么？”

    封不覺心道：連這個概念都沒有嗎……看來他們被奴役得很徹底啊。

    他不動聲色，又道：“換種說法就是，大約四百到五百年前，人們所使用的武器。”

    漢克戰戰兢兢地問道：“為什么……告訴我這個？”

    封不覺冷笑，“主要是希望你對這東西有個概念。”他說著，用手指了指槍口：“只要我動一動手指，就會有一種叫做子彈的玩意兒從這兒飛出來，其飛行速度比反重力彈射器發射的物體更快，假如用其攻擊人類……”他開始嚇唬漢克：“打中頭部，腦子就會爆掉，打中身體，內臟會粉碎，打中四肢，那條肢體就會失去活動能力并流血不止……”他擺出了十分可怕的神情，像個強忍住殺人欲望的精神病。

    表情是一種國際語言，而且還是跨時代的，就算兩個人相隔一千年，喜怒哀樂寫在臉上還是看得懂，因此封不覺很成功地嚇住了對方。

    說到此處，他忽然又停止了關于手槍的話題，轉而問道：“你的村子，總共有多少人口？”

    “這……你問這做什么？”漢克回緊張地反問道。

    “怎么了？你不想告訴我？”封不覺笑道：“你怕我用這把槍去對付他們是嗎？”他這是明知故問。先展示了一件對方完全不了解的武器，然后立即去問人口的問題，誰都會往那方面想的。

    “我……我們的村子有十萬人！”漢克似乎是鼓起了勇氣，加大聲音回道。

    “是嗎……呵呵……”封不覺語氣輕松地笑道，他拿手槍在漢克面前晃了晃：“從自動導航上看，大約再過二十分鐘，我們就會到達你的村子了。據我觀察，你們村子對外來者懷著相當強烈的敵意啊……”他頓了一下。接著道：“如果他們一見我們就發起攻擊……我這手槍里可有一千發子彈，就算我的命中率在六七成左右，你說你們村子會死多少人？”

    遠處的狂蹤劍影聞言差點兒從椅子上摔下來，心道：你小子還真敢忽悠，一把手槍，一千發子彈？裝哪兒啊？異次元彈匣啊？再說手槍那射速，就算你真有一千發子彈，且胳膊和手能撐得住，開完一千槍都快半個小時了，人家村子里的人難道排著隊一個一個上來讓你殺？

    “不……求你。不要殺村子里的人！”漢克哀求道，“我們村只有五千人……”

    “喂！真信了啊！”狂蹤劍影心中驚道。不過他表面上還是故作鎮定，背對著那二人，坐在副駕駛座上作持續發呆狀。

    “我可以答應你，不殺人。”封不覺道：“但你得跟我們合作。”

    “好……好……你要我做什么。”漢克顫抖著說道。

    “你瞧，漢克。”封不覺的語氣又變得頗為誠懇，這就是所謂軟硬兼施：“不管你對‘外來者’有著怎樣的成見，你應該也看到了。我和我的朋友，并不是非常嗜殺的那種人，即使你率先用彈射器襲擊了我們。我們也沒有殺掉你，對吧？”

    漢克點點頭。

    狂蹤劍影這會兒卻在搖頭，低聲念道著：“雖說是沒有殺了他，但死亡恐嚇正在不斷升級有沒有……”

    “我們只是想到你的村子里去看一看，然后就會離開。”封不覺接著說道：“你放心，這不是什么偵查，不會有‘外來者軍隊’隨后來攻打你們。我們倆只是旅行者，單純地出于好奇，想去看看你的村子。”

    漢克對這番話是將信將疑，他確實覺得所謂“外來者軍隊”存在的可能性不大，但若說這兩人純粹是去村子里參觀的，打死他都不信。

    “不過呢……你們的村子顯然非常排外，對村子以外的人類有著根深蒂固的誤會。”封不覺一邊觀察漢克的神色，一邊說道：“在通常情況下，我想你們村的任何一個人，都會不問緣由地對我們痛下殺手，雙方根本沒有溝通的機會。”他搖了搖頭：“一旦發生武力沖突，結果你應該很清楚。”他抬起手，用拇指點了點身后的狂蹤劍影：“我保證，我的朋友僅用冷兵器就能干掉你們一千人以上。”

    狂蹤劍影這時終于忍不住回頭吐槽道：“你當這是在玩割草無雙呢？”

    反正漢克也聽不懂他在講什么，封不覺借坡下驢，一臉凝重地接道：“他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對他來說，殺一千個人就和收割農作物一樣容易。”

    漢克早已是冷汗遍體，聽到這句話，先前狂蹤劍影如鬼魅一般瞬間出現在其前方的一幕又浮現在眼前，讓他更加確信了村里祭祀的教導：外來者都是魔鬼，強大、狡猾、善于蠱惑人心，無論他們表面上看多么無害、可憐乃至美貌，都必須毫不猶豫地予以殺害，就連說話的機會都不要給他們。

    封不覺的話還在繼續：“相信我，我和你一樣都不愿意看到那種情況的發生。”他一手拍著漢克的肩膀，“只要你按照我說的計劃，帶我們進村，我保證不會傷害任何人，我和我的朋友最多在你的村子里待幾個小時，然后我們就會離開，那之后，你就自由了，隨你怎么做，立即叫人來追殺我們也無妨。”他停頓兩秒，看了看漢克神情的變化，隨即又補充道：“此刻你可以不相信我說的話，但你得權衡一下，假如你不配合，情況會變成什么樣子。”他轉過身，嘴角掛起一絲冷笑：“時間不多了，你要是考慮得太久，沙魚艙可就要到達目的地了，那時……我們只能見機行事，以武力進入……”

    沙魚艙緩緩駛入了一座峽谷中，眼前的地勢一路向南傾斜，兩邊長著一些不明植物，那些植物長得稀疏、樣子病奄奄、灰蒙蒙的，一看便知無人打理，估計是某種野草。

    順坡而下，便是一處巨大的洞穴入口，那巖壁中間的大窟窿足以讓整艘泰坦尼克開進去。

    此地顯然經過了人類的擴建和加固，已不再是純粹的自然景觀。數以千計如鐵軌般的金屬支架布滿山巖之上，有些嵌入其中，有些在半空相互連接，就像一張復雜的鋼鐵蜘蛛網。一些窩棚似的小建筑點綴在巖架上，還有許多身穿防護服的工作人員在金屬架上面走動。如果封不覺他們能遠觀這幅景象，想必也會感嘆這壯麗的奇景。

    沙魚艙來到入口附近時，收到了外來通訊，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這里是眺望臺，請表明身份。”

    坐在駕駛席上的漢克朝封不覺投去一個詢問的目光，后者只是攤開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拾荒者小隊，編號二十四，我是駕駛員漢克。”漢克盡量讓自己保持鎮定地將話說出來，“今天上午離村，口令是‘弓箭’。”

    在神佑村，小隊外出都會留下記錄，離開時還會得到一個即時更新的口令，當他們返回時，必須報出當時的口令才能進村。如果說不出口令，也沒有記錄，就說明這些人是偷跑出去的，甚至有可能是外來者冒充的。

    與他們通訊的人略微沉默了一會兒，應該是在核對編號和口令，沒過多久他便回道：“口令正確，歡迎回來，二十四小隊，請進入與你編號相應的泊位，補給人員已經在路上了。”

    沙魚艙順利駛入洞口，穿過一條蜿蜒的通道。來到了一個非常廣大的空間。這兒就像個立體的停車場，一側的墻壁如同蜂巢一般，密布著六邊形的隔間，漢克在導航系統的幫助下，駕駛著艙體停入了其中的一個隔間。

    當兩名玩家正式穿過了神佑村的“大門”后，系統提示在他們耳邊響起了：

    【隱藏任務已觸發】

    【在神佑村中找到“神之子”約克.寇本】

    “瘋兄，你還是一口咬定這個劇本屬于科幻設定嗎？”狂蹤劍影看完了任務便問道。

    “對，十分確定。”封不覺回答。

    此時他們已各自穿上了一套防護服。和漢克一起向沙魚艙外行去。

    神佑村的科學體系非常奇怪，在很多方面，他們的水平低下得令人難以置信，就連基本常識都沒有，比如生物、醫學、天文學這三樣，簡直就是原始部落的認知水準。不過他們在能源、建筑和農業上十分發達，而且具備制造反重力裝置和冶煉金屬的技術。

    這幫家伙到底為什么會把科技樹點跑偏了，后文再表，眼下還是先來說說封不覺他們的處境。

    計劃很簡單，穿上防護服。冒充拾荒者，混到村子的居住區里去。

    而實施起來。其實難度也不大。因為這村子里根本沒有照片之類的東西。

    也許有人會問，那可以傳播或記錄圖像的電子設備呢？比如智能手機什么的。很遺憾，也沒有那種東西，神佑村的科技樹類似《鋼鐵蒼穹》里的那幫德國佬，很難說清他們到底是先進還是落后，只能說是特殊環境下產生的特殊文明。

    或許又會有人問，那這個村子里的人要識別身份豈不是非常困難？確實如此。不過這不算什么問題，在照相機和身份證發明之前，人類文明早已開始。這么多年，人們不也照樣過來了。

    當然了，封不覺和狂蹤劍影的偽裝顯然還有諸多問題，首先，這個村子里雖然各色人種都有，但還是白種人占了絕大多數，他們兩個黃種人就比較容易引起別人注意；其次就是身高，神佑村里的男性身高一般不會超過一米七，而兩名玩家都高一米八左右，就算他們有意識地駝著背縮著脖子，依然會顯得很高；其三，據漢克說，在居住區里是不需要穿防護服的，可他們二人要是脫了防護服，一個西裝怪客，一個布衣劍俠，假如被人看見，鐵定引起騷動。

    不過封不覺的想法是：只要短時間內不被揭穿就行，反正留給自己探索的時間本來就有限，那個叫末日強襲的家伙在搜索到實驗室的出口處后，最多再堅持兩個小時左右便會放棄。到那時……就算他生存值方面還撐得住，心理方面也該堅持不住了。所以當務之急是混進居住區再說。

    吱——

    機械運動的聲音由遠及近，一個升降臺載著一臺帶輪子的圓盤裝置和五名身穿防護服的人員來到了封不覺他們所在的隔間平臺。

    “拾荒者小隊……編號二十四對嗎？”帶頭的一人問道，他手上拿著一塊金屬板，板上釘著一疊紙，此時他正看著其中的一張。紙上自然不可能有畫像，只是記錄著一些基本信息，即小隊離開村子的時間、口令；出發原因、目的地坐標；還有乘坐沙魚艙的人數，以及這些人的名字。

    “是的。”漢克回道，由于穿著防護服，相隔一段距離，對方便很難看清他的表情，其實這家伙此刻非常緊張，滿臉是汗。

    “怎么少了兩個人？”提問者說著，已經將視線移到了封不覺和狂蹤劍影的身上。

    “死了……探索‘外來者’遺跡的時候，被怪物殺死的。”封不覺主動上前回答了對方的問題，而且他還有意裝出了頗為傷感的語氣。

    提問者又道：“尸體帶回來了嗎？”

    封不覺搖搖頭：“沒有，我們三個也是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那些怪物很兇猛，根本沒法兒帶東西出來。”

    對方沉默了幾秒，“你的名字？”

    “賈維。”封不覺回道：“這是漢克。”他伸手指了指，“那個是喬伊。”

    這支拾荒者小隊的五個人名，封不覺事先已問過漢克了，而且他也問清楚了，神佑村里的人，無論膚色如何，用的名字都是英文名，還有，眼前這些“補給人員”手上的文件，只記錄名字。至于膚色和外貌特征這些太過細致的信息，皆是沒有的。

    “好了，我明白了。”那人也嘆了口氣，在紙上標注了幾筆：“呼……又是兩人死亡……糟糕的一天。”

    “嗯……”封不覺應了一聲，他也看出來了，對這些人來說，從村外回來的人，死掉一兩個似乎只是家常便飯。

    那人停頓了幾秒，又開口道：“那么……回收物品方面，是零對嗎？”

    “是的。”封不覺回答。

    那人聞言點點頭，“好吧，沒事了，去過濾通道吧。”他說完這句，就招呼身邊的四人帶著設備去進行燃料補給和艙體的維護了。

    漢克領著封不覺和狂蹤劍影離開了這個平臺，他們沒有乘坐升降機，而是從旁邊的一段樓梯下去，升降機是給補給小隊專用的。

    行在樓梯上時，狂蹤劍影終于忍不住問道：“不覺得奇怪嗎？”他瞅著封不覺道：“你只是口頭說說，沒有拾回東西來，他就相信了。”他隨即又將臉轉向漢克：“難道你們不用接受檢查什么的嗎？看看有沒有私藏物品。”

    漢克訝異地回道：“私藏？你在說什么呢……誰會這么干？一旦被發現就是死罪！”他頓了一下：“再說私藏物品能有什么好處？”

    狂蹤劍影反倒被對方這種反應頂得說不出話來了。

    封不覺笑道：“不要跟奴隸們扯什么財產私有制，對他們來說，就連錢也是沒什么意義的，唯一具備私藏價值的東西，就是食物，但在餓不死的情況下，為了多吃幾口而冒險很不值得。”

    “奴隸……”漢克念道：“那是什么意思？還有……私有制是？”

    封不覺聳肩：“有些事你還是不知道為好，漢克。”

    三人一路向下走去，來到底層后，轉入了一條通道。這條通路看上去很不牢靠，因為通道四壁并不都是金屬。而是巖石和支架混建而成，頭頂的照明設備也顯得很簡陋，整體看，此通道就像是個安全系數極差的礦洞，就算忽然崩塌都不奇怪。

    行了大約三百余米，他們來到了一處如同崗哨般的地方，那是個六邊形的金屬哨卡，有一個對外的窗戶，好似是高速公路邊的收費站，只是形狀不同。

    他們在窗口前停下。坐在里面的工作人員用一種公式化的語氣說道：“編號，名字，離村時間。”

    “拾荒者小隊，編號二十四。漢克、賈維、喬伊。”漢克回答，“今天上午離村。”

    對方看了看手邊的文件，又抬眼看了看眼前的三人：“損失了兩人？”

    “是的。”封不覺回道。

    “真遺憾。”那人應了一聲，又道：“更衣室鑰匙沒有遺失吧？”

    “沒有。”漢克回道。拾荒者小隊一般都會把更衣室鑰匙留在沙魚艙內，不會有隊員帶在身上走出去。

    那人抬頭看了看時間（神佑村的計時將一天分為十個時段，有其相應的特殊鐘表）。隨后又在文件上涂寫了幾筆，并說道：“進去吧。請保證更衣室的整潔，接受‘過濾’時保持身體靜止，以免造成傷害事故。”他說這話的時候有些心不在焉，估計這幾句是規定術語，他講得都快吐了。

    三人繼續前行，前方是另一段通道，全部由金屬構造，這段路不長，百米左右。而且四周逐漸寬敞起來，盡頭處的大門有五米多高，穿過大門后的區域很像是火車站的月臺，面積起碼有一畝地那么大，呈扇形，頂高七八米，有不少金屬柱子屹立其中。每根上面都有一個編號。

    封不覺和狂蹤劍影在漢克的帶領下穿過了這塊區域，在扇形大廳的對面，也就是那條“弧”上，林立著眾多的金屬門。高度在一米九左右，寬一米，這些門都是關閉著的，而里面自然就是更衣室。

    漢克用鑰匙開了門，他們走入了其中的一間，里面出人意料的狹窄，迎面便是五個像電話亭似的獨立隔間，這些隔間應該就是用來對拾荒者們進行“過濾”的裝置。

    漢克解釋道：“進去以后坐著，等一會兒就可以了。”

    封不覺點點頭，又向隊友使了個眼色。狂蹤劍影此刻已經是一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反應，殺戮游戲玩成了團隊生存的感覺，他也無語了，反正瘋兄說什么，他就照做吧……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剩下的末日強襲和死人也沒什么區別，所以狂蹤劍影現在是一種無所謂的心態。

    他原以為封不覺之前那句“我們稍微認真一點，把這倆貨給做掉，讓他們看看什么叫實力”的意思是來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廝殺，在戰斗能力上與對方分個高下，讓他們知道真正的高手連掛都能戰勝。萬萬沒想到……瘋兄口中的“認真”、“實力”和“做掉”這三個詞兒，完全是另一種概念。

    有句話叫不戰而屈人之兵，封不覺的做法則是不戰便置人于死地。事到如今狂蹤劍影算是明白了，瘋兄不愧是“笑望滄溟千軍破，策定乾坤算因果”的男人，對一個非武斗型的玩家來說，戰斗這件事本身就是最糟糕的策略、最壞的打算。在無需冒險的情況下就達到目的，才是其實力的體現。

    若不是封不覺，狂蹤劍影還真沒想到能夠這樣去贏得一場殺戮游戲。他不禁也有些慶幸和后怕，想起之前那場單挑，萬一他和封不覺并非是一開始就相遇，或者那是一場2V2、3V3的團戰，那自己很可能和尸刀的二人是一樣的下場，就算再能打也沒用。

    在這個劇本進行的過程中，狂蹤劍影越發覺得，封不覺此人價值非凡。在其他的一些游戲里，對明星級玩家的評價基本全看戰斗能力的高下，但在驚悚樂園，封不覺這樣的的玩家，能帶來的益處甚至可能超過戰斗力排行榜前十位的玩家。

    只可惜，邀請封不覺加入江湖似乎是不可能的。狂蹤劍影雖不如他們團長【笑問蒼天】那么會看人，但他的直覺很準，他很清楚，在游戲的世界里，像封不覺這樣的人，是不會屈居人下的。就算他暫且當了別人的手下，也不會長久。

    這種玩家追求的是一種自在、自由，還有樂趣。最難忍受的就是被人差遣，當然他們也不喜歡去勉強別人做事。狂蹤劍影自己其實也是這種人，【笑問蒼天】和【無刀客】都是他現實中的哥兒們，而且他們三人本身就是江湖工作室的創始人，因此他才能待得住。若要讓他去別的工作室打工，待遇再好他也不會去，他情愿單干。這也就是為什么，當初秩序對刀劍笑三人的挖角以及對江湖的兼并計劃都沒成功。

    對于封不覺這種類型的玩家，狂蹤劍影還是頗為賞識的，有點惺惺相惜的意思。雖然邀請無望，拉攏、合作還是可以考慮的。“地獄前線”的徽章，劍少也已經記住了，不管這社團規模怎樣，反正有瘋兄這樣的玩家存在，絕對不可能是那種傻×和戰五渣聚集的組織，即使不交好，也得盡量避免產生什么沖突。

    總之就一個理念，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最好不要和封不覺這種人成為敵人……

    …………

    三人各自走進了一個隔間，隔間里面只有一個座椅，待他們坐定，接下來發生事情就十分惡劣了。

    封不覺坐的椅子漸漸下沉，到了地板底下的平面后，開始緩緩向前移動。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坐在洗車場的車輛輸送帶上，雖然眼前是黑的，但身體可以感覺到水和氣流的沖刷。

    與其說這是在給人消毒，不如說是把人當做衣架在清理防護服。

    好在這個過程不長，也稱不上是痛苦，一分鐘不到，“過濾”就結束了，正前方的一塊金屬板自動升起，光線照亮了前路，這時三人眼前的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更衣室”。

    封不覺起身走了出去，他身后的金屬板便再次落下。此時其身處的房間大約有二十平米，靠墻有一排儲物柜，房間正中還橫著一條固定在地板上的長凳，四壁也都是金屬質地，天花板上投下的光線還算充足。

    漢克和狂蹤劍影幾乎在同時來到了這里，漢克說道：“儲物柜里有衣服可以換，防護服脫下以后就放在里面。”他可不知道，兩名玩家是沒法兒在劇本里換衣服的。他們能穿上防護服，是因為防護服被定義為功能性的劇情物品，而且是套在服裝外面的。在套著防護服時，玩家本身的服裝其實并沒有改變。但這些柜子里的衣服，就無法被換上了。

    封不覺沒說什么，只是走上前，隨便打開了五個柜子中的一個，和他預料的一樣，這些柜子都沒有上鎖。而且隨即他就發現，所有人的衣服都是一個款式。

    狂蹤劍影也打開了一柜子，拿到那衣服后道：“我這還是第一次在劇本里找到‘服裝’。”他笑了笑：“如果現在還是內測，穿著這兩套出去肯定被視為神一般的存在。”

    “嗯……可惜現在不是內測了。”封不覺道：“這種不怎么好看的服裝，即使帶出劇本去，估計也賣不了多少錢。”

    他說得沒錯，神佑村村民的標準服飾，設計簡約至極，長袖上衣配長褲，顏色都是灰褐色，衣服上沒有什么圖案或者花紋，口袋的位置和樣式也都是中規中矩，衣領則是普通的圓領。

    “怎么辦？咱們又不能在劇本里調整服裝欄里的東西。”狂蹤劍影問道。

    封不覺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回道：“繼續穿防護服唄。”

    一旁的漢克聞言，說道：“可是在居住區里，我們都是穿……”

    封不覺擺了擺手，打斷了漢克：“我自有打算，你自己換好衣服就行了。”

    從“更衣室”出去，仍然不是居住區，而是另一個類似火車站月臺的大型區域，這個區域的形狀以及立于其中的柱子與先前經過的那個幾乎一樣，估計這兩個區域是上下兩層鏡像建造的。

    到了這里，周遭的空氣已經可以供漢克這樣的普通人順暢呼吸了。穿過此地，再經過一段曲折的通道，前方一片豁然，三人終于來到了神佑村的內部。

    對兩名玩家來說，眼前所見確是一派奇景。橙黃色的光線從空中灑下，抬頭望去，可以看到層層疊疊、如云彩般的植被構成了這里的天空，其高度基本可以目測出來，大約就是從這地底到達峽谷上方的距離。日光并非是從這些植物覆蓋的縫隙中進入，而是經由這些植物的過濾再穿透進來，這一層植被就仿佛是神佑村獨有的臭氧層。當然，此時他們看到的，已不是純粹的自然產物，這層植被在過去的數百年間已被居住在這里的人們改良過數次，這道防護是村子的命脈，必須絕對穩定和安全。

    向前走去，就可以看到排列整齊的道路，以及千篇一律的低矮建筑。街上的行人不算很多，穿得的衣服也都是統一的，男性的服裝和漢克身上的一模一樣，女性的服裝在款式上區別不大，只是顏色稍亮。

    這會兒封不覺和狂蹤劍影已經把防護服的頭盔摘掉了，將其留在了更衣室里。他們把防護服的領口收緊，往領內翻。以保證他們穿在里面的服裝不露出來。饒是如此，他們還是頗為顯眼。

    舉個形象點的例子就是：兩個五年級學生來到了一年級的教室，他們穿著不一樣的校服，身高也比較高……不過畢竟他們還是穿校服了，沒有打扮得像柯南一樣去學校。所以村民們只是用奇怪的眼光看看他們，而不是驚慌地尖叫或者拿著鋤頭來攻擊他們。

    “設計這城市的家伙品味實在太差了，機器人都不會住在這樣的地方。”狂蹤劍影評述道。

    “呵呵……你以為這兒會是什么樣子？”封不覺問道。

    “當他說村子的時候，我以為是‘夏爾’那樣的地方。”狂蹤劍影道：“沒想到會是眼前這種景象……這兒簡直就像是個被格式化的貧民窟。”他冷笑一下：“真正的貧民窟都比這強，至少那兒的建筑和人還有……”他一時沒想到用什么詞兒。

    封不覺接道：“有個性。”

    “對，個性。”狂蹤劍影道：“瞧瞧這幫家伙。住著一樣的房子，穿著一樣的衣服，用著一樣的東西……說實話，你們不怕迷路嗎？”他轉頭問漢克。

    漢克回道：“每條路上都有編號，很容易找的。”

    狂蹤劍影搖頭嘆氣：“好吧。”

    “至少他們在發型方面還享有自由，領袖沒有安排他們全部都剃成光頭，只允許干部留頭發什么的。”封不覺說道。

    “鳳仙學園發來賀電……”狂蹤劍影還真聽懂了，玩笑著回道。

    三人行了一段，就遇上了兩名街面巡查人員。這兩人的服裝樣式和顏色都略有不同，戴著肩章。靴子是長筒的，配備的武器是一個彈射器和一塊金屬盾牌。

    “站住。”其中一人叫住了他們。

    封不覺他們停下來，等待對方上前問話。狂蹤劍影可謂有恃無恐，他只是用一種不卑不亢的眼神去看著對方，站在那里默不作聲，而漢克則是心里發虛，緊張得不敢說話。

    “你們怎么穿著防護服就進來了？”那名巡查人員問道。

    封不覺回道：“嗯……長官，我們的衣服壞掉了。”

    “壞掉？”那人狐疑地掃了封不覺一眼：“衣服放在更衣室的箱子里，怎么會損壞？”

    “報告長官。不小心被過濾層的金屬門夾住了。”封不覺回道。

    “哦……”那人將信將疑地應了一聲，過幾秒說道：“那盡快去供應處領一套新的吧。”

    “明白，謝謝長官關心！”封不覺回道。

    那兩名巡查的人互相看了看，聳聳肩，然后離開了。

    狂蹤劍影笑道：“你這態度……國產電視劇看多了吧，地下交通員在街面遇見國軍的感覺啊。”

    “管用就行。”封不覺回道。

    漢克面露疑色道：“奇怪啊……他們居然相信了，衣服怎么會被過濾通道的金屬門夾住呢？我們是先過濾。再換衣服的啊，要夾也是夾住防護服才對吧。”

    “是啊，但他們怎么會知道呢？”封不覺道：“他們又不是拾荒者。”

    “哦，對！巡邏員應該從來沒出過村子。”漢克恍然大悟般接道。

    “這種事你也想到了？”狂蹤劍影插嘴問道。

    “在一種階級分明。不可逾越；各司其職，互不干預的社會體制下，拋開上層人物不談，生存在底層的某個群體，根本無法了解另一個群體的工作細節。”封不覺道：“拾荒者不可能知道巡邏員的食堂里供應幾菜幾湯，巡邏員也不可能知道拾荒者使用更衣室的流程。所以我只要隨便說個理由就可以了，難道他們還能立即掏出手機去谷歌一下拾荒者回村的具體流程？”

    “嗯……由于屏蔽詞的關系，請允許我用‘狡猾’來稱贊你一下。”狂蹤劍影說道，他心里的形容詞其實是“卑鄙”。

    “好了，漢克，你看到了吧，沒什么好擔心的，我們能處理得很好。”封不覺轉而對漢克說道：“現在，在你去向上級人員復命前，先帶我們參觀一下你的村子吧。”

    “可按照規定……拾荒小隊一回村子就得……”漢克的話自然是被封不覺打斷了。

    “你已經帶著兩名外來者進村了，你還管什么規定？”封不覺道：“你現在去復命。我們倆肯定不能跟去，因為你的上級會識破我們并非是拾荒者的成員。我們也沒有時間等著你獨自去向上級報告清楚了再行動，況且我也不放心讓你單獨行動，萬一你出賣我們，或是露出破綻，那大家都不愿看到的事情就會發生……戰斗。

    另外，你帶‘外來者’入村，無疑是死罪，我想你們的當權者根本不會管你是不是被威脅的，也不會聽你的解釋……所以。假如你計劃偷偷從我們身邊溜走，然后去通知巡邏員，那不但會導致你的同鄉們死亡，你自己最后也難逃一死。”

    封不覺看著漢克的表情變化，心知自己的勸誘又一次成功了：“你最好的選擇，就是按照我說的，先不要去見上級。而是帶我們去村里，等我們參觀完了，悄無聲息地離開村子。你再去復命。到時候，你最多算遲到而已。沒什么嚴重后果。沒人會受傷，也沒人知道我們來過。”

    “這和事先說好的不一樣……你之前沒說這些……”漢克慌張地回道，他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那你以為事情會怎樣發展？”封不覺笑了：“計劃就是得趕上變化才行。”

    事到如今，漢克已經是上了賊船了，就如封不覺所說的，每個人都有弱點，一點被抓住，他們就會背叛自己的原則。

    一開始漢克只是不想被殺，后來他是不愿看到同村的人被殺。而現在，這兩種威脅同時壓在他的肩上，對他來說，唯一的解決方法，就是與這兩名“外來者”合作，期待他們能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離開。

    當然了，他想得實在太簡單、太天真了。如果他能想得再深遠一些，就該明白，即使最終封不覺和狂蹤劍影二人悄悄地走了，正如他們悄悄地來。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條人命。事情終究還是會敗露的……他們在入村時已經登記了名字，賈維和喬伊被視為還活著，且已經回村了。活人又豈會憑空消失？因此，過不了幾天，漢克還是會被抓去問話，到時候他說不清楚，就是重罪。說清楚了，更得死。

    …………

    神佑村最深處，有個叫神廟的地方。

    雖然此地被稱為神廟，其實和廟是沒有半點關系的，這個“神廟”，就是數百年前那半艘星際飛船改建而成。

    在村子里，只有寇本家族的人才有權力自由出入神廟，那兒就等于是他們的皇宮。

    多年來，寇本家族以神明的代言人自居，他們傳達著“上帝”的旨意，當然，這個“上帝”和基督教沒有半毛錢關系，D這個詞匯所代表的意志，可供寇本家族隨意杜撰。

    他們想殺了某個人，就會說是神明要他死；他們想殺了某一群人，就會說這群人都是異教徒；他們想讓人們臣服，就會以上帝的名義來發號施令；他們想要別人的財產和妻女，也可以編造相應的理由。

    總之，寇本家族的話，就相當于神旨，違抗者就是與上帝作對，置全村人的生死于不顧。

    當然了，光靠宗教謊言是統治不了那么久的，寇本家族真正掌握的東西，是“知識”，遺留在星際飛船中的信息，被他們所壟斷，他們只和一小部分有用的人（村里的祭祀）去分享。這樣，當他們愿意的時候，就可以展示一些“神跡”，讓那些愚昧的民眾畏懼，并且信服。

    這也就是為什么，神佑村底層民眾們對生物學、醫學、天文學幾乎一無所知。

    生物學讓人們質疑造物主，醫學讓人們認識死亡，天文學會戳破無數的宗教謊言，打破人們的幻想。

    知識改變命運，科技改變生活。

    但寇本家族可不愿意看到命運這玩意兒發生什么變化，任何獨裁的個人或利益集團都不愿意看到眼前固有的大好局面被改變，所以，要懂得“控制”。

    正所謂民之難治，以其智多，神佑村的愚民政策可以說很高明。寇本家族沒有徹底讓他們治下的村民無法接觸知識，他們讓民眾學習其中的一部分，比如農耕、冶煉金屬、建筑學等等……同時又灌輸洗腦式的宗教宣傳，讓他們相信神明的存在，不敢行任何僭越之舉。

    于是，就有了這樣一個獨特的、畸形的文明。

    約克.寇本，是神佑村目前的“神之子”，也可以說他是村長、市長、酋長、總統、國王……

    他的祖先貪婪險惡、高瞻遠矚。奪權以后，占據了星際飛船，之后策劃了這一套統治的方法，為他創造了今時今日的大好局面。

    封不覺從與漢克的短暫交流中，便已大致明白了神佑村的社會體系是再怎么一回事，所以他才一口咬定，這劇本就是科幻設定而已，什么“神之子”？一千年前玩兒的老把戲了。二十世紀時的獨裁者們就已經懶得把自己和天神扯在一起了，最多就是沒打過仗的自封個將軍，沒讀過書的自封個博士什么的。自認是天上某某的干兒子、親兒子、二兒子之類的事情，稍微有點文化和智商的人就干不出來。

    漢克帶著兩名不速之客漸漸向村子深處行來的時候，正是寇本喝下午茶的時間。

    寇本的日子過得很規律，一天三頓飽，兩個倒兒，下午還要喝口茶、吃些點心墊墊饑，晚上九點就睡，基本每晚都要換個姑娘陪他。

    可能有人會奇怪，這村子一共就幾千人，他能辦到這點？難道全村的女人都和他睡過？

    事實上，可以這樣說，稍微有點姿色的，他都睡過，為什么呢？這話得說回十三世紀，那時歐洲貴族們行使過一種叫“處女權”的東西，也叫“初夜權”，即佃農的女兒出嫁前一天要先送給當地的貴族“品嘗”。在神佑村，這種陋習死灰復燃了，只是說起來并沒那么露骨，號稱是先送到神廟里去接受一下神之子的“洗禮”，日子有長有短，有些他覺得不滿意就會送出去，有些他會多留幾天。

    寇本家族多年延續這種行為，從而引發了另一個問題，就是他們的子孫滿全村。一般來說當家會挑選最得寵的女人作為妻子，因而名義上的神之子只有一個，他的兄弟姐妹則是家族成員，第二代則降格為祭祀。

    可是實際上，這村子里到底有多少人和寇本沾親帶故，那就說不清楚了。

    幾百年間，近親的血統相遇不可避免，雖說也有特例，但從統計學上講，后代的基因變得越來越糟是普遍現象。運動能力、身體素質、智力的低下，先天疾病的高發……都是些難以逆轉的狀況，偏偏這村子里醫學又差，只有神廟里有幾個大夫。最終結果就是，村民們體型矮小，且很傻很天真；人口基數也幾乎不增長，因為疾病的死亡率太高了；

    神佑村的衰退和滅亡，遲早會到來，只是個時間問題。

    不過，這事兒可能還有轉機，因為今天有個叫封不覺的家伙進村了……

    三人向著村子內快步前進，一路上，封不覺都在向漢克打聽著神佑村的情況，狂蹤劍影則在旁默不作聲地聽著。

    漢克不是導游，他不可能很有條理地介紹村子的風土人情，不過封不覺問問題時很有技巧，他巧妙地引導著漢克把一些有用的信息較為詳實地講出來。

    神佑村的居住區大致被分為四個區域，靠近出口最外圍是第一區域，屬于貧民區。漢克的家就在這里，他唯一的家人是年過五旬的母親，她在洗衣房干活，每天工作十個小時，每周只休息一天，報酬少得可憐。

    漢克在拾荒者小隊的工作掙得稍多一點，但是他每次出門，都有可能永遠回不來，他的父親和幾名哥哥都是拾荒者，而他們的結局也皆是死于非命。

    拾荒者小隊的工作是在舊地球那險惡的環境中搜索有用的物資。探索古代遺跡并不是常有的任務，他們平日里做的最多的事情，是去采集并運回神佑村外生長的自然資源，主要是礦石、植物，以及污染程度在可處理范圍內的水源。

    有【反重力彈射器】這樣的發明在，這項工作并不需要很多人力，拾荒者們把東西打包，“舉”起來，走回沙魚艙的貨倉內放下就是。

    看似這不算多艱辛的工作，其實危險系數非常高。如今的舊地球，即使是黑風暴不斷的沙漠中也有少數兇惡的動物存在，而那些叢林、沼澤、沿海的地區，已是變異生物橫行，對人類來說，環境和生物皆是致命的威脅。

    住在外圍地區的，多半都是像漢克這樣家庭，這里的村民接受教育的時間只有三年，前兩年學基礎數學以及認字，第三年就學習一些與工作相關的知識。從十歲開始，他們就要學著靠自己的勞動去生存。一生都在做著單一而繁重的體力勞動，或是一些具有危險性的工作。不過只要他們守規矩、本分地完成工作，吃上飽飯是沒什么問題的。

    穿過第一個區域，第二區域就是面積最大，人口中等的農耕區。

    這里的道路和房屋樣式較之外圍有所改變。田地里的主要農作物外形看著像玉米。但葉子不是綠色，而是呈波紋形的金黃色；還有一些長在泥土中的塊莖，露在外面的葉子是咖啡色的，很遠就能聞到一股香氣。封不覺問了漢克這些是什么。對方的回答是“嗽米和甜果”，這兩樣是村民餐桌上的主食。這兩種農作物應該是神佑村以前的村民創造并命名的，反正以前的地球上是沒有類似的玩意兒。

    住在農耕區的人們生活得稍微比第一區域好一些，居住環境更加舒適，服裝的顏色也不太一樣。每個家庭都有一塊負責耕種的田地。其作物產量受到嚴格的監控，全部都得交給村子，自己家一粒米都不能留。家庭收入是根據上繳的糧食量而定。

    相對而言，他們的生活沒有太大的風險，勞動和休息的比例也不算慘無人道，而且農耕區的居民有接受進一步教育的機會，在家中有兩名以上子嗣的情況下，可以在其中挑選一個學習方面比較有天分的孩子去繼續讀書，接受“高等教育”。假如他們學成，就有機會進入第三區域。

    第三區域屬于技術型人員，這些人的數量就很少了，該區域的人口基本維持在三百左右。他們中比較頂尖的一些人，就是神佑村那些“公開”科技的推進者。比較差的也可以擔任工程師或者管理人員，上了年紀或失去勞動能力的就負責去教學生。

    這個區域的居民以腦力勞動者為主，收入可觀，生活安定。一個人住的空間就抵得上外圍區域一家人的面積，他們服裝的顏色是白色的。社會地位也較高

    至于第四個區域，就是“祭祀”們，或者說貴族們居住的地方。他們的住所對外圍村民來說可謂豪華，不過在神佑村，即使是祭祀家庭，著裝方面也得是統一的，這沒得商量。全村能由著性子穿衣服的只有姓寇本的那幾個人，他們的樣子人人都認識，他們的畫像隨處可見，孩子們從小就得學習寇本家成員的英雄事跡，并且學幾首歌功頌德歌曲來贊頌他們。

    祭祀們基本什么都不用干，生活便已十分優渥。他們的餐桌上往往是拾荒者們用性命換來的食材，那是一般村民們一輩子都享用不到的；他們使用的自來水是可以直接飲用的水源，而外圍村民們用的水都是村外帶回來的污染水源“過濾”而成的。

    祭司們的職責，就是維護“神之子”、維護寇本家族的統治。他們的孩子無論是否有天分，都可以、并有義務去接受最完整的教育，學習盡可能多的知識，其中較為聰慧的一些人，就可以分享到一些寇本家才知道的秘密。

    神佑村所有部門的負責人和管理層，全都由祭祀或者他們的家人來擔任，世代如此。在有些部門，即使某個家伙對專業知識一竅不通，照樣能坐在一把手的位置上，反正找個第三區域的人來當副手就行。而且擔任副手的那位，凡事還得向這個門外漢長官請示后才能去辦，假如自作主張，罪名可是很嚴重的。

    穿過這四個區域，就是村子的最深處，神廟。

    前三個區域的街面上，都有巡邏員，第三個區域的居民雖少，但巡查力度卻更強。到了第四個區域，就不允許一般村民進入了，除了身著祭祀衣服的人并持有通行證的人，其他人進去的手續是很麻煩的。

    第四區域和神廟外，已不是巡邏員在負責，那里有專門的衛兵，全都是經過嚴格審查篩選的人員。像漢克這種出身于外圍區域的家伙，肯定是選不上的，至少也得是第二第三區域出身的人才有資格加入衛兵的行列……護衛祭祀和神之子這種神圣的使命，豈能不慎之又慎呢。

    “前面就是第三區域了。”來到第二區域和第三區域的交界處時，漢克說道：“到這里就可以了吧，第三區域的巡邏員很多，萬一被問出……”

    “繼續走。”封不覺斬釘截鐵地說道，這一路上，他們被好幾撥巡邏員詢問過了，封不覺也都用同一個理由忽悠了過去，但漢克每次都是提心吊膽的樣子。

    “嘿！漢克，是你嗎？”忽然，有個女人的聲音傳來，叫了漢克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