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某酒樓
一名陰鷙男子坐在靠窗的角落,一杯接一杯的飲著杯中濁酒。他有一頭暗紅色長發,未綰未系披散在身后,他斜靠在椅子上,一臉慵懶之色,似是沒什么事能影響到他的心緒。
此人正是柳一白,在用了易容術后大搖大擺的跑進城中混酒吃來了,只是他那一頭血發實在太過招搖,便往頭上抹了些黑色墨汁。雖然效果不甚明顯,卻依然能夠達到掩人耳目的作用,暗紅色的頭發雖也不常見,但別人很難以此聯想到他的身份,況且他的身形樣貌都已大變。
酒樓中有些冷清,聽說大部分的武林中人全都趕往了城內聚賢莊商議要事。
“不知道干娘怎么樣了,面對武林各派對我的討伐,她應該壓力不小吧。現在水月庵妙音神尼估計已經聽聞了我將她最杰出弟子xx的風聲,她應該不會跑去為難師父吧?都是合歡派的這幾個妖女,這次真是把我害慘了....”
柳一白皺著眉頭,苦思冥想著。喝道腹中的濁酒,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就在這時,一陣喧鬧聲傳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柳一白循聲望去,發現是中央的那桌,五個商販圍著桌子,已經喝得酒氣熏天,氣氛熱烈如火,各個臉紅脖子粗。
“謝大哥,來,再喝一杯。”
“謝老弟,這兩天我們又狠狠的大賺了一筆,還多虧了你那些個鬼點子。兄弟們佩服你,來,我敬你一個。這杯酒你必須得喝,不喝就是不給兄弟們面子。”
“好好好,這杯酒我肯定要喝的,多謝各位兄弟抬愛。”
“謝大哥你真是文曲星下凡啊,居然料定幽州城內將會有大批武林人士聚積,我們這兩天賣跌打損傷藥已經賺了個盆滿缽盈,哈哈。”
那位姓謝的漢子擺了擺手,笑道:“落霞門弟子柳一白所到之處皆是風云際會,此次他更是滅絕人性的將水月庵的小尼姑給凌辱了,水月庵與其他派俠士勢必不會善罷甘休。所以我斷定,他們肯定會到這里來尋找柳一白的蹤跡,哼哼,面對殘忍嗜殺的血魔他們豈能不準備些療傷藥膏?”
“高明啊,實在高明,來,謝老弟,再敬你一個。”
.....
柳一白在旁哭笑不得,沒想到他居然成了別人賺錢的商機,只是妙音神尼已經趕到幽州的聚賢莊,想必已經聯系了一大批俠義之士來圍剿他了。當的起神尼名號的,定不是易于之輩,再加上那些雜七雜八的弟子,也是一股不小的勢力。
“嘿嘿,你們就慢慢找吧。”柳一白暗中冷笑。
現在當務之急,還是要尋找到張靈兒等合歡派的弟子,再過幾天大概張靈兒的月事就到了,妖嬈女子應該沒有說謊,只不過要等到她落單的時候怕是有些困難。
現在妖嬈女子已經被那群后來趕到的武林人士帶走了,具體下落他也不清楚。她這么久沒聯絡張靈兒她們,再加上柳一白也沒回去,現在可能已經引起了她們的懷疑,想要成事還得下一番功夫才行。
“不過,合歡派弟子落在了正道手中,就算他們不知道她的身份,恐怕合歡派的人也會想方設法將她滅口,畢竟事關門派機密,馬虎不得。我現在只需查明妖嬈女子在什么地方,相信一定能等到張靈兒。”柳一白笑了笑,起身結賬后大踏步往門外走去。
很快,柳一白就探聽到妖嬈女子的落腳處。這并不是什么秘密,這個事情早已隨清水尼姑被凌辱的事一并傳開。正道弟子那日趕到將她救下后,以為她只是普通人,只是她全身赤裸,身上多處恐怖的傷口,臉上滿是刀傷看著已經不成人樣,他們只能將妖嬈女子安頓在幽州城內一處尼姑庵中。
三日后的下午,柳一白光明正大的入了庵內,只見香客寥寥,一派幽靜、肅穆氣氛:古木參天,松柏森森,秀竹郁郁,芳草青青。他在庵內轉了幾大圈,終于在后院看見身著寬松海清的妖嬈女子,此刻她正木然的呆坐在一個石凳上,干枯的長發將大半張臉遮住了,看不清她的神情。
她對柳一白的到來好無察覺,只是呆呆的盯著自己的雙腳。自從那晚被柳一白廢物修為,之后又被扒光衣服讓那些她所痛恨的正道弟子看光身體后,她整個人都瘋了,她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意義在哪里。
她想報仇,可惜氣海被破,修為被廢。
她想找個老實人嫁了,可惜以她現在的容貌和殘缺的身體,呵呵,恐怕這輩子也嫁不出去了。
她想回門派,可門派會收容她這么一個丑陋又沒有武功的普通人嗎?
她現在只能在這個破庵中了度余生.....
可是,就連庵中的尼姑們也用異樣的眼神看著她,見到她就跟見到魔鬼一般躲著她,甚至沒有人愿意跟她說上一句話。
她知道,她快死了。她在等,等合歡派的人來殺她,她已經預料到了最后的結局。
“或許這是你最好的歸宿吧....你放心,我會讓她們來陪你的,到時候你就不會感到孤獨了。”柳一白在不遠處輕聲道,旋即整個人瞬間消失在了院子中。
柳一白并沒有走遠,他坐在院中一株古樹的枝干上,靜靜的盯著石凳上的妖嬈女子。院中有一小片樹林,且顆顆枝繁茂盛,尋常人就算仔細觀察也很難發現里面一株樹上坐著一個活人。
看著她,柳一白有那么一瞬間的心軟,“是不是我做的太過分了?其實....只要殺了她便好了.....”
“做了便做了罷,有什么好后悔呢.....呵呵...”柳一白不禁苦笑。
這個世界本就是肉弱強食,你拳頭大,自然就可以決定別人的生死命運;你拳頭小,就注定一輩子被強人欺壓,永遠抬不起頭。
夏天的夜晚,樹陰下,草叢上,一只只螢火蟲帶著黃綠色的閃光飛來飛去,猶如一盞盞天然“小燈籠。”在晴朗的夜晚,天空中就成了星星們的聚集地,一閃一閃的小星星們就像許許多多的小燈籠,是它們點綴了單調的夜空,它們還像一個個的小精靈,不停地閃爍著神奇的光芒。
柳一白足足看了妖嬈女子六個時辰,她也足足在石凳上坐了六個時辰。期間,有個小尼姑將一份齋飯扔在她面前,但她沒動一口。
“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連飯都不用吃了是嗎?呵呵...”柳一白望著頭上的星空,自語道。“已經要到子時了,也該來了吧....我可是等的不耐煩了呢.....”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妖嬈女子抬起眼簾盯著某處虛空自語道。
幾道怪風刮過,只見妖嬈女子面前顯現出一道婀娜的身影。她穿著一身白色的拖地長裙,寬大的衣擺上繡著粉色的花紋,臂上挽迤著丈許來長的煙羅紫輕綃。芊芊細腰,用一條紫色鑲著翡翠織錦腰帶系上。烏黑的秀發用一條淡紫色的絲帶系起,幾絲秀發淘氣的垂落雙肩,將彈指可破的肌膚襯得更加湛白。臉上未施粉黛,卻清新動人,那清澈見底的雙眸更是讓人對她生不起厭惡之心。
“靈兒妹妹,你來了?”妖嬈女子聲音嘶啞,讓人聽不出她的情緒。
“嗯…我來了……師姐…”張靈兒卻是情緒低落,她看著滿臉疤痕,左胸塌陷的妖嬈女子,本有心安慰卻發現并不知道怎么開口。畢竟,她是來殺她的……
“宗主讓你來殺我的?”
“嗯…”
“呵呵,我已恭候師妹多時了。”妖嬈女子沒有怨恨、沒有憤怒,她從小在合歡派長大,為了門派的復興大計立下了汗馬功勞。現在宗主要讓她永遠開不了口,她能理解。
如果換做是她,她也會這么做。
“師姐……”看著無喜無悲、堪破生死的師姐,張靈兒心里極其難受,一時竟泣不成聲。盡管她不是合歡派的人,但也是從小被門派送進來,跟她相處這么久說沒感情是假的。
“靈兒妹妹,你知道嗎?”
“嗯?”
“從小……到現在…我最討厭的就是你……你少在這里惺惺作態了,快點動手吧。”說到最后,妖嬈女子已是歇斯底里般怒視著張靈兒,她猙獰的臉孔在月光下顯得尤其恐怖。
“沒想到還能看到如此精彩的一幕,真是有趣呢。”柳一白靠在樹干上,嘴上叼著根不知道從哪里摘來的狗尾巴草,興致盎然的盯著張靈兒師姐妹。
他現在還不急著動手,現在他在暗處,張靈兒在明,要動手有很多機會。怕就怕其他的兩個合歡派高手也隱匿在暗處等著他出現,現在他實力不夠,必須小心謹慎、步步為營,行將踏錯一步他就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地步。
“師姐……你…”
這時候張靈兒動聽的嗓音傳來打斷了柳一白的思緒,他又抬眼往那看去。
“你從小就比我漂亮,武學天賦更是比我高,宗主更是把你收為了她的親傳弟子,其他的師姐妹都圍著你轉,你是合歡派的掌上明珠。而我呢,我比你努力百倍千倍,比你更用心的去討宗主的歡心,我卻什么都不是……現在她還要讓你來殺我,哈哈哈哈…”
張靈兒默然無語,她沒想到師姐的對她的怨念居然如此之深。
“對不起師姐,你走吧……”張靈兒緩緩的閉上了雙眼,兩行清淚從她眼角處滑落。
“呵呵,放了我你怎么能跟宗主交代。”妖嬈女子突然一聲悶哼,從口中吐出半截血肉模糊的舌頭。她慘然笑道:“這…這…是…師姐…最后幫你的一件事了。”
說完,倒在地上氣絕身亡了。
“還真是夠剛烈的啊……”柳一白靠在樹干上搖了搖頭,正待下去把張靈兒收拾了。她卻突然開口了,“看了這么久,可以下來了。”
柳一白神色大變,張靈兒還是緊閉著雙眼,根本不可能看到他在此處藏身,而且他已經隱匿了自己的氣息,正常來說以張靈兒的實力是不可能察覺到他的存在的。
“那么,她是怎么發現我的?”柳一白笑了笑,決定下去會會張靈兒,不管她是怎么發現自己的,在絕對的實力面前諒她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只聽到“嘩嘩”“嘩嘩”兩聲樹葉的輕響,他已經輕飄飄的落在張靈兒面前。
“靈兒妹妹果然是靈覺敏銳,我已經足夠小心還是讓你給發現了。”柳一白凝視著張靈兒,笑道。
“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在上面的嗎?”張靈兒緩緩睜開雙眼,問道。
“不好意思,如果換做是靈兒妹妹你的話我還可能有些興趣…”柳一白攤了攤手。
面對他如此明目張膽的調笑,張靈兒臉上波瀾不驚,她知道柳一白是對她那天的不滿,現在是想在言語上報復她。
“柳師兄,你好…”張靈兒朱唇輕啟,輕聲開口道。
“你說什么?”柳一白眼神微變,就是因為張靈兒口中的那句“柳師兄”。因為只有同道,才可以互相稱呼為師兄師妹,張靈兒叫他師兄就是說——張靈兒是正道弟子。
“呵呵,柳師兄不必訝異,靈兒之所以能夠察覺到你的蹤跡,全是因為你曾經服用過我派圣藥黑玉斷續膏。”
“你是說……你是凝香閣的弟子?”柳一白開始還驚疑不定,在她說出黑玉斷續膏的時候已經完全相信他們二人是同道中人。
而且,關于他服用過黑玉斷續膏的事情,在凝香閣中除了秦若雨,也只有少數幾個長老知道。
可以說,這件事鮮為人知。張靈兒能夠得知,她在凝香閣中的地位必定不會低。
“沒錯,我師尊是凝香閣閣主秦若雨。”
“哈哈哈哈,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啊。”柳一白爽朗笑道,“只不過你…”
似是知道他所問,張靈兒接口道:“那日對柳師兄出手實屬無奈,在枯骨門長老和幾位師姐眼皮子底下我想救你也沒有辦法。”
“在我八歲那年,師尊偶然發現了合歡派的蹤跡,便想辦法讓我拜入了合歡派門下。這些年來我與師尊一直有密信來往,所以知道你的事情不足為奇。”
柳一白點了點頭,看了眼地上已經死透的妖嬈女子,問道:“你其他兩個師姐現在在哪里?”
“你是想對付她們?”張靈兒對柳一白的意圖了然于胸,她皺了皺眉,道:“柳師兄要對付我兩個師姐恐怕要費些手腳……”
“呵呵,張師妹,我已經有七成的把握能夠將她們除掉。不過還需要你提供下她們的行藏。”
“哦?師兄為何如此自信?我知道你能力戰宗師中期的高手,但你也只能拖住一人……再加一個恐怕……”
柳一白笑了笑,湊到張靈兒耳旁低聲耳語了幾句后,她的俏臉登時變得騰紅。
七天后,柳一白接到張靈兒的密信,她的兩個師姐初夏、曼文將會在黃昏時出現在幽州城外三里處的小密林中,她也會一同前往,配合柳一白擊殺她們。
在那天晚上將想利用初夏、曼文二人月事期間做文章的想法告訴張靈兒后,卻被她無情的打擊了一番。女子月事期間雖行動稍有不便,不能進行劇烈的運動,但那僅僅是對普通女子而言。像初夏、曼文二人已經達到宗師境界,后者更是宗師中期的高手,在月事期間雖會束手束腳,卻也能發揮出八成的實力。
這也是為什么從來沒有人會從女人月事方面尋求突破口,因為這對一個武者來說的確算是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
和煦的陽光,透過稠密的樹葉灑落下來,成了點點金色的光斑。
柳一白在早已約定的地點打坐調息,他必須調整到最佳狀態,在張靈兒拖住初夏的時候,他要以最快的速度除掉曼文,最后再合力擊殺初夏。
遠處巍峨的群山,在陽光照映下,披上了金黃色的外衣,顯得格外美麗。
柳一白頭頂上冒出絲絲白氣,他有種預感,他離進入宗師境界不遠了,就算不殺張靈兒的兩個師姐,他也迫切需要一場生死大戰來升華武境。
現在再多的體悟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作用了,只有不斷的戰斗、以武入武才能爭得一絲破入宗師大門的契機。
太陽終究要沒入黑暗的,原本的金光此刻也幻化成了暗紅的血光,稍微靠近的流云此時也升起通紅的火光,映照在柳一白白皙的臉上。
他雙眸緩緩睜開,騰的起身,望著前方金黃的叢林深處,自語道:“該做個了結了。”
林中驚起一片飛鳥,幾道銀鈴般的笑聲從遠處隱隱傳來。
遠處是朦朧飄虛的暮煙,棲息在枯樹上的暮鴉,和漸漸暗淡的金光.....三道曼妙的身影緩緩走出,旋即倏的停下。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幾位姐姐別來無恙啊?”柳一白從一臉‘震驚’的張靈兒身上掃過,看著她的兩個師姐輕輕笑道。
他沒有用易容術移行換貌,而是以本來面貌有恃無恐的站在三人面前。
豐腴女子也就是初夏,她從起初的震驚轉變成憤怒,妖嬈女子與她的關系最為親密,現在全因為柳一白而飽經屈辱最后更是含恨而死。要說在場的誰最想要柳一白死,那一定是她無疑。
“呵呵,我正想找你呢,沒想到你卻送上門來了。我真是想不到堂堂名門正派的弟子居然下手如此狠毒,我看你才是魔,你比我們魔教的人更加殘忍、更加無情。”
望著初夏已經扭曲的臉龐,柳一白嘆道:“其實我也不想的,要不是你們逼我,我怎么可能對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子下得去手....誒..”
“多說無益,你今天敢送上門來真不知道你是有巨大的依仗還是你太自負。如果是后者的話,我想你要為你的自負付出代價,我們這里可是三個宗師境界的高手。”旁邊的中年女子曼文說道。
“哈哈哈哈.....是誰要付出代價還說不定呢....”柳一白血劍輕揚,舞出了幾朵劍花。“你們合歡派的媚術不過如此,看我如何破掉你們引以為傲的‘傾國傾城’。”說著他左手持劍倒背在身后,而后笑吟吟的看著三人。
初夏與曼文在聽到他說破解‘傾國傾城’時眉頭不禁皺了一下,這觸及到了她們的隱痛。合歡派的媚術自古就是名傳中原,‘傾國傾城’更是頂尖的武學,除非是境界高于施術者太多,否則是斷斷沒可能輕易破解的。
“你可休要大言不慚,有本事的話你就過來試試。”張靈兒一臉‘憤慨’的指著柳一白。
看著她一本正經的樣子,柳一白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暗道:“女人果然都是天生的演技派。”
“好,我成全你們。”柳一白一步步向她們走去,每向前走一步,大地仿佛都為之顫動一下。他整個人的精、氣、神結合而一,強大無比的殺念籠罩了附近的每一寸空間,整個人的氣勢不斷的攀升。剛毅的臉頰,冷酷無情的雙眼表明了他那必殺的決心,無形的殺氣自他身上散發而出。冷冽的殺氣使空氣中彌散著一股死亡的味道,讓人發自內心的感到恐懼、感到顫栗。
強大無比的氣勢、讓人顫栗的殺氣使張靈兒、初夏兩人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兩人全身都被汗水打透了。望著十幾丈外的柳一白,兩人有一種錯覺,那不是一個人,那是一個神、是一個魔、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
現場也唯有實力達到宗師中期的曼文才沒有受到他的影響,只不過她的臉色也有些凝重,這樣的實力已經足夠讓她們打足十二分精神來對待,畢竟對于柳一白這樣的妖孽是不能夠用正常的眼光來看他的。
初夏此刻的內心陣陣波動,眼前的柳一白簡直太可怕了,尤其是那雙眼睛仿佛泯滅了人類的所有的情感,讓人望而生畏。“這是一個魔鬼。”她在心中暗道,同時內心深處涌起了一股無力感,戰勝對方的信念開始在動搖。一滴汗水自她那光潔如玉的臉頰劃落而下,她隱隱感覺到柳一白敢只身前來對付她們三個宗師,不是因為他自負,而恰恰是因為他有著極強的自信.....
張靈兒的大師姐曼文望著氣勢不斷攀升,如一座大山般沉重的柳一白一陣后悔:合歡派不該招惹此人,既然惹了之后將他擒住時實在不該將他留下。曼文動了,她不能在等下去了,她不能讓對方的氣勢攀升到頂點。一把宛如秋水般明亮的寶劍帶著璀璨的鋒芒斜斜的斬向了柳一白的的腰際。
初夏見狀也拔劍沖向柳一白,卻不料身后一道凌厲的劍勢往她后背襲來。她大驚失色的往旁邊滾了一丈躲過了這蓄勢已久的一劍。
“為什么?”初夏轉身怒視著悄生生持劍的張靈兒,她想不通跟她一起長大的小師妹為什么會突然對她動手,她們可是有十幾年的感情啊....
“難道她是看上了柳一白這個小白臉?”
“嘿嘿....”柳一白臉色泛起一抹冷酷的笑容,面對來勢洶洶的曼文,他連劈出兩劍后,在劍氣轟隆隆的交鋒聲中騰空而起,而后頭下腳上、雙手抱劍直刺她的天靈。這一劍貫注了他畢生的功力,劍鋒連抖了六次,六道鋒芒、六道無堅不摧的血色劍氣鋪天蓋地般自曼文頭頂直落而下。
天地間仿佛充滿了光雨,一片血芒充斥了三丈方圓的整個空間。發出了這么可怕的一劍后柳一白卻沒有絲毫懈怠,他知道對手的可怕,不敢有絲毫大意。
果然,這一劍并沒有困住曼文,兩道白色劍氣盤旋而起,如兩條神龍般將血芒絞的粉碎,天地間仿佛云開霧散般又復歸清明。
不過,曼文的臉上具是震驚的神色,一個劍氣出體的后輩竟然跟她斗了個旗鼓相當,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柳一白雙眼神光湛湛,但卻顯得冷酷無比。他右手血劍不斷舞動,但沒有絲毫劍氣透出,然而整個空間仿佛要被撕裂,發出刺耳的裂錦之聲。“厚積薄發,一劍通天!”一道巨大的光柱驀然從劍鋒噴射而出。
面對如此恐怖的一擊,曼文不敢與之爭鋒,身子在空中生生橫移了數尺,同時發出出體劍氣阻擋這道光柱的余波沖擊。
這時柳一白的長劍適時刺了過去,“妖女,下輩子投生做個娼妓好好勾引男人,不要像今生這般人到中年還是個老處女。”
曼文羞惱不已,她現在恨透了眼前的這個人,年紀如此之小嘴巴卻如此之毒,動起手來也冷酷無情,使她狼狽不已。“該死的血魔你去死吧。”她的身子再次橫移,劈出一劍后快速的向地面落去。
一縷秀發自空中飄灑而下,柳一白長劍一個回旋,將所有發絲都粘在了劍上,放在鼻子前,道:“聞著有一股黃花菜的味道,人到中年果然就是不一樣啊....哈哈。”
“你這個混蛋……”曼文嗔怒不已,她從小到大從未受過如此羞辱,每次出去執行任務的時候那些臭男人哪個不是被她迷的暈頭轉向?此刻在柳一白這里卻被形容成了一顆黃花菜。
但她很快又冷靜了下來,平息了心中的怒火,“這個混蛋與我的實力不相上下,而另一邊靈兒師妹卻不知為何突然叛變,我現在得盡快拿下他....”
“你很好....我發誓一定要把你的舌頭割下來下酒。”曼文惡狠狠的發著毒誓,她雙眸閃動著妖異的光芒急速往柳一白掠去。
柳一白臉上又恢復了冷酷無情的表情,自語道:“又是媚術么.....呵呵....”
曼文沖上去又與柳一白激斗了數十招,卻發現他完全不受自己媚術的影響,“不可能,心智再堅定的人看到我的眼睛也會沉淪,除非他是個瞎子....”
曼文神色一動,覺得有些不自在,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油然而生。她舉目望去,只見柳一白眼神飄忽,根本就沒有看著她的眼睛,而是直勾勾的盯著她的胸部看個不停,臉上還表現出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無恥。”曼文氣急臉紅,寶劍狠狠的斬向他的面門。
柳一白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右手長劍發出一道璀璨的劍芒直襲她的腰際。曼文回斬時卻驚駭的發現那道劍芒已經片片寸斷,化做了一篷劍雨,襲向她的全身各處。嚇得她身子急向后倒,貼著地皮橫移了數尺。她剛剛站起身子,長劍又劃出長長的一道尾芒襲向了她,她再次閃身。
可是正在這時,柳一白那強悍的掌力已然襲到了她的背后,曼文兒驚嚇得向前急沖而去。
“砰”柳一白的左掌結結實實打在了她的后背之上,盡管她化去了柳一白大部分的掌力,但小嘴一張,還是吐出了好幾口鮮血,受了嚴重的內傷。
曼文狠狠的瞪著柳一白,“你這個該死一萬次的混蛋,早晚我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還算美貌的容顏盡是狠辣之色。
“我很期待,只不過你怕是沒這個機會了.....”柳一白雙手環胸,笑吟吟的看著她的身后。
曼文暗道不妙,慌忙回頭望去,只見張靈兒面無表情的站在她身后,用劍斜指著她。而她另一個師妹初夏已經倒在了血泊中一動不動,顯然是已經死了。
“張靈兒,你到底在干什么?我們可是同門師姐們啊.....”曼文臉色蒼白,而后似是想到什么,“呵呵.....我知道了....我都懂了....你是奸細對不對?”
張靈兒不置可否,沒說是,也沒說不是。現在她的心緒萬分凌亂,剛剛與初夏的戰斗本來可以更快結束的,但卻有好幾次她下不去手,‘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面對在一起十多年的姐妹,就算是正魔不兩立她也不愿意對身邊的人揮動屠刀。可是她不得不這樣做,這是她的宿命.....
“哈哈哈哈....果然是這樣.....”曼文頹然坐在地上,慘笑道:“就算你是正道派來的奸細,但我們師姐妹在一起那么多年,就算是塊石頭也應該把你捂熱了吧....呵呵....我們各為其主我可以理解,但你....但你為什么能這么狠心親自對照顧你十多年的姐姐們下手?啊?”
“曼文師姐....對不起.....”張靈兒此刻也被曼文悲愴的話語所觸動,想起曾經的點點滴滴,兩行清淚從她的眼角無聲滑落。
曼文在一瞬間仿佛蒼老了許多,臉上的輕微皺紋也變的更加明顯,她淡淡的看了一眼落淚的張靈兒,又望了望面無表情的柳一白,騰的吐出一大口鮮血,“殺人不過頭點地....你要師姐的命還不容易嗎?哈哈哈哈.....拿去吧.....就當我瞎了眼,看錯了你.....”
曼文最后看了一眼張靈兒,旋即倒地不起,瞪圓的雙目死死的盯著頭上暗紅的落日。天空的霞光漸漸地淡下去了,深紅變成了排紅,維紅又變為淺紅,最后,當這一切紅光都消失了的時候,她的眼睛還是沒有閉上。
“師姐.....”張靈兒望著自斷心脈尸體已經變的冰冷的曼文,她的雙手忍不住顫抖,過了一會兒,她又開始嗚咽,并試圖用手掩蓋她的痛苦,她那不時的啜泣變成持續不斷的低聲哭泣,她眼睛緊閉著,用牙咬著自己的拳頭,想竭力制止抽泣。
但眼淚似乎止不住的落下,仿佛唯有這般才能緩解她心中的痛苦。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邑鮫綃透。四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張靈兒背過身,她沒跟柳一白告別,口中不斷呢喃著什么自顧往林中深處走去.....
“魔亦有情.....”望著落寞離去的張靈兒,柳一白輕嘆一聲,把已經冰冷僵硬的初夏、曼文兩人的尸體挖了個坑埋了下去,并用長劍削了兩塊木板插了上去,上面刻著的是她們的名字。
“你不能做的事情,就讓我來替你完成吧,就當是我對你的補償.....”
西邊是落日殘照,東邊天空正在升起的月亮發出淡淡的光輝一一個漸漸消退,另一個漸漸亮起來。柳一白提著長劍,大踏步往關外方向走去。
哀牢山深處
柳一白體內真氣狂涌,如水的月華從四面八方向他涌來,原本有些暗淡朦朧的樹林一下子變的明亮起來。他整個人如閃閃發光一般,身上光芒閃現。
無匹的黑色真氣自他身上散發而出,強大的魔息充斥了林內的每一寸空間。
柳一白天長發飛揚,無風自動,兩眼如無底的黑洞一般恐怖嚇人,強大的力量波動以他為中心如潮水一般向四外擴散開去。無堅不摧的魔氣讓他三丈之內的林木轟然折斷,而后爆碎開來。
“咔擦”一聲輕響,他腰間的古佛舍利竟敢裂開了一道細微的縫隙。
“難道我真是魔根深種嗎?連這顆佛門舍利也壓制不住我體內‘渡魔心經’的真氣,祖師晚年到底是經歷了什么樣的打擊竟創出如此恐怖的武功,連那三滴真魔血也被吞噬了....長此以往,恐怕這這顆佛門舍利也頂不住多長時間了.....”
柳一白眉宇緊鎖,他現在已經成功踏入了宗師境界,體內強橫的力量讓他有種可以上天捉星拿月的錯覺。只是這體內洶涌的魔氣愈加強盛,假以時日必定會把他推向萬惡的深淵,到時候他應該怎么辦?
“變了,變了,嘿嘿,以后我還是隨心所欲吧,我還是我,即使身懷魔功又如何?到時候天都奈何不了我,更何況是正魔兩道的圍剿。”
.....
柳一白渾身燥熱無比,渾身上下仿佛充斥著無窮的力量,有一股不發不快的感覺。他在林間大開大合,璀璨的劍氣自他手掌散發而出,似神龍,似閃電,無匹的鋒芒另殘枝敗葉到處飛揚,參天古樹一棵棵倒了下去,化為粉碎,林間光芒所過之處一片狼藉。
待到后來,璀璨的光芒逐漸實質化,出體劍氣發生了質的變化,血紅色的實質劍罡取代了出體劍氣。
“哈哈,慕修寒,我終于破入宗師境界了...”
“狂草劍決!”
他從腰間拔出長劍開始施展這套‘渡魔心經’中記載的只有宗師境界才能修煉的無上劍決,數十道、數百道、數千道劍影重重疊合在一起,凝成了一片光幕,血色長劍似要擊破虛空一般,將空間撕扯的陣陣扭曲。
高昂的戰意,似欲與天一爭高下,霸氣凜然的心法另樹林深處的各種野獸都感到陣陣戰栗。
劍光霍霍,風雷陣陣,血紅色的罡氣伴隨著滾滾雷鳴在林間激蕩……
這注定是一個無眠之夜,樹林內的轟隆隆聲驚動了哀牢山內的每一個合歡派據點弟子,但沒有一個人敢上前觀看,現場也唯有張靈兒知道是誰在那發瘋。
“世間又多了一個宗師強者,可喜又可悲.....”張靈兒輕嘆一聲,也不多加解釋,轉身往房間內走去,留下一干驚疑不定的女弟子楞在原地。
翌日,合歡派弟子目瞪口呆,昨晚劍氣縱橫的那片森林已被夷為平地,滿地的殘枝敗葉和木屑,整片樹林已經徹底消失了。
“天呢,到底是哪個狂人在此練劍啊,竟造成如此恐怖的聲勢。”
“昨晚聽張師姐的意思,好像說的是那個血魔柳一白。”
“這你都能猜出來?你有他心通啊你....”
“嘻嘻,這倒不是。我也是隨便瞎猜的,畢竟最近這段時間也只有他經常活動在這一片了,而且我聽聞他一直處在劍氣出體大圓滿的境界呢,不出意外肯定是他在這里突破了。”
“誒,難怪派中的三個宗師境界的師姐全部都被他殺了呢.....如果真是他踏入了宗師境界,恐怕也只有宗主才能夠對付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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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月來,武林中禍事不斷,先是魔教各派率先挑起爭端,引發正道各派人士的恐慌;后面又有柳一白西涼州調戲公主投敵西夏;之后宋一飛單劍力戰季舒玄只為討一個說法,那一站驚天動地,隔著老遠便能看見縱橫的劍氣。誰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只知道后來宋一飛默然無語、安讓無恙的離開了;再之后就是柳一白凌辱水月庵最杰出弟子清水尼姑,殘殺數十正道弟子,妙音神尼怒而下山,誓要捉拿兇手歸案。
今日,又傳來一個震驚武林的消息——上古魔道大派合歡派重出江湖,卻被柳一白斬殺了三名宗師境界的高手,狠狠的滅了一番他們的威風。
此事如颶風般傳遍武林,引來人們的熱議。
“這落霞門的弟子柳一白到底是正還是邪啊,為什么世人傳的他那么十惡不赦,他卻為我們正道斬殺了合歡派的三個宗師,真是奇怪啊。”
“誒,誰說不是呢。你們想想,宗師啊,什么概念。隨便拿出一個都是一方巨擘,更何況是三個,那可是合歡派的中堅力量啊,卻被血魔如此輕易的斬殺了。我想,他應該是踏入了宗師境界了....”
“哼,這個血魔惡貫滿盈,你們可休要因為他殺了幾個魔教弟子而對他轉變觀念。華陽公主也就算了,他居然連水月庵的小尼姑都不放過,簡直是人神共憤。”
“對,沒錯,合歡派的人自然有我們正道中人對付,何須他柳一白出手。哼,他所做的壞事就是殺他一萬遍都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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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牢山內綠草如茵,鮮花芬芳,而山外此時竟是嚴冬臘月之際,寒風呼嘯,雪花飛飄,天地間白茫茫一片。
一個高大的身影在雪地上獨自而行,飛舞的雪花在他周身三尺開外如受阻擋一般滑落一旁,雪地上沒有留下他半點足跡,端的是踏雪無痕。
如果讓江湖人看到如此畫面,一定會大吃一驚,來人已經做到了宗師才有的真罡護體,千里踏波無痕之境,這是塵世高手中的帝者,是無敵的象征。
此人正是柳一白,他穿山越嶺,爬巖走壁,終于來到了一片平原。
凜冽的寒風吹在臉上如刀割一般,可是他只是穿著一身單薄的白色長衫,嚴寒似乎對他沒有影響一般。他背上斜背著一把長劍,整個人看其來飄然若仙,仿似天界中人。
雪地上孤單的身影并不蕭條,柳一白身上散發著一股祥和的氣息,然而如果仔細感覺,就會發現在那祥和氣息的背后充斥著一股昂揚的斗志,一股激昂的戰意。這是好戰的本性,還是掩藏在平和下的邪惡?
柳一白站在雪地上大喊道:“西夏,你們的克星來了!”
聲音似龍嘯九天一般,在空中久久激蕩,飛舞的雪花被如雷的聲音震的在空中簌簌顫抖不已,整個白茫茫的天地似乎也跟著戰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