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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六十四 力所能及
工業霸主全文閱讀作者:齊橙加入書架
    在發展潯陽工業這一點上,謝悠善與林振華的想是高度一致的。

    作為一名少壯派的官員,謝悠善也有著一種建立業的愿望,希望能夠在自己手上把潯陽的工業做強做大。這一次從美國拿回來2億多美元的訂單,謝悠善只覺得血脈賁張,恨不得找一支馬良的神筆,直接在潯陽地圖上畫出幾百家企業來。

    有些人一說起官員來,就想到貪龘污,似乎官員們每天的活動就是喝酒外加數錢,其實這就是妖魔化了口像謝悠善這樣的官員,無論他是出于為國為民的高尚動機,還是源于出政績升官的私心,他都必須把自己主要的精力用在本職工作上。這些天來,謝悠善白天晚上連軸轉,既要開會討淪落實出口任務,又要與企業、銀行、工商稅務等單位進行溝通協調,累得人都瘦了一圈,絕對夠一個稱職公仆的標準了。

    尋求漢華重工的支持,是謝悠善整個工作中的關鍵環節。不夸張地說,潯陽能否如愿建成一個外向型城市,主要就取決于漢華重工能夠提供多大的支持力度。這一段時間,林振華在南都處理江實電的事情,謝悠善幾乎一天三遍地給漢華這邊打電話,詢問林振華的歸期,其急切的心情,可見一斑了。

    “小林,你還真說對了,我這趟來,就是來吃你這個大戶的。”謝悠善實話實說了,他知道林振華是個爽快人,繞彎子是沒意義的。

    林振華道:“老謝,我也表個態吧,涉及到潯陽經濟發展的事情,我們漢華重工會在力所能及的條件下,盡力而為。當然,超過我們能力范圍的事情,我就只好說抱歉了。”

    謝悠善點點頭,說道:“這個是肯定的,你們畢竟是企業嘛,沒有強制的義務。”

    林振華道:“那好,你說說看吧,你需要我們做些什么。”

    謝悠善道:“首先一點,我是來向你化緣的,我要借錢。洪市長跟我說了,你答應他,能夠從漢華重工的流動資金里,撥出一部分錢建立一個創業基金,扶持潯陽的出口型企業建設。這一次,我們拿回來的一部分訂單,是在我們現有的生產能力之外的,需要新建或者改建一批工廠,這樣就需要很大的一筆資金了。”

    “大概需要多少?”林振華問道。

    謝悠善道:“我們測算了一下,大約需要8000多萬吧。”

    “這點錢夠嗎?”林振華問道。

    謝悠善笑道:“林老板果然財大氣粗。不過你說得對,這是我們壓了又壓之后算出來的結果了,基本上把現有的企業的潛力都挖掘到了極限。在新廠的投資方面,也是按最低的標準測算的,不敢大手大腳啊。”

    林振華搖搖頭道:“老謝,回頭我讓我們公司的胡溈帶幾個人幫你重新算一下,他是學工業工程的,搞這個比較內行。勤儉辦事是沒錯的,但不能缺乏遠見。如果我們一切只考慮到完成這一次的訂單,把生產規模、設備檔次等定得太低,未來再有新的訂單的時候,我們就不得不重新投入了,這樣反而是得不償失。”

    謝悠善連連點頭:“你說得對,這個問題我們回頭再認真評估一下,你這邊也出幾個人幫我們計算一下吧。”

    “資金方面,這8000萬現在落實得如何?”林振華繼續問道。

    謝悠善道:“我們會同市計委、經委等部門,把各個委、辦、局、重點企業等等,都找來開過會了,大家分解任務,落實了4000萬。銀行方面,能夠解決2000萬,現在還剩下2000萬的缺口,就指望你們了。”

    “銀行才提供2000萬?”林振華道,“這也太摳門了吧?”

    謝悠善搖頭道:“這2000萬已經逼得市支行的王行長要吐血了。今年國家的經濟形勢非常嚴峻,中央下了死命令,要收緊狠狠,銀行給我們貸出2000萬來,已經是透支了,老王說他是把自己的帽子都押給我們了。”

    所謂把帽子押給謝悠善,指的是冒著被撤職的危險,這個帽子,自然指的就是頭上的烏紗帽了。這位王行長這樣說,其實并不奪張,因為,鵝年國內的經濟形勢的確是非常嚴峻,各地都在瘋狂地搞建設,銀行透支十分嚴重。

    據說,在1988年年初的時候,金融專家曾經警告說,當年的現金投放量如果超過25億,就有可能會導致通貨膨脹。而事實上,僅在這一年的前2個月,全國金融機構的現金投放就超過了200億,全年更是達到了680億的恐怖水平,足足超過此前三年的總投放量。

    正是由于這種無節制的貨幣投放,導致1988年的消費價格指數達到了18.8%的水平,并引發了新中國成立以來最嚴重的一輪搶購風潮。以們由于擔心手中的貨幣貶值,紛紛涌進商店搶購所能看到的一切商品。后世人們傳說的用洗澡盆裝醬油、買上百條棉毛褲、買幾十口鋁鍋等故事,就是發生在這一年里。

    這種宏觀經濟方面的問題,林振華是解決不了的,他作為一只穿越時空的蝴蝶,扇動翅膀所能影響的范圍,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潯陽而已。中國經濟在宏觀層面上的亂象,是從計劃經濟體制轉向市場經濟體制所必然經歷的一個過程,這不是依靠穿越者的王八之氣就能夠改變的。

    “一下子拿出2000萬的現金,對于我們來說,也有一定的難度。”林振華對謝悠善說道。其實,這個額度還是在林振華能夠接受的心理界限之內的,不過,他總得裝出一些為難的樣子才好。謝悠善笑道:“林老板,你就別跟我說這種話了,你們漢華重工的經濟實力,我還是多少有所耳聞的,拿出2000萬,對于你們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

    林振華道:“這個和經濟實力無關吧?我們的實力倒是有,但賬面上拿不出這么多的流動資金。不過,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我可以造神考慮用實物和勞務來出資。”

    “此話乍講?”謝悠善問道。

    林振華道:“你們需要資金,不外乎是幾個方面,一是新廠房的建設,二是設備采購,三是必要的流動資金。前兩項,我們漢華都可以造神幫忙,你就作為我們的出資好了。”

    “設備方面,你們也能解決?”謝悠善詫異地問道。

    林振華道:“老謝,你不知道嗎,我們的漢華機床公司和山東的魯中機床廠合作建立了一家漢魯機床公司,專門生產各類機床設備的。我現在拿不出現金來,但如果你新建企業需要機床,我們是可以造神支援的。對了,可以造神采用租賃經營的方式,租上十年之后,機床就歸你們了。”謝悠善笑道:“林老板,你可真是精明到家了。這相當于你借錢給市政龘府,然后這些錢還必須用來買你的設備,你是兩頭賺錢啊。”

    林振華道:“你這可就是把好心當成驢肝肺了。我們漢魯機床公司現在可是集國外技術和國內軍工技術于一身的,我們的設備可不愁銷路,你不想要,以后后悔可就來不及了。”

    謝悠善道:“我要,我肯定要,回頭我讓各單位報一下需求,看看哪些是你們能夠提供的,咱們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機床的事情,就這樣說定了,但資金方面,你還是得幫忙。你如果不給錢,今天我就不走了。”

    “呵呵,不走沒關系,我管飯。”林振華說道。

    玩笑歸玩笑,林振華當然不可能真的不掏錢。經過一番討論,林振華最終同意,由漢華重工向潯陽市政龘府提供1000萬元現金,以及價值1000萬元的各式設備,用于扶持一批中小型出口加工企業的發展。此外,漢華重工還將派出一批管理人員以及熟練工人,負責指導這些新興企業的生產與日常管理。

    “這一次,市政龘府推出了新政策,鼓勵各單位的干部職工踴躍下海創業。這次我們拿回來的訂單,由市政龘府進行招標發包,任何人只要能夠證明自己的能力,就可以造神承接這些訂單。這個政策出來以后,許多委辦局里的機關干部都被吸引了,甚至還有處級干部申請停薪留職來辦企業的呢。”謝悠善感慨地對林振華說道。

    “現在是全民下海的時代嘛。如果抓住一個機會,說不定就能夠做成一家大企業,發展前途,不見得比在機關里當干部差呢。”林振華道,大概是覺得這話在謝悠善面前說不太合適,他又趕緊補充道,“當然了,像謝主任這樣年富力強,處于重要崗位上的領導,發展前途當然比我們在企業里強得多了。”謝悠善道:“有時候,我也在想,是不是應該轉到企業去做事。在政龘府里,掣肘的事情太多了,還是企業好,自由發揮的空間要大得多。”

    林振華自然不會把謝悠善的這番話放在心上,以謝悠善目前的發展勢頭,未來做到一個副省級的位置上去也是有希望的,說什么轉到企業去做事,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

    “對了,老謝,你有沒有考慮過另外一個問題。”林振華又想起一事,忍不住提醒道,“這么多的出口訂單,你現在只是解決了生產問題,未來原材料和成品的運輸問題如何解決?”
三百六十五 黃金水道
工業霸主全文閱讀作者:齊橙加入書架
    “什么,炸掉南京長江大橋!”何海峰看著林振華,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

    這已經是林振華與謝悠善會談之后一個多月的事情了,這一個多月里,林振華一直忙忙叨叨地在各地奔忙著,著手解決潯陽的水運交通問題。

    工業發展離不開交通運輸的支持,從陸路條件來看,潯陽算不上一個交通便捷的地區。貫通南北的大京九鐵路要在幾年后才能通車,目前,潯陽只能通過一條南潯鐵路連接中國南方的東西大動脈——浙贛鐵路,運力相當有限。至于說到公路,就更不靠譜了,當年全中國的公路等級都非常低,根本支撐不起海量運輸。更何況,公路的運輸成本高得驚人,除非是高附加值的產品,否則光運費就能夠把你的競爭優勢徹底消滅掉。

    林振華選擇在潯陽建設漢華重工,看中的就是潯陽瀕臨長江的特點。長江是世界級的黃金水道,水量是萊茵河的6倍。早在幾十年前,就有“一條長江相當于17條京廣鐵路”的說。水運是所有運輸中成本最低的,按綜合成本計算,長江水運的成本相當鐵路的1/2,相當于公路的1/6。

    此外,水運還有陸路運輸所無比擬的一個優勢,那就是能夠運輸特大、特重的物品。如果要通過公路或者鐵路運輸一個1000噸重的部件,車輛、路面、橋梁承重能力等等,都是死結。但對于水運來說,1000噸不過是一件輕輕松松的事情而已。

    隨著漢華重工的生產規模不斷擴大,林振華日益感覺到了長江水運帶來的便利。漢華的主打產品是化工機械和設備,那些重達幾十噸、直徑十幾米甚至幾十米的大罐子,就是通過長江上的貨輪運輸出去,再漂洋過海,抵達亞非拉各國的目的地的。漢華家居公司的家電、自行車等產品,以及未來江實電的電冰箱等等,也都是裝入集裝箱,通過潯陽的港口外運的。

    如今,除了漢華重工之外,潯陽本地也在大力發展外向型工業,意在將潯陽建設成為一個外向型工業基地,而這就對潯陽的水運交通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潯陽市的各位領導,諸如洪予安、謝悠善等,也都是有經濟頭腦的,對于長江水運這個問題,有著清晰的了解。眾人在一起商討之后,得出一個結論,別的地方是“要想富,先修路”,而對于潯陽甚至整個江南省而言,要想發展經濟,必須大力發展長江水運,并且將其延伸到省內的主要河流章江,這樣一來,全省中北部的經濟就能夠被全部帶活了。

    這一段時間里,林振華和謝悠善搭伴,忙活了兩件大事。一是敲定了潯陽港的擴建方案,包括建設一個5000噸級集裝箱泊位,預留后續建設新的大噸位泊位的空間。二是與位于長江口的上海港簽訂了一個江海轉運的協議,由潯陽港運出的集裝箱,先通過江輪運抵上海港,然后再移到遠洋海輪上,運往世界各國。

    與上海港的聯絡,順利得異常。當年浦東還沒有開發,長三角地區的外向型經濟遠不及珠三角,長江中游更是沒有多少外貿企業,長江航運處于非常冷清的狀態。聽說潯陽方面希望與自己建立長期的江海轉運協議,上海港區的領導可以造神說是求之不得。林振華原來預想,對方最多愿意和自己簽一個五年的協議,誰知對方一開口就答應了20年的合作,價格方面也優惠得讓林振華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作為一個從21世紀穿越回來的人,林振華清楚20年后長江上的運輸會繁忙到什么程度,雖然他并不知道屆時租用泊位、貨場之類的價格會漲到哪個水平,但他深信,上海港今天與他簽下的這份協議,在20年后,將被上海港的全體職員斥為“喪權辱國”。

    也就是在這段時間里,林振華聽到這樣的一個說,在中國可謂家喻戶曉的南京長江大橋,對于長江這條黃金水道而言,恰似一把鐵鎖,死死地扼住了長江的咽喉,成為阻礙長江水運發展的重大瓶頸。

    自武漢以下的長江主航道水深可達7米,平常可通行5000噸級的輪船,豐水期更是有可能通行萬噸海輪。然而,建成于1968年的南京長江大橋,凈空只有24米,在豐水期,別說萬噸輪,連3000噸級的輪船都無從橋下通過。結果,整個長江航運就被南京長江大橋分成了兩截。大橋以下可以造神走萬噸輪,大橋以上最多只能通行5000噸輪船。

    別看輪船噸位的這一變化,它導致了遠洋海輪無直接上溯到武漢,長江中游的進出口物資不得不通過江海轉運這樣一種方式來實現運輸,這其中增加的成本和時間是無估量的。

    “沒錯,必須炸掉南京長江大橋。”林振華坐在何海峰的辦公室里,斬釘截鐵地說道。

    也就是何海峰了,換成一個對林振華缺乏點了解的人,恐怕是受不了林振華這種異想天開的言論的。何海峰苦笑著說道:“小林,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南京長江大橋是南北交通咽喉,每三分鐘通過一列火車,每五分鐘就有兩列火車在橋上對開。別說炸掉這座橋,就是停運一個小時,造成的損失也是以百萬計算的。”

    林振華道:“這一點我知道啊,可是,為了南北交通,就卡斷了東西交通,這是哪來的道理?”

    “東西交通不是還沒有被卡斷嗎?你說的大橋妨礙航運的事情,我也聽一些人說起過。不過,目前長江航運并不緊張,而京滬鐵路的運輸壓力是非常大的。為了打通長江水道而炸掉南京長江大橋,這種話也只有你敢說了。”何海峰說道,“小林,你不會是跟我開玩笑吧?”

    林振華換了個口氣,說道:“我當然知道現在要炸掉南京長江大橋是不可能的,不過,關于長江航道的保護問題,應當提上日程了。我想向國家提出一個建議,未來長江中下游新建的過江大橋,凈空必須在40米以上,以免重蹈南京長江大橋的錯誤。這個想,不算是很離譜吧?”

    何海峰道:“你知道不知道,橋梁的凈空提高,會使得造價大幅度上升。目前長江中游有幾個城市正在醞釀修建過江大橋,但資金都非常緊張。如果再提高凈空,他們根本承受不起。其實,既然南京長江大橋已經是既成事實,那么在南京以上的江面上,再提高橋梁的凈空已經沒有意義了。”

    “完全有意義。”林振華道,“老何,你要有發展的眼光,我們目前沒有能力拆掉南京長江大橋,但并不意味著未來我們也沒有這樣的能力。如果我們現在不提前定下規則,未來長江上的橋都建起來了,再想后悔就來不及了。”

    在真實的歷史中,林振華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的。自90年代以后,長江上新建了數十座過江大橋,其中相當一部分大橋的凈空就參照了南京長江大橋的標準,設定為24米。在修建這些橋的時候,大家的想都是如此,既然南京長江大橋已經把航道攔住了,那么上游再留出更多的凈空又有什么用呢?

    進入之后,由于長江水運壓力越來越大,關于拆除南京長江大橋的說開始塵囂日上。支持這個觀點的人,想與此時的林振華是一致的,那就是充分發揮長江的航道資源優勢。而持反對意見的人則提出了一個重要理由,那就是光拆掉一座南京大橋是毫無意義的,因為在南京大橋之上,還有其他同樣凈空為24米的橋梁。要把所有這些橋都拆除,成本就無想象了。

    因為過去不能拆南京長江大橋,所以其他的橋也就照此修建。而到了有條件拆除舊橋的時候,卻又因為大量新橋的存在,而使拆除舊橋變得毫無意義了。如果有人能夠在20年前提前布局,這個死循環還會出現嗎?

    話又說回來,除了穿越者之外,又有誰能夠在20年前預見到中國經濟會發展到今天這個樣子呢?

    “這么說,你還是抱定了要炸掉南京長江大橋的想了?”何海峰聽懂了林振華的邏輯,笑著對他說道。何海峰是聰明人,他能夠感覺到,林振華的想,應當是有些道理的。人無遠慮,必有近憂。1968年的時候因為看不到長江水運的價值,而修建了這座凈空不足的大橋,那么到了1988年,難道還要延續原來的短視嗎?

    林振華道:“老何,中國內地的開發是遲早的事情。沿海開放的政策是沒錯的,但中國有11億人口,將近7億勞動力,這些勞動力不可能都集中到沿海去,否則,將對沿海地區的環境帶來災難性的影響。中國的開放必然要由沿海走向內地,屆時長江中游將成為中國重要的工業區。而長江航道的暢通與否,直接關系到長江中游能否發展起來。

    你應當知道,美國的五大湖區一度是美國最重要的工業區,一個關鍵性的原因就在于五大湖的水運優勢。如果長江航道能夠通行萬噸輪船,那么從武漢到南京,就能夠成為中國的五大湖。”

    “小林,不錯呀,你現在看問題越來越有高度了。”何海峰調侃道,“怎么樣,要不要我給你推薦一下,讓你到國家計委去工作?”

    林振華笑道:“老何,你說到國家計委,還真讓你說著了。嵐嵐現在不是在人民大學的計劃經濟系嗎,這一段時間,她一直在和我通信,討論宏觀經濟布局問題呢。我今天跟你說的這些,很多就是嵐嵐幫我找的資料呢。”

    “嵐嵐怎么不跟我說這些?真是女生外向啊。”何海峰嘆道,話一出口,他就覺得有些不對了,這句話好像不應當用在這個場合里。

    林振華便沒有發現何海峰的失言,他向何海峰介紹道:“嵐嵐現在學習很用,她和一些同學成立了一個中國經濟研究會,專門研究中國經濟發展問題呢。我上次跟你說起過的人大86龘級工業經濟系的那個黃岡,是他們的會長呢。”

    “嗯,這個事情我知道,嵐嵐還讓我幫忙請過一些部委的官員去給他們開講座。”何海峰說道。

    林振華道:“好啊,老何,后繼有人啊。”

    何海峰道:“世界是你們的,以后中國的發展,就指望你和嵐嵐這一代人了。”

    “我也老了,嵐嵐他們才是真正的新生代呢。”林振華道。

    何海峰道:“年輕有年輕的好處,不過,也有頭腦容易過熱的毛病。上次嵐嵐帶了他們研究會的幾個人到我這里來,和我討論中國的體制改革問題。其中有兩個學生,思想非常激進,按我們的話說,就是有些資產階級自由化的言論了。”

    林振華心中一凜,說道:“老何,這可要提醒嵐嵐一下,現在社會上思想很亂,有一批學者在拼命鼓吹全盤西化,甚至提出要搞西方式民龘主,讓嵐嵐千萬別跟風。還有……”

    “還有什么?”何海峰見林振華話里有些遲疑,不由得追問道。

    林振華想了想,硬著頭皮說道:“老何,我說句話你別見怪。你在體改委工作,也是處于風口浪尖上的,在這種思想碰撞的時候,你的站隊很重要,萬一站錯隊,后患無窮啊。”

    何海峰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小林,你是不是聽到了什么風聲?照理說,這樣的話應當是我對你說,而不是你對我說的。”

    林振華搖搖頭,他當然不能告訴何海峰,說自己知道一年后將會有一場什么樣的政龘治風波出現。他人微言輕,是不可能改變這場風波的走向的。此外,正如某位偉人曾經指出的,這場風波遲早要來,這不是個別穿越者能夠改變的。他能夠做的,只是給何海峰一些小小的提示,避免何海峰一時走錯而已。

    至于林振華自己,倒不并十分擔心風波對于自己的影響。他是搞實業的,又遠離政治中心,這些事情與他并沒有什么太大的關系。
三百六十六 市場換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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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于政治動態的問題,林振華不便于多說,何海峰也就不會多問了。他處于體改委這樣一個敏感部門,有關政治方面的事情,了解得比林振華更多。他所缺的,只是林振華的先知先覺而已。

    林振華這樣一個提醒,對于何海峰來說已經是足夠了,他知道自己未來應當如何站隊。

    “小林,你這趟到北京來,不會就是來呼吁炸橋的吧?”何海峰把話題重新引回了開頭的內容,用半開玩笑的口吻問道。

    林振華笑道:“有一半目的是這個吧。”

    何海峰道:“我剛才思考了一下你說的話,覺得還是挺有道理的。南京長江大橋是既成事實,現在我們也沒有能力去建一座新橋來替代它,所以暫時還不能動。不過,未來長江上新建的橋梁,應當有遠見,不能將錯就錯,以至于到了我們想糾正這個錯誤的時候,根本就無從下手。

    這樣吧,你回去以后,請潯陽市或者江南省的同志,就這個問題形成一個報告,遞到我這里來,我再提交給政治局的同志,爭取能夠得到領導的指示。這樣,我們就有了依據,可以造神和計委、***等部門去協商,制訂一個相關的管理辦了。”

    “多謝你,老何。”林振華說道。

    “咱們之間還說什么謝不謝的,再說,這其實應當是我們這些宏觀管理部門的事情,讓你們企業的同志來提醒我們,已經是我們的失職了。”何海峰說道,“對了,小林,你剛才說這只是一半的目的,那么另外一半是什么事情?”

    “另外這一半,是一件更麻煩的事情。”林振華說道。

    “不會吧,比炸掉南京長江大橋還麻煩的事情,我實在是想不出來了。”何海峰郁悶道。他想起前些天和朋友吃飯的時候,有人開玩笑說要把故宮拆了建成職工宿舍,這恐怕算是比炸掉南京長江大橋更不可思議的事情了。不過,林振華似乎沒有到北京來搞房地產的意思吧?

    “江北石化有一套從德國引進的30萬噸乙烯設備,這個你知道吧?”林振華問道。

    “我當然知道。”何海峰道。

    中國的第一套30萬噸乙烯設備是1976年投產的北京燕山石化30萬噸乙烯。到1978年,在建設“十個鞍鋼、十個大慶”的洋躍進口號指導下,國家又引進了四套30萬噸乙烯設備,結果由于國民經濟調整,這四套設備引進之后一直未能開工建設,每年僅維護保養的費用就達數百萬美元。從1983年開始,國家陸續籌措資金上馬這四套設備,林振華說的江北石化的30萬噸乙烯,就是這四套設備中的其中一套。

    大型乙烯項目的投資是非常巨大的,一個30萬噸乙烯項目的總建設費用,可以造神高達70億元人民幣,1983年的時候,國家一年的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才1400億,一個乙烯項目就相當于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規模的1/20,何海峰作為中央高層智囊的一員,怎么可能不知道這樣的項目。

    “我得到消息,最近江北石化打算對這套30萬噸乙烯設備進行升級改造,把產能從30萬噸提升到45萬噸,石油部和國家計委已經批準了這個方案。”林振華道。

    何海峰問道:“這和你們有什么關系嗎?”

    “當然有關系。”林振華道,“我們漢華重工在幾年前就已經開始進行大乙烯設備的研發了,現在已經取得了一些成果,我想利用這次江北石化搞設備升級的契機,把我們的技術提高一個水平。”

    “你是說,你們漢華重工想承接這個設備升級項目?”何海峰問道。他對于石化行業的具體技術問題了解得不多,不知道林振華是否有能力承接這樣的項目。在他的印象中,中國并不具備30萬噸乙烯設備的制造技術,當年引進燕山石化設備的時候,據說連一顆螺絲釘都要從國外進口。

    果然,林振華搖了搖頭,說道:“我們目前還沒有這個實力。我們漢華重工不過是一個暴發戶,雖然我們剛剛把原來的江南省石油化工機械廠吞掉了,但論技術實力,在國內只能算是二流。像大慶、蘭州這些老牌的石油化工機械廠都拿不下30萬噸乙烯,更不用說我們了。”將夜首發工業霸主366市場換技術

    “那你打算做什么?”何海峰不理解了。

    林振華道:“這個項目中的關鍵主機,需要從國外進口,總價值大約會達到2億美元以上。2億美元的項目,對于任何一家設備制造商而言,都是一塊大肥肉,咱們不能這樣隨便地扔出去,而是要附加一些條件。”

    “什么條件?”

    “技術轉讓。”林振華說道。

    “什么意思?”何海峰問道,對于林振華的想,他一向是非常有興趣的。

    林振華道:“老何,你來看,隨著我們國家經濟實力的提升,各種設備的進口規模不斷擴大,已經成為國際市場上一個非常值得關注的買家了。咱們應當充分利用這種地位,在引進設備的同時,要求設備提供商向我們轉移設備的制造技術。也就是說,我們不但要買魚,而且要讓對方教我們如何抓魚。”

    “這個不可能吧?”何海峰說道,“人家本身就是賣魚的,如果教會了你抓魚,人家豈不要餓死了?”

    林振華道:“不會的,我們目前在許多領域里,與國外的技術差距不止一代,而是兩代、三代。對方當然不可能向我們讓渡最先進的技術,但如果我們要的只是落后一代的技術,對方并不一定會拒絕。”

    “能舉個例子嗎?”何海峰問道。

    “能。”林振華道,“比如說,我們國家曾經組織過11萬噸乙烯的攻關,但最終還是失敗了。目前國家計委有意開展30萬噸乙烯設備的攻關,但資金、人才等方面都有缺口,各家企業也缺乏積極性,所以這項技術我們一直都未能掌握。而國外目前已經擁有了60萬噸乙烯的技術,我們要求他們轉讓30萬噸的技術,對于他們來說,是可以造神接受的。”

    “可是,我們就算得到了30萬噸的技術,不還是落在外國人的后面嗎?”何海峰抬杠道,他倒不是反對林振華的意見,只是用這樣的方逼著林振華把自己的想充分表述出來而已。

    林振華道:“有30萬噸的技術,總比沒有要好吧?我們連11萬噸都沒有解決,如果一下子能夠擁有了30萬噸的技術,那么要追趕60萬噸的技術,也就更容易了。”

    何海峰擔心道:“這樣會不會導致國內企業失去搞研究的動力,一味等著從國外引進了?你這個想,好像有點造船不如買船的味道哦。”

    造船不如買船,是文革時候被批判的一個觀點。當時的認識是,只有自己造船,才能掌握造船的經驗,這樣才有可能造出更大的船。推廣到科研領域,有些人認為所有的技術必須自己研究一遍,才能掌握其原理。如果從國外引進技術,那么就會喪失掉研究能力。

    林振華微微一笑,說道:“老何,你太小看我們基層科研人員的覺悟和水平了。其實,就是在批判造船不如買船的年代里,我們也一直都是在學習國外先進技術的。當時我們把國外的設備買回來進行拆解、仿測,這不同樣是借鑒別人的技術嗎?現在我們有這樣的條件,直接從國外引進技術,節省我們摸索的時間,有什么不好的?就算要自己去做一遍才知道,我們也要把做的提高一些吧?”

    何海峰道:“好吧,姑且認為你這個想是有道理的,那么,你又憑什么相信別人愿意把落后一代的技術轉讓給我們呢?人家也能想到這一點的,我們掌握了落后一代的技術,與他們的技術落差就縮小了,人家也不愿意給自己培養出競爭對手吧?”

    林振華呵呵笑道:“這就涉及到做生意的智慧了。同樣是30萬噸乙烯設備,日本人能做,德國人也能做,還有意大利、荷蘭、美國,都有同類的技術。你不愿意轉讓,總有別人愿意轉讓的。資本家是逐利的,我就不信他們會為了這些落后一代的技術而甘愿放棄一個2億美元的合同。”

    “你是說,如果他們不轉讓技術,我們就不把合同給他們?”何海峰有些理解林振華的意思了。

    “這就叫市場換技術。”林振華笑吟吟地說道,“到目前為止,咱們已經引進了5套30萬噸乙烯的設備,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未來還會再引進5套,甚至10套。這個市場我們本來就已經讓出去了,如果再不換點技術回來,不是虧了嗎?”

    市場換技術這個概念,在當時已經有人提出來了,主要是從中國引進德國轎車技術這個案例引申出來的。關于市場換技術的得失,后世褒貶不一。但毫無疑問的一點是,在當年,無論你是否愿意去換技術,中國都根本就守不住這些市場。當時的選擇只有兩個:第一,讓出市場,換回技術;第二,讓出市場,不要技術。

    任何一個腦子沒有進水的決策者,都應當會選擇前一項的。

    批評者往往是從自己的想象出發,構造出一個只要自己留住市場,就能夠推進自主創新的美好故事。而事實上,這個故事僅僅是一種幻覺而已。以當年人們十分自豪的解放牌卡車為例,從1956年第一輛解放牌汽車下線,到1986年,長達30年的時間里,解放牌卡車的確占據了中國的卡車市場,但它有過一絲一毫的創新嗎?如果不引進技術,也許它那張人們所熟悉的老面孔,還要再持續30年。

    林振華是非常務實的,作為一名理工科背景的管理人員,他知道任何空洞的口號都是沒有意義的。中國與國外的技術差距很大,如果能夠通過市場換技術的手段,縮小這種差距,那么追趕起來也就會更加容易了。

    “你這個想,和石油部方面溝通過沒有?”何海峰問道。

    “溝通過了,目前他們還有些猶豫。”林振華道。

    “猶豫什么?”何海峰問道。

    林振華道:“如果不附加這個轉讓技術的條款,那么他們與外商的談判就會十分容易,因為這是給別人訂單,別人是求著他們的。但如果加入這個轉讓技術的條款,雙方的地位就發生變化了,變成了我們有求于別人。對于負責談判的官員來說,當然不愿意給自己增加麻煩了。”

    “真是糊涂!”何海峰輕聲斥道,“他們也不想一想,這一次談判也許會麻煩一點,但如果我們能夠得到一些技術,未來的談判底牌就更硬了。否則,你的技術永遠都落后于別人,別人想拿捏你的時候,你一點還手的余地都沒有了。”

    “老何,你這個提倒是挺新穎的。”林振華笑道,“我怎么就沒想到這一層呢?早知如此,我就這樣去跟石油部的官員說了。”

    何海峰搖搖頭道:“沒用的,他們即使想到這一層,也不會去做。這一次談判是他們這幾個人,下一次沒準就是其他人了,他們沒必要替別人想那么遠的。”

    “呃……”林振華無語了,他不得不承認,何海峰的分析是對的,看來,何海峰比他多吃20年的飯,也不是白吃的。林振華一直在企業里工作,而且漢華重工是比較少見的那種有著良好氛圍的企業,所以林振華對于官場里的各種踢皮球、推卸責任的做,缺乏深刻的理解。

    “你打算怎么做?”何海峰問道。

    林振華道:“目前的情況也沒那么悲觀,石油部有一些官員還是很認同我的想的,此外,國家計委那邊的一些官員,也支持我的觀點。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多動員一些人來幫忙說話,促使石油部下定決心,在這次江北石化的技改項目中,首開市場換技術的先河,并使之成為一個慣例。”

    “所以你就來找我了?”何海峰笑著說道。

    “沒錯,我知道何主任一向是高瞻遠矚的,對于我的這個想,肯定會大力支持。如果何主任能夠替我們說句話,這個份量可就大不相同了。”林振華嘻皮笑臉地說道。
三百六十七 不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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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振華在北京還是頗有一些關系的,包括機械委的朱晉文、外貿部的高祖興等人,都對他有很好的印象,愿意出來替他說上幾句話。關于在技術引進的過程中推行市場換技術模式的這個想,經何海峰報告給中央書記處之后,得到了中央領導的首肯。在這樣的情況下,國家計委和石油部終于接受了林振華所提出的意見,同意在此次江北石化的設備引進過程中,附加要求對方轉讓技術的條款。

    “小林經理,你們的能量可真夠大的,我們可真扛不住了。”石油部負責這個項目的官員,是一位名叫顧嘉驊的司長,面對著前來商討具體技術引進事項的林振華,他這樣調侃地說道。在此前,林振華已經多次拜訪過顧嘉驊了,多少也算混了個臉熟。

    這一次,林振華是帶著韋東齊、賀誠山一起前去會見顧嘉驊的,聽到這句話,林振華連忙擺手道:“顧司長說玩笑話了,我們只是一家小小的地方企業而已,哪有什么能量可言啊。”

    “好家伙,這些天來替你們說情的,光司局級以上干部就有十幾位,你還說你們沒能量呢。”顧嘉驊說道。

    林振華知道顧嘉驊所言不虛,他笑著說道:“我們也是病急亂投醫,各個廟門都去轉了一圈。其實,主要是各位領導都比較賣我們賀老的面子。”

    說到這,他指了指賀誠山,直接把這個仗勢欺人的雷讓賀誠山扛著了。如果他說自己年紀輕輕就認識這么多部級和司局級的官員,恐怕會給人留下一種非常囂張的印象的。

    賀誠山是石化系統里的老人了,顧嘉驊也認識他,他向賀誠山點了點頭,說道:“賀老這么大歲數了,還如此熱心于石化科技的發展,真是讓人感動啊。”

    賀誠山道:“顧司長,這一次我們小林經理提出來的這個設想,非常好。我們引進了那么多設備,按理來說,應當把技術也同時引進的。過去我們沒有這樣做,現在算是亡羊補牢,猶未晚矣。”

    老爺子這話說得就不那么客氣了,頗有點批評石油部過去的做不合適的味道。

    顧嘉驊沒有介意賀誠山的指責,而是順著他的話頭說道:“小林經理提出的這個想,的確很有啟發。不過,引進技術這件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即使是外商同意轉讓技術了,我們這邊的受讓方,也得有消化這些技術的能力才行啊。”

    林振華道:“這是肯定的,受讓技術的企業,必須是在所受讓技術方面具有一定積累的企業。我們漢華重工在過去幾年中,對乙烯三機的設計和制造技術進行了一些研究,也算是形成了一定的積累,我們這次希望能夠與行業內的一些龍頭企業一起,共同接收有關這方面的技術。”

    顧嘉驊看著林振華,沉默了一會,說道:“林經理,你知道嗎,在我們行業內,到目前為止,提出接受技術轉讓這個要求的,只有你們漢華重工一家。”

    “什么!”林振華一愣,“不會吧,據我所知,國內有幾家石化裝備企業,實力比我們漢華強得多啊,他們難道不想涉足這個領域嗎?”

    顧嘉驊道:“前些日子,我們已經把你們提出來的建議,向各家石化裝備企業都通報過了,但目前還沒有接到他們的回復。據我掌握的情況,那幾家有實力的大企業,有的目前手上正在大型項目在做,分身無術。有的只更關心能夠從這次江北石化的改造項目中拿到多少分包的份額,至于技術轉讓的部分,他們興趣不大。”

    “可……這是為什么呀?”林振華有些郁悶了,在此前,他還擔心過自己會不會是替人作嫁,好不容易說服了石油部,回頭從國外轉讓進來的技術,卻落入了其他同行企業之手。現在聽顧嘉驊的這個意思,似乎人家對這個根本不感興趣,人家更在乎的是能從這個項目中掙到多少錢。

    “大型乙烯項目的研發,是一個無底洞啊,國家如果不往里投錢,企業是舍不得投的。”賀誠山悠悠地說道,“小林,這方面你就不了解了,其實現在很多石化裝備企業日子都過得很緊張,根本拿不出什么閑錢來進行技術開發。就算他們能夠獲得國外轉讓進來的技術,他們也沒有能力去消化掉這些技術的。”

    老爺子在這個問題上是有很深的體會的,他原來呆的那個單位,就不愿意花錢去搞研發,而是寧可拿這些錢來搞職工福利。漢華重工的情況與其他單位大不相同,在林振華的倡導下,漢華重工在技術研發方面,一向是非常慷慨的。乙烯三機的項目,國家計委也曾投入過一些資金支持一些單位進行技術積累,但據賀誠山了解的情況,國家投入的這些資金,好像還沒有漢華重工前前后后投入的資金更多。

    “是啊,舍得在技術上投入這么多錢的,恐怕也就是咱們漢華了。”韋東齊也附和道。

    “從這點上說,我倒是挺欣賞林經理的。”顧嘉驊說道,“其實,我們石油部也一直都在鼓勵下屬企業加大科技研發的力度,可是各家企業都是雷聲大、雨點小,口號喊得很多,真正到投入資金的時候,就一個比一個能叫苦。大家都指望著部里掏錢,部里如果搞一個科技攻關專項,各家單位都會來爭取。但如果涉及到他們自己兜里的錢,那是一分錢也不愿意拿出來的。”

    林振華點點頭,他明白這其中的癥結所在。大型裝備企業都是國企,國企的領導人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干得好了就能夠升遷,今天是廠長,也許明天就調到工業廳里或者部委去了。技術研發是一項長期的事情,十年八年地投錢進去,出成果還不知道是哪年的事情。對于那些干一任就走的國企領導來說,進行這種長線的投資,無異于替別人種樹,自己是乘不著蔭涼的。從個人理性的角度來說,這樣的投資的確很不劃算。

    可是,自己為什么就愿意在科研上投資呢?林振華不禁捫心自問。他想,也許是因為自己一直都把漢華重工當成自己的企業,而且他自己的興趣也一直都在于搞工業,而不在于個人的升遷。其實,這些年來,曾有不少領導有意要把他調到行政部門去,包括何海峰也向他表示過,如果他愿意的話,可以造神調到中央來工作。但林振華對于當官沒有什么興趣,他的理想就是做好手上的這家漢華重工,讓它不斷成長。

    “政企不分,這是國企的一個致命缺陷啊。”林振華忍不住感慨道。

    “還好吧,這個問題估計很快就能夠得到解決了。”顧嘉驊說道,“大家應當也聽說了吧,石油部有可能要進行企業化改制了,改成石油天然氣總公司。這樣一來,我們就是一個純粹的經濟管理部門,而沒有行政職能了,大家也許能夠更專心地做點事情。”

    “但愿如此吧,咱們國家的確是需要一些專心做事情的企業了。”林振華說道。

    別的企業的事情,林振華并不關心,當然,即使他關心也沒用,他還是更在乎漢華自己能夠從這件事中得到什么好處。想到這里,林振華對顧嘉驊說道:“顧司長,如果沒有其他企業和我們競爭,那我們希望這一次能夠完全地受讓關于乙烯三機的關鍵技術,這一點請部里給予考慮。”

    “你們想要技術,部里自然是支持的。不過,你們也得有所表示吧?”顧嘉驊說道。

    “有所表示?”林振華有些不理解,他問道,“顧司長希望我們做出什么表示?”

    顧嘉驊道:“這次江北石化的技術改造,是由國家計委和石油部負責籌措資金的,你們漢華重工分文未出,卻要從中獲得外商轉讓的技術,這就有點吃白食的味道了。更何況,你們根本就不是我們系統內的企業呢。”

    “這個嘛……”林振華無語了,折騰了半天,他還真的忽略了這個問題。漢華重工是以漢華機械廠為基礎建立起來的,屬于化工部系統的,不屬于石油部。在林振華的心里,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國家的裝備制造企業,無所謂歸屬于哪個部門。現在細想一下,你覺得無所謂的事情,也許人家覺得挺有所謂的呢。

    “要不,我們也可以造神承擔這個項目中的一部分工程,我們只收成本,不要利潤,利潤部分就相當于我們交的學費了,顧司長覺得可行嗎?”林振華說道。

    顧嘉驊搖搖頭道:“這樣不妥,這些工程項目,現在我們的一些下屬企業正在搶呢,被你們拿走了,人家可不高興了。”

    “那……”林振華實在想不出有什么辦了。其實辦也有,他聽說,這一次石油部籌措這個項目的資金費了不少力氣,尤其是涉及到外匯的部分,難度很大。漢華做的外貿訂單很多,外匯比較寬裕。如果他愿意借一部分外匯給石油部,估計石油部是會非常高興的。不過,這個口子他可不敢開,否則,以后各個部委都來找他打秋風,可就麻煩了。

    “我倒是有一個想,不知道林經理是否有興趣聽一聽。”顧嘉驊說道。

    “顧司長有什么想,盡管吩咐。”林振華道。

    顧嘉驊道:“這一次受讓外方轉讓的技術之后,你們將形成一些自己的科技成果。如果林經理不介意的話,我們希望能夠以我們的名義來這些成果。”

    “什么意思?”林振華有些納悶,“顧司長的意思,是不是說石油部想占有這些成果?”

    “不是不是。”顧嘉驊笑道,“我知道,你們雖然受讓了技術,但后期消化和吸收這些技術,還是需要有大量的投入的,要讓你們把自己花了錢搞出來的技術交給石油部,你們肯定不會同意。我的意思只是說,你們可以造神在名義上宣布這些技術是受石油部委托研究的,至于技術的所有權,還是歸你們漢華重工所有。”

    “也就是說,石油部需要一個政績,是這樣吧?”林振華恍然大悟。

    “也可以造神這樣說吧。”顧嘉驊臉上微微有些泛紅,林振華這話說得太直白了,這種事情,哪有明著說出來的道理。

    “這個完全沒有問題。”林振華滿口答應,其實顧嘉驊的這個要求也不能算不合理,畢竟是他們搞的技改項目,外方轉讓的技術是屬于他們所有的。漢華把這些技術拿過來,給人家留一個名譽也是應該的吧?這種事對于漢華重工來說,沒有任何的損害,而擱在部委,可就是一件能夠寫入年終總結的成績了。

    “林經理真是爽快人,難怪機械委的朱司長在我面前對你贊不絕口啊。”顧嘉驊笑著說道,“既是如此,那我們就這樣一言為定了。我們正式委托漢華重工集團開展大型乙烯三機的研發工作,并且利用技改資金,從國外廠家購買了乙烯三機的關鍵技術資料,提供給漢華重工集團。為了充分調動企業的積極性,我們同意,未來的研究成果,歸漢華重工集團所有。你看這樣說是否合適?”

    “完全合適!”林振華說道。

    “還有,賀老本來就是我們石油系統的專家,未來你們在成果的時候,能不能把他的身份寫成我們石油部派駐你們漢華重工的專家?”顧嘉驊又說道。

    “這個也是完全可以造神的。”林振華道。

    顧嘉驊道:“那好,我們很快就要與外方進行談判了,屆時請林經理,還有韋處長、賀老,你們大家一起參加吧。具體涉及到技術轉讓方面的細節,還是你們比較了解。”

    “對了,目前我們選定的外方是哪家?顧司長能不能透露一下,以便于我們先了解一下對方的情況。”韋東齊問道。

    顧嘉驊道:“是德國的ALK集團,你們應當不會陌生吧?”
三百六十八 僵持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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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alk比公司的談判是冗長而枯燥的。

    一開始,l對于中方所提出的轉讓技術的要求予以了斷然的回絕,并擺出一講愛買不買的嘴臉。不過,石油部和國家計委的談判官員們倒也沉住了氣,咬定這個條件就是不松口,雙方一下子就陷入了僵持的狀態。

    對于這種金額達到上億美元的項目來說,談判雙方是不可能一言不合就一拍兩散的。雖然大家的態度都非常強硬,聽起來似乎沒有一點妥協的余地,但整個談判卻還在日復一日地進行下去。大家每天都說著前一天已經說過的那些話,同時從對方的回應之中,去尋找是否有態度的松動的跡象。

    “顧先生,我們lk公司的態度是非常明確的,我們非常愿意幫助中冇國完成你們的現代化建設,所以我們可以造神向你們提供最先進的乙烯設備。但是,轉讓乙烯設備制造技術這個要求,已經超出了我們的底線,所以,我們是不可能答應的。”lk公司的首席談判代表叫赫迪拉,他在談判中已經是第,00次地重復上述這番話了。

    “赫迪拉先生,我們的態度也是非常明確的,我們并不試圖獲取你們的核心技術,我們只是希望你們能夠向我們轉讓落后一代的技術,這并不會影響到你們在乙烯裝備制造方面的領先地位。我們想要獲得這些技術的原因,只是希望在未來能夠自主地對這些進口設備進行維護和必要的技術升級,我們不希望過分地受制于人。”林振華代表顧嘉驊對赫迪拉表明著中方的態度。

    如果林振華的記性比較好的話,他應當能夠記住這位赫迪拉的,三年前,在蘭克福裝備展上,正是這位赫迪拉斷然拒絕了向林振華他們出口最新款的電爐,揚言那是向所有的國家禁運的。不過,當時大家只是短暫地碰了一下面,時間又過去了三年,自然是互相都不認識了。

    “你們的想我非常能夠理解,但非常抱歉,我們不能滿足你們的要求。”赫迪拉說道。

    林振華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擔心我們雙方就很難達成一致了。如果因此而失去了這樣一個合作的機會,我們會覺得非常遺憾的。”

    “我也覺得非常遺憾,不過,我們lk公司每年在世界各地洽談的項目數以百計,這種遺憾的事情,有時也是難以避免的。”針對林振華的暗示,赫迪拉針鋒相對地說道。

    林振華呵呵一笑,說道:“赫迪拉先生,我想提醒你一點,現在正在與貴公司進行談判的,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中冇央政府,而不是某個具體的企業。如果我們這一次不能成合作,那么就意味著貴公司失去了整個中冇國政府的信任。我想,這恐怕不是你們公司的董事會所愿意看到的事情吧?”

    這是裸的威脅啊,赫迪拉不由得心中也有些打鼓,不過,他還是要強撐著面子,說道:“林先生,據我所知,你是一位于企業的代表,你能夠代表中冇國政府作出拒絕我們lk比公司的決定嗎?”

    林振華笑著一指身邊的一位官員,說道:“這位左濟民先生,是中冇國國家計委的官員,在中冇國境內的一切投資都是受到國家計委管轄的。以我的身份,的確無代表中冇國政府表明什么態度,不迂,我想左先生應當是可以造神回答你的疑問的。”

    說罷,他又轉頭對左濟民說道:“左司長,請你表個態吧。”

    左濟民輕輕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然后對赫迪拉說道:“赫迪拉先生,我想向你解釋一下,從我們的意圖來說,是非常希望能夠與lk比公司進行合作的,lk比公司的技術實力,一向是我們非常景仰的。事實上,這一次江北石化的乙烯技術改造,只是中冇國開始現代化建設過程中一個非常小的項目而已,就乙烯項目而言,在未來的舊年內,我們計劃新趙至,畸年產刃萬至的萬噸規模的大型設備,我們非常需要包括公司在內的國際知名大型企業為我們提供這些設備。”

    “非常感謝。”赫迪拉向左濟民點點頭,說道。

    左濟民也向赫迪拉禮貌地笑了笑,然后繼續說道:“不過,合作是需要建立在雙方互惠互利的基礎上的,如果連轉讓一些已經落后的技術這樣的事情都無達成共識,我們怎么可能相信比公司與我們合作的誠意呢?的確,lk比公司的名字一直都是列在我們的供應商目錄上的,但你也應當知道,我們這個目錄上,并非只有比公司一家的名字。”

    “左先生,你的意思是不是說,如果我們不同意在這次的項目中向中方轉讓技術,那么我們未來就會失去參加其他項目競標的機會?”赫迪拉問道。

    左濟民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我并沒有這樣說,不過,你這樣理解,也是有道理的。”

    赫迪拉沉默了,在過去的歷次談判中,一縣談到這個問題時,他都只能選擇沉默。中冇國市場目前還處于剛剛啟動的階段,但有識之士已經看到了,中冇國市場未來的前景將是非常宏大了。赫迪拉到中冇國來之前,董事會曾經交代他,務必要建立起與中冇國的長期業務聯系,哪怕在價格上做出比較大的讓步也在所不惜。如果中方提出的要求不是轉讓技術,而僅僅是降低價格,赫迪拉是不會這樣為難的。

    左濟民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如果這一次的談判不能成,中冇國政府有可以造神關閉面向lk比公司的大門。誠然,亂lk公司有中冇國人所需要的先進技術,但正如左濟民說的,在中冇國人的供應商目錄上,并非只有。比公司一個名字,萬一其他的公司愿意接受這些條件呢?

    lk比公司是一個龐然大物,這種龐大的規模,既是優勢,也是負擔。作為一家擁有十幾萬雇員的跨國公司,它需要有大量的項目來維持公司的運轉。目前,等國的制造業都在萎縮,lk比公司必須把自己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新興市場國家,而中冇國無疑是這些國家中最有發展潛力的一叮)。可以造神這樣說,如果失去了中冇國市場,lk比公司將在與對手的競爭中處于極端不利的地位。

    “關于這叮)問題,我再向公司總部請示一下吧。非常抱歉,你們提出的條件實在超出了董事會對我的授權,我無做出答復。”赫迪拉只好掛起免戰牌,暫避鋒芒。

    “好吧,那我們就恭候赫迪拉先生的消息了。”談判小組的負責人顧嘉弊答應道。

    送走赫迪拉等的談判代表后,林振華與顧嘉驛、左濟民等人坐在會議室里,面面相覷,一時也拿不出什么好辦了。

    “小林啊,你可是把我們給害慘了。”顧嘉驛指著林振華,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如果不是你出的這個主意,我們這會已經和lk比在一起慶祝談判成了。”

    賀誠山在一旁替林振華找著理由道:“顧司長,我倒覺得,德國人越猶豫,就說明我們提出的要求越正確。毛主冇席不是說迂嗎,凡是敵人反對的,就是我們所支持的。我們這個要求,算是戳著他們的痛處了。”

    左濟民說道:“事已至此,關于談判條件的問題,也不需要再討論了,總之,轉讓技術這件事,我們就認定了。現在大家還是商量一下,如何讓lk比做出讓步。”

    顧嘉騁道:“老左,現在的問題是,如果lk比這邊始終不讓步,我們該怎么辦?”

    “實在不行,就和其他家再接觸一下吧。”左濟民說道。

    顧嘉驕道:“這些天,我們從側面了解過了,其他幾家乙烯裝備的制造商,目前也處于觀望的狀態。如果不松口,他們也不會松口。當然,也不排除他們中間會有貪圖利益而向我們妥協的,但我擔心,萬一沒弄好,引得這幾家企業聯合起來,我們反而陷入被動了。”

    “被動什么,實在不行,我們就自己干了。”賀誠山的倔脾氣被激起來了,“死了張屠夫,我們也不會吃混毛豬。”

    “咱們如果能夠自己干,還跟這些德國人廢什么話?”顧嘉驊沒好氣地說道。

    “其實,我們搞的乙烯三機,理論設計已經完成了,只是一些大型裝備的制造工藝問題還沒有解決而已。

    給我們一些時間,我們應當能夠解決的。”明誠山說道。

    “遠水解不了近渴啊。”顧嘉騁道。

    “我倒有個想。”林振華忽然靈機一動,說道。

    “什么想?”眾人一齊問道。

    林振華道:“我也是受賀老的啟發,才想到這一點的。我們漢華重工這幾年一直都在乙烯三機的研發方面進行投入,目前已經有了一些成果。這些成果要說大也可,要說小也可,關鍵在于我們怎么說。如果我們向赫迪拉透一點風,暗示他說我們很有可能會在近期內解決所有的技術難題,大家說,他會有什么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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