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武司千戶張震手拿一個書冊,一臉凝重的看著上方的張觀在。
“查清楚他們是來干什么的嗎?”
張觀在的面相有些憔悴,雙眸中也透出了血絲,但內里的精光卻始終明亮。
“有來訪友的,有來游玩的,還有的則是奉命前來公干,各種理由五花八門。”
“還有大人,我根據您的吩咐,列出了這些宗師高手以前的來歷。果不其然,他們大都是一些當年被南宮無望將軍剿滅的門派后人,雖然這么多年未曾鬧事,但確實有可能參與到刺殺南宮將軍之事當中。”
張震雙眸炯炯有神,在京城三千里地界,就算是宗師高手他們鎮武司也不怕!
“不要妄自猜測,南宮將軍的事已經了結,他們只要不做有違朝廷律法之事,我們就不必管他們!”
“是,指揮使大人!”
門外走來一臉淡然的歐陽瑞明,說話間已經擺手讓張震退下。
“觀在,南宮將軍的事已經結束,你不要再糾纏不清了!”
“大人,王左掛和我相交多年,他的性格我很理解,這次的事太突然,不符合他的性格!而且如果他早就計劃要刺殺南宮將軍,我不相信會留下那么多破綻!”
張觀在緩緩搖頭。
“而且,他是怎么拿到天羅網的?他和正氣盟也絕不會有關系!”
“人是不是他殺的?”
歐陽瑞明雙目一瞇,語氣突然變得冷厲起來。
“是……”
“既然人是他殺的,其他的都是細枝末節,無所謂了!”
“大人,這么多與南宮將軍有仇的宗師一涌進京,他們之中肯定有些在其中做了手腳!”
張觀在還欲堅持。
“大人,南宮將軍有功于國!豈能死的如此不明不白?”
“好了!”
歐陽瑞明一臉不耐的擺了擺手。
“南宮無望當年屠幫滅派,仇人滿天下,不只是江湖中人,你看看朝堂之上,關于他的彈劾折子有多少?”
“要不是陛下多年來有意維護,南宮無望早就被拿下大獄了!現在他死在王左掛的手中,得以風光大葬,保留了他的尊嚴。也讓那些對南宮無望心懷怨恨之人宣泄了心中的怨氣,豈不是兩廂如意?”
“大人知道事有蹊蹺?”
張觀在突然一頓。
“天羅網之毒不是正氣盟的東西吧?”
“你什么意思?”
歐陽瑞明臉色陡然一變。
“屬下聽說,紅衣樓的主人修煉的也是橫練金身!”
張觀在死死的盯著歐陽瑞明。
“上次屬下前去紅衣樓,卻發現那里也被人灑了牽絲草的粉末,那可是天羅網必備的一種奇藥!”
“而大人說過,這兩年來送往紅衣樓的書籍,都是大人親自送去的!”
“張觀在,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歐陽瑞明的身體開始微微發抖,不知是氣的還是嚇的。
“王左掛擊殺南宮將軍的功夫是離合勁,但其中還有破玉功!大人的破玉功什么時候傳給了他?”
“而且,要說在天下宗師心目之中怨念最深之人,怕不是南宮將軍,而是那位紅衣樓的主人吧?”
張觀在冷冷的注視著自己的頂頭上司鎮武司指揮使。
“呼……”
歐陽瑞明大手一伸,張觀在身上的令符當即落入他的手中。
“張觀在,這段時間我看你是忙迷糊了!現在扣下你的鎮武使身份,回家閉門思過!不得踏出你的府宅半步!”
說話間指揮使大印可以驅動的京城陣法禁制已經落到了張觀在的身上,讓他身軀一沉,體內真氣、神魂全都禁錮的不能動彈。
“這段時間,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大袖一擺,歐陽瑞明已經大步跨出屋門。
“來人,送張觀在回他家!”
此時,在京城天機閣的中心處,一間密室之中。
術法宗師杜云飛陡然睜開雙眸,看向身周,這里混沌一片,卻是映照出整個天下的靈氣脈動。
而在這個時候,西北邊角的某處,陡然掀起一股細小的漩渦,漩渦雖小,但引起的反應竟是絲毫不下于京城三千里地界的龐大陣法。
“叮……”
細微的聲響從他身前的玉笙之上穿出。
“你們等待的時機,到了!”
片刻之后,一件件陣旗、陣盤絡繹不絕的從各地的千機堂運出,運往天下各處。
一個很多人期待已久的大事,終于開始正式運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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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是蜀州地界,靈氣充足的荒蟒山山域。
復雜的地形、惡劣的環境,讓這里千百年來無人居住,就連那些喜歡尋跡探幽的劍仙,也不曾在這附近立下山門。
在上方的虛空之中,聶紅衣緊閉雙眸盤膝漂浮虛空,神魂沉寂,靜靜的調整著她體內的狀況,預備迎接即將來臨的挑戰。
天魂主光,命魂主體,而地魂則是兩者的連接點,天光照耀在命魂之中顯露出來的地相就是地魂。
在天龍道的典籍中,地魂是依靠命魂來引出的,命魂大成,它的影子就是地魂。
三魂七魄融于一體,一枚象征著本性真如而又永久不壞的金丹就會從體內孕育而出。
天龍道的金鯉行波圖有完整的孕育金丹的法門,天師道的天師符箓大全中,也有以符箓打熬魂魄,慢慢復歸無極,逆煉歸元生成一枚金丹。
天劍宗的劍心通明更是講究天人合一,先練出一枚虛丹,再用天地這個大熔爐,人體小世界相合,煉假還真,甚至可結上品金丹!
這些秘法都是混元宗的孫天君夢寐以求的結丹法門。
金丹有九品,只有上品金丹才可結出元嬰,而丹品的提升,幾乎沒有可能!因而又有丹成無悔之說。
而且,上品金丹自然而然的進階,生成金丹之時還會感應天地,根據功法不同形成各種異相。
中品金丹和下品金丹,則會因為結丹之時氣息外泄,造成天地氣息混亂,引來天風、雷電的考驗,一個不成就會丹碎魂滅!
兩廂相比,簡直就是天差地別!
所謂好的越好,差的越差!
而聶紅衣卻發現,自己已經沒了結成上品金丹的希望。
因為欲結上品金丹,必要精神堅定,肉身無暇,法力精純。
前兩者聶紅衣自認不弱與人,但吞天神功吞吃了那么多人,要想做到法力精純,那就是在做夢了!
幸好,在這個世界,自己只是做個探路先鋒,等回到本體,再結上品金丹也不遲!
寂靜之中,不知時間過了多久,聶紅衣的身上開始涌起一股股狂暴的氣浪,四周陣法閃爍,消弭著這些氣機,減緩著天劫的到來。
結丹,是一個慢工出細活的過程,按聶紅衣的估算,自己就算早就準備好,一切順利的話也會要一個多月的時間才能結成金丹。
她卻不知,在她身周陣法開始發揮作用的那一刻,整個大周皇朝,都已經開始動了起來。
(女生文學)這一日,荒蟒山上空,方圓百里之地烏云密布,陰沉沉、沉甸甸烏云的罩住了十幾座峰頭。
不知何時,四周颶風刮起,風嘯之聲聲震四野,咆哮的氣浪橫掃八方。
細密的銀蛇電光在烏云中跳動,天色越來越暗,那壓抑的氣息也越來越重!
這是聶紅衣在準備結丹,體內氣息與外界發生感應,引發所謂的天劫。
場景很大,也很壯觀,天地元氣更是混亂,但這并不是好事。
這說明聶紅衣體內的雜質太多,溢出體外的氣息太大,引起的天劫才會越強。
只是根據場景推算,也能知道她就算結成金丹,也是下三品的可能最大,中品金丹都要看天意了。
相反,若是虛空生光,滿山飄香,四方仙霞蒸騰這般奇景,才是上品金丹的征兆!
“轟隆隆……”
天崩地裂的雷鳴聲轟然炸響,一條刺眼的閃電在雷聲之前已經劈下,亮光照耀的百里在這一瞬間一片通透。
一個籠罩數十里的透明光罩突然浮現在電光之下,閃電落下,化作千萬條細密的電蛇在那光罩之上蔓延,最終消散無蹤。
遙遠之處,正有三人虛空而立,靜靜的看著身前的圓光法境,鏡中的場景正是這荒莽群山上的烏云雷電。
“夢兄果然不愧是天道宗的傳人,竟然可以比朝廷還提前一步預算處聶紅衣歷劫的位置!”
說話之人黑衣黑發,五官棱角分明,如同刀削斧鑿,渾身上下透著股凌厲至極的劍氣,劍氣之霸道,竟是壓的下方的叢林樹木都微微倒伏。
此人名叫李無為,天劍宗千年來最優秀的奇才!
此人名叫無為,但人和劍都沒有絲毫道家清靜無為的姿態。
“李兄客氣了,就算知道又能如何?到了她那一步,我的推算之法已經沒有作用了!”
夢逍遙與李無為恰恰相反,白衣長衫,手持白玉折扇,相貌英俊,雙眸中有看透一切之后的淡然。
“逍遙放心,想讓她死的人很多,就算你我不動手,也會有其他人動手的!”
幾十年過去,言晉也已經變成了一位黑發老者,因為急功近利,他的實力雖然強大,但壽命卻已經沒有多少了。
“況且,看她這天劫的情況,估計不用別人動手,她也結不成金丹,死于天劫之下!”
“有人想趁此機會對他下手,但也有人想通過她看看,我們這個世界是否真的可以走出一個超脫的路子。”
夢逍遙輕輕閃動手中的折扇,玉石閃爍著盈盈光點,讓他本就超凡的姿態更多一份仙意。
“十個人做事,只要有一個人想壞事,這事,就做不成!”
言晉眼眸一低。
“而且,天下要壞她事的,又何止一個人?”
“轟……轟……”
接二連三的閃電,猶如一柄柄天神手中的利劍,在天空中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密集如雨一般落在下方的護罩之上,激起密密麻麻的漣漪。
周圍十幾個峰頭,更是開始不停晃動,山峰上落石滾滾,山腳下塵土飛揚,但上方那光罩卻始終頑強,即使看上去搖搖欲墜,卻不損分毫。
“連山法陣,把周圍群山之力借調而來,功能雖然單調,但對抗雷電之力,無疑十分有效!”
夢逍遙輕輕額首,眼中滿是贊嘆。
“可能擋下天劫?”
李無為轉首。
“李兄說笑了,天劫可不是用來擋的。”
不用夢逍遙解釋,言晉已經笑著開口。
“天劫感應渡劫人的氣息而生,雖然是劫難,但也是一種助力。下品金丹不經天劫,無法讓肉身圓滿、法力化液、神魂之中生出純陽之氣,因而聶紅衣最后還是要經受天劫洗禮的!”
“不經磨難,不成大氣,想不到天劫也是如此!”
“那倒不是,若是上品金丹,一切水到渠成,不僅沒有磨難,還有天賜雨露。”
夢逍遙搖頭輕笑。
“當然,就算是上古時期,能成就上品金丹的,也是寥寥無幾!”
“開始了!”
言晉突然聲音一提,眼中炯炯閃光的看向身前的圓光法境。
卻是這個時候,烏云下方的連閃法陣突然消失不見,一道道雷電徑直劈向下方一位紅衣女子。
女子身周有罡氣包裹,渾圓如一,把那襲來的電光或卸、或擋、或是消弭無蹤。
結丹進入了后期!
雷霆在天空中不停暴動,道道閃電遍布數十里方圓,群山之中熊熊火焰燃燒,烘烤著裂石也變的一片通紅。
根根千年古樹如同一根根巨大的火炬,滔滔火焰映照的天空的烏云都化為了紅霞。
持續數日的雷電轟擊、颶風頃襲,正中盤膝端坐虛空的女子原本白凈光潔的臉頰上已經浮現了一層瑩瑩的光澤,就像是一塊明亮的原石,經過高明匠人之手,化作頂級的美玉,開始綻放出讓人炫目的光輝!
“噼里啪啦……”
一枚枚閃爍著雷光的圓球從天而落,在聶紅衣的身周炸出一連片的電網,那電網久久不散,竟是猶如實質一般,光罩中的聶紅衣臉色浮現一絲不正常的紅暈,竟是顯得十分費力。
雷劫,也到了后期。
無人知道,不知何時,一枚閃爍著藍光的雷球也滲入到了烏云之中,隨著漫天雷光落下。
“轟……”
水火同源的雷光陡然包裹住了聶紅衣身周丈許之地,漫天雷電受此吸引,紛紛為之一聚。
“轟……”
刺目的白光照耀天際,最中心處的空間似乎都有了扭曲。
“有人動手了!”
雖然圓光法境看不清其中的情況,但言晉嘴角已經咧了開來。
這似乎是一個信號,四面八方無窮無盡的雷光法器一涌而來,幾十里的天際已經化為混沌一片。
中心處的聶紅衣張口輕吐,鮮血涌出體外,這么多天好不容易才在丹田結出的一個金丹‘咔嚓’一聲,已經告以碎裂!
經脈如同烈火灼燒,還欲提起天罡霸體硬抗,體內卻突然多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墨綠羅網,身軀陡然升起一種無力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漫天光芒落下。
“轟……”
鮮血剛剛噴濺而出,已經被蒸騰的一干二凈,身上的紅色長衫也被擊出裂口,里面的肌膚焦黑一片。
“啾……”
虛空中有神龍擺尾,聶紅衣的紅色身影一縱數里,直奔遠方逃去。
“嗡……”
一道光網從大地之上升起,欲要把他籠罩其中,紅影一折,繞向遠處,秘籍的劍氣沖霄而起,再次攔住去路。
幾次變換方向,都被攔截,那紅色身影的速度越來越慢,可移動的地方也越來越少。
“她不行了!”
李無為搖了搖頭。
“可悲,一代傳奇,就這么輕松的喪命!”
“千萬不要小看她,以防萬一,我們也過去吧,要是真的被她逃走,那以后的天下,可是有樂子瞧了!”
言晉冷冷一笑,聲音中滿是報復的暢快之意。
“別過去!”
兩人正欲朝著那里遁飛過去,卻被夢逍遙猛然喝止。
“怎么了?”
“不知道,只是突然心跳了一跳,先不急,再看看再說!”
夢逍遙搖了搖頭,突然雙眸一睜,卻見圓光法境之中聶紅衣突然立于原地,靜止不動,面上毫無表情,但雙眸中的紅光突然大盛。
“啪……”
氣息感應的圓光法境當即破碎。
荒莽山以北的虛空之中,聶紅衣的身體情況已經落入到了低谷,就連御空飛行都已堅持不下去。
四周圍來的人有的更是靠近了一里之內,換做他時,自己一根手指頭都能把他們滅殺,想不到……
無奈的嘆了口氣,聶紅衣默立當場,雙眸中紅光陡然大盛。
兩朵火花從眸子當中飛出,憑空一跳,萬千赤紅劍氣當即飆射而出。
劍氣如同虛空中盛開的蓮花,層層朝外擴展綻放,籠罩八方,把這方圓十余里的地域全都籠罩在內。
劍氣在這空間之內來回掃蕩,一道道生機徹底滅絕,有些強大的氣息被重點招呼,來回兩次,這里已經化為死域!
上萬精銳,三十七位宗師高手,瞬息之間已經化作飛灰!
而開元皇帝,更是被世人稱之為千古第一帝!
皇宮之中,身著龍袍的趙楨已是老眼昏花,年過百歲的他已經到了人生的盡頭。
曾經強壯有力的手臂已經再也無力提起重物,圓潤修長的手指也已經蒼老的如同鷹爪。
此時的他,正在用他這雙手**著一個牌匾。
牌匾近十米長,一人多高,被兩位侍衛從兩端舉起,橫放在趙楨的面前。
“千古……千古第一帝!”
趙楨的聲音蒼老無力,卻帶著股激動的顫抖之感。
那有些渾濁的雙眸中更是滿是癡迷,身軀帶動手臂,緩緩**著上面的五個大字。
“離王求見!”
“進來!”
“皇爺爺,離兒來看您了!”
趙離,趙楨的孫子,當今的皇太孫,也是趙楨最受寵的孫子。
“嗯!”
趙楨緩緩抬頭,面前的少年英姿勃勃,雖然眼中有時候會露出一些欲望,但那不正與自己年輕的時候相像嗎?
每次看到他,趙楨都會想到自己年輕的時候。
“千古第一帝!皇爺爺,這個名號與您最相稱!”
趙離掃了眼那牌匾,不由得臉上帶笑。
“數千年來,也只有皇爺爺您可以配得上這個稱呼!就算是那傳說中的上古皇帝,在孫兒看來,也未必及得上您。”
“呵呵……”
趙楨縷了縷自己發白的胡須。
“這是我命人打造,用來放在陵寢之中的。”
趙離一愣,瞬息間臉上的笑意已經化為恐慌,雙膝陡然跪地。
“皇爺爺壽與天齊,孫兒沒有別的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你沒有別的意思。”
趙楨笑著擺擺手。
“起來吧。”
“多謝皇爺爺!”
趙離老老實實的站起來,心口砰砰直跳,再也不敢胡亂插言。
“本來我覺得這個名聲太大,沒準備用這個的,但朝中眾臣一致堅持,我也只好笑納了。”
趙離一臉滿意的把手從那上面挪開。
心思回轉,不由想起曾幾何時,自己一臉狂妄的對天大喊,要做一個讓天下人臣服的君王,讓那四海之內、率土之濱都印刻上自己的名字。
現在,自己都已經做到了!
“朝中的大臣們說的沒錯,千萬年來,也只有皇爺爺配得上這個稱呼!”
趙離弓下身子,語聲誠懇。
“在您的手中,大周一統天下寰宇,百姓安居樂業。武學、教育、民生、律法等等所有的一切都已完善,您的功績遠超先賢,足可與遠古諸圣相提并論。”
“能夠生活在您的治下,是孫兒之福,是百姓之福,更是天下之福!”
雖然最近這些年趙楨在政事上有些懈怠,而且開始安逸享樂,貪慕虛榮,但他的功績無人磨滅,千古第一帝,也名副其實。
“是啊,這是我應得的,這本就應該是我應得的!”
趙楨再次轉過身子,一臉癡迷的看著那千古第一帝的牌匾。
“可我心中還有根刺沒有拔,不拔出來,我就覺得心虛,就無法心安理得的看著這五個字!”
他的聲音漸漸低不可聞,卻有咬牙切齒。
“陛下!”
大殿外的王公公突然瘋狂的奔了進來,臉色滿是慌亂。
“怎么了?可是辦妥了?”
趙楨上前一步,臉上泛起激動的潮紅。
“陛……陛……陛下,失敗了,任務失敗了!”
王公公整個人往地上一撲,口中結結巴巴,才終于吐出幾個字。
趙楨眼前一黑,身子不由得一晃。
“皇爺爺!”
趙離急忙上前,雙手攙扶住趙楨。
“起開!”
誰知趙楨陡然一擺衣袖,把不敢用力的趙離甩飛一邊,上前幾步就欲沖到王公公身邊,卻被那千古第一帝的牌匾給擋住。
“給我讓開,讓開!”
見他神色猙獰,兩旁的侍衛心中更是無比慌亂,你往后退,我往后退,竟是成了拉鋸戰,非但沒有退開,反而把這牌匾在趙楨的面前晃來晃去。
“滾開!”
原本是十分順心的五個字,此時卻變得極為刺眼,趙楨口中發出一聲狂吼,瘋狂的撲向那牌匾,雙拳亂砸,欲要轟碎這讓他煩心的東西。
奈何這牌匾所用之木乃是奇珍,根本不為所動,反而更顯他的瘋狂。
幸好王公公反應快,從地上匍伏前進,穿過牌匾的阻攔,來到了趙楨的腳下,把頭扣在皇帝的腳面之前。
“陛下,陛下,您別激動,圣體為重,圣體為重啊!”
“啪!”
趙楨臉色癲狂,雙手亂抓,最后把自己頭上的皇冠給一把扯下來,狠狠砸向王公公,幾次之后,不敢反抗的王公公已經滿面鮮血,卻仍舊勸慰著趙楨。
“陛下,圣體為重……”
而這個時候的趙離和一旁的侍衛,早已臉色慘白的跪倒在地,尤其是那些侍衛,更是身軀顫抖,渾身甲頁都撞擊的嘩啦啦作響。
“怎么會失敗?為什么會失敗?他們不是說不會失敗的嗎?”
整個大殿內,只有趙楨瘋狂的嚎叫之聲,手中的皇冠此時不知滾落到了哪里,滿頭干枯的白發四下披散。
干瘦的身軀,凌亂的龍袍,臉上有瘋狂,更多的則是深深的恐懼。
良久,聲音漸歇,大殿內終于恢復了寂靜。
“傳旨!”
“奴婢在!”
王公公急忙回聲。
“招丞相、三位閣老、軍機大臣穆因、大學士李庵、杜漢進宮!”
“陛下……”
王公公偷偷抬起頭,上方的趙楨衣衫靈官,滿目迷茫,這位堂堂大周皇帝,千古第一帝開元皇帝,此時竟是顯得極為蕭索。
“我要立傳位詔書!”
******
不久之前,蜀州地界。
聶紅衣一舉滅殺上萬軍中精銳,三十多位宗師高手,卻并不意味著她已經安然無恙。
四面八方涌來的人更多,宗師也有不少。
廝殺聲已經持續了幾個時辰,日光也已經只剩下余暉。
這里不知是何處,滿山的尸首,沒有一個是完整無缺的,流淌的血水匯聚成河,沿著山間小道徘徊。
追隨著廝殺聲而去,那是一個空曠所在,原來的山頭早已消失不見,平整的大地看不見地面,入目所及,全是尸首!
“妖女!受死!”
一人大吼,手中長刀爆斬而出,其勢暴烈剛猛,如同火山噴發,無物不容,這一刀竟是演化出來烈火熊熊之境,以焚天滅世之威,猛撲聶紅衣。
“許多年沒有出來,世人竟然連我的稱呼都已經忘了。”
聶紅衣幽幽一嘆,身形如風、如流水,單手輕輕揮舞,五指輕輕破開襲來的刀光,輕拍刀身,另一手已經在對方驚駭欲絕的目光中探入他的胸膛。
“轟……”
一根利箭鉆入那人的后背,箭身的爆炸力道轟然撕碎他的肉身,更是逼的聶紅衣拂袖倒退,吞天神功也沒能得到絲毫精氣。
“秦無篆,你也來了!”
靜靜的站在用尸首堆積的峰頭之上,聶紅衣扭身看著不遠處的披甲持槍之人。
“聶首領,何必如此!你是贏不了的!整個天下都已設下陣法,鎖定了你的位置,不管你跑到哪里,都沒有用的!而以你現在的傷勢,你又還能堅持多久?”
秦無篆壓下上涌的氣血,眼神復雜的看著上方的女子。
“想不到,我一生最得意的作品,竟然會出賣我!”
聶紅衣搖頭苦笑,伸手看了看自己滿是鮮血的手掌,微不可查的,已經開始微微顫抖。
“我們提醒過您!在三十年前陛下更改史冊的時候金無涯就提醒過您!”
秦無篆緊握手中的長槍,這桿槍,還是面前之人贈給自己的,它跟隨自己南征北戰,卻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拿著它與對方而戰。
“當時關于您的記載,都已刪去,您就該明白,陛下對您已經不滿了!”
“陛下要做人上人,要做千古一帝,他不需要有人在他上面!”
“而您,只想著超脫這個世界!追尋那虛無縹緲的天道,這些年來從未低頭朝下看一看過!”
“我以為,當世人已經遺忘我的時候,他的欲望就會得到滿足。”
聶紅衣抬起頭,幽幽一嘆。
“看來,并非如此!”
秦無篆道:“您不死,陛下心中的那根刺就拔不掉!他的千古第一帝就名不符實!”
“自欺欺人罷了!”
聶紅衣搖頭,不屑一笑。
“聶紅衣,我等前來送你上路!”
說話間,遠處又有幾道人影遁飛而來,速度驚人,氣息龐大,竟都是四魂以上的宗師高手!
“天道宗夢逍遙,見過聶前輩!”
一黑一白兩人,一人背負長劍,一人手拿玉扇。
“言晉,聶紅衣你可還記得我?”
言晉沉著臉上前一步,匯同十幾位朝廷的宗師高手圍了過來。
“言晉?”
聶紅衣灑然一笑。
“聽說過你的名字,正氣盟的盟主是吧?”
“不錯!”
言晉點了點頭。
“不過閣下大概不知道,正氣盟的前身,其實叫做滅衣盟!”
“滅衣盟……”
聶紅衣雙眸微動。
“我想起你來了,我記得我當初還放過你一命。”
“沒錯!不過你要是以為你放過我,我就會對你感恩戴德那就大錯特錯了!”
言晉朗聲大喝。
“我嚴家因你而亡,不殺你,我決不罷休!”
“我記得當初我放了你們三個人,他們兩個現在在哪?”
“哼!他們被你的偽裝所欺騙,已經老老實實的成為了大周朝廷的良民了!”
言晉雙眸一紅,他當時未曾想到,自己深愛的人也會與自己起了爭執,甚至兩人分道揚鑣!到是他們兩個最后走到了一起,真是天意弄人!
“我記得正氣盟和朝廷是對頭吧?秦無篆你就這樣當你的驃騎將軍的?”
聶紅衣掃了一眼秦無篆。
“正氣盟已經被收編,現屬于平南軍下屬分支。”
“別廢話了!殺了她,不要給她時間恢復!”
一位手持雙锏的老者悶喝一聲,腳下一跨,已經越過了百丈的距離。
雙锏一抬,天空似乎都隨之一暗,他手中的雙锏就如同兩座大山,朝著聶紅衣壓下,方圓數丈的虛空都被那龐然大力激的晃動起來。
移山勁!破了力氣二魄的宗師高手!
遠處的軍方大陣剛剛被聶紅衣殺散,還需時間整頓,但一旦組成大陣,一眾人的實力就可以更大程度的提升。
言晉雙手一分,一股螺旋力場已經鎖住了聶紅衣的身周,力場之強,甚至扭曲了光線。
言家轉業拳勁!
遠處白影一閃,一位白衣小將已經挺劍直刺而來,劍光犀利,急如閃電,臨到近前劍身點動,七點寒星飄出,罩向聶紅衣身周大穴。
那雙锏和長劍都非凡品,一舉一動都帶動四方元氣匯聚,開山裂石只是等閑。
圍攻中的聶紅衣身軀突然一扁,像是受不住螺旋氣場的擠壓一般,而圍攻的三人卻是臉色一變,因為在這瞬息之間,對方的氣息已是消失無蹤,就如進到了另一個世界一般。
“彈指剎那,三世輪轉!”
夢逍遙把手中的玉扇一拋,一道白光灑下,眾人消失的感應又從新出現,但聶紅衣卻已經來到了持劍小將的身側。
云疊山傾!
小將手中長劍陡然一變,百丈內劍光閃耀,如同云霧繚繞,凝聚到一起的劍氣把大地無聲無息的攪成粉末。
“叮……”
清脆悅耳的清鳴聲響起,無窮劍影當空消散,聶紅衣一指輕輕彈在劍身之上,妙到毫巔的力道讓那小將身軀猛然一僵。
“殺!”
秦無篆雙眸一睜,口中大喝,手中的神槍已經劃過里許之地,點向聶紅衣咽喉。
此時他身后的氣浪才開始翻騰,聲音也才傳進耳中。
“叮……”
劍尖點在槍尖,聶紅衣的身影直退數里之地。
“諸位,她現在已經使不出力道了!速速殺了她”
大吼聲中,十幾位宗師高手一擁而上,瞬時間大地爆裂,氣浪翻涌,滾滾烏云直沖云霄,各種強大的氣勢直沖云霄。
立于遠處的聶紅衣苦笑一聲,緩緩閉上自己的雙眸,壓下精神的疲憊,斗戰之法拼命運轉,剎那間,一道堂皇霸道的劍意陡然從她身上升起。
劍身一挺,龍吟呼嘯之聲聲震四野,在眾人的感應之中,似乎有一條劍光所化的神龍騰空而起,以蠻不講理的氣勢轟然撞了過來。
劍光過處,殘肢橫飛,大地也多出了一道深達百丈的裂痕。
闖過眾人的圍殺,那神龍還誓不罷休,猛一擺尾,直沖幾十里開外的大軍軍陣之中。
“吼……”
狂嘯之聲引發大地顫抖,不遠處的兩座山頭轟然爆碎,漫天碎石橫飛。
無形的音波橫掃八方,離得近的人被直接爆成粉末,離得遠的也是七竅流血,只有寥寥幾人仗著功力高深,離得還遠才僥幸逃過一劫,但也是耳聾眼瞎,兩竅被廢!
“殺!”
后方的李無為一聲狂吼,大地翻騰的土霧隨著喝聲化作一柄百丈長的巨劍,狠狠的斬向下方的聶紅衣。
“噗……”
剛剛拼力一擊,還未擺脫虛弱感的聶紅衣只是身變換軀,運使身法躲避,卻也被余波掃中,口噴鮮血的撞入遠處一片廢墟之中,手中的寶劍也被震飛。
“死!”
一人提刀邁步,刀光轟然斬向聶紅衣頭顱。
下方的聶紅衣身軀如靈蛇一竄,十指捏印,四周元氣匯聚,身形突然像是被拉長的一條直線,帶著十幾個殘影由遠處出現在那人身前。
“爆啊!”
對方也是狠人,眼看躲不過聶紅衣的一擊,竟然悍然自爆,爆炸的余波也讓聶紅衣身上的傷勢又重一成。
口中咳著鮮血,腳下點動,聶紅衣的身影已經沒入遠處的樹林之中。
“你跑不了的!”
聲音像是響在遠處,又像是響在耳邊,一切都像是那般虛幻不實。
一桿長槍掃來,原本在自己看來軟綿無力的長槍,此時卻已承受不起。
不等腦海里轉念,她的雙手已經纏向了槍身,腳下大地之力或轉或卸,瞬息之間已經讓對方的動作僵住。
奈何還未等自己有所動作,兩側又涌來了攻擊。
心法運轉,幻術、輕身功夫、一手捏法訣、一手點中襲來的劍身,流光閃耀,一人的肩膀已經被自己洞穿。
“啪……”
腹部一痛,借力張口,風雷吼轟然炸響,眼前之人一呆,單手劃過,已經取了對方的頭顱,而她也被擊的高高飛起。
眼前人影晃動,雙眸充血已經不可視物,神魂疲憊,也快跟不上對方的反應。
手臂一痛,一柄長刀已經卡在骨骼關節,順勢一點對方的咽喉,一個血花飛起,聶紅衣的身軀再次翻滾著倒向遠方。
踉蹌站起,幾道流光劃來,卻已是無力抵擋。
心頭苦笑,想不到自己這一世稱雄天下一輩子,死的卻這么憋屈、可憐!
“阿彌陀佛……”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片紅衫落下,勁氣爆鳴之聲當中,聶紅衣已被一人裹在懷中,遁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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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叔,這是朝廷賜下的赤錦袈裟,可避水火,防身趨崇。靈言念珠,可擋心魔入侵,困囚妖魔。”
大殿肅穆,慧慈庵的現任主持止心師太依著旨意遞來一件紅色袈裟,黑色念珠。
袈裟乃是火蠶吐絲,巧匠織女織就,紅中透著金線,做工精美,華麗炫目。
念珠入手,溫潤如玉,有檀香入鼻,心頭寧靜。
“阿彌陀佛!”
妙音緩緩接過,當即去了里屋換上,才依禮謝過前來的朝廷欽差。
“神尼廣開教化,有功于朝,得此重寶,也是理所應當。”
欽差也是一位佛門俗家弟子,對著妙音雙手合十微微一禮。
“止心主持,還有一事需要主持幫忙。”
處理完贈下袈裟的流程,欽差告了聲罪,引著止心主持去了外面。
“大人請說。”
“上峰運來了幾件陣法器具,需要在慧慈庵附近打入陣旗,還要請主持幫忙定下位置。”
“不知是何陣旗?當然,貧尼只是隨口一問,大人要是不方便,不必告知。”
“也沒什么,其實在下也不是很清楚,聽說好像是因為某個厲害的妖魔,怕她……。本來朝廷并沒有安排慧慈庵附近的位置,不過我們手里恰好多了兩個備用的,因而為防萬一,在這里也打下陣旗為好……。”
“對了,還未恭喜貴庵的秀心姑娘國考通過,進入了國教武學院!”
“大人客氣了……”
殿外響起細微的交談聲,大殿內的眾僧則已經開始做起了早課,誦經之聲緩緩回蕩在天地之間,欲要掃清世間塵埃,從而得大智慧、大超脫。
妙音端坐最前,口中的誦經之聲卻漸漸停了下來。
片刻后,她緩緩起身,頭一次打斷了持續幾十年的早課。
手中轉動著佛珠,不知不覺間妙音已到了自己的禪房。
打開靠著右側墻壁的書柜,幾本佛經放在上層,下層卻是一個絲質順滑的包裹。
古井無波的眼神在看到包裹之時掀起一些漣漪,口中響起輕嘆,妙音緩緩彎下腰,拿起了包裹。
“吱呀……”
屋門打開,止心主持僵硬的面容出現在門前,擋住了妙音的去路。
“師叔,您要去哪里?”
“去見一位朋友。”
妙音背著包裹,一副要出遠門的模樣。
“還請師叔留步!”
止心的表情變得有些嚴肅,不知何時,屋外更是聚起了幾十女尼。
“云師祖曾對貧尼說過師叔之事。”
止心后退兩步,身上氣息與身后眾人連成一片,淡淡的佛光瞬息之間已經籠罩了整個慧慈庵。
一尊慈眉善目、普度眾生的菩薩法相在虛空之中緩緩成型,以一種悲憫世人的目光看向妙音,浩大的禪唱之聲悠然響起,傳遍天際。
“師叔莫要再做錯事!”
“阿彌陀佛!”
妙音口誦佛號,手中的言靈念珠突然崩散,一百零八顆念珠憑空一轉,已把諸多女尼全都困在原地,就連虛空之中的佛像,也頓住了身形,禪唱之聲一頓,一道光芒已經沖天而起,遁向遠方。
數日之后,徐州荒蟒山地界。
幾道流光貫向下方的紅衣女子,妙音從天而降,般若拂袖,一股浩蕩卻柔韌的勁氣彌漫全場,赤錦袈裟一旋,已經裹挾著聶紅衣消失在天邊。
只留大地上幾位滿身是傷的宗師,各個面色慘白的看著遠遁的光芒。
此處危峰座座,峭壁千尋,上有云海霧濤,下有無底深淵。
一掛銀河從天而降,撞擊的山巖轟轟作響,清澈的湖水再此匯聚成一個占地十幾畝的水潭,又通過細小支流再次涌向地底深淵。
千年來未曾有人光顧,巖苔、蔓藤已把這深溝覆蓋,只有幾處巨石,被流水沖刷,光潔的幾可照人。
聶紅衣此時就盤膝坐在其中的一個巨石之上,潺潺流水濕潤著鞋面,水聲與鳥鳴猿嘯之聲不絕于耳。
“這里環境不錯,想來我葬在這里的話,也不會有人打擾。”
靜靜的看著眼前的風景,聶紅衣幽幽一嘆。
“想不到最后真的會是你來給我送行。”
“真的已經不行了嗎?我已經隔絕了你的氣息,不會被人發現的。”
妙音靜靜的立于隔著數米之外的另一塊巨石之上,赤錦袈裟被風浪吹拂的獵獵作響。
“我身上有七種奇毒,全是針對我的身體而下的,一旦發作,根本無解。”
聶紅衣緩緩搖頭,面上倒是一片寧靜,她對于死亡,倒是看的很開。
“倒是你,如何記起以前的記憶的?”
“佛門的小轉輪三相化生妙法可讓人與剎那間歷經三世輪回,不昧靈智。”
“這門功夫,當真了得!”
聶紅衣開口輕贊。
“早知道,我該花些時間多看看佛經的。”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癡迷武學。”
妙音定定的看著聶紅衣,雙眸中一片迷茫。
聶紅衣一滯,良久才幽幽一嘆。
“以這個身體來到這個世上,除了武學,我還能追求什么?”
場中陷入寂靜,兩人默然無聲。
“聽說你們佛家有往生咒,是給死人念誦的,不知等我走后,能否給我念誦一遍?”
臨到要走,聶紅衣的心情卻變得開朗起來,率先打斷沉默。
“其實說起來,你很不錯,若我是男兒身,說不定還會娶了你。”
“阿彌……,哎!”
妙音習慣性的要開口頌聲佛號,卻又深深一嘆,緩緩把身后的包裹取下。
“你還記得這個嗎?你送我的。”
聶紅衣定眼看去,卻是搖頭。
“不記得了,真的是我送的?”
“是你送的。”
妙音輕輕解開包裹,露出里面的鳳冠霞帔、瓔珞垂旒、玉帶蟒袍、百花裥裙、大紅繡鞋。
聶紅衣的表情猛然一僵,卻見妙音把那婚服放下,輕輕脫去身上的袈裟,只留一身內衫。
“長發落盡,煩惱盡消!奈何半生修佛,卻一遭盡喪!”
低垂頭顱,平緩的流水中那女尼的頭頂開始緩緩長出烏黑秀發,不過幾息功夫,長發以及腰間。
換上婚服,隔著垂旒朝下看去,聶靈兒的臉頰已是俏麗如少女年華。
“紅衣可曾聽說過佛祖割肉飼鷹的故事?”
“有過耳聞。”
聶紅衣靜靜的看著聶靈兒梳妝打扮,她本是一個美麗女子,換上這身大紅喜服之后更顯艷麗。
可惜,自己此生有負與人。
“我們慧慈庵有一門功夫,因怕歹人利用,并未上交國庫,名叫舍身訣,其意就是來自佛主舍身飼鷹的典故。”
紅影飄飛,聶靈兒已經來到了聶紅衣的面前,雙手輕輕一伸,勁氣一催,已是按在了她的雙掌之上。
“答應我,不要再枉造殺孽了!”
垂旒后的俏艷微微一笑。
“穿著這身衣服坐在你的身邊,這可是我曾經夢中才會有的場景。
舍身訣心法運轉,聶靈兒的雙眸開始變得黯淡,各種奇毒從聶紅衣的體內開始轉移到她的身上。
而此時的聶紅衣,已是身軀僵直,不得動彈分毫。
良久,一身大紅喜服的女子側身倒下,躺在了聶紅衣的面前,滿面白皙,內里血管泛著奇異的光澤,心跳呼吸也已停滯。
一聲瘋狂的嘯聲由谷底響起,百里天空風云變色,‘咔嚓’一聲,有閃電劈下,頃刻間,已是大雨傾盆!
谷底深處,聶紅衣靜靜的看著懷中的女子。
“靈兒,你先閉眼睡一會。總有一天,我會回來把你救醒,然后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