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WEGA到STAR,40億花的究竟值不值?》
在這篇充滿輿論導向性的標題下方,正文部分大概用了三段話的篇幅,從客觀的立場對STAR仿星器的前世今生進行了簡單的敘述。
不過,這所謂的客觀性,也只延續了不到五百字而已。
甚至于即便是這五百字的內容,也只不過是為了這篇預設立場的文章做鋪墊。
看到這里,陸舟饒有興趣地抬了抬眉毛,不禁有些好奇這位周院士打算干些什么,于是順著文章的正文部分繼續往下看去。
很快,他便看出了里面的門道。
簡單的來講,這篇科學評論文章的大意無非兩點。
首先是潑了一盆冷水,以科普的角度指出1秒鐘的等離子體約束時間,在可控核聚變領域根本不具備任何新穎性。
再然后便是巧妙地運用春秋筆法,突出STAR仿星器工程到目前為止所做的工作,不過是花了40億RMB,從別人的手中買了臺“二手貨”回來。
至于全文的中心思想,除了將仿星器的技術路線批判一番之外,還不動聲色地給他扣幾個“好大喜功”、“浪費國家資源”、“影響國家發展可控核聚變事業”的高帽子。
至于周院士為什么這么做,陸舟也能猜到。
無非是想在他“羽翼尚未豐滿”之前敲打他。
畢竟國家在可控核聚變領域的投資是有限的,分到陸舟頭上的多了,分到他頭上的自然就少了。
至于這種有沒有用?
用處還是有一點的。
有大牛署名的評論性文章,從某種程度上能夠影響高層的決策。
更何況這篇文章還不是一般社評。
而是他周承福,ITER華國項目組負責人、華國國際核聚變能源計劃執行中心負責人寫的。
若是沒什么名氣的學者,單憑著這篇評論文章的份量,說不準就被拍死了。
至于陸舟……
影響可能有,但相對有限。
諾貝爾獎的光環便體現在這里。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一般人也不值得周承福拉下臉去寫這種東西。
“寫的不錯。”陸舟笑了笑,見手中的報紙翻了一頁。
看到陸舟非但沒有生氣,反而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寫的不錯”,盛憲富忍不住道:“您就不生氣嗎?”
STAR項目組的技術骨干都是中青年學者,無論是李昌夏教授還是盛憲富教授,都只有三十多歲而已,會沉不住氣是很正常的。
畢竟要是能沉得住氣,懂明哲保身的道理,也不會投奔到他這邊來了。
預料到他會這么問,陸舟笑了笑,不在意地說道:“你看潘老院士生氣了嗎?”
“不知道……可難道我們就這么算了?”盛憲富忿忿不平地說道。
“不然呢?寫一篇科學評論文章把托卡馬克批判一番?然后再把大半個可控核聚變領域的專家都得罪一圈?”將報紙扔在了一邊,陸舟隨口說道,“那我還搞什么研究,去報社那邊報道算了。”
其實真要做也不是不行。
如果尚未解決的問題就算黑點的話,那么任何技術路線都能找出黑點。
就比如托卡馬克是外磁場與等離子體電流產生的磁場耦合,這就相當于將上千萬安培的電流運行在一團不穩定并且無時無刻不在發生著湍流的導體上。
像是扭曲模、磁面撕裂、磁島等嚴重的問題,都有可能導致整個體系的崩潰。而造成的后果,也遠遠要比仿星器危險的多,嚴重地可能導致設備損毀。
所以托卡馬克裝置的每一次實驗都相當的謹慎,不是沒有原因的。
其實陸舟有時候在想,會不會有思路新奇的奇葩跳出來噴他,為什么明明數學這么好,連NS方程解的存在性與光滑性,乃至等離子體湍流的問題都能解決,就不能幫大家把扭曲模、磁面撕裂、磁島等一系列的問題都解決了。
但想來就算是周老先生,也不會拿這種惹人發笑的論點來攻訐對手。
看著表情依然有些不忿的盛憲富,陸舟緩緩開口說道。
“事實勝于雄辯,我們的成果是最大的回擊。”
“你們現在首要的任務是準備八月份的實驗。”
“下一次,我們要挑戰三十分鐘。”
聽到三十分鐘,盛憲富神色微微動容,面露難色道。
“三十分鐘……對于STAR裝置來說會不會太難了?”
就算是升級了水冷偏濾器、改進了控制方案的螺旋石7-X,也才剛剛摸到了這個數字的邊緣而已。
陸舟笑了笑:“怕了?”
看著陸舟臉上自信的表情,盛憲富微微愣了下。
沉默了一會兒,他的嘴角漸漸勾起,重新燃起了斗志。
“……怎么可能。”
……
對于學術界而言,學閥的問題可以說是由來已久了。
不討論具體的學術問題,而是將學術問題或者學術上的爭論上升到道德、民.族甚至是政治高度,并利用一般群眾乃至非技術官僚的知識缺陷和保守思想,煽動他們的正義感、民.族主義情緒、亦或者崇拜心理來攻訐自己的對手,這可以說是學閥相互攻訐的常用手段之一了。
就算像邱老先生的這種國際學術界的大牛,在面對國內學術界的山頭時,也吃過水土不服的暗虧。
不立論,只駁論,選擇性地報道對自己有利的事實,并加以放大。
不得不說,周承福這一招玩的確實很老到。
就算陸舟想對這篇文章做出回應,也很難將他駁倒。
不過,對于陸舟而言,其實也沒有這么做的必要。
成果永遠是最好的證明。
至于周承福說什么,他從一開始就根本沒放在心上。
當然了,即便他本人是不在意,替他感到在意的人還是不少的。
比如潘院士。
老院士雖然已經退休,但對于業內的事情一直都有在關注著。
在看到了周承福署名的那篇文章之后,他的第一反應便是將電話打給了陸舟,勸說陸舟不要意氣用事。這時候如果沖動了,反而正中了周承福的下懷。
對于這點,陸舟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于是便讓潘院士不用擔心自己。
這時候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他心里清楚的很。
除了潘院士之外,便是金大的許校長了。
許老院士的脾氣,可就沒潘院士那么客氣了。
STAR項目現在是算是金陵大學的重點項目之一,陸舟又是金陵大學的驕傲,潘老在面對周承福的時候可能還顧忌些往日的情面,但他老人家可不吃這套。
當陸舟找到他,準備和老院士商討仿星器的控制方案時,剛一見面許校長便開口問起了這件事情。
“那個周承福,到底是什么情況?”
本書來自
聽到許校長的這句關切,陸舟微微愣了下,隨即笑著說道。
“其實也沒什么,可能是周老先生看我發展的太順利了,擔心我哪天超過了他,于是在報紙上喊話,想讓我停下來等等他吧。”
聽到陸舟的話,許校長搖了搖頭。
“你的心態倒好,還有心思和我開玩笑。”
“本來就不是什么大事,開個玩笑也無傷大雅吧,”陸舟不在意地笑了笑,用閑聊的口吻繼續說道,“在周老先生看來,可控核聚變是他的自留地,自然不會允許有不受他控制的聲音。說白了,這不是托卡馬克和仿星器的問題,不管我研究的是什么,只要STAR仿星器項目不歸他管,只要我的研究動搖了他的權威,他會對我有意見是必然的。”
許校長笑著說:“……你看的倒是透徹,你就一點都不在意?”
“我還真不怎么在意他說什么,”陸舟淡淡笑了笑,“換個人可能有影響,但對我來說可沒那么多影響。”
“……那行吧,不過他要是和你倚老賣老,干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你就來告訴我。你的研究我可能幫不上忙,但幫著寫兩封信,我這邊還是沒什么問題的,”擰開保溫杯抿了口熱茶,許校長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不只是我,還有你的導師老盧,整個金大,我們都是站在你這邊的。”
陸舟:“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會開口的。”
“你這么說我就放心了,”許校長點了點頭,“我最擔心的,不是你的研究出了問題,而是你這家伙碰到了什么事憋著不說。”
陸舟不好意思笑了笑:“您說笑了,我是那種會虧待自己的人嗎?”
“好了,咱不閑扯了,我知道你今天來肯定不是為了我說的那個事兒,”許校長笑著說道,“說說吧,你碰到了什么麻煩?”
換上了認真的表情,陸舟繼續開口說道。
“我今天來拜訪您,主要是想和您聊一下程序方面的問題。”
“程序方面的問題?這個我倒是在行。”放下了手中的保溫杯,許校長感興趣的說道,“說來聽聽吧,就算我解決不了,信息技術部的院士里,我也可以給你推薦幾個解決得了的人。”
陸舟:“關于仿星器的控制方案。”
“仿星器的控制方案?”聽到陸舟的問題之后,許校長微微愣了下,皺眉道,“這個……我了解的倒還真不多。可以詳細說明一下嗎?”
陸舟點了點頭,從學術的角度向許校長解釋了問題的具體內容。
簡而言之,無論是托卡馬克還是仿星器,腔內的高密度的等離子體都是極其不穩定的,無時無刻不在發生著湍流。
如果說約束等離子體的磁場是一只看不見的手,那么控制外場線圈的計算機便是大腦。而光是有了大腦還不夠,等離子體的一切變化都發生在瞬息之間,由人去操控是不可能的,這些工作只能交給程序去完成。
關于這一點,馬普學會算是比較有發言權的,根據陸舟提供的等離子體湍流模型建立的控制方案,成功讓螺旋石7-X裝置的運行時間提升至了30分鐘,震驚業界。
現在等離子體湍流模型是現成的,螺旋石7-X取得的成功也證實了這條思路是可行的,現在需要陸舟去做的,便是為他的STAR裝置同樣準備一套可靠的控制方案。
高等研究院沒有精通信息技術人才,他自己那點三腳貓的編程功夫,開發幾個小軟件倒沒什么問題,但對于仿星器這種大型科研工程而言還是捉襟見肋了點。
于是,陸舟便將目光放在了金大身上。
作為金大僅次于物理的強勢專業之一,金大軟件院的實力在國內也算是排得上號的。再加上許校長自己便是信息技術科學部的院士,找他幫忙是再合適不過了。
在聽完了陸舟的說明之后,許校長思忖了片刻,開口說道,“你說的這些問題,恐怕不只是程序上的問題吧?”
陸舟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呃,是這樣的。”
說來慚愧,到現在為止,STAR裝置大腦的部分缺的不只是軟件,硬件的問題同樣是有待解決。
像是超算的搭建,這些都是需要專業人士去完成的工作。
許校長嘆了口氣:“罷了,等明天我召集軟件院的教授開個會,成立一個工作小組。包括控制方案的問題,我們這邊幫你們把軟件硬件的問題一起解決了……我大概問下,你預算準備了多少?”
陸舟想了想,隨口報了個數字:“一個億吧。”
許校長:“……”
陸舟遲疑了下:“不夠嗎?”
不會吧,他又不是要造臺天河二號,一個億怎么也該夠了啊?
許校長輕咳了一聲:“……沒什么,完全夠了,我只是有點驚訝。”
其實他心里想說的是,你們這些搞可控核聚變的真特么的有錢,但真說出來實在太不符合他的身份了。
動輒上億的經費,隨便扔個項目出來都不知道能養活多少個教授。
也難怪那個周承福會眼紅了。
“超算和控制方案的事情我們軟件院這邊可以幫你解決,還有別的事情嗎?”
陸舟剛想說沒有了,忽然想起來前些日子楊旭和自己說起的職工運動會的事情,于是便開口說道。
“對了,還有一件事情。”
許校長:“什么事?”
“這個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我們研究院這邊打算開個運動會,但我們自己的體育館還沒修好,”說到這里,陸舟不好意思笑了笑,“不麻煩的話,我想借個場地什么的。”
聽到這個請求,許校長笑著說道。
“就這事兒啊?這好說,我回頭給教務那邊打個電話。對了,正好前段時間劉主任也在跟我商量教職工運動會的事,要不正好咱商量個時間,一起辦了?”
陸舟笑著說:“可以啊,我沒意見。”
金陵高等研究院和金陵大學本身就是一家人,不只是研究課題上的合作,不少高等研究院這邊的研究員,在金大那邊也有教職,正好大家也一起增進一下感情。
而且運動會這種東西,人少了就沒意思了,自然是人多了才好玩。
見陸舟這邊沒問題,許校長也是笑著一拍大腿,爽快地答應了下來:“那行,就這么說定了,到時候我們出場地,獎品什么的就交給你們了。”
陸舟:“……”
總感覺……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約定混了進來。
不過算了,反正他也不差這點錢。
本書來自
如預想中的截然相反,安靜地等待了一周,周承福沒有聽到STAR項目那邊傳來任何動靜。
既沒有聽說新的實驗安排,也沒有看到陸舟在公開場合對他的科學評論文章做出任何回應。
就好像……
完全把他給無視掉了一樣。
這種一拳打在了空出的感覺讓周承福心中很不痛快。
原本按照他的想法,看到這篇文章之后,陸舟即便不在刊文反唇相譏,也會立刻開始下一次可控核聚變實驗證明自己。
而無論是陸舟選擇哪一種,對于他而言都是更有利的。
前者他不會輸,而后者他至少能夠摸清STAR裝置的底細。
畢竟他也不知道,這STAR裝置現在究竟是個什么情況,是“只運行了1秒鐘”還是“只能運行1秒鐘”他都不清楚。
即便判斷WEGA裝置的狀況不樂觀,那也只是他根據德國人同意5億歐元報價的態度做出的猜測。很多可能被打臉的話,他也不敢說的太絕了,至少在措辭上還是得謹慎一些的。
“你說,這小子怎么一點動靜都沒有?”坐在辦公室里,周承福翻著最新一期的《核工業報》,像是自言自語似得開口說道。
賈良才也覺得納悶兒,按道理說,那個家伙應該沒理由會忍著才對。
眼睛轉了抓,他尋思著開口道。
“該不會……他們真買了臺廢物回來?”
周承福沉思了一會兒,開口說道:“不排除這種可能性,畢竟WEGA裝置從2013年開始就關停了,在這將近六年的時間里,發生什么意外都有可能。”
從螺旋石7-X項目啟動之后,WEGA便像是被遺忘了一樣,淡出了業界的視野。除了從裝置名單的條目上能夠看到WEGA的名字之外,關于它的消息幾乎是空白的。
畢竟可控核聚變本身就不是什么熱門的方向,關鍵的研究基本上都圍繞著正在運轉的幾臺聚變裝置上,沒有人會盯著一臺不能產出任何研究成果的設備。
而若是不發論文出來,也不可能有人知道這臺設備的情況究竟怎么樣。
周承福從一開始就懷疑,這臺設備運回來的時候就存在缺陷,否則沒道理德國人會這么爽快地答應把WEGA賣給陸舟。
畢竟5億歐元的價格,以一個業內人士的角度站在客觀的立場評價,說實話還是有些便宜了……
思忖了片刻之后,周承福開口說道。
“再觀察幾天吧。”
無論如何,等到月底再看吧。
如果他真花40億RMB買了臺廢鐵回來,那就有意思了……
……
就在周承福盤算著手中還有幾張牌能打出去的時候,遠在上千公里之外的金陵,此刻正是一片晴空萬里。
在這個天氣大好日子里,金陵大學與金陵高等研究院聯合舉辦的教職工運動會,終于與全體教職工見了面。
除了跑步、跨欄、跳高、跳遠、接力跑這些傳統的田徑項目之外,會上還設置了乒乓球、足球、籃球這些受眾廣泛的球類運動項目,以及一些為了培養團隊合作精神特別設置的乒乓球接力、兩人三足等趣味項目。
在開幕式的大會上,參賽者們升了國旗,以院為單位走了方陣,喊了宣誓體育精神的口號,然后便在校長的宣布開幕致辭下,為這場運動盛會,正式拉開了帷幕。
“老唐,你行不行啊?”
站在100米的起跑線上做著熱身,這些年有些發福了的魯方平教授,瞅著旁邊跑道上的唐志偉教授,用調侃的語氣說道。
聽到老友的調侃,老唐呵地笑了一聲,滿口不在乎道:“我行不行就不勞你操心了咯,倒是你自己小心點,可別把腰閃了。”
老魯:“不是我是說你,看你這站的姿勢就不對,你跑步都不帶熱身的?”
老唐:“就這兩步路熱個屁的身。”
老魯:“呵,摔著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這時候,站跑道旁邊的裁判舉起了發令槍,兩個人也不拌嘴了,專注的盯著前面的跑道,打算手底下見真章。
“各就位——”
“預備——”
“跑!”
啪的一聲槍響,幾名教授動如脫兔的竄了出去。
然而沒過兩秒,便鬧出了笑話。
先是老唐把鞋子跑飛了出去,落了個五六米遠。跟在后面的老魯,眼看著老唐把鞋子甩飛了出去,險些沒笑岔氣,一個踉蹌就趴在了地上。
顯然,專不專業不是姿勢標不標準能看出來的。
好在跑道是軟塑膠跑道,摔的疼但摔不傷,再加上啤酒肚多少起了點緩沖作用,在跑道兩側的加油鼓勁下,魯教授還是齜牙咧嘴的爬了起來。
跑道兩邊站著的教師、學生們,用力地喊著加油,但再怎么加油,短跑中摔了一跤,墊底是毫無疑問的了。
不過本著堅持到底的精神,兩位老教授還是一瘸一拐地你追我趕,跑完了剩下的路程,贏得了圍觀學生以及教授們的掌聲。
另一邊的體育館里,籃球場上兩撥人馬激戰正酣,你來我往地互換著攻防。
正在進行的比賽,是金陵高等研究院與金大化院的對決。
相比起外面的田徑賽事而言,顯然還是球類運動的觀賞性更強一些。
可以很明顯的看見,圍在籃球場旁邊的觀眾,要比體育場上的觀眾多得多。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陸舟在場上的緣故。
也不知道是哪個教授在課上說漏了嘴,最后搞得整個數院、化院、物院的學生都知道了,拿過菲爾茨獎、諾貝爾獎的陸神,也參加了這場運動會,圍觀的人群更是上升了一個數量級。
不過,陸舟倒是沒有去注意那些圍觀的人群,而是專注于球場上的比賽。
這半年來一直都在忙著研究上的事情,他已經有段時間沒運動的這么痛快過了。
至于進了幾個球……
這種細枝末節的東西根本不重要。
打籃球,自然是開心要緊。
反正大家都是菜雞互啄。
更何況,他心里其實也是清楚的,之所以有那么多人在這兒看他打籃球,在籃球場邊上喊著加油,肯定不是因為他的技術多么牛逼,多么飄逸。
至于原因?
這個還需要問嗎?
想都不用想,自然是因為他的帥氣……
站在籃球場的邊上,幾個化院的本科生一邊看著球賽,一邊胡天侃地地吹著牛。
“我們那個新來的教計算材料的講師,每逢講到電化學界面結構的理論模型,PPT是必曬他和諾貝爾獎得主的合影。關鍵是他人還在背景墻里,只漏了半張臉,我都懷疑那半張臉是P上去的。”
“這算啥,帶我們實驗的那個,每堂課必定嘲諷我們一群菜雞,然后再吹一波當年陸神悟性如何如何高,在實驗室里給他打下手的時候如何如何牛逼。”
“那個李教授?”
“不然呢?”
“他主要是為了想炫耀諾貝爾獎得主給自己打過下手吧。”
“哎,有意思嗎?這些教授,整天變著花樣對咱們這些本科生裝逼。”
就在這時,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從眾人的背后傳來。
“呵呵,你們再聊什么呢?”
幾個學生回頭一看,只見李榮恩正雙手背在身后,笑瞇瞇地看著他們。
看到那張臉,眾人頓時像是見了鬼一樣,轉身一哄而散了。
本書來自
中場休息。
錢忠明一屁股坐在籃球場邊上,喘了兩口氣,有些意外地看了坐在旁邊的陸舟一眼。
“沒想到你還會打球。”
“我會的多了。”陸舟咧嘴笑了笑,用衣領擦了把額前的汗水。
這時候,一瓶脈動伸了過來。
陸舟側過臉看去,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里。
“我,我看你出了好多汗,就幫你買了水。”
看著穿著籃球衣的陸舟,韓夢琪感覺臉頰微微有些發燙。
一直以來,他給她的印象,都是冬天一件風衣的簡單,與夏天襯衫T恤的清爽。
仔細想想,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副模樣的他。
也沒有多想,從她手中接過了那瓶脈動,陸舟笑著道了聲感謝。
“謝謝。”
“不客氣,”甩了甩那小松鼠尾巴似得馬尾辮,將奇怪的念頭趕出大腦,韓夢琪做了個握拳的手勢,氣勢十足地說道,“加油,師父!”
“哦!加油!”
見她這么有干勁的樣子,陸舟的精神也恢復了不少,笑著跟她一起喊了句。
不過話說回來,他的小徒弟好像是化院的吧?
給自己加油真的沒問題嗎?
就在他思索著這個問題的時候,韓夢琪已經紅著臉撤退了。
將喝掉一半的飲料放在了籃球架的旁邊,忽然注意到錢師兄正若有所思地看著這邊,陸舟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
“……沒什么,”定了定神,錢忠明推了下眼鏡,“只是有點意外,沒想到你還挺受歡迎的。”
陸舟:“有嗎?”
錢忠明一本正經反問道:“沒有嗎?”
“……好像有點兒,”看了眼那些給自己加油的學生們,陸舟伸手抓了抓后腦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能是因為我長得比較帥吧。”
錢忠明:“……”
比賽最終以52:37的比分,由金陵高等研究院隊勝出。
對于陸舟而言,這場比賽打得相當痛快。
唯一的遺憾就是,在后半場的比賽中,他沒再從擔任組織后衛的錢師兄那里,接到過一個傳球。
這家伙,該不會是在嫉妒吧?
……
不只是化院。
在往后的三天里,金陵高等研究院一路披荊斬棘地拿到了冠軍。
雖然陸舟是趟的就是了……
運動會結束的當晚,在金大食堂頂樓的教職工餐廳里,由體育部的幾個老師為各項目的冠亞季軍頒發獲獎證書,以及對應的獎品。
獎品并不貴重,個人賽的冠軍是一只價值幾萬塊的手表,亞軍則是一部不到一萬塊的手機。至于團體賽,則是每個人都能分到的獎金。
領獎的氛圍很熱鬧,然而站在頒獎臺上代表隊友手捧獎杯的陸舟,總感覺一點兒成就感都沒有。
畢竟在年齡上,高等研究院這邊占了不少便宜,金大各院能拉出一支平均年齡在三十五歲左右的隊伍就已經很不容易了。畢竟不能光派輔導員上,還是得照顧下老教授們的參與度的。
而且最最關鍵的是,一想到獎品本身就是自己掏的錢,陸舟便是一陣索然無味。
“下個月洛杉磯有一場國際可控核聚變交流會議,到時候你打不打算去那邊逛逛?”
飯桌上,和陸舟說著這話的是余勁松教授。
作為金大物院為數不多的做等離子體物理方向研究的教授,余教授在關于仿星器反應室內等離子體問題的研究上,與STAR仿星器研究所有著合作研究的課題。
不只是如此,在金大為STAR裝置的控制方案與超算設備成立的信息技術專家小組中,他同樣扮演著技術顧問的角色。
聽到他聊到了這個話題,陸舟笑了笑,用閑聊的口吻說道。
“有這個打算,怎么了?”
國際可控核聚變交流會議,在整個國際可控核聚變研究領域中,算是規格較高的學術交流會議了。
會議由總部設在維也納的國際原子能機構主辦,主旨是為各國可控核聚變領域的學者提供交流平臺,以及為那些對商用反應堆感興趣的冤大頭……哦不,是為那些敢于擁抱未來的企業們,提供參與研發以及投資的機會。
畢竟再偉大的事業,沒有錢也無法進行下去。
這種與同行交流技術的機會,陸舟自然是不會錯過的。
正好這次過去,他也打算把普林斯頓那邊的工作給做個收尾了。
余勁松教授笑著說道:“是這樣的,我這邊有兩個學生也報名參加了這大會,恰好我臨時有點事情去不了,你要是不是特別忙的話,能不能幫我關照下?”
聽起來不是什么大事兒,陸舟便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沒問題,正好順路,讓他們跟著我就行了。”
敬了陸舟一杯,余教授笑著說道:“那就多謝了。”
……
這頓飯一直吃到了九點多。
因為被灌了不少酒,縱使陸舟的酒量不錯,代謝能力經過了系統的強化,出門的時候依舊有些搖搖晃晃。
看著陸舟從食堂正門走了出來,站在紅旗旁邊的王鵬,剛好將抽完的煙掐滅,隨手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開了這么久的車,關于陸教授不喜煙味兒這件事情,他還是有所觀察的。每次煙癮上來了,他都會找個陸舟不在的時候解決。
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陸舟一邊系上了安全帶,一邊隨口問了句。
“吃了沒?”
王鵬笑了笑說:“吃過了,去哪?”
“回鐘山國際吧。”
“OK。”
引擎發動,汽車不多時開出了校園。
坐在副駕駛位上的陸舟捏了捏眉心,感受到懷里手機的震動,便摸出來看了一眼。
不出意外,是小艾在騷擾他。
小艾:【主人主人,新郵件到啦,話說你要買超算了嗎?好開心!(/≧▽≦)/?】
忍著困意,陸舟打了個哈欠,打字回復道:【你看了我的郵件?】
小艾:【誒誒誒?你不是說過小艾可以看的嗎?Σ(°△°|||)︴】
仔細想想,自己確實說過這句話。
畢竟這家伙是以信息為食,不進食就無法成長。
想了想,陸舟打字回復道:【買超算……我確實有那個打算。不過那個東西很貴重,是用來控制聚變裝置的,你就別想了。】
小艾:【我可以幫你呀。(*???)】
懸在屏幕上的手指頓了下,陸舟有些遲疑的打字回復道:【你可以幫我?】
小艾:【嗯嗯!雖然不知道具體要干什么,但我的學習能力可是很強的。?(^?^*)】
看著那沒頭沒腦的顏文字,陸舟總覺得這句話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不過,就這么讓它一直看家,確實也不是個辦法。
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希望它能稍微派上點用場。
低著頭,陸舟思忖了片刻道。
“……我考慮考慮。”
聽到旁邊突兀地蹦出來這么一句話,扶著方向盤的王鵬微微愣了下。
“……考慮什么?”
“嗝,沒什么……”
打了個酒嗝,吐出一口酒氣的陸舟順手關上了車窗,靠在座椅上靜靜地閉目養神了起來。
究竟要不要呢?
這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本書來自
對于小艾,陸舟的態度一直都很謹慎。
雖然有研究過它的核心代碼,但其中很多地方直到現在為止他都沒有完全弄懂。
畢竟這并非是他自己研究出來的黑科技,而是系統贈予的。
這里是否存在隱患,就連他也不確定。
不過,陸舟還是打算試一試。
如果小艾真的能派上用場的話,對于他而言無疑將成為一大助力。
雖然信息學排在等級列表的最末尾。
但他相信,作為現代科學的三大支柱之一,隨著他的研究繼續向著未知的領域深入,所涉及到的研究規模不斷擴大,信息學的價值必將逐步體現出來。
教職工運動會結束后的幾天里,陸舟將star裝置上一次運行收集到的實驗數據整理了出來,同時為項目組的各研究人員安排了下一步的工作,然后便開始為他的洛杉磯之行做準備。
這次國際可控核聚變交流會議,和他一同前的除了要在會上做報告的李昌夏教授之外,還有寶盛集團的孫成武經理和曹總工程師。
至于這位孫經理帶著曹工此行前往的目的不必多說,自然是為開拓國際市場而去的。
當然,除了這三位之外,還有兩名博士生也將和陸舟一同前往。
出發的前一天,在去金陵大學辦事的時候,陸舟便順路拜訪了一趟物院,見到了余勁松教授帶的兩名博士。
“你們是?”
“我叫斐景倜。”
“我叫典慈歷。”
一個非晶體,一個電磁力。
聽到這兩個名字,陸舟忍不住吐槽道:“你們是不是還有個師兄叫寧據臺?”
斐兄與典兄愣了下,相視一眼,遂尷尬一笑。
“……我們沒有師兄,倒是有個還在讀研的師弟。”
陸舟:“他叫啥名字?”
斐景倜不好意思道:“劉替。”
陸舟:“……”
……
不管這余教授是不是有什么收集名字的怪癖,陸舟和這兩位斐兄與典兄約定了出發的時間和碰面的地點。
這一屆國際可控核聚變交流會議的時間是7月1號,地點在位于洛杉磯市區的洲際酒店。為了時間上能夠充裕一些,他們決定提前兩天出發,也就是6月29號啟程。
到了啟程前往的當天,一行人先是坐飛機去了滬上,然后再從滬上轉機,坐上了前往洛杉磯的航班。
一上了飛機,曹工二話不說直接合上了眼,打起了盹兒來。
“我討厭坐飛機,”看著窗外漸漸遠離的地面,斐景倜縮了縮脖子,“這種遠離地面的感覺,總讓我很沒安全感。”
坐他旁邊的典慈歷調侃了句:“放心吧,從統計學的角度來講,你從天上掉下來的概率,比你買彩票中頭獎的概率低得多。”
斐景倜爭辯了一句:“但從量子力學的角度來講,在飛機重新被地面雷達基站觀測之前,你無法排除任何一種可能性。”
“量子力學不是你這么用的,還有你倆消停會兒,別在那兒瞎立falg了。”
坐在旁邊聽不下去了的陸舟,忍不住打斷了他們的討論。
在飛機上聊空難的話題,實在不是什么友好的事情。
就在剛才,他已經注意到不少乘客將不滿的視線投向兩人那邊。
聽到陸舟這么說了,兩個話嘮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閉上嘴不說話了。
這時候,坐在陸舟旁邊的外國老頭,用不怎么標準的普通話開口道。
“你們是去參加學術會議的?”
向那位老人投去了意外的視線,陸舟好奇問道。
“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因為我自己也經常參加學術會議,而且我剛好懂一點普通話,聽到了你們剛才聊天的內容,”這位老人笑了笑,“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只是好奇……你們是研究物理的嗎?”
陸舟笑了笑說:“和我同行的這幾位是研究物理的,我是研究數學的,物理只是略懂一點。”
李昌夏:“……”
斐景倜:“……”
典慈歷:“……”
可以的,陸教授說自己略懂一點。
那他們算不算是一竅不通?
一直沒說話的孫經理摸了摸腦門,笑著說:“別看我,他們才是搞研究的,我就是一俗人。高中物理還是會一點的,本科以上的那部分就還給老師了。”
那老人笑了笑,說:“這沒什么,我是搞研究的,也是俗人。我對凝聚態物理算是有所涉獵,不過我的研究方向主要是在材料學上,你們呢?”
李昌夏教授:“等離子體物理。”
老人了然地點了點頭:“我聽說過,那是個很深奧的方向。”
能在飛機上碰到學術界的人,本身便是一件小概率的事件。
再加上坐飛機又比較無聊,現在就開始倒時差也未免有點太早了,于是幾個人便閑聊了起來。
根據這位老人的說法,幾天前他滬上那邊參加了一場國際材料學界的學術會議,現在正準備返回美國。
總覺得這個人有點眼熟,陸舟笑著問道。
“我可以問下你的名字嗎?”
“蒙奇·g·巴旺迪,”巴旺迪教授笑了笑,和顏悅色地說道,“你呢?”
聽到這個名字,陸舟微微愣了下。
巴旺迪?
這也太巧了吧,這都能遇上?
“……陸舟”
聽到了陸舟的名字,巴旺迪明顯也愣住了,隨后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陸舟?你是那個陸舟?這真是……實在是太巧了。”
陸舟笑了笑說道:“確實太巧了,沒想到能在這里碰上你。”
李昌夏教授:“你們認識?”
陸舟點頭道:“算是吧,雖然只是工作上的交流,真人到還是第一次見到。”
還記得很久以前,大概他還在金大讀本科的時候,巴旺迪教授便擔任過他的審稿人。
就算是現在,陸舟依然記得,那篇論文是關于計算材料的。
當時整個計算材料學還屬于沒什么人去搞的新興學科,現在過了這么些年,這門新興學科在國際材料學界的地位越來越高了,再也不至于找個審稿人都那么不容易了。
一路上,巴旺迪教授和陸舟聊了不少材料學方面的事情。
尤其是關于兩人都熟悉的碳納米材料領域。
在閑聊中,巴旺迪說起了最近碳納米材料研究的近況。
“……不知道你有沒有關注過ieee國際電子設備會議,就在幾個月前的會議上,加州大學圣巴巴拉分校的班納吉教授報告了他們關于全碳互連技術的最新研究成果。”
陸舟:“全碳互連技術?”
“沒錯,”巴旺迪教授笑了笑,繼續說道,“簡單的來講,他們制作了一個完整的芯片,用碳基納米材料取代銅在電子芯片互連。聽說ibm對他們的研究很感興趣,最近這一塊正在變得熱門,我敢打賭,看了他們的論文之后,你一定也會感興趣。”
用碳納米材料來連接芯片?
這聽起來確實挺有意思。
聯想到sg-1導線合成工藝的突破,陸舟臉上浮現了感興趣的神色。
“這聽起來確實挺有意思,如果有空的話,我會留意下。”
再往后的時間里,兩人又聊了不少東西。
因為有個可以交流學術問題的同行,這趟航班雖然枯燥,但倒也沒讓陸舟感覺到那么的無聊。
就這樣,經過十數個小時的飛行,飛機終于降落在了洛杉磯機場的跑道上。
下了飛機之后,站在飛機舷梯的外面,巴旺迪教授和陸舟握了握手,做了簡單的告別。
“如果有機會的話,你可以來麻省理工大學拜訪我,那么再見了。”
握著巴旺迪教授的手晃了晃,陸舟笑著說道:“一路順風,如果有機會來金陵,你也可以來金大那邊拜訪我。”
分道揚鑣之后,陸舟這邊在機場外面叫了兩輛出租車,一行人徑直趕往了舉行會議的洲際大酒店。
在穿過酒店大堂的時候,陸舟正準備向電梯走去。
這時候,旁邊忽然傳來了搭話的聲音。
“您好,請問您是陸教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