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量子色動力學的理論入手,缺乏理論的支撐。
然而從統計學的角度進行分析,樣本的數量又太少,根本得不出什么有用的結論。
對著這足足有10個G的數據分析了五個晚上,陸舟終于得出一個結論。
想要確認這個異常的凸起究竟是不是特征峰,歸根結底還是得在強子對撞機上跑幾圈。以現在的數據量,積累的那些事例連3sigma的置信度都不到,甚至談不上一個物理學中的“跡象”,更不要說“發現”了。
閉門造車了五個晚上之后,陸舟拿著這五天來的研究成果和數據找到了盧院士。
單憑他一個人是不可能說服CERN的,畢竟自己的身份只是一個實習生,份量還是太輕了。
向盧院士講明了自己的觀點之后,陸舟本以為這位老先生不說認同自己的意見,至少也會對這一發現感性卻,卻沒想到得到了否定的答復。
“強子對撞機不可能因為你的一個突發奇想而開動,你要尋找750GeV的粒子,對撞能量至少得開到2TeV以上,甚至是2TeV。這筆開銷不是一個小數字,更何況LHC的日程表排的很滿,CERN還有做不完的實驗要做,誰都想驗證自己的理論正確,但經費是有限的。”
陸舟沒有就此放棄,試圖說服道:“可是教授,自‘后標準模型時代’以來,我們還沒有發現過哪個新的粒子,您不覺得這可能成為一個契機嗎?”
是的,無論是四夸克態還是現在發現的五夸克態粒子,都是此前已經被觀測到的粒子,只不過置信度低于5sigma而已,在學術界被稱為“跡象”,無法被確定為“發現”。
如果出現在750GeV的信號被確認存在一個新粒子,對于物理學來說意味著什么陸舟不清楚,因為他也不知道會出現在那里的粒子究竟是什么。
但對于他個人而言,他可以肯定,這個發現一旦被確定是真的,至少也是一個諾貝爾獎。
“說句心里話,我不是很看好,”聽到陸舟的話,盧院士搖頭道,“750GeV太重了,從量子色動力學的角度來講,這脫離了理論基礎。”
陸舟強調道:“但我們在、CMS探測器上都觀察到了這個信號!你認為這只是巧合?”
“是的,你說的對,他不一定是巧合,”盧院士點了點頭,指了指紙上的數據,“但你有沒有想過,它可能只是個膠子聚合時產生的雙光子信號?”
陸舟點頭:“您說得對,確實存在這種可能性,但正是因此,我才需要用實驗去證明我的猜測是正確的!”
看著自己的學生越說越激動的樣子,盧院士笑了笑,停頓了片刻,嘆了口氣說道:“我很理解你心中的激動,但類似的事情并不是沒有發生過。而且就我個人而言,我很想幫你去檢驗這個結果,但很可惜,我們并非CERN的成員國,只是合作國,無論是我還是水木大學的老高,在這兒都不太說得上話。而上京的BES,這個實驗做不了。”
陸舟陷入了沉默。
正如老先生所說的,強子對撞機是別人的,肯定是優先做自己的研究。除非你能拿出確鑿的證據,不說直接說服CERN的負責人,至少得讓他們對你的理論產生興趣。
然而這又陷入了一個死循環。
如果不針對這一能區進行實驗,根本就不會有證據出現。除非等別人做1TeV以上的對撞實驗,然后從別人的數據中再去尋找這些邊角料
可是,這得等到什么時候去?
而且到時候就算發現了這些東西,多半也與自己無關了。
畢竟他不可能常駐在CERN,一直盯著別人的實驗,他還要去完成學業,還要去普林斯頓讀博。
到了自己的房間,陸舟趟在了床上,仰天看著手中這篇論文發呆。
忽然,他輕輕咳嗽了聲,低聲問道。
“系統,750GeV到底有沒有粒子存在?”
系統沒有應。
是因為物理等級不夠嗎?
還是因為,這種問題也算是方向性的提問?而根據他以前的經驗,但凡是涉及到方向性的問題,都不在系統的答疑區間之內。
MMP,越來越覺得這積分沒用了。
深呼吸了一口氣,陸舟從床上坐了起來。
現在放棄還太早了點,更何況他本身就不是會輕易放棄的人。
其實,機會還是有的。
CERN不可能為他一個實習生啟動強子對撞機,因為他的份量不夠。
既然如此的話,那就找一個份量足夠的人,替他去說服CERN的負責人就好了!
最近這段時間,這么多理論物理學界的大牛聚集在這里,有這個份量的人還是很多的。
不出意外的話,這些人會一直呆到月底,等CERN召開歐洲核子研究會議,報告五夸克態粒子研究結果之后,才會逐漸從這里撤離。
而現在陸舟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趕在月底之前,完善自己的理論。
完善理論,這說起來似乎很簡單,但實際做起來卻并沒有那么容易。
如果要將這個物理問題轉化成數學問題,一個很關鍵的地方就是,他必須用數學的方法證明當樣本的情況足夠多時,出現在750GeV能區的凸起,一定會形成一個特征峰。
聽起來這似乎只是一個統計學上的問題,但在樣本缺乏的情況下,想單純的運用統計學的工具去解決這個問題,幾乎是不可能的。
他需要更多的證據。
然后再從這些證據中去分析新的結論。
“這是12年至13年LHC尋找希格斯粒子時、CMS探測器上收集到的實驗數據,不過你應該知道,希格斯粒子只有125GeV,我們在尋找這東西的時候并沒有將碰撞能量做的那么大。”
辦公室里,格雷爾教授將U盤扔到了陸舟手上。
接過了U盤,陸舟誠懇說道:“沒事,已經很感謝了!”
思來想去,他能拜托的似乎也只有這位了。
雖然兩人認識沒多久,但這位格雷爾教授和他在性格上意外的合得來。雖然并不看好陸舟研究的內容,但這位教授并沒有勸阻他,反而幫助他收集了不少有價值的數據。
雖然這些文件并不是什么機密內容,但也沒完全公開面向大眾。在CERN內部沒有一個認識的人的話,以一個實習生的身份想搞到這些數據,確實不太容易。
格雷爾教授笑了笑說:“不客氣,小事一樁,說起來你的研究有進展了嗎?”
陸舟點頭道:“已經有一點了。”
格雷爾教授提醒道:“如果你想要用強子對撞機的話,我的建議是找一個在理論物理學界足夠份量的人合作,而不是閉門造車。畢竟,無論你的理論做到何種程度,最終還是得由LHC的數據做支撐。”
陸舟:“我正是這么打算的,不過在此之前,我想把自己的理論做的稍微靠譜一點。”
格雷爾教授問:“有合適的目標了嗎?”
陸舟搖了搖頭:“暫時還沒有”
他準備等理論準備的稍微完善一點,到時候拿著論文,用廣撒網的方法一個一個去試。比如,在某個大佬的講座上蹲點,等到講座結束后再拿著論文找上去。
如果這樣都不行,那他也沒辦法了。
格雷爾教授想了想,隨口問道:“需要我給你推薦一位嗎?”
陸舟微微愣了下,立刻說道:“當然需要!您有什么好的建議嗎?”
看到陸舟急切的樣子,格雷爾教授笑了笑,說道:“弗蘭克維爾澤克,04年的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在我認識所有人中,他大概是最好說話的。如果你能說服他,說不定有點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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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對于弗蘭克維爾澤克來說,他最近的心情卻不怎么美妙。
當然了,他的好心情倒不是被那臺強子對撞機給攪壞的,而是因為一個六年前的賭約。
六年前,在亞速爾的物理學會議上,他和一位叫加瑞特里斯的先生打了一個賭。
不知從哪里弄到邀請函的里斯先生,在他談論標準模型的時候站起來搗亂,堅持認為超對稱粒子根本不存在,因為你們根本找不到超對稱粒子,而弗蘭克先生自然是堅定地維護理論物理學,并預言強子對撞機(lh)將在6年內探測到超對稱粒子!
然后他們就當著所有人的面打了個賭。
這場賭局的仲裁人是當時那場會議的主持人麻省理工學院教授馬克斯泰戈馬克。
而賭注,是1000美元。
如今,6年已逝,lh在經歷了兩年多的休整后,終于在6月3日的重啟實驗之后,將能量成功提升到13tev。但即便是發現了五夸克態粒子,仍未發現超對稱粒子的跡象。
雖然標準模型再一次被正確檢驗,但并沒有什么卵用,這場賭局他還是輸了。
至于原因,他高估了ern的能力,也對lh升級后的性能過于樂觀。
其實,在物理學界,打賭并不是什么罕見的事兒。
而對于好賭的弗蘭克維爾澤克本人來說,這也不是他第一次下注。
05年,他便與麻省理工大學的“美女科學家”珍妮康拉德打賭,確信lh將會探測到希格斯粒子,而后者則認為lh發現不了。
當時的賭注是諾貝爾獎頒獎典禮上供應的金幣巧克力,最后的結果顯而易見,弗蘭克贏得了賭局,并得到10枚金幣巧克力。
只是這次似乎就沒那么走運了,他很不幸的輸掉了賭局。
其實輸贏沒什么,對于這些學者來說,打賭頂多算是工作之余的調劑。
但問題來了,和他打賭的那位加瑞特里斯先生,這家伙卻不是個省油的燈。
首先,這位里斯先生根本不是什么物理學家,而是畢業于加利福尼亞大學洛杉磯分院的哲學系博士,現在是一名橋梁建筑工人。
其次,這位哲學系博士其最大“成就”,便是用近期才被數學家們解析的李群e8結構,構建傳說中的大一統定理,并預言了20多個粒子
愛因斯坦未完成的偉業,一直是理論物理學家追逐的寶藏。然而覬覦這個寶藏的顯然不只是理論物理學家,還有無數根本不懂物理的民科們,
加瑞特里斯先生大概便是民科中最有文化的那位了,至少比北美那些固執地認為地球是方的,并自制火箭把自己送上平流層的蠢貨們要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也正是因此,他被很多人封為“民科之王”
雖然他的那套融入哲學思想的數學理論,無論是數學家還是物理學家聽了都嗤之以鼻,但在某些地方卻相當有市場,甚至還出了一本。
也正是因此,對于維爾澤克來說,輸掉這場賭局就很尷尬了。
堂堂一個物理學諾貝爾獎得主,竟然輸給了“民科之王”。
雖然他在個人的推特上很坦然地承認自己輸了,并履行了1000美元的君子協定,但很明顯,他心里并不像他在社交平臺上表現出來的那么坦然。
這不是1000美元的事情,而是那個叫里斯的家伙相當沒品,整天拿著這件事在網上向人炫耀。
最近很多人一見面就拿這件事兒調侃他,他簡直忍不住給自己的自己兩巴掌,當初怎么就腦子一抽,和這種辣雞打了賭呢?
實在是太丟面子了!
坐在ern為他準備的辦公室里,弗蘭克先生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瀏覽著arxiv網站上關于五夸克態粒子的最新論文。
就在這時候,他助手敲門走了進來。
“弗蘭克先生,有人讓我帶一樣東西給您。”
“什么東西?”弗蘭克先生隨口道。
“看上去像一篇論文。”助手答道。
雖然最近心情不太好,但他還是開口道。
“拿來我瞧瞧。”
“好的先生。”
從助手的手中接過了打印在紙上的論文,弗蘭克拿過來翻了翻,漫不經心地隨口問道:“上面沒有名字?是誰拿來的。”
助手:“根據那人的自我介紹,他是一名實習生。”
“實習生?”弗蘭克微微皺了皺眉,不過并沒有因為這層身份將這篇論文扔到一邊,而是表情不變的繼續看了下去。
能在ern這個地方實習,能力肯定是有的至少不是民科。其實很多人缺的并不是學識,僅僅只是一個機會而已,如果這篇論文有意思的話,他不介意指點一下這位實習生。
而這也是他在這里人緣很好的原因。
原本只是隨便看兩眼,不過順著論文繼續看下去,原本面無表情的弗蘭克,臉上逐漸浮現了一絲饒有興趣。
當看到了論文中某一個字眼時,他的表情忽然一頓,饒有興趣的神色漸漸變得嚴肅起來。
放下了手中的論文,弗蘭克看向了自己的助手。
“這個人的聯系方式呢?”
助手微微愣了下,隨即說道:“他并沒有留下電話號碼,不過留下了一個地址,就在ern大樓附近的酒店。如果你想見他,我可以替您將他找來。”
“去幫我找下他吧,這篇論文還有點意思。”弗蘭克將論文丟在了桌子的左上角。
一般來說,放在這邊的論文,都是在他看來有點意思的,至少有讓他付出時間的價值。
至于放在右邊的那一堆,最后的歸宿大多是辦公室的碎紙機
將論文交給弗蘭克先生的助手之后,陸舟原本以為怎么也要等幾天才會有結果,沒想到幸福來的如此突然。
就在第二天的上午,弗蘭克維爾澤克先生的助手來酒店找到了他,將他帶去了樓的辦公室。
而這位老先生見到他之后的第一句話便是。
“你覺得那可能是什么?”
陸舟毫不猶豫地說道:“超對稱粒子!”
其實這種可能性很小,甚至于他自己都不相信那玩意兒可能是超對稱粒子,但他必須這么說。
這是一個噱頭,就像拉投資一樣。
然而,弗蘭克先生顯然沒那么好忽悠,笑出聲來,搖頭道。
“這不太現實。”
“但存在這種可能性,也許它是別的東西,但無論是什么,都有值得我們研究的價值不是嗎?”陸舟繼續說道,“要打賭嗎?我出一百美元,賭那里肯定有什么東西。”
聽到打賭,這位老頭的眉角狠狠地抽搐了下,干咳了聲說道:“打賭就不必了。”
陸舟微微愣了下。
他可是事先了解過,這位老先生最喜歡干的事兒就是和別人打賭,怎么突然就轉性子了?
停頓了片刻,弗蘭克繼續說道。
“我對你的發現有點興趣,但也僅僅是有點而已。而且不管我是否有興趣,ern都不可能為一個未經完善的理論啟動lh,而你也沒有成功地說服我。”
“不過,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在月底之前你可以將你的理論做的更完善一些,然后在月底的歐洲核子研究會議上,我會推薦你上臺做個報告,向參與會議的物理學家們報告你的發現。如果那時你能用你的理論說服我,我可以考慮幫你說服其他人。”
說這句話的時候,弗蘭克一直在盯著陸舟的眼睛。
陸舟知道,這位老人在等待著什么。
深呼吸了一口氣,陸舟用肯定的眼神,應了老人的期待。
而他的答,只有一個單詞。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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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早的便提前到場,盧院士看了眼手表,接著看向坐在旁邊的嚴新覺,問了句:“你師弟呢?”
嚴新覺也是一臉納悶兒,搖頭道:“我沒看到他。”
一大早跑去敲門,結果沒人開門,也不知道究竟是沒睡醒,還是跑哪里浪去了。
馬上會議就要開始了,雖說這種會議不像學校里的講座那樣還要簽到算學分,但這種會有很多大佬上臺報告成果的高級別會議,錯過了毫無疑問比丟幾個學分損失大多了。
坐在旁邊的是水木大學的高元平院士,見盧院士旁邊空了個位置,便笑著調侃了句:“老盧啊,天天聽你吹你那徒弟,咋沒見你帶他來啊。”
盧院士搖了搖頭:“誰曉得那小子整天在搞些什么,不管他。”
很快,階梯會議室內安靜了下來,cern的負責人林恩埃文斯走上了正前方的講臺,宣讀了會議的開場白。
“感謝來自世界各地各研究所、實驗室的合作組對本次實驗做出的貢獻,經過數年來的不懈探索,我們終于發現了五夸克粒子p+。從1年的實驗之后,標準模型的大廈搖搖欲墜,我們發現我們引以為豪的理論并不能解釋所有東西,但很幸運,這一次是正確的,標準模型再一次預言了它的存在”
“關于p+粒子的各項物理性質,已經由lhcb國際研究合作組完成,多余的廢話我就不說了,就請各合作組的負責人上臺做匯報吧。”
會場內響起了掌聲,埃文斯微微點頭示意,然后將話筒讓給了旁邊等候許久的lhcb國際研究合作組負責人。
坐在臺下的高院士緩緩起身,向坐在旁邊的盧院士點了點頭,穿過一旁的走道,向會議室的后臺走去。
作為華國研究組的負責人,他將代表來自華國的科研人員上臺發言,匯報這次全譜分析工作情況。
走到了會議室的后臺,就在高院士準備找個人問問什么時候入場的時候,他忽然在會議室里,發現了一張有些眼熟的面孔。
對方顯然也看到了他,對他友善地笑了笑,站起身來主動打了聲招呼。
“高院士您好!”
“您好,請問您是”
“我叫陸舟!”
走上前去和高院士打了聲招呼,陸舟咧嘴笑了笑。
雖然心里充滿了緊張,但他情緒控制的還不錯,至少沒有將這份緊張表現在臉上。
沒辦法,這里和普林斯頓的學術會議可是完全不一樣,幾乎半個理論物理學界的大佬都坐在這里,國內搞理論物理研究的院士都來了好幾個,更不要說那些拿過諾獎的大佬。
無論是級別還是規格,這種國際性的報告會議,都不是一個交流性質的學術會議能比的。
更何況,這會兒的狀態,和那時也不一樣。
“陸舟你是盧申建院士帶的碩士?”高元平的臉上浮現一絲恍然,不過很快便是隨之而來的驚訝,“你怎么跑這里來了?”
陸舟笑了笑,嘆了口氣說:“這就說來話長了。”
然而就在他剛準備詳細解釋這件事的時候,一名cern的工作人員,忽然推門走了進來。
“請問高元平院士在嗎?”
“是我。”高院士點了點頭。
那位工作人員恭敬地說道:“馬上輪到您上臺做報告,請您隨我來一趟不知道您現在是否方便?”
“當然,帶我過去吧。”
對那名工作人員點了點頭,高院士最后奇怪地看了陸舟一眼,但也沒再說什么,跟著那位工作人員走掉了。
站在講臺上,高院士例行公事地匯報了華國合作組在全譜分析上的工作,并答了幾名提問者的問題。
到后臺休息室,他正準備找那個有趣的碩士生聊聊,結果發現人已經不見了。
“稀奇了。”
揣著滿肚子的疑問,高院士離開了休息室,到會場中,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看了眼老友旁邊的空位置,高院士用閑聊的口吻小聲道。
“你猜我剛才在休息室里碰到誰了?”
盧院士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碰誰了?”
高院士笑著說:“你學生。”
盧院士下意識往旁邊看了眼,發現嚴新覺還坐在那兒,接著又表情古怪的看了來。
“你是說陸舟那小子?”
“是啊。”高院士點了點頭。
盧院士詫異地問道:“他怎么跑那兒去了?”
高院士搖了搖頭:“我也覺得奇怪,正想找那小子問問是怎么事兒,結果來后人又不見了。”
盧院士的眉毛微微抬了抬,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上在哪里。
不過很快,他便將這件事放在了一邊。
因為,會議已經進入了下一個環節。
關于“p+”粒子的全譜分析結果和各項物理性質的報告已經告一段落,接下來是關于lhc實驗中各種發現的匯報。
走到臺上的,基本上都是參與實驗的研究人員,這些人大多數來自cern方面,以及lhc的各研究單位、實驗室。
畢竟關于探索某種粒子的對撞實驗,產生的實驗數據并不一定全部都是關于目標粒子的,在質子束流的隨機碰撞中,總會產生一些有趣的新發現。
這些新發現有些是有用的,有些是無用的,而究竟是否有用,則需要經過理論物理學家們的討論才能確定。
甚至于可以說,相比起前面那部分對已經完成的各項研究工作的報告,對于在座的各位參與到項目中的研究人員來說,會議的后半部分才是最有意思的。
如果一個新發現被確認存在較大的價值,它甚至可能改變cern既定的研究計劃,成為強子對撞機下一個實驗方向。
兜里摸出了一個小本子,盧院士戴上了眼鏡,正準備記一點東西。
然而就在這時,他的忽然愣住了。
愣住的不止是他。
還有坐在他旁邊的嚴新覺,坐在他另一邊的高院士,以及水木大學的博士生,lhcb華國合作組的全體研究人員
因為站在臺上的那人,不是別人。
正是他的學生
陸舟。
另一邊,彼得希格斯和弗蘭克維爾澤克兩位諾獎大佬坐在一起,正在就剛才報告會上的內容閑聊著。
“你覺得lhcb最近的發現能產生一個諾貝爾獎嗎?”
聽到老友的提問,彼得希格斯想了想,搖頭道:“毫無疑問,這是今年最有價值的研究成果,諾貝爾獎的提名或許夠了,但得獎恐怕還是有點難度。今年的獎牌應該會頒給中微子振蕩,明年的獎牌怎么也得照顧下搞凝聚態物理的,諾貝爾委員會欠索利斯的獎牌已經拖了太久,這次應該不會再拖下去了要開個賭局嗎?”
“咳咳,不了,”一聽到賭局,弗蘭克尷尬地輕咳了一聲,“我最近戒了,至少這個月別來找我。”
“難以置信,你竟然戒了,究竟發生了什么?”彼得希格斯詫異地看了老朋友一眼,他不是經常逛推特,還不清楚最近被炒得很熱的那件事情。
“沒什么,就是發生了一點小小的不愉快,不說這件事兒了,”弗蘭克清了清嗓子,岔開話題道,“注意聽接下來的報告會吧,接下來才是重頭戲。”
“哦?還有什么令人值得期待的發現嗎?”彼得希格斯隨口問道。
“當然,我敢肯定,你會被那個發現給震撼到,”弗蘭克咧嘴微笑,表情略微得意道,“我敢賭100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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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站在臺上的那人,坐在雪城大學研究團隊中的凱瑞拉,驚訝的眼睛瞪大,下意識地爆了句粗口。
坐在她旁邊的布魯諾斯教授皺了皺眉,問道。
“怎么了?”
“沒什么”
咽了口唾沫,凱瑞拉慌忙地伸手去找筆記,掩飾了自己那一瞬間的失態。
然而,她心中的驚訝,卻是沒有任何改變。
她怎么也無法想象,這才一個月不見,他竟然已經站在了那里。
這種反差,對于同樣身為實習生的她來說,實在是太讓人震撼了。
另一邊,坐在愛德華威滕老先生旁邊的羅文軒,也是詫異地看著講臺上,心里的震撼一點兒也不比坐在十幾米開外的嚴新覺他們少多少。
羅師兄怎么也想不通,他一個搞數學的,怎么會站在那個地方。
說起來,他真的有參與到實驗中嗎?
倒是坐在旁邊的愛德華威滕老先生,眼中沒多少詫異,反而帶著幾分饒有興趣。
顯然,他認出了臺上的那人。
而此時此刻,他也很期待。
這位曾經在普林斯頓震驚四座的年輕人,在這里又會做出什么驚人的發現。
站在講臺上,面對著那一雙雙等待的視線,陸舟深呼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心態放平,不去注意坐在臺下的那些大佬們。
然后,他緩緩開口說道。
“自我介紹下,我是來自華國金陵大學的陸舟,很榮幸以一名實習生的身份,參與到這種國際性的實驗中,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機會,我才有機會發現到這些有趣的現象。”
知道大佬們根本不在意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陸舟盡可能簡短地做完了自我介紹,然后按下了激光筆上的放映按鈕,放出了ppt的第一頁,迅速進入了正題。
“大概在一個月前,我正好在北區的試驗現場,就在對撞機測試1tev級別碰撞的時候,我在探測器上觀測到了幾個極其特殊的事例。”
說著,陸舟將ppt翻到了下一頁,指向了events/m圖像上的幾個坐標點,“就在這里,令人驚訝不是嗎?我們在750gev觀測到了幾個極為特殊的信號。”
坐在臺下,彼得希格斯嘴角咧了咧,雖然沒笑出聲來,但表情已經是明顯的不以為然。
“這就是你推薦的報告人?”
弗蘭克笑著說:“沒錯。”
彼得忍不住調侃了句:“那你有沒有跟他講過量子漲落理論?我和我的學生一般都會講。”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認為這個發現毫無價值,”弗蘭克笑了笑,繼續說道,“要賭100美元嗎?我敢打賭,他能說服你。”
彼得打量了他兩眼。
“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這么有自信,但你再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會把諾貝爾委員會發給你的獎金輸光。”
對于老友的調侃,弗蘭克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那可未必。”
看到陸舟展示出來的“研究成果”,坐在臺下的人不以為然,甚至發出了幾聲不易察覺的輕笑。
這聲音雖然不易察覺,但聽在報告人的耳中,卻是格外的刺耳。
毫無疑問,大多數人對于測試軌道時收集到的這點數據并不信服。
幾個孤零零的個例雖然看起來突兀了點,但并不值得注意。因為量子力學中有一個很經典的“量子測不準定理”,可以完美的解釋這種現象即,純粹空間中隨機地產生少許能量是可以被允許的,只要該能量在短時間內重歸消失。
只有很少幾個人,露出了饒有興趣的表情。
不過,對于這種情況陸舟也是早有預料,所以并沒有放在心上,繼續面不改色地說道。
“我知道,肯定會有人下意識地反應過來,這一定是一段雙光子信號,或者是一個在容許范圍之內的誤差,比如你們認為的量子漲落。”
“所以,我特意找到了1年尋找希格斯粒子時的數據,用統計學的方法進行了分析,并建立了一個概率模型。”
說著,陸舟繼續按下了放映鍵。
下一個瞬間,幕布上被密集的公式填滿。
事實上,類似的現象早在1年的數據中就已經反映出來過,而且是在和cms探測器上均有出現。如果說這一切只是巧合的話,那這巧合未免也太過刻意了一點。
而這,便是他最大的理論支點!
看了眼身后ppt上展出的這些步驟,陸舟雙手撐在了講臺上,用肯定的語氣繼續說道。
“我再次檢查了這一區段的數據,確認探測器上雙光子道spin選擇條件下,各種變量反應的結果都可以確定,這一能區肯定是有碰撞發生的。”
“而根據我背后的這個概率模型,我可以用肯定的語氣說,如果、cms探測器上收集到的數據正確無誤,當樣本累計到足夠數量的情況下,在750gev的能區上一定會出現一個特征峰!”
“也許它是一種新的且更重的s粒子,也許它是引力子,也許只是一個雙光子信號,各種可能性都是存在的,甚至于”
停頓了片刻,陸舟環視了一眼不知何時開始變得鴉雀無聲的會場,深呼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甚至于,它可能便是,我們一直苦苦尋找的最后一片拼圖。”
“那顆超對稱粒子!”
臺下一片安靜。
對于這出乎意料的反轉,人們的臉上寫滿了詫異。
原本幾乎所有人都以為這個數據毫無價值,但看到了幕布上的論證過程之后不少人心中都對先前做出的那個下意識做出的結論,產生了一絲懷疑。
如果當樣本數量累積到一個足夠大的值時,這個特征峰出現的概率高達5%,雖然這個特征峰并不一定意味著必然會出現一個全新的粒子,但這已經具備了研究的價值。
這個發現似乎
有點意思?
坐在會議室地后排,羅文軒詫異地看著幕布上的那些算式,心中飛快地驗算著這些算式的正確性。
不過顯然有人比他快一步。
這個人,便是坐在他旁邊的菲爾茨獎得主愛德華威滕。
“他是對的。”筆記本上一字未動,一直盯著幕布上的威滕,點頭贊許道,“至少在數學上是對的。”
羅師兄的臉上浮現了一絲詫異,下意識問道。
“您的意思是,他發現了一個全新的粒子?”
“我可沒有這么說,無論是數學家還是物理學家都不能直接看見微觀世界的粒子,”威滕聳了聳肩,笑了笑說道,“能發現粒子的只有對撞機,而我們這些理論家所能做的,也僅僅只是給那些真正的‘尋寶者’描繪尋寶圖而已。”
但光是這樣,其實就已經足夠了。
掌聲漸漸響起。
隨后從會場的某一個角落,向四周擴散開來,撕破了上一秒的寂靜。
聽著那如潮水般涌來的掌聲,陸舟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胸中那顆狂跳的心臟。
情況已經明了。
無論750gev的特征峰是否意味著寶藏,無論和cms等等探測器的靈敏度,最終能否尋找到這個寶藏,他的堅持總歸是讓cern沒有錯過或者說提前發現了這一線索。
而對于他個人而言,這一個月來的努力,沒有白費掉。
至于更遙遠的東西,他暫時沒有考慮過。
在一片掌聲中,陸舟臉上露出了笑容,捏緊的拳頭終于松開。
面對那雷動的掌聲,他微微鞠躬。
然后,轉身向臺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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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會繼續進行。
不過,相比起先前那個勁爆的發現,對于在座的各位來說,后面的內容已經沒什么可期待的了。
沒辦法,這一發現實在是太驚人了。
很多人想到了前幾年的中微子振蕩實驗,證明了在標準模型的預言中本應該沒有質量的中微子,竟然存在質量!因為這一驚人的發現,標準模型的大廈險些被推倒。
如果750gev真的存在一個遺漏于標準模型之外的粒子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條線索還真具備這種顛覆性的潛力。
不少人在看著手表,有的人甚至已經悄悄地提前離場,迫不及待地往自己的實驗室趕去,準備開始撰寫論文,“解釋”這種新的粒子和新的物理現象,然后發到arxiv網站上占坑。
可以預見的是,如果發現這個特征峰出現的概率真的有這么高,cern一定會啟動強子對撞機,對這條線索進行實驗求證。
如果最終強子對撞機上收集到的數據,證明了750gev的位置確實有特征峰存在,而最終這個特征峰又被證明為確實是一個新的粒子,這不但意味著“新的物理”,更意味著一個諾貝爾獎!
毫無疑問,這條線索已經具備了押寶的價值。
緩緩放下了鼓掌的手,彼得希格斯用驚嘆地語氣說道。
“難以置信,這就是你和我說的驚人的發現?”
“是的,”坐在他旁邊的弗蘭克維爾澤克笑了笑說,“兩個星期前我就看過了他的論文,雖然當時這篇論文并沒有完成,但那時我就隱約有這種預感,這一定會是一條驚人的線索。”
想了好一會兒,彼得希格斯開口說:“從數學的角度證明750gev存在特征峰,你覺得這種可能性存在嗎?”
弗蘭克笑了笑,說:“我覺得有試一試的價值,不管它正確與否,這確實是一條重要的線索。”
“你說的對,我也是這么想的,”彼得點了點頭,從座位上緩緩站起身來,“關于這條線索,我正好也有點兒新想法那我先去了。”
弗蘭克伸手攔住了老友:“等一下。”
彼得:“還有什么事嗎?”
嘿嘿笑了笑,弗蘭克搓了搓拇指:“你忘了付錢。”
先前兩人打了個賭,弗蘭克賭這條新線索一定能引起他的興趣。
現在來看,這位賭徒明顯是贏了。
愣了下,彼得笑罵了一聲,將一張皺巴巴的富蘭克林扔在了椅子上,轉身匆匆走掉了。
會場的另一邊,看著往幕后走去的陸舟,盧院士哈哈笑道:“這小子有點意思,不愧是我徒弟。”
坐在旁邊,嚴新覺忍不住問:“可是教授,您不是說那是量子漲落嗎?”
“我可沒這么說過,”盧院士一臉嚴肅,反駁道,“我只是說,存在這種可能性,而且這種可能性很大。”
即便是現在,他也是如此認為。
這確實是一個重要的線索,但這條線索是否真的意味著一個重大的發現,還有待實驗的檢驗。
嚴新覺繼續問:“可是如果在750gev的位置真的存在特征峰,從量子色動力學的角度該如何解釋這種現象?”
盧院士搖了搖頭:“解釋不了,這個現象已經超出了標準模型之外。”
“那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打斷了這位博士生的話,高院士笑了笑,繼續說道,“物理學存在的意義,并不是為了讓我們看到的一切都如我們所愿,相反,它存在的意義,正是為了去尋找那些出乎我們意料的東西,然后我們才會得到新的拼圖,去完善我們的理論。”
任何物理學結論都是不完善的,這取決于人類觀測手段的進步。
所以,即便愛因斯坦證明了相對論,也沒有哪個物理學家跳出來說自己“反牛頓”,或者說牛頓運動定理是錯的。
同樣的,如果在未來的某一天,當人們踏上了更遙遠的星系,發現在宇宙的某一個角落相對論不再適用了,也一定不會有物理學家說,相對論是錯的,只是還有待完善。
而標準模型,也是一樣。
屏住了呼吸,嚴新覺用激動到有些顫抖的語氣問道:“也就是說,陸舟的發現,意味著新的物理?”
高院士想了想,給出了一個模糊的答:“只是也許。”
是的,只是也許。
但即便只是也許,對于一名碩士生來說,也是相當不容易的了。
從5月初踏上歐洲大地到現在,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兩個半月的時間。
看著床頭柜上掛著的日歷,陸舟不禁感慨。
如果他沒有把校歷記錯的話,這個時候201的小伙伴們應該已經考完了最后一科,整個金陵大學只剩考研大軍駐守了。
如果自己的人生軌跡沒有偏離航向的話,再過兩個月,他就是大三,得開始思考,是讀研還是找工作這個嚴肅的問題
至于現在的話,很明顯,他已經不用思考這些膚淺的問題。
只不過,需要考慮的問題似乎并沒有變少,反而變得更多了。
就在兩個星期前,歐洲核子研究峰會結束,lhcb華國合作組的科研人員陸續國。
原本他是和盧院士、嚴師兄一趟飛機的,但盧院士把他扔在了這里,讓他到時候自己坐飛機去。
至于為什么,那就說來話長了。
就在那場報告會結束之后,林恩埃文斯拿著一份嶄新的人員合同找到了他,并向他發出了邀請。
陸舟的身份便從cern的實習生,變成了cern的研究員。
多一個身份總沒壞處,至于會不會被這層身份束縛在這里,也是完全無需擔心。
對于這種國際性質的研究機構來說,里面研究員的流動性都是非常高的。比如著名的美國阿貢國家實驗室,流動人員與固定人員的比例甚至接近1:1,在復述個研究機構掛名,對于學術界來說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而cern,大概是所有科研機構中,人員流動性最高的那么幾個機構了。
其中除了成員國之外,還有觀察國和合作國,而針對不同國家、實驗機構派來的研究人員,cern都有不同的人員合同
這些合同上并沒有規定薪酬,所以并不算是雇傭協議,而更像是一種身份證明。
比如盧院士和嚴師兄,也都有著類似的身份。
至于它有什么用處
除了辦理簽證方便點,進出各種不對游客開放的研究單位方便點,似乎也沒有什么特別的用處。
另外,如果想賺點外快的話,也可以靠著這層身份證明,和這里的實驗室簽訂更具體的長期或短期的工作或實習合同。
當然了,陸舟留下來倒不是因為“暑期短工”,而是因為cern修改了原定的實驗安排,開始驗證他發現的那條線索。
而陸舟,想留下來見證自己的推斷,究竟是否正確。
當然,這只是原因之一。
還有一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系統還沒有判定任務結束,顯然是將這一部分關聯上來。
因為擔心任務中斷,所以他不敢離開這兒太遠。
總之,無論是出于因為什么原因留下來,像這種級別的實驗,都不是雙縫干涉或者小球單擺那種能迅速得出實驗結果的。少則一個月,多則半年,這都有可能的。
于是,盧院士便把陸舟一個人扔在了這兒。
畢竟對于院士級別的科研人員來說,時間都是相當寶貴的,不可能陪著他在這兒等結果出來。
不過,盧院士倒也不是完全沒管他,走之前給他留了三千歐元的生活費,并且幫他將房費訂到了七月底。如果這些錢沒用完,也不用還去,權當是對他的獎勵了。
畢竟要是這個發現被證實的話,無論有沒有新的粒子進入人們的視野,他都幫原本沒什么存在感的lhcb華國研究組掙了口氣。
而這背后的意義,是無法用論文的數量來衡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