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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鴉全文閱讀

斬鴉作者:欠反

斬鴉簡介:【反武俠】
  竊國者諸侯,竊鉤者誅。
  吃白斬鴨容易,斬“鴉”卻很難。
  殺人復仇容易,誅心亡魂卻很難。
  那個沒心沒肺的開朗少年本只想做個得過且過的小偷,但一個所謂的“蕩魔煉劍”卻讓他不得不走上了一條斬烏殺道的不歸路。
  ps:簡介以后大概會換,感覺比正文還難寫= =
  斬鴉qq群:320128306 https://www.zhaoshu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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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君子門
斬鴉全文閱讀作者:欠反加入書架

  君子門是個門派。

  雖然這個門派聽上去像是個名門正派,但其實不是,它不過是個偷雞摸狗溜門撬鎖的小偷門派。

  反正按江湖上門派的劃分是無論如何都劃不到正派那一邊的。

  有人說門派之所以取這個堂堂亮亮的名字是因為祖師爺希望自己門下的小賊小盜們多行俠義之事,仗義疏財,不偷窮鬼、寡婦、困難戶,專偷有錢人家。

  雖然有一點自己給自己臉上貼金的意思,但君子門的門人也的的確確不曾對平頭百姓下過手。

  君子門,一開始取的就是“梁上君子”的意思。

  有人還說了:“雖然我們這些小偷小摸的行不端也坐不直,但既然承了這個好聽的雅號,做事就不能太斬盡殺絕,偷人三分留他七分是為謙遜,畢竟,‘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嘛。”

  有人接著說,以上行事原則具體操作起來時皆以“黑燕子”李三臨場判斷為準。

  李三是誰?君子門掌門。

  這個“有人”又是誰?除了李三這個掉書袋、不要臉又臭顯擺的家伙還能有誰?

  李三三徒弟張臨寒對外人如此說道。

  君子門這名字聽上去挺大,但門內算上李三攏共也就四個人,李三,李三女兒李二,李三大徒弟鄒星幕,還有張臨寒。

  人數這么少,能偷得了幾個錢?張臨寒納悶。

  而每當張臨寒向自家師父強烈要求隊伍擴編、門派多招收幾個人時,李三總是敷衍了事,歪理一大堆,諸如——

  “‘三人行,必有我師’,這句話的意思是只有三個人走在一起的時候,才會在路上遇到一個誨人不倦、授業傳道的名師。所以你師父我不才,只能教三個人。”

  孔子他老人家的棺材板要壓不住了......

  “今日卦象兇險,怕是要馬失前蹄,不宜收徒,另擇黃道吉日再商此事罷!”

  我們哪天不偷東西......吃這碗飯卦象不兇險才有鬼了......

  “像我們這樣的‘盜門君子’都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的,能養活自己已是萬幸,怎敢誤人子弟拖人下水,此事休要再提!”

  拖我下水就沒問題是嗎......

  “啊!良辰美景,碧空如洗,宜‘踏早青’(踏早青是小偷內行話,意思是大清早干活),不宜收徒。”

  昨天也是這個天氣......你還能再扯點嗎......

  張臨寒日常抓狂。

  人少,又不擴招,門派還得保證日常運轉,怎么辦?

  不必涼拌,把事都壓一人身上不就完了?

  那人是誰?自然是最小的張臨寒。

  至于原因?很簡單:

  李三,掌門,臭不要臉,為所欲為所欲為所欲為,干吃飯不干活。

  鄒星幕,大師兄,氣勢洶洶,仗著自己是大師兄天天對他呼來喝去的,想讓他幫自己干活,還不如想著師父哪天良心發現。

  李二,師姐,女的,溫柔漂亮,平日里事忙(大多是錢事),還對他賊好,常常做桂花糕給他吃,于情于理他張臨寒都不好意思叫自家師姐幫自己干活。

  于是所有的洗衣煮飯掃地拖地抹墻抹灰針線活力氣活都得讓張臨寒一人承擔。

  雖然這些活也不是什么難事吧,但你從早做到晚,做了一天做了兩天,做了一年做了兩年你煩不煩?每天重復重復再重復的日子是真無聊,很容易起火氣的。所以家庭主婦的更年期總是來的特別快,有家室的男人建議多多善待自己居家的老婆,免得她哪天火氣上來了,跟你吵架的時候一巴掌把晾衣桿甩你臉上。

  張臨寒性子不急,但也受不了這樣無休無止的家里蹲生活,他是一個很有悟性的小偷,十二歲就已經可以妙手空空了,但不知道為什么他那個倒霉師父卻硬生生壓了他兩年,不給他任何出手機會,反而讓他負責后勤。

  張臨寒就這樣,被自家師父用水磨工夫磨了整整兩年。

  要問張臨寒這兩年的感受是什么?他只會回答一個字。

  癢!!!

  世間最令人抓狂的感觸就是“癢”,正所謂“得到了可能要遭,得不到的反而最好”,張臨寒算是親身體會到了身為一個“慣犯”久久無法犯案的痛苦。他已經神經質到自己偷自己東西來“解饞”,經常左手把東西放到口袋里然后右手從背面將東西用食中二指夾出......可以說是很神經病了。但奇妙的是,他一邊琢磨偷盜的法子還一邊防自己被偷,這個外人看上去神經兮兮的小游戲竟然還讓他久未長進的技巧進一步的提高了許多。

  這個游戲很無聊,可供張臨寒消遣但也有限,很快他就玩膩了這個無聊的小游戲。正當他快要癢到打算拿自家師父試手的時候,某個月明星稀的晚上,他那個師父賤兮兮地、偷摸摸地找到正在湖邊洗衣服的他,說時候到了。

  時候到了?什么時候到了?張臨寒一邊發狠用力地把師父的衣服放在搓衣板上使勁磨蹭一邊冷淡地應道。

  你出手的時候到了。師父一邊心疼地看著自己平日里都舍不得穿的絲綢袍子被擰著泡在水里跟搓衣板“親密互動”一邊稀罕地說。

  “啪!”

  張臨寒驚愕地松開了手,袍子啪嗒一聲落在了水上,順著水流往湖里漂去。

  “我的袍子!”師父慘嚎一聲,也不顧自己身上還穿著衣服,一個猛子扎到湖里撈去了。

  張臨寒望著師父在湖里“歡快”的身影,覺得這兩年來的不滿和郁氣盡消,心胸前所未有的透徹爽利。

  他指著湖心狼狽吐水的李三哈哈大笑起來,清冽的月色照在他的身上,顯得格外的歡肆。

  少年湖邊月下縱聲大笑,笑的魚兒噴吐泡泡紛紛擾擾,笑的鳥兒吱吱喳喳脆聲直叫,笑的后來回去給師父揍了個滿頭包。

  但少年不惱,他知道,開心最是緊要。

  ......

  許多年后,已然不是少年的張臨寒背靠著師父李三邋遢的墓碑喝酒尋醉之時,想起這個開心的夜晚依舊嘴角含笑,笑師父聰明過頭了,也笑自己太傻,居然沒看出來師父是在哄自己開心。

  倘若那時他看懂了師父的用意,興許他也就不會死了。

第3章:盜者10戒
斬鴉全文閱讀作者:欠反加入書架

  盜者十戒:

  第一戒:戒驕戒躁。

  “盜者若驕,事情必焦;盜者若躁,小命不保;行盜之人,切勿焦躁。”

  “盜者十戒”,君子門門人行竊必守之信條。

  雖然那個無良師父聲稱這是祖傳下來的好東西,但張臨寒一邊看著李三那張得意的臉一邊品味著這話里押的不倫不類的韻,總覺得這廝可信度相當低。

  不管盜者十戒到底是祖傳還是李三那個王八蛋師父自編的,它終究還是說得有幾分道理,張臨寒動手時總會嚴格遵守它。

  動手之前戒驕戒躁,所以行動前要先去目標那探個虛實才好。

  ......

  襄州南陽。

  孔老爺的名聲在整座南陽城都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

  孔老爺原名孔一己,六十歲以前都在讀書,從牙牙學語讀到垂垂老朽,從雙親健在讀到雙親不在,從妻兒兩全讀到孑然一身,從小康之家讀到漏瓦茅屋,甚么名堂也沒讀出來。

  讀了好幾十年的圣賢書,寫了好幾十年的八股文,按理說他應該知識極其淵博了,其實不然,問他農活怎么做,他說“粒粒皆辛苦”,問他飯菜如何炒,他說“君子遠庖廚”,問他懂得什么道理不?他說“之乎者也”“懂乎哉?不懂也”。

  問他自己老婆孩子跟別的男人跑了氣不氣?孔一己倒是頹喪了好一會,然后一本正經一字一句地說道:“存天理,滅人欲。”

  問他這問題的莊稼漢愣了一會,嘟囔了幾句讀書讀傻了吧,然后拍拍屁股回去做活去了。

  六十歲以前的孔一己人見人欺,是南陽城里有名的“開心果”,青皮閑漢看到他總要往他屁股上踹兩腳往他身上吐一口濃痰然后對弟兄們炫耀自己踹了讀書人的屁股;

  就是小孩都能圍堵他聽他說些詰屈聱牙的“怪話”讓自己快活一下,然后每當回家被爹娘斥問為什么今天不上私塾的時候就把孔一己拿出來當擋箭牌讓他們無話可說——“孔老頭書讀得比我多得多哩,還不得睡茅屋?讀書有個屁的用處哦”;

  在襄水河邊洗衣淘米的婦人們見到他總是指指點點,其中就包括孔一己以前的結發妻子,每當她看到自己丈夫在街上晃蕩的身影時總是扯著在菜市場吆喝的嗓門死命地嘲弄著他是多么的無能,自己婚前過得是多么的悲慘,孩子連口飽飯都吃不上,自己之所以拋棄孔一己是為了給自家孩子找個靠得住的父親,以后能有口熱飯吃。

  這時候圍觀的吃瓜群眾便向曾經的“孔夫人”投去諒解、同情、可憐的眼光,然后跟著“孔夫人”一起嘲諷孔一己不是男人。

  當時還不是孔老爺的孔一己已經五十歲了,盡管在漏雨的茅屋里吹了二十年的冷風,讓他的臉皮也變得稍厚,但還是頂不住眾人的唇槍舌炮,畏縮地捂臉逃離。

  這樣的戲碼上演了一年有余,后來就沒了,一是因為孔一己學乖了,看到結發妻子那張枯黃干瘦的臉掉頭就跑,二是南陽城里的每個人都看厭了這個戲碼。

  ......

  南陽城里沒有人覺得那個軟弱無能、又酸又腐、老朽不堪的孔一己有朝一日真的會金榜題名。

  所以當孔一己中舉的消息傳來的時候,所有人都驚掉了下巴。

  他們驚嘆,他們歡呼,他們遇人便說孔一己中舉了孔一己中舉了,就好像中舉的是他們自己似的。

  寒窗苦讀數十載,必有金榜題名時。幾乎每個人都說自己當初是多么看好孔老爺,自己還去過孔老爺屋里看過呢!那是真的“寒窗”!坐里面一點也不暖和!

  與之相反的,曾經的“孔夫人”遭遇就不算太好了。自打孔一己中舉的消息傳來后,孔夫人是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好,菜市場的菜販子看到她就跑,寧肯一毫不賺也不敢把菜賣給她。

  曾經站在她身邊跟她一起嘲諷孔老爺的婦人們紛紛調轉頭來指著她細細碎碎地說著“怪話”,其實也沒說啥,就只是說她“不守婦道”、“始亂終棄”、“水性楊花”罷了。

  面色慘白的孔夫人終于受不了了,她獨自一人去了孔老爺的府上。

  第二天,人們看到孔夫人光著身子跑了出來。

  她又哭又笑,也不用手捂著干癟的身體,拔開又粗又短的腿,繞著南陽城跑了起來。

  待跑了整整一圈后,整座南陽城都曉得了曾經的孔夫人是個水性楊花的女子,她喜歡光著身子被陌生人看著。

  第三天,孔夫人懸梁自盡。

  直到她死的時候她還是光著身子的。

  我早說那女人不是什么正經女人,幸好我們的舉人老爺夠聰明,早早地就跟她離了呢!襄水邊的老嫗們如是說道。

  看到沒?誰說讀書沒用?你看看現在舉人老爺有多威風!不好好讀書以后也讓你光著身子游大街!大人們對孩子們如是說道。

  孔老爺站在南陽城的城墻頂上笑著捋捋自己的胡須,說“讀書百遍,其益自現”。

  ......

  坐在對面的閑漢興致勃勃的吐著唾沫,神采飛揚的講著孔老爺的發家史,張臨寒穿著短衣喝著涼茶聽得津津有味。

  他無所謂同情或者憤怒這個故事中的任何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身為一個賊,就是要做一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多管閑事那是“俠”的范疇。

  張臨寒不羨慕大俠也永遠不想當大俠,他不是某個姓郭的呆子,從來沒有為國為民的念頭,不管此生發不發達,永遠獨善其身是他的人生信條,而做好一個合格的飛賊是他現在唯一的目標。

  君子門講“偷三留七”,俠義為賊,行盜有則;張臨寒卻沒這么多無聊的考慮,在他看來,如果他需要,他就會十分樂意全部“拿”走,不論他人死活,并且全無心里障礙。

  不得不說,他雖然外表是個開朗無憂的飛賊少年,但骨子里還是冷的,身體里流淌著令人齒寒的、卑鄙的血。

第4章:武當7劍
斬鴉全文閱讀作者:欠反加入書架

  “孔老爺當上舉人做了官后,不僅常常施粥給百姓,還立了好幾座私塾呢!”閑漢唾沫橫飛,拍拍桌子,敲敲椅子,豎起個大拇指道,“孔老爺是這個!自從他坐鎮我們南陽城后,城里小孩讀書升學的概率都高了不少!舉人老爺還親自提拔了幾位年輕秀才!”

  “嗯!”張臨寒一臉“興奮”地應了一聲。

  見少年這幅模樣,閑漢好比大熱天吃冷飲一般舒坦,聊天就得是這樣啊,有人講,有人聽,一個好的聽眾對喜歡吹牛皮的人來說非常重要。

  正當閑漢還想繼續侃大山的時候,茶館外頭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這么說,那個采花賊真的被你解決了?”

  “那還用說?本姑娘出馬,手到擒來!”

  “是嗎,我怎么記得某人雖然出手利落一劍刺死了那個采花賊,但卻被那人身下的‘小蛇’嚇得不敢晚上睡不著覺?”

  “死胖子!三球兒!你是不是找打!”

  “嘿嘿,就憑姍姍你這手力的快劍,怕還是刺不穿我的肚皮啊!”

  “一劍刺不穿便多刺幾劍!”

  “珊姐消消氣、消消氣......”

  “陽魚兒你讓開!我今天非要拿他的肚皮來試劍!”

  “街道上莫要打鬧,看看,大家都在看你們的笑話呢。”

  “可是,師兄......三球兒他欺負我!這口氣我咽不下去!”

  “呵呵,那也得等回山里的時候再來出氣,屆時我再教你幾招,保證讓你打個爽快。”

  “真的!?師兄說話算話!”

  “朗哥我也想學......”

  “都教,都教。”

  “師兄,不帶這樣的啊......”

  烈陽如火的外頭走進來五男二女。

  他們一走進茶館,館內的眾人都不約而同地朝他們投去了好奇、審視的目光。

  其中眼神毒辣的江湖人,自然是識出了幾人的身份并驚嘆道:

  “‘武當七劍’!”

  “什么!?”

  “‘救世武門’武當派最負盛名的七名年輕弟子!”

  “他們怎么會來我們這里?!”

  被人稱作‘武當七劍’的七人面色如常,顯然已經經歷過很多次這種備受矚目的情景。

  “武當七劍”?張臨寒好奇地望向了那七人。

  男子普遍穿著墨黑色的道袍,內襯素色內衫,帶著束手和綁腿,攜帶式樣長短不一的劍,或背或提,劍不離身;他們面色紅潤,雙目炯然,比起道士,他們更像習武煉體的武人。

  女子穿著打扮則各不相同:先前笑聲銀鈴,揚言要“刺肚皮”的名為“莫姍姍”的少女一身殷紅色的勁裝,馬尾垂肩,盈盈一握的腰上挎著三尺青鋒,雙目靈動之極,嬌俏可人,笑意盈盈;

  與她并肩的少女名為“殷秀兒”,著一身天藍色的長裙,長發披肩,腰佩暗紫色的寶劍,耳垂雪色寶珠,面若桃李,柳眉微蹙,臉上總是帶著怯怯的神色顯得柔弱非常,讓人不自禁地涌起一股強烈的保護欲。

  男子中為首者正是身為“武當七劍”之首的“宋朗清”,他濃眉大眼,雙目炯炯如火炬,面色沉靜,英偉不凡,身姿筆挺如青松,背負古銅鑄柄的四尺長劍,盡管長相頗為年輕但那股子老成持重的氣質卻讓他有了幾分歲月沉淀的氣息;

  稍稍跟在宋朗清身后半步體型夸張的胖子名為邱逑裘,說他體型夸張是因為他腹鼓如水缸,頭大如皮球,雙腿和脖子在肚子的遮掩下幾乎看不真切,道袍穿在他身上幾乎要撐裂,仿佛一個人形大鼎,負于身后的長劍與他龐大的身體相比簡直就是一個又短又粗的燒火棍,雙目細小如鼠,不時地透露出一絲絲精光,大抵便是少女口中的“三球兒”。

  而站在胖子身后的是一對面容神似的雙胞胎兄弟,站在人群左邊的少年“魚朝陽”神情堅毅,意氣風發,熱情外向,腰佩赤色長劍,眉心點一朱砂;站在他旁邊的“魚負陰”則清秀可人,神情內斂,劉海遮住雙眼,讓人看不清眼神,腰佩銅綠色短劍。

  張臨寒驀地眼珠子一轉,望向了七人中位居最后的一名少年。

  前六人各有奇異之處,十分引人注目,與之相比,輟在他們隊伍的最后邊,那個低著頭駝著背的少年顯得格外的平平無奇。

  他梳著略顯凌亂的道髻,穿著寬松的、大了他身子好幾號的道袍,雙手藏在袖子里,總是低頭導致身姿微駝,雙目時而空蒙時而渾濁時而神采奕奕時而黯淡無光,背負一把古樸的三尺長劍,劍格上刻有太極兩儀圖案。

  少年的面容既不如他的師兄“宋朗清”一般英偉不凡,也不像“陰魚”“陽魚”雙胞胎一般堅毅清秀,無論是面容還是氣質都屬于那種丟在人群中絕對找不出來的類型。

  然而,李三那個無良王八蛋師父說過一句正經話,大隱不過隱于鬧市,只有半桶水的家伙才會時時刻刻張牙舞爪,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自己的底細;修為越深厚的人越能控制住自己的氣息,所謂返璞歸真不外如是。

  張臨寒望著少年的時間略長,少年似有所感地抬起低下的頭,與他對了一眼。

  這一眼,讓張臨寒險些從凳子上摔了下來!

  他心頭大悸,仿佛被某種來自亙古洪荒的猛獸盯上了一般!

  他趕忙地下了頭,不敢再望向少年。

  少年仿佛看到了什么好玩的東西似的,淺淺地微笑,露出了兩顆晶亮的虎牙。

  此時的張臨寒并不知道,眼前這個跟他年歲相同的少年將會成為他一生中最為可怕的宿敵。

  ......

  “小二,上茶。”七人挑了一個遠離眾人的位置入座后,胖子舉起比大多數人大腿都粗的手臂大聲呼道。

  “得嘞!客官你想要什么茶啊?西湖龍井碧螺春、信陽毛尖鐵觀音,我們這啊,都有!”店小二趕忙湊到胖子身邊哈腰笑道。

  “來壺龍井即可。”胖子干脆道。

  “得嘞,客官您稍等哈。”

  “唉,這店真夠破的。”莫姍姍用力拍了拍硌得她屁股生疼的粗糙木凳,連聲埋怨道。

  “哈哈哈,此地雖然也在襄水流經之處,但卻極為偏僻,條件有限,莫非你還想跟在家一樣坐紫檀木的躺椅么?”邱逑裘哈哈大笑,身上肥肉隨著笑聲不停地抖動,座下的木凳發出了吱呀的叫聲。

  “哼,死肥豬,接著笑吧,遲早姑娘我要把你剁了喂狗。”莫姍姍握著腰間的佩劍,冷笑連連。

  “哎呦,我好怕怕喔——”邱逑裘摸著自己圓滾滾的肚皮,假意畏懼道。

  “你!”莫姍姍手中握劍出鞘三寸。

  “唉。”宋朗清輕嘆一聲,顯然是拿這一對冤家沒轍。

  “小珊小珊,莫吵了,我們此行出來可不是游山玩水的,還是討論一下‘蕩魔煉劍’之事吧。”秀氣少女殷秀兒怯怯地看了煩惱的宋朗清一眼,然后搖著莫姍姍地胳膊嬌聲道。

  “蕩魔煉劍”?張臨寒心中一動。

  “可不是我想挑事,是三球兒先惹我的。”莫姍姍嘟囔著松劍回鞘。閨蜜都發話了,莫姍姍自然不可能再鬧下去,一方面是因為她也不想在外頭像個猴子似的太過鬧騰,另一方面則是她答應了好友要“幫幫”她呢。

  莫姍姍瞥了一眼方正英偉的師兄,撇過頭小聲說了一句——“呆木頭。”

  “好了,好了,大家先靜一會,聽我說一句。”宋朗清站了起來,朗聲道。

  自打先前被嚇就一直低頭喝茶的張臨寒豎起了耳朵,用起師父教他的獨家法門(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獨家的,總之李三那個無賴說是獨家的)——“聽風”(無良師父取的這個中二病名字......)。

  “想必諸位都已從各自的長輩師父那得知了這個七大派每四年舉辦一次的‘蕩魔煉劍’的目的,顧名思義,一是為了掃除天下邪魔歪道,二是想讓我們這些年輕弟子好生歷練一番,莫要一年到頭都窩在山門中閉門造車,紙上談兵。我以為前輩們的此項舉措是極好的,師弟師妹們覺得如何呢?”宋朗清笑容親和,吐字溫和,說話隨和,有一種莫名的親信力,讓人不由得信服。

  然而,在場的聽眾卻反應寥寥......除了殷秀兒以一種仰慕、深信不疑的目光看著他外。

  魚朝陽笑容生硬,只會點頭;魚負陰低頭喝茶,連點頭都沒有;嚇了張臨寒一眼的神秘少年垂著腦袋打著瞌睡;邱逑裘倒是熱情,宋朗清話音剛落便大力鼓掌,只是望著他嬉皮笑臉的模樣便是傻子也知道他在敷衍了事。

  莫姍姍更是直接把小腦袋擱桌子上,皺著好看的眉頭,唉聲嘆氣道:“唉,又來了......師兄你什么都好,就是有點啰里啰唆的......”

  宋朗清完美無瑕的俊臉抽了一抽。

  “咳......”宋朗清咳嗽幾聲掩飾尷尬,接著說道,“起初蕩魔煉劍主要目的是斬邪除魔和磨練弟子,但隨著各大門派的發展衍變,它也成了一次展現各大門派年輕一代底蘊實力的機會,畢竟,對于每一個武宗大派而言,強勢的新鮮血液的注入都意味著門派長久的繁榮昌盛。”

  “師兄......說重點......”莫姍姍趴在桌子上以一種奄奄一息的可愛語氣哀聲道。

  “咳......”宋朗清又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師妹雖然率真可愛,但委實是不怎么懂得人情世故。

  他收拾了一下情緒,復又說道,“雖然這次活動聲勢浩大,但估計沒我們什么事,畢竟我們入門時間不長,雖然幸得江湖前輩們的抬舉,得了‘武當七劍’這個稱號,但終究實力有限,幫不上什么大忙。”

  “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莫姍姍連聲哀嘆,仿佛被人抽掉了魂似的一下子沒了所有的精氣神,她有氣無力地說道;“那我們出來參加這次大會干嘛?師兄,還不如回山里躺著自在,我有點想吃娘親做的楊梅碎冰......”

  “......”宋朗清不想咳嗽了,碰上這么個師妹,算他倒霉。

  “雖然,我們幫不上什么大忙,但身為武當弟子,自該為宗門盡一份心意。”宋朗清直聲道,“‘蕩魔煉劍’是以每個宗門內所有參賽弟子擊殺的魔頭總數多少作為最終考評,輔以魔頭實力、名氣、擊殺難度作為參考。也就是說我們即使只殺一些實力低微、惡名不彰之人也能為武當派增添一絲功績,更何況我們此行的目標名氣奇大。”

  “師兄,你方才不是說我們實力有限,殺不了什么名氣大的邪魔外道么?”魚朝陽詫異問道,魚負陰亦點點頭。

  “是,但是我說的此人情況特殊,他也許殺力不高,但惡名委實極大,單論知名度,恐怕比起當年被青城派的李東青前輩斬掉的魔教教主時無常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宋朗清帶著一臉神秘的笑意說道。

  “什么!?”邱逑裘驚呼出聲。

  莫姍姍趕忙爬了起來,她最崇拜的就是當年一人滅魔的李東青前輩。

  原本打著瞌睡的神秘少年左眼微抬。

  “是誰啊,朗哥?”殷秀兒好奇問道。

  “他的名字叫‘李三’,江湖人送外號——‘黑燕子’。”

  張臨寒猛然一震。

第5章:黑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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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燕子。

  一個響徹大江南北的名號。

  有人說他無惡不作,是個惡人。

  有人說他俠肝義膽,是個好人。

  還有人說他因為自己死了婆娘,所以專門喜歡睡別人婆娘。

  “有人”是誰?不知道,反正不是李三。

  很多人都說黑燕子,說得像模像樣,就好像自己和黑燕子是拜過把的兄弟一樣,連他底褲喜歡穿什么色的都知道。

  所謂以訛傳訛,道聽途說,一傳十十傳百,黑燕子的形象越傳越玄乎,從小孩到婦人,從壯漢到老頭,猜啥的都有,最后黑燕子干脆地還跟鬼神扯上了關系,說黑燕子之所以出手則必得是因為沒人看得見他,所以他偷東西也沒人阻止得了。

  李三表示,這些人純屬閑得沒事到處扯蛋。

  李三從來不覺得自己是鬼,他說他只是運氣好了一點,身法漂了一點,長相帥了一點,出手快了一點。

  張臨寒說,吹,你接著給我吹,我信你一句算我輸。

  李三仰頭長嘆,唉,高手寂寞啊(注)。

  不管這對師徒的無厘頭對話,從世人的反應我們可以得知,黑燕子的名號確確實實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混小偷這行的,基本都奉他為長輩、偶像、楷模、巨擘。

  而真正使黑燕子名聲大震的兩次出手,分別是當今皇帝失竊的“玉璽”和正欽安殿前奉送給真武神的“香”......

  事情發生在永樂三年,皇帝沉迷煉丹長生,終日不理朝政,但一得知這兩樣東西失蹤被竊后卻震怒異常,據在場的太監宮女形容——“比唯一的皇子秦慈死去時還要悲傷憤怒”。之后若非國師張北玄“以國為重”極力勸阻,皇帝秦棣險些便要派遣軍隊捕殺那個不知好歹、膽敢偷到天子頭上來的毛賊。

  此事之后,神偷“黑燕子”聞名天下,“一人抵一軍”、“盜中圣手”的贊譽飛也似的落到了“黑燕子”頭上;連三歲小兒都知道有個厲害的小偷偷到皇帝老兒的眼皮子底下去了,旁門左道皆奉“黑燕子”為尊,甚至有人為他/她立了像,日夜參拜,只求學得一兩手黑燕子的驚人盜技。

  什么,你問為什么東西一丟大家都知道是黑燕子偷的?

  很簡單,因為李三那個賤人偷完東西后光明正大地把它給賣出去了......

  ......

  李三這賤人的“輝煌”往事暫且不提,且說張臨寒偷聽到武當眾此行“蕩魔煉劍”的目標是自己那個無賴師傅后,心中大驚,瞳孔緊縮,氣息一時竟然不能平穩。

  他們是來抓師父的......

  ......門里會不會有危險?要不要回去看看?

  任務暫停?可是東西都還沒到手,回去不是惹李三笑話么?

  笑話個屁!這群武當弟子顯然不是好惹的!李三那個賤人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小偷!哪里打得過這“武當七劍”!到時候人都沒了,還有誰來笑話你!?

  回去?

  留下?

  張臨寒大腦嗡動,難以抉擇。

  等等......等等,就算我回去了,除了起一個傳遞消息的作用還能做什么呢?更何況我都能竊聽到的消息,李三會不知道?他向來神通廣大,消息渠道靈通的很,搞不好在坐的幾個茶客中便有他的內線。

  而且這幾個武當弟子說話聲音雖小但也沒有刻意提防,怕是打著拋磚引玉的想法,倘若我此時立刻動身離開豈不正中他們下懷?

  所以,相信師父,不要去做無謂的事,偷完東西立馬跑路就是。

  想罷,張臨寒回過了神,低頭一看,杯中的涼茶都快要被他緊繃的右手握熱了。

  他深吸一口氣,平靜心湖,實在不能怪他反應如此劇烈,千日防賊的人日日夜夜擔驚受怕,做賊的人又何嘗不是呢?即使心性修為再好,面如平湖,波瀾不驚,也難免在內心深處深深地畏懼著“有朝一日,身陷囹圄”的情景。盡管“盜者十戒”中第四戒中強調了——“戒畏”:“盜者若畏,無可盜也,畢生皆為驚弓之鳥也”,但能做到的有幾人?當然,做到的人后來都成了不世神偷。

  比如李三。

  一想到無良師父看到自己現在這幅狼狽樣可能露出的“嘲諷嘴臉”,張臨寒頓時失了所有的畏懼,心神大定。

  沒錯,如果心慌,也不要吃啥藥,想想李三那個賤人就對了......

  張臨寒自己被自己樂到,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坐在少年對面蹭涼茶喝的閑漢心想,這少年雖然面善人好,請我喝茶,但看他神情一時悲哀一時恍惚一時喜樂一時傻笑,委實有點膽戰心驚,怕不是得了瘋病罷?我還是早早喝完這壺茶走人最好。

  ......

  “如何,師弟?”宋朗清微笑著隔空傳音給邱逑裘。

  “除了方才有位少年突然笑了一聲外,他人并沒有什么反應。”邱逑裘拍打著肚皮,笑嘻嘻地看著莫姍姍拿炭筆捉弄睡著的神秘少年。

  “你看那少年可有可疑之處?”宋朗清含笑問道。

  “......并無可疑之處。只是不知為何,坐在他對面的閑漢在聽完我們的對話后喝茶的速度愈發快了起來,一壺茶已然快要見底了。”邱逑裘傳音道。

  “喔?”宋朗清抬眼望向了那個閑漢。

  就在這時,師妹莫姍姍叉著腰指著宋朗清和三球兒大聲問道:“你們在打什么暗號?!為何眉來眼去的!!”

  宋朗清被她打斷了思考,回過神來就看到自家那個古靈精怪的師妹一臉懷疑地看著自己。

  而當他剛想解釋一番的時候,這調皮師妹又發話了——

  “莫非!?師兄你跟三球兒有奸情!?”

  莫姍姍煞有其事地說道。

  宋朗清滿頭黑線。

  邱逑裘無語地張大了嘴巴。

  殷秀兒臉色瞬間慘白,心思敏感的她以為自己最愛的師兄此處的遲疑是默認了。

  宋朗清這等人物,豈會看不出殷秀兒這種臉色是為何般?頓時苦笑著解釋道:“秀兒,不是你想的那樣。”

  本來只是莫姍姍的一句戲言,宋朗清不理會也就罷了,此處還特意解釋,在殷秀兒眼里卻成了宋朗清心虛掩飾的最佳佐證。

  于是殷秀兒凄凄慘慘戚戚道:“朗哥......沒事......秀兒不在意......你......喜歡......邱師兄......”

  言罷,竟抽抽噎噎地低聲哭了起來。

  宋朗清頭大如斗。

  邱逑裘躺著也中槍,他也委屈啊,但他不方便說話,只好不停喝水。

  宋朗清看著身邊一臉苦笑地用袍子擦臉上炭筆痕跡的小師弟,再看看一旁捂嘴直笑的頑皮師妹,便是脾氣再好也難抑心中火氣,沉聲道:“莫師妹,回山后自去洗劍池那面壁思過。”

  “啊?!”莫姍姍哀嘆,想向以往一般跟師兄撒個嬌求個情,但看到師兄黑沉的臉色,自知這次怕是逃不了了,頓時委屈地坐回原位不敢言語了。

  “呼——”教訓了這倒霉師妹,宋朗清稍稍出了一口氣了,抬頭望向方才那個閑漢,卻發現早已人去樓空,只剩下那個少年悠哉悠哉地坐著喝茶,還另叫了一桌飯菜,顯然是打算在這解決中飯了。

  線索在自己眼皮低下溜走,宋朗清格外的郁悶,倒出一杯涼茶一飲而盡。

  然而,他做夢也沒想到的是,那個真正的“線索”就坐在離他不到五步的地方,愜意地啃著雞腿。

第6章:師父在想什么
斬鴉全文閱讀作者:欠反加入書架

  張臨寒出山前。

  “去哪偷?”

  “孔府。”

  “偷什么?”

  “你去了就知道。”

  “......師父,我們說話能少點套路,多點真誠嗎?”

  “何為‘套路’?”

  “......就是‘賣關子’的意思。”

  “原來如此!為師又長了一份見識。”

  “那么?”

  “不能。”

  “......”

  “師父,你真的不擔心哪天我會在你最喜歡吃的蟹黃粥里放老鼠藥嗎?”

  “吾何懼老鼠藥也?!”

  “......你狠。”

  “好歹多給個提示吧!到底要我偷什么玩意兒啊!!!”

  “你到了就知道。”

  “......這不是和前面一句話一模一樣么?”

  “非也,有一字之差。”

  “......師父,我想打你。”

  “徒兒,你不是為師的對手。”

  “......”

  ......

  話說張臨寒在得知武當七劍準備捕殺李三后,雖然決意不回山,但還是飛鴿傳書李三告知他這個消息。

  以下是這對師徒的書信內容:

  “師父!武當要派人來殺你啦!快跑啊!”

  “不急。”

  “還不急?!你不要命啦!”

  “不要。”

  “......師父,你沒問題吧?你別嚇我......你膽子什么時候變這么大了?上次我們偷完周大娘家的雞被大娘追著打的時候你跑得比誰都快。”

  “不同。”

  “哪里不同?”

  “上次心虛理虧,跑的自然要快。”

  “這次就不心虛了?”

  “君子立于世,全憑一生浩然正氣,氣正自然不心虛。”

  “師父......我們是‘梁上君子’,是違法之徒,何來氣正之說?”

  “法不容盜,盜自然不能容法。我等可有橫行霸道?可有欺善揚惡?可有助紂為虐?可有取民眾一針一線?都沒有。所以我等行事,無關法也,只求問心無愧即可。”

  “......師父,我們不是偷過周大娘的雞么?”

  “......朽木不可雕也!孺子不可教也!為師睡去,在孔家取不回東西莫要回來見我!”

  “......”

  ......

  “看師父這反應,應該是早就知道武當派來人了啊。”張臨寒自言自語道。

  他摩挲著手中的信鴿,回想著師父的話——“法不容盜,盜自然不能容法。我等可有橫行霸道?可有欺善揚惡?可有助紂為虐?可有取民眾一針一線?都沒有。所以我等行事,無關法也,只求問心無愧即可”。

  “師父,‘君子’二字畢竟只是戲稱,倘若當真,哪里還做得了小偷啊?再退一步說,即使你問心無愧,卻免得不了他人心中有鬼啊。”張臨寒輕嘆一聲,把鴿子放飛了。

  不過這也可能是他與自家師父的差距所在——他做事認真一絲不茍,卻只是想當一個妙手空空自私自利的神偷;李三干活懶散玩世不恭,卻有著一股任俠仗義笑看紅塵的豪氣。

  所以,張臨寒只能做一個神偷,而李三,可為俠盜。

  就是不知道,日后會不會跟師父分道揚鑣了......張臨寒望著那一輪嵌在空中的月輪,出神想道。

  “健子?做什么呢?還不跟我一起去端菜?今晚可有大客人,讓肖婆婆看到你這副怠慢的呆樣非得把你屁股抽開花不可!”一個穿著藍灰色奴才衣服的少年突然冒出來拍了自己一把說道。

  “曉得曉得,我這就去。”張臨寒撓頭笑道。

  張臨寒此時也穿著一身奴才的衣服,左襟上繡了一個正楷的“孔”字——他為了探清孔家底細,在演一個“小廝”的角色。

  自從幾日前與武當眾相遇在同福茶館后,他頓感身上任務沉重許多,便加緊了行盜速度——本來他是想憑借輕功偷偷溜進去的,但看著孔府四周密不透風的守衛和徹夜不熄的火把,他覺得偷溜進去而不被發現還得摸到李三讓自己偷的東西然后神不知鬼不覺地逃出來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但是,孔府如此嚴密而繁復的守衛也有著“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讓張臨寒愈發確定,那個“十年寒窗苦讀,一朝金榜題名”的孔老爺心里有鬼。

  為了能更進一步的查明南陽城里權勢滔天的孔老爺的底細,不得不假扮成一名小廝混進府里,正巧孔府招收奴才,他稍微易容移骨后便被招了進去,還簽下了賣身契,名字自然不是他的名字,畢竟他可不想真的賣身給一個臭老頭。

  至于給人當奴才很丟人這種想法......從來沒有在他的腦子里停留過一秒。首先,他不會在孔府久待;其次,他也不是“健子”;最后,他這個人其實還是蠻不要臉不要皮的......

  張臨寒緊了緊身上的奴才衣服,卑躬屈膝地進了孔家大廳。

  ......

  南陽城外,無根山里,君子門內。

  李二坐在月明湖邊洗著衣服,耳邊一綹柳葉一般的發絲輕輕的垂擺。

  洗了好一會,雖然她已經很省了,但她和阿爹的衣服比較多,皂角還是快要用完了,李二微微有點苦惱。

  忽然腦袋被一塊東西砸中。

  李二撓了撓頭,望著眼前那塊東西。

  一塊全新的、沒用過的、皂角。

  李二慣例似的抬頭望去,果不其然,阿爹悠哉悠哉地躺在頭頂地樹枝上啃著香梨。

  “傻妞,洗衣服皂角都不多帶幾個,全憑手洗么?”李三咬了一口梨,含糊說道,“你那師弟可比你豪闊多了,每次洗我的衣服恨不得把所有的皂角都抹我衣服上,衣服香的跟倒了一大桶胭脂水粉似的,弄得我都不好意思穿出去。”

  “呼,那是阿爹你老是捉弄他,所以他才拿你衣服泄憤吧。”李二抿嘴一笑。

  “呵!師父捉弄徒弟,純屬天經地義。”李三壓著蹩腳的韻,搖頭晃腦道,“你老爹我當年也被我師父當個皮球似的捉弄來捉弄去,這是我們門派的傳統。繼承人都得翻來覆去顛來倒去地折磨個好幾趟,畢竟‘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阿爹又開始“念經”了......李二默默地回頭洗衣服去了......

  “對了,你師兄跑哪去了?”李三把咬完的梨隨地一扔,突然問道。

  “師兄他下山去了。”

  “下山去尋他的相好是吧?哼,天天偷完東西在別人床頭留朵花的白癡,行盜之時還破綻百出,處處留情,他以為自己是去逛青樓嗎?”李三冷笑道。

  李二沉默不語。

  “‘盜者十戒’第二戒便是‘戒色’——‘盜者若淫,偷香竊玉,必死無葬身之地’,這幾天我看這蠢貨面無血氣,腳步虛浮,怕是早已破了元陽之身,哪天一個腳軟估計就要栽在別人手上。”李三搖頭道。

  “阿爹你為什么不制止他呢?”李二突然問道。

  “第一,他不是繼承人;第二,你老爹我雖然很閑,但是還沒有閑到喜歡去管別人的私事;第三,祖訓已經寫得夠清楚了——‘盜者若淫,必死無葬身之地’,他鄒星幕又不是不識字,哪里會看不懂?既然看懂了又不愿遵循,那我又何必去費這口舌?‘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則止,毋自辱焉’。”李三搖頭晃腦道。

  “......”李二低頭不語,她跟師兄從小一起長大,宛如兄妹,此刻見師兄誤入歧途自然難過。

  “好了,莫要提那個敗壞門風的家伙了,我們來提提你的親事吧。”李三突然嚴肅臉地湊到女兒面前來。

  “啊啊?”李二愣了一會,而后大羞,惱羞成怒道,“阿爹你亂說什么呢!?”

  “我沒亂說。”李三鮮有的正經道,“你今年十八了,已經是老姑娘了,還不想著找個婆家,難道打算在你老爹我這吃一輩子么?”

  “我我我......”李二從沒考慮過這等事情,此刻被李三逼著考慮,頓時心慌意亂不知如何是好。

  “不想嫁?還是想不到嫁誰?”

  “......女兒不知。”

  “我給個提議如何,”李三十分正經嚴肅道,“你覺得你師弟怎樣?”

  “......師弟心氣極高,將來怕是要遠走高飛的,我,我配不上他......”李二大羞,轉頭望向湖水里、柳葉下倒映的一輪清月支支吾吾道,面上的緋色一直蔓延到白皙的脖頸,只覺心亂如麻。

  “嗯......居然沒有第一時間拒絕,看來是沒問題。”李三自言自語道。

  “阿爹!”李二罕見的露出小女兒的情態,揪著自己父親地手不放,“你在想什么啊?!師弟年紀尚小,哪里會考慮這種事情,倒是你!為什么一定要我嫁給他啊?!”

  “呵,他畢竟是我徒弟,人品能力我都信得過,你婚后生活必定幸福美滿。更何況屆時把你嫁過去他難道還敢向師父我討要彩禮錢?“李三捂著下巴嘿嘿笑道,“既給女兒找了個好歸宿,又一下子省了一大筆嫁妝,好事成雙,豈不美哉?”

  “......”李二突然有點明白為什么師弟這么“痛恨”自己阿爹了。

  “誒,二二你拿刀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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