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再相遇

半個小時前，陳昊注意力還放在芙蕾德莉卡贈予的傀儡手臂上；但如今，少年全盤心思已然聚焦于另個方面。“好熱啊~”
抱怨同時抬起手臂，用袖口擦了擦額頭不知是海水還是汗水的液體，陳昊瞇起眼環顧四周，發現風景并未有任何變化。
藍天，白云，大海，腳下勉強夠站立的木板，身旁沒精打采的蘿莉，以及穿透云層灑下的陽光，構成了視野內的一切。
減速未果扎進海里，陳昊被反震力所噬悲催地又死了一回。靠著懷表效果重回人世，懷抱小蘿莉在海中撲騰片刻，他幸運地找到塊木板，這才免于繼續泡在海水里。
可就目前事態的進展，陳昊有點擔心他的幸運僅止于此。
根據他墜落前的觀察，遠洋者號整個上層結構支離破碎，后半截也因魔能引擎超載與機甲襲擊受損嚴重，能勉力維持飛行實屬不易。指望飛艇降低高度至海面來搜尋并救助自己，幾率倒也不是零...但跟買彩票中大獎差不離。
或許飛艇抵達圣·雷丁后，教廷聞訊會派人搜救，但考慮到航程等因素起碼也得兩三天，與此刻的二人干系不大。
拍了拍長袍上被太陽曝曬所留下的鹽粒，陳昊蛋疼地撓了撓下巴。盡管死而復生讓剛剛獎勵的經驗化作烏有，卻也消除了墜海時造成的傷勢；物品欄備存有安妮置辦的生活物資，一時半會倒也吃喝無虞；至于說兇暴的海洋生物...即便火元素濃度極低，陳昊也有把握將來犯者變作燒烤。
他擔心迷失方向，就這樣漂蕩下去直至物資耗盡。
海洋與陸地，可說是截然不同的區域，沒有標的物或定位工具時你別說抵達終點，連行進方向是否直線都無法確認。把物品欄翻了個底朝天，陳昊清點出所有能吞下肚的東西，很快得出了一個結論。
僅靠儲備，他們能堅持五天，以生存為前提將日常消耗壓縮至極限，這個數字可以擴大到十天。
“怎么辦？”
“首先排除等待。目前已知的大絕部分空難，遇難者積極自救都會造成正面影響——”因為面積有限不得不‘黏’在陳昊身上，像熊貓寶寶的希斯陷入深思，眉目間透著與外貌不符的成熟。
“除非你喜歡漂流游戲，那就當我什么都沒說~~”可惜才正經了片刻，外掛小姐就原形畢露，繼續拿陳昊開涮。
“我也認為希斯姐姐說得有道理。畢竟在我記憶里，洛斯特可不存在事故搜救的專業組織或部門，十天半月才來人都說不定。”察覺到四下無人，總算‘睡飽’的小女仆附和著具現出形體，如幽靈般漂在空中做手搭涼棚狀。“除了海水什么都沒有欸——”
就是因為連坐標都無法確認，才會覺得焦慮啊。聞言眺望四周只發現一塊破碎的木板，深以為然的陳昊聳聳肩，抬起胳膊輕輕打了個響指。
微弱的火苗自指尖升起，內白外紅的焰尖在強勁海風吹拂下劇烈擺動，靠陳昊魔力支撐才未消散。見狀果斷停止魔力引導，金發碧眼的附魔師略顯無奈嘆了口氣。
一貫暴躁調皮的火元素，在此環境下都不得不服軟，對當事者唯一的優點，估計就是他可以像過去那般輕松呼喚并驅使水元素。即便魔力消耗無法忽略，但靠著木板輔助，他好歹有塊立錐之地，不必像《泰坦尼克號》的小李子那樣泡在海里。
盡管將‘大不了游去圣·雷丁’掛在嘴邊，但陳昊真不想僅靠自己一條胳膊與魔力完成剩余旅途。一番思忖后，他決定先就近找片陸地，再考慮接下來的行動。“哪怕無人島都行，珍妮，拜托了！”
“包在我身上吧，主人！”微笑著豎起大拇指，自信滿滿的女仆猶如風箏緩緩升起，很快化作天空一個難以辨認的小點。雙目微閉確認對方依舊處于感知范圍內，陳昊心頭大石這才稍稍落下。“菩薩保佑，千萬要有發現...”
“好歹是個法師，拜托密斯特拉更靠譜吧。”
“她若真靠譜，先解除我的debuff唄。”哭笑不得攤開手，陳昊即便不動用魔力感知，都能‘看見’體內蟄伏的大量火元素。從長遠上看，這股能量將讓他屬性值顯著提高，甚至連升數級都有可能；但就短期而言，雖親近卻脾氣暴躁的火元素過度活躍，嚴重影響了陳昊的實力與發揮。
火元素之愛：你的表現贏得了火元素認可，它們將視你為絕對信賴與服從之存在，只是這份親近，對如今的你亦是把雙刃劍。火屬性法術釋放速度提高百分之二十五，消耗魔力減少百分之二十，施法失敗幾率降低百分之五十；除開火屬性以外所有類型法術消耗增加百分之五十，且有百分之二十幾率消耗魔力增加百分百；期間體質、智慧與堅定三項屬性降低二十點，且鎖定為修改后數值，無法通過任何方式改變。（嘛，獨占欲東西總是一言難盡，但好歹你沒被捅一刀不是嗎）
這個讓人哭笑不得的狀態，被系統歸類為‘負面效果’，從黑巖城戰斗后就與陳昊相伴。無法消除亦無法加速其持續時間，當事者對此也唯有睜一眼閉一眼，祈禱它最終能轉變為‘符文之秘’類型的永久增益效果--
如果是‘符文附魔’這類的強力主動技能就更好了，但陳昊知道這由不得自己，只能靜待結局降臨。
陳昊查看狀態欄的功夫，升上天空充當‘人型觀測氣球’的珍妮也返回了木板。面對陳昊滿懷期待的視線，她略顯得意昂起頭，舉手朝某個方向指去。
“主人，我在那看到一塊陸地！”
陸地？差點克制不住跳起來，及時記起腳下的木板還靠魔力維持，陳昊干咳兩聲止住了蹦跶的沖動。“是大陸，還是海島？”
用力搖著頭，矮人女孩伸出雙手比劃著，為解釋充當注腳。“看得不太清晰，目測也就十幾平米大小，勉強高過海平面。”
腦補了一下面積，陳昊對那大小堪比小漁船、十有八九只是礁石的存在持悲觀態度。但為了找個落腳點歇息片刻，在沒有更好計劃的當下，他決定還是采納珍妮的建議，先去她發現的地點碰碰運氣。“開心點，也許那兒是某艘失事船只的殘骸，我們能找到指南針呢。”
“距離海岸線起碼二十公里的位置，有恰好露出水面的沉船殘骸？你心懷童趣這一點倒是未曾改變，下次購物記得買尿布喲。”嘴上不服輸地加以駁斥，實則無計可施的傀儡沉默半晌，也唯有認可了陳昊的提議。“也只能去看看了，但愿不是陷阱。”
都落到這個地步了還有啥陷阱，‘滅世者’派來的刺客？他們應該沒這么給力吧。不以為然吹了個口哨，示意珍妮返回匕首保存魔力，陳昊抱緊懷里的女孩，集中精力操縱起腳下的木板。
準確地說，是藉由留存木板表面的魔力，操控其下方的海水。
仿佛踩著滑板沖浪，少年站直身體目視前方，時刻關注魔力消耗。頂端微微翹起的木板尾部泛著白沫，隨波浪勻速前進，間或因越過波浪上下擺動。經過快十分鐘，陳昊總算在海天交界處看到了一個黑點。“是它嗎，珍妮？”
“是的，主人！”
樂觀歸樂觀，身處未知之地警惕方是正常態度，陳昊亦不例外。操作著腳下的‘自動沖浪板’繼續前進，捏著魔法以備萬一的少年瞇眼打量了片刻，滿臉糾結放緩速度留在原地。
“怎么辦？”
問題一模一樣，但這回希斯也陷入了沉默。見狀蛋疼無比翻了個白眼，陳昊舔著干涸的嘴唇，重新審視起那塊只有小半露出水面、裂口還不時濺出火花的‘礁石’。
那是之前一鼓作氣撞上遠洋者號，最終被眾人合力擊落的機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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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桶一般圓滾滾的軀干，又細又長導線與傳動關節外露的機械臂，看起來就笨重的粗大雙足...盡管采用了雙足步行構造，但東拼西湊的材料、毫無美感甚至不對稱的部件、各種莫名其妙的設計，都讓這臺龐然大物乍看上去十分滑稽。
但之前的戰斗已經證明，這是臺性能優異的戰爭兵器，卡蓮等人堅信它是來歷不明的大型戰斗傀儡，也正緣于此。
停留在數十米開外，面對已經沒了動靜的BOSS，陳昊一時間也犯了難。差點被拍成肉餅的經歷，讓他不太想靠上前去；可漂蕩海面造成的身心疲憊，又令他很想找個地方歇息，哪怕是暫時的都好。
畢竟屬性值降了一大半，尤其是關系到意志力的‘堅定’，導致他數值方面已經跌落到探索精靈遺跡期間的水準。
橫豎都要冒險，干脆搏它一把。躊躇片刻有了決斷，陳昊最終捏著準備就緒的‘疾風之刃’，操縱木板靠了上去。
“你們倆留個心眼，發現有異狀第一時間通知我！”叮囑了兩位小助手，爬上機甲露出水面的身體前半截，陳昊找了個稍微平坦的位置一屁股坐下。“哈，總算找到個稍微干燥的地方了~~”
“很快就不會干燥了。”指了指剛剛眾人造成的裂口，提醒對方海水正不斷涌入，希斯也趁機將連衣裙里的海水擰掉。“按這個下沉速度，我們最多能呆二十分鐘。”
本就是意外之喜，得知即將失去落腳點的陳昊倒也不悲傷。“吃點東西喝點水，再補充點魔力，然后繼續找海島或陸地咯。”從物品欄取出一塊事先切好的硬面包，就著水狼吞虎咽啃了一會，陳昊心頭突然升起不詳的預感。“糟糕，我好像忘了件事。”
“換洗靴子在‘傻逼’背的行囊里？”
“不是。”
“主人你忘了抹‘拉格納之思’？”
“也不是，再說我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鹽！”吐槽完珍妮不知是真情實感亦或戲謔的詢問，依舊沒頭緒的陳昊皺了皺眉，最終決定將之無視。車到山前必有路，先解決安頓再來細細琢磨，他是如此計劃的。
作為傀儡的希斯并未有‘進食’的生理需求，吃東西據其所言更多是興趣；珍妮的存在形式更類似幽靈，就餐對如今具現都困難的她屬實難比登天且無意義，因此‘補充營養’就成了陳昊的專享。目光始終沒離開大半截泡在海里的機械臂，時刻提防BOSS暴起的陳昊三下五除二消滅了面包，隨后滿臉糾結取出了一片二指粗細的培根。
不是因為味道難吃。恰恰相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安妮選擇的肉干選料精細烹制用心，以干糧而言絕對算佳品。陳昊之所以糾結，是因為在他的儲糧消費計劃里，這類食材是在遭遇戰斗或找不到陸地的危險時刻方可享用的‘珍稀品’。
肚子還在咕嚕咕嚕叫，但少年很清楚，現在已經不是由著性子大吃大喝的時刻了。“真沒想到，居然要重回餓肚子的歲月~”自嘲地笑了笑，陳昊正欲把培根放回口袋，感知卻捕捉到不諧的音符。
幾乎是同一時間，還在閉目養神的希斯站起身，張開雙臂開啟了半透明的魔力屏障；從匕首中躥出，能量體化作體態嬌小的矮人女仆，手持戰錘擺出揮舞架勢。在她們行動霎那，一團黑影自機甲腹部的巨大裂口躍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陳昊等人撲來----
然后撞在了希斯的屏障上，如皮球般彈出老遠，最終噗通一聲落進海里。
敵人？先是確認機甲依然沉默，差點丟出‘疾風之刃’的陳昊與二女交換了下視線，隨即起身慢慢挪到了裂口邊緣，小心翼翼探頭朝內觀望，除開大量海水與還在冒電火花的機械裝置未有發現，他這才將目光投向了還在海中撲騰的襲擊者。
“你是...欸？”本想問問對方來歷，越看越覺不對勁的少年最終扭過頭，半是詢問地確認道：“那家伙是溺水了嗎？”
“好像是。”事不關己聳聳肩，依舊保持屏障的希斯上前兩步，朝還在海里沉浮之人努了努嘴。“怎么辦？”
“先讓他喝點水吧，等會再撈上來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