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翻身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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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夜，可能是在郭小玲身上幾度耕耘的緣故，精力耗費太多的緣故，吳一品睡得很踏實。
    次日醒來，已是十點多，郭小玲顯然早已經去上班了，吳一品出得臥室，見餐桌上有一把鑰匙，還有牛奶和吐司面包，快速吃過。
    郭小玲打來電話，問了一下他在干嘛，然后告訴了他一條信息——車主查到了，是南河村一個小賣部老板，此人是芭蕉派出所副所長的堂弟。
    此副所長名叫向全青，芭蕉南河人，四十出頭，在幾個所的副所長位子上干了五六年了，回芭蕉所才一年多時間。
    掛了電話，劉西林又發來短信，解釋道：“一品，你是不是把車牌號發錯了，查了一下沒有任何登記信息，你再核實一下。”
    “好的。”吳一品簡單地回復著，心里有些失落。他猜測，劉西林只是嘴上答應著，根本就沒有請人去查。真沒想到，郭小玲一語中的。看來，自己的眼力勁兒，確實是出了問題。
    不過，這也正常，自己畢竟是被貶之人，別人為了明哲保身，或者至少是不惹不必要的麻煩，與自己劃清界限，再正常不過。試想，在區長和科員之間作選擇，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會選擇區長。
    郭小玲說中午要跟公安局的閨蜜一起吃飯，就不回來了，讓他自己解決中餐。
    吳一品斜倚在沙發上，想著事情，咸魚俱樂部發來一條信息，說有重要物品交給他，請有時間及時前往。
    以前的短信，要么是催促加群，要么是宣傳有打折，要么是通知充值成功，今天是怎么回事？那將是什么貴重物品？
    反正閑來無事，吳一品拿起桌上的鑰匙，下樓到門口攔了輛出租車，二十分鐘到達店里。
    柳青、楊青都不在，吳一品在前天出示了會員卡，服務生從抽屜里拿出來一個牛皮紙袋，雙手遞給吳一品，并讓他在登記簿上簽字。
    紙袋還有點兒沉，鼓鼓囊囊的。店里沒有客人，吳一品在一個露天桌子旁坐下，解開繩子，里面赫然是自己被盜的錢包和手機！
    手機并無損壞，但可能是沒電了，開不了機。錢包里的卡以及身份證都在，三百多塊錢不翼而飛。咸魚俱樂部的那張老會員卡不見了。
    吳一品問服務生道：“知不知道這些東西，是在哪里找到的？”
    “不知道，是柳店長讓我轉交給您的。”服務生如實相告。
    “你們柳店長今天在店里沒有？”吳一品打聽道，“我如果想要見她，是不是需要預約？”
    “不用預約，您是VIP會員，只要店長在，您就可以去見她。我去幫您通告一聲。”服務生說著，進去通報了一下，然后出來，領吳一品進去。
    依然是在那個詭異的大廳里，柳青坐在開闊處，正在彈奏著古箏，一襲灰色長袍，氣質有些仙。聽那調調，應該是《十面埋伏》。
    吳一品刻意看了一下，手機又沒有信號了，他懷疑此處安裝了信號屏蔽儀。不過既來之則安之，他靜立在一旁，聽她一曲奏罷，鼓著掌道：“柳姑娘彈得好！不過有對牛彈琴之嫌。”
    “吳一品先生太過謙虛了！”柳青站起身來，迎上來，“怎么？找我有事？”
    “你們倒真有些手段，警察都破不了的案，你們倒是破了。我現在有理由懷疑，你們不僅是一家魚館子，而且還是一家私人偵探所！”吳一品調侃道。
    柳青開懷大笑著，“私家偵探倒談不上，我們只是嚴守法律底線，通過大數據比對分析，來還原事情的本真，盡可能地為我們的會員服務。”
    “老實說，我現在都有些恐懼了，你們到底還有多少秘密，我不敢想象。”吳一品坦白地說，“在你們面前，我是不是已經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你想多了。”柳青一點兒也不啰嗦，也不遮遮掩掩，“我們要幫你，當然需要通過一定手段，掌握一些你的個人隱私，但也僅限于我們知道，絕對保密。你不必想著要調查我們，我們的法律顧問團隊，可不會讓我們被人抓住把柄。如果你感興趣，不如我給你帶路，到我們俱樂部坐一坐，參觀參觀。”
    什么？合著自己來消費了這么多次，進這個秘密空間也是三次了，還沒有真正見過俱樂部？吳一品的眼睛瞪得像銅鈴，心說那真是沒有理由不去參觀了，默然點頭答應。不知柳青所說的這俱樂部，又是什么鬼。
    柳青在前面帶路，順著左手邊的通道而去。吳一品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從后門闖入此地，也是走這條所謂咸魚翻身的通道，繞了一圈回到了原地。
    里面的陳設依然沒有任何變化，還是黃忠、姜子牙、德川家康、他自己的四個通道選項。
    “你上次選擇了自己的通道，不如今天就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柳青停在了路口，雙手抱在胸前，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吳一品駐足想了一陣子，黃忠與德川家康，根本跟魚扯不上半毛錢關系，倒是姜子牙關系大了，他想起了那句著名的歇后語：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
    這么想著，他邁向了姜子牙的通道。柳青緊隨其后，笑道：“這個通道，相當于各種游戲，進入界面之前那段冗長的協議，然后你需要點擊同意這個選項，恭喜你選對了。”
    吳一品心說，自己第一次進來，怎么就沒想到這一點呢？然后好奇地問：“那如果選擇另外兩條通道，會是通往何處呢？”
    “這是我們的秘密，無可奉告。如果要探尋答案，你可以改日自行嘗試。”柳青直接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說話間，已經來到了一個密閉空間，類似于一個會所，擺著五張下部是藤蔓編制，上部是玻璃圓盤的桌子，每桌有三個單人沙發。
    弧形的墻壁上，貼著二十一張海報，均是陌生人，下面還有介紹，吳一品大致盤算了一下，有一位咸魚翻身總策劃師，是個男的，滿臉絡腮胡子，只能看到眼睛比較小，鼻梁高挺，專業從事咸魚翻身策劃二十余年，幫助三百余人實現翻身。
    兩位咸魚翻身高級策劃師，一男一女。三位咸魚翻身策劃師，兩男一女。四位咸魚翻身高級咨詢師，五位咸魚翻身咨詢師，六位咸魚翻身助理。這些人，照片都有些失真，真假難辨。
    不過，柳青的照片，卻是真的無疑，等級最低，是咸魚翻身助理。而吳一品經常見到的另外一位，楊青，則根本沒有在上述人員之列。
    “柳姑娘，怎么你的段位這么低？”吳一品有些驚訝，“我覺得，以你的氣質，再怎么也是策劃師級別的啊！”
    柳青不僅一點兒也不生氣，甚至還開心地笑了起來：“這就是你沒眼力勁兒了哦！哪個高手不是絕少露面？就你到俱樂部來，跟我見面的頻次，你大概也能想到，我在俱樂部屬于一個什么段位吧？”
    “那么，你們這里到底是一家什么機構？傳銷？邪教？詐騙？黑社會？”吳一品說得比較難聽，是想激將柳青。
    柳青咯咯笑著，請吳一品在一把椅子上坐定，緩緩道：“不知者無畏。對于你的誤解，我完全可以理解。我們門口的廣告詞，你忘了嗎？我們是一家專業從事咸魚翻身策劃的機構。”
    “改命師？陰陽先生？還是星座專家？”吳一品繼續戲謔。
    柳青給吳一品泡了一杯茶，解釋道：“我說過，我們只是通過大數據分析，同時借助于心理干預，盡可能的為我們的會員提供服務。二十一世紀，是科技時代，你跟我說的這些，我沒有研究，所以不便妄作評論。但我可要明確告訴你，我們以科學為武器，以法律和道德為底線。”
    “我一直比較疑惑，為什么你們這么長時間不接收新的會員，上次有人提出要充值，你們都明確拒絕。”吳一品說出了自己心頭的疑惑。
    “在策劃服務團隊力量沒有增加的前提下，盲目新進會員，是對顧客不負責任的表現，也是砸自己招牌的行為，我們是堅決不會允許的。”柳青顯得很傲嬌。
    吳一品也不遮掩，繼續道：“這里面怎么收費？我想一定很貴吧？不然，靠魚館子幾個錢，能養活你們這么多牛逼哄哄的專家學者、科技精英？”
    “先不談錢，你不剛剛有人給你充值了五千塊嗎？”柳青笑道，“我們這里有幾款翻身方案，你可以自己選一下。”說著將一本類似于菜單的冊子，緩緩遞到了吳一品面前。
    “我草！玩兒真的啊！？”吳一品一邊翻看，一邊跳起來尖叫。沒錯，里面有一些做工精美的文案，大抵是各種翻身方案的簡介，有什么啪啪打臉型，扮豬吃老虎型，悶聲發大財型，還標注有相應的價格，都是天價。他心說，難道還是回歸游戲了？角色扮演？真人體驗？
    柳青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耐心解釋道：“這不是游戲，而是正經的人生包裝策劃方案。性格決定命運，并不是說命運是上天注定的，而是說，我們可以通過一些人為的干預，根據人所處的環境和各種外界因素，來對性格進行一些修補，營造一種恰如其分的狀態，從而盡可能地揚長避短，從而使事情朝著盡可能好的方向發展變化。”
    “但你們這價格也太貴了點兒吧？”吳一品吐槽道，“啪啪打臉型，三萬三，只管一年。扮豬吃老虎型，十三萬，管三年。悶聲發大財型，四十八萬，管五年。我有這些錢，還他媽需要來求教你們嗎？”
    柳青翻開已經合上的冊子，指著上面的文字說明，解釋道：“請你仔細閱讀過后再做評論。我們的每款方案，都是可以接受分期付款，按月支付的。根據你現在的情況，我覺得扮豬吃老虎比較適合你，跟你現在的境遇也最貼切。我們的分期付款，跟銀行按揭最大的區別是，不收取利息。”
    “進來了可不可以不選擇任何一套方案？會員卡上的余額，節約點兒還可有請請客。”吳一品也不怕別人笑話他摳門，詢問道。
    柳青意味深長地笑道：“但是，這里是有最低消費的，跨進這個門檻就已經產生了費用。”
    “按時間收費嗎？”吳一品仔細詢問道。
    “差不多吧。”柳青一本正經道，“準確地說，是按字節收費，說的話越多，你所掌握到的線索越多，收費就越貴。”
    “日！”吳一品大聲道，“結賬！”
    柳青笑得更歡了，站起身往內間走，“恭喜你通過測試，請你稍后，我去拿一份文案！”
    吳一品一頭霧水，通過測試又是什么鬼？剛剛自己都做了什么？就胡言亂語說了一通話，問了一通問題，這就通過測試了？
    須臾，柳青從里面出來，手里抱著個文件夾，藍色的，跟行政機關的文件夾差不多。吳一品心說，不知道又是什么幺蛾子。
    柳青將文件夾遞到吳一品手里，解釋道：“0047號會員，如果你同意，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翻身助理。你有任何需要，隨時都可以聯系我。”
    “可以帶走？”吳一品盡可能簡短地問。
    “當然！”柳青也回答得很簡短。
    “我要出去，帶路。”吳一品簡短地命令道。既然你現在是什么翻身助理，那我使喚你也是正說。
    柳青也不生氣，給吳一品帶路，吳一品二話不說，抱起夾子，快步朝外走。他尋思，多說一個字，多待一分鐘，都要多出費用，倒不如出去再詳細看。
    不知怎么東繞西繞的，又回到了外面的魚館子。吳一品坐下來，翻看起來。這是一份協議，文字精煉，找書苑www．zｈaoｓhuyuａn.com 條款清晰，載明雙方權力義務。
    吳一品先看了一下自己的義務，竟然只有一條——不談與翻身業務無關的話題。再看自己的權力，兩條——24小時隨時尋求幫助，隨時終止協議。
    再看俱樂部和翻身助理，也就是柳青的義務，七八條，都是圍繞著怎樣人性化服務，怎樣協助顧客咸魚翻身。
    我靠，這是什么霸王條款？而且，最他媽的操蛋地是，甲方也就是俱樂部蓋了章，柳青簽了名，但乙方也就是0047號會員，居然不需要履行任何簽字手續！而且，不收取任何費用！這不是天上掉下個翻身助理嗎？
    這樣的好事，何時會輪到自己頭上。吳一品堅信，這是一個陰謀，一個騙局。
    “這份協議你可以帶走。如果你同意，那我們就將信息錄入系統，以后我就是你的翻身助理了。”柳青再次提醒道。
    “我不同意。”吳一品斬釘截鐵道，“結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