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順著木梯爬下去,來到底下船艙。這一層看布設像是住人的船艙,里面被隔成了五六個小艙,兩旁各有一個較大的艙,床鋪被褥齊全。
中間的一個艙擺著一張小桌子,上面放了兩碟樣式精美的糕點。
見到糕點,裴阿柱立馬沖過去,一陣狼吞虎咽。
尚尾三在旁道:“別急,小心有毒!”
裴阿柱嚇得一噎,取下腰間的羊皮囊喝了口水,說道:“師兄,誰會這么缺德,在船上下毒?”
尚尾三道:“江湖險惡,這糕點說不定是海盜故意放的!”
裴阿柱好不容易吃到幾個甜糕,哪肯收手。
尚尾三見裴阿柱吃了許多,也抓了幾塊糕點入肚。兩個人都餓得厲害,一陣狼吞虎咽,不時就把桌上兩碟糕點都吃完,地上的幾塊也撿起來吃了。
再往底下船艙走,忽聽里面小艙傳來一陣女子的哭泣聲。
裴阿柱耳朵尖,先聽到哭聲,忙循聲走去。剛走到最里面的小船艙,一陣撲鼻的腥臭味傳來。
他掩著鼻子慢慢朝里走了幾步,只見一個青衣女子正側著身子坐在床榻上哭泣,不由一愣。
尚尾三走上前問:“這位姑娘,你怎么獨自一人呆在船上?”
連問了兩聲,那女子才轉過頭來。她頭發蓬松,一張臉梨花帶雨,雖然憔悴,卻也楚楚動人。
那女子用古怪的眼神看了兩人一眼,忽然尖叫一聲,沖上來抓住裴阿柱的手就咬。
一陣劇痛傳來,裴阿柱猝不及防,情急之下用力一格。那女子的身子倒在床榻上,半伏在床榻上,背對著他,又繼續哭泣。
尚尾三趕緊拉著裴阿柱出來。到外面光線亮的地方,裴阿柱擼起袖子一看,只見手臂上被咬出一個牙印,破皮見血,忍不住大罵:“瘋婆子,見人就咬!”
老船夫聽到動靜,從一旁走過來,神色慌張。
尚尾三大喝:“快拿繩索,先把她綁起來!”
老船夫遲疑了一下,轉身回去,不久從甲板上尋來一根繩索。
尚尾三拿著一根木棍,三人再次去往左邊船艙,只見那女子躺在床上,牙關緊閉,卻已昏迷。
尚尾三和老船夫合力將女子抬到外面的甲板上。
在亮光下細看那女子,只見她衣服多處被撕爛,白皙的肌膚上道道血痕觸目驚心。
老船夫嘆道:“這姑娘怕莫是在海上遇到了海盜,受了驚嚇,才會見人就咬。”
裴阿柱頭一回出海,卻也聽說過海盜的兇狠,問道:“老伯,船上怎么只有她一人,海盜怎么獨獨放過她,連船上的貨也不搶了?”
老船夫想了想道:“興許是她設法躲起來,趁海盜不備,悄悄將船開走了。她的家人同伴恐怕都死在海盜手中。她受了驚嚇,又一人漂泊海上,才會發瘋。”
尚尾三在旁不露聲色,心道:“除了這瘋女人,船上并無他人,幾箱值錢的貨物何不順手牽羊。”當即道:“既是個瘋婆子,等到了岸上,你看哪戶人家缺媳婦,就把她送去,到時少不了你的彩禮。”
老船夫擺手道:“可使不得,看她穿衣打扮,想是個大戶人家的閨女。若是她家人來尋,怎生了得?依小老看,還是報官的好。”
尚尾三不耐煩道:“老糊涂,那是你的事,可不要牽扯我們半點。”用繩索把青衣女子的雙腳綁起來。
老船夫面露難色,嘆了幾口氣,開始忙活起來。
船上各式用品齊備,只一會,老船夫燒了一壺熱水,讓裴阿柱用水喂服那青衣女子。
過了半盞茶功夫,那青衣女子緩緩睜眼醒來,見自己雙腳被綁,又是一聲驚叫。
老船夫道:“姑娘莫怕,我們不是強盜。只要你不咬人,我們就給你松綁。”
那青衣女子一臉驚恐問:“我還活著嗎?這是在哪里?”
尚尾三道:“你自然活著,莫非我們長得像牛頭馬面閻羅王?”
青衣女子愣了一會,有氣無力道:“多謝幾位相救,我如今活著,真不如死了。”
老船夫勸慰道:“姑娘,大難不死,必有后福。你不必太傷心,你是哪里人氏?你們可是遇到了海盜?”
青衣女子眼神呆滯,心不在焉點了點頭,緩緩道:“我姓墨,名叫墨玉萍,淮安府人氏。我們兄妹跟著爹爹到南洋貿易,幾天前在海上遇到了海盜……”說著又失聲痛哭起來。
尚尾三暗暗吃驚,心想:“此處離螺石島不遠,這姑娘又姓墨,莫非她也是螺石島的人?”當即追問:“姑娘,你家可是在螺石島?”
墨玉萍哽咽道:“正是,我爹爹名叫墨萬漣。”
“你爹呢?”
“他在另一艘船上......”
尚尾三大吃一驚。他不曾料想,居然在船上遇到墨萬漣的女兒。照眼前的情形來看,墨萬漣兇多吉少。
不一會,老船夫將風帆調整,大船繼續朝螺石島而去。
尚尾三本想,大難不死必有后福,上了螺石島趕得上墨萬漣幾天后的壽誕,辦完祈福法事后墨家必有厚謝。
這時他暗暗叫苦:“不好,白跑一趟,到手的銀子要落空了。”
聽墨玉萍報出家門,尚尾三不免暗自嘆氣。墨玉萍卻并未多問,她此時傷心至極,早顧不上其他。
裴阿柱見墨玉萍哭得傷心,問道:“姐姐,怎么就你一個人逃出來了?其他人呢?”
墨玉萍目光呆滯,久久無言,過了許久才小聲道:“當時我們分頭逃跑,爹爹帶著哥哥和弟弟坐了一艘船。這艘船上只留下我和兩個家丁,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還有一個丫鬟。”
尚尾三回過神來,追問:“那其他人呢?”墨玉萍神色十分驚恐,語無倫次道:“我不知道,他們都死了,落水死的,我真的不知道……我頭痛……”
“莫問了,莫問了,都過去了,莫再提了!”老船夫打斷問話,心想船上發生了變故,其他人肯定都死了。海上風險太大,什么死法都可能。這弱女子驚嚇過度,哪還記得清?
墨玉萍只顧啼哭,不再說話,三人只得轉身離開。
過了一會,老船夫解開墨玉萍腳上的繩索,攙扶她到船艙內歇息。
老船夫見船上有干柴可以生火,又用鐵鼎在甲板上煮了一鍋米粥,讓裴阿柱端去給墨玉萍吃。
裴阿柱端著米粥走到船艙,朝前看去,不由大吃一驚。
船艙內的小床上,墨玉萍口吐鮮血,身子歪靠在床架上,一動不動。
“快來人啊,死人了!”
裴阿柱驚慌大叫,引來了老船夫和尚尾三。
老船夫俯身細看,探了探脈搏,輕輕搖頭道:“她咬舌自盡了!”連連唏噓。
他久聞海盜兇殘,料想墨玉萍生前受海盜百般蹂躪,至親又被海盜害死,心如死灰才會咬舌自盡。
“她自己尋死,怨不得別人!”尚尾三暗暗吃驚,心想:“若是見了墨萬漣,此事倒有些棘手。不過我們好歹將她女兒的尸體帶回,墨家必定感激我們。”
老船夫感嘆一番,用被子包裹墨玉萍的尸體,與裴阿柱合力抬著尸體,放至在甲板上一處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