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晚間,三人都在露天甲板下的船艙里歇宿。
裴阿柱筋疲力盡折騰了一天,倒在床榻上一覺睡到天亮。
天亮時分,隱約聽到甲板上有人說話,一路打著哈欠,爬了上去,只見尚尾三正和老船夫小聲議論。
裴阿柱剛走過去,老船夫扭頭道:“小道長,夜里你可聽到動靜?那女尸不見了。”
裴阿柱大吃一驚,此刻,原先放尸體的地方只有一塊油布和一床包尸體的被褥。
那具女尸竟不翼而飛。
夜間,裴阿柱就睡在上下船艙的木梯旁,離外面甲板最近,若有風吹草動理應最清楚。
他細想一會,一臉懵懂搖頭,夜間睡得太沉,他并沒聽到外面甲板上有動靜。
三人在露天甲板上四處翻看,又在船上各處搜尋,找了一遍,依舊不見那女尸的蹤跡。
裴阿柱低頭一看,忽然發現腳邊有一塊方形木牌,撿起來細看,只見上面畫了一只黑色的三眼螃蟹。
正在納悶,老船夫在旁道:“我認得這木牌子,是瞿船主的令牌。”
尚尾三一把奪過木牌,看了一眼,露出驚慌之色。他罕有出海,卻聽說過海盜瞿三眼的大名。
此人是東海有名的海盜,他與別的海盜不同,打劫財貨從不傷人,不僅如此,還時常分發財物周濟貧苦漁家,故此頗受漁民敬重。
海盜多是亡命之徒,六親不認。可是,東海一帶大小海盜頭目都給瞿三眼幾分面子,從不打劫他手下的貨船,皆因瞿三眼的銀沙島是海盜們交易貨物的據點。海盜們劫得財物,多半不敢去岸上變賣,總需一個變換錢物的所在。
瞿三眼在銀沙島上設了黑市,任大小海盜自由交易,各取所需,又派了許多嘍啰在黑市戒備,嚴防欺詐打斗,如有犯者,則禁止登島。久而久之,銀沙島聲明遠揚,遠近的海盜都喜歡去銀沙島做買賣。
銀沙島上不僅有海盜黑市,島上酒樓、賭場、妓院齊全。
海盜們都視銀沙島為安樂窩,瞿三眼借此交結大小海盜頭目,故此海盜們遇上銀沙島的貨船從不打劫,否則容易成為眾矢之的。
尚尾三將木牌子翻來覆去看了一會,說道:“管他三眼螃蟹還是四足烏龜,小小海賊,有什么好怕的?”
老船夫一臉煞白道:“道長,此話可別對外人亂說。開罪了瞿船主,小老可吃罪不起,你這話若傳到他老人家耳里,只怕會惹出天大麻煩。”
尚尾三心想:“我這次回到岸上,打死也不再出海。”當即大聲道:“怕什么?下回你碰到瞿三眼的人,只管原話照說,小小一個海賊,還能上得了天。”
“使不得,使不得......”
老船夫見到那木牌,猜想有海盜在夜間偷偷上船,才會導致女尸不翼而飛,一時又納悶,說道:“海盜為何不要船上貨物,卻盜走一具女尸?”
尚尾三道:“這有何奇?夜間必定只有一個海盜上船探路,見我們人多,不敢聲張,又悄悄逃回去搬兵了。”
老船夫點頭道:“怕莫是這樣。”渾濁的眼光中依舊透著些許疑惑和恐慌。
“老頭,還有多久到螺石島?”尚尾三四處張望,暗暗盤算。
三人從碼頭出發,走了約莫一個時辰,原本再過小半個時辰就能到螺石島。只因中途被風吹得改變航向,多走了半個時辰的冤枉路。
時下,這艘船張著風帆順風漂流,走的是之字形,最多一個時辰,天黑前就能趕到螺石島。他心想:“大風大雨剛過,海盜們絕不會在這時候出海。”
船又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尚尾三漸放寬心,安心躺在床榻上休息,只等船在螺石島靠岸。
老船夫忽然跑進來,驚慌道:“不好了,后面有艘船跟過來了!”
尚尾三驚得從床板上跳起來,一口氣跑到甲板上。果然,后面有一艘小船跟著。
他在船尾觀望許久,見后面的小船行單只影,扭頭對老船夫道:“就快到島上了,一艘小小漁船有什么大驚小怪的?”
他心想:“這小船最多坐三五個人,就算來的真是海盜,一時半會絕難輕易登上大船。”雖這樣想,仍不敢小覷,一直在甲板上留意后面的小船。
那小船時近時遠,若即若離。
又走了一會,裴阿柱見到前面有個黑點。老船夫指著遠處說那便是螺石島。
船又走了一會,暮色中,隱約能見到島上青灰色的山巒。
三人再朝海面上望去,那艘一直跟著的小船忽然消失不見。
老船夫收起風帆,將船靠岸。
三人踩著木板下了船,來到海灘上。
剛往前走了一段,尚尾三忽然道:“不好,島上出事了!”
這處海灘是島上船只靠岸停泊的碼頭,附近卻沒有半個人影,也沒有一艘船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尚尾三暗自納悶,心道:“島上一定出了變故,難道也來了海盜?”
三人沿著一條麻石路往島上走,不久就看到一個大院子。
走到那個院子門口,都大吃一驚,只見地上橫七豎八躺了七八具尸體,有男有女。
“院子里有人嗎?”
尚尾三站在院門口吆喝了幾聲,院子里一片靜悄悄。
走到院子里,又見到地上躺著三四具尸體。
“一定是來了海盜!”尚尾三道。
老船夫神色大變,顫聲道:“道長,這里出命案了,我們快去報官!”
尚尾三眉頭緊鎖,大老遠過來求財,卻接連碰到晦氣之事。他想了一會,說道:“報什么官?等到了岸上,再等官差出海,海盜早跑得不見蹤影,捉不到人,你我都脫不了干系。”
老船夫嚇得臉色烏黑,愣道:“那……那我們快逃吧?”
“你就在這里等我們!”尚尾三黑著臉道,繼續往院子里走。
裴阿柱愣了一下,跟了上去,只見地上血跡斑斑,一片狼藉,地上也躺著四五具尸體。
此刻,尚尾三正蹲下來,在一具死尸身上搜尋,邊搜邊嘀咕:“晦氣,一個銅子都沒有!”
不一會,尚尾三在一個黑衣漢子腰間找到一串銅錢,裝入背囊,又道:“阿柱,四下找找,看有沒有值錢的東西。”
“師兄,我怕!”
“慫樣,師兄跟你說,這世上唯一不會害人的,就只有死人。”
尚尾三闊步朝里面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