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下方，裴阿柱接住阿十，把他抱進山洞。阿十昏迷不醒，嘴里一直說著胡話。
擼起他的袖子細看，阿十的手臂上有兩處血印，想是被蛇咬了兩口。
裴阿柱扭頭望著杜鐵鉗，指望他出手搭救。不想，這老頭油鹽不進，把頭扭向一邊，裝作沒看見。
一旁，阿葉找石榴問了毒蛇的模樣，柔聲道：“幾位客人莫急噻，咬人的只是青竹蛇，不會要人命。”突然俯身下來，抓住阿十的手，用嘴在傷口處吸毒血。
她吸一口吐一口，連吸了十幾口才將手放下，直看得裴阿柱目瞪口呆。
阿葉吸完毒血，又道：“我去摘些草藥！”快步走出山洞，順著山路走下去。
只一會，阿葉手里抓著一把葉子回到洞內。她將樹葉在嘴里嚼碎，吐出來敷在阿十的傷口上，又撕了一塊布條綁上。
“好了，他睡一覺就會醒來！”
裴阿柱欽佩不已，暗道：“原來這些蠻族人都會治蛇傷，早知就不要把杜鐵鉗帶來，反成了累贅。”想到這，又惡狠狠盯著杜鐵鉗，忍不住上前踹了他一腳。
阿十依舊昏迷不醒，若是背著他，難以從那陡峭的山路走下去。眾人決定在山洞里歇宿一晚，等阿十醒過來再下山。
懸崖上沒有干柴草，山洞里沒法生火。到了后半夜，眾人都冷得厲害，鉆過那蛇形通道進入石室歇息。
石室里伸手不見五指，陸道人拿出一塊夜光石，洞里才有些許光亮。
后半夜，裴阿柱坐著背囊靠著石壁打瞌睡，忽聽勺子大喊：“不好，出事了！”頓時驚醒。
又聽勺子說道：“不好了，樸大叔去外面解手，一直沒有回來！”
剛才眾人昏睡，勺子一直守在石室的出口打瞌睡。
樸鐵鉗摸黑靠過來，小聲對勺子說要出去解手。
勺子醒了一個瞌睡，見杜鐵鉗依舊沒回來，只覺不妙，便大聲喊叫。
得知杜鐵鉗失蹤，裴阿柱不慌不忙道：“這家伙估計趁夜溜走了，帶著是個累贅，跑了省心！”
勺子仍覺不放心，怕杜鐵鉗在外面出事，點燃一個松脂火把，出洞察看。
他剛鉆進那蛇形出口，忽然又大喊：“不好，洞口被堵住了！”
這一喊，著實把裴阿柱嚇了一跳。
出洞的通道狹窄，勺子打著火把半蹲著，站在前面發愣。
裴阿柱從他肩頭擠過去朝前看，發現洞口被人用石頭堵得牢牢實實。
山洞里并無旁人，一定是杜鐵鉗摸黑溜到洞外，將石洞堵住。
裴阿柱后悔不迭，怪只怪自己謊稱山匪嚇唬他，沒想到杜鐵鉗如此狠毒，要把一行人全部困死洞中。
他大驚之下，還想挽回殘局，大聲朝外面喊：“杜鐵鉗，冤有頭債有主。你要害我們，何故連累阿葉姑娘？你害了她，她哥哥絕不會放過你！”
喊了許久，洞外沒有半點回音，他料想杜鐵鉗已出了石洞下山。
杜鐵鉗常年在大山里摸爬滾打，自然不怕一個人走山路，這時恐怕早出了山谷。
眾人無奈，只得設法將堵住洞口的石頭敲碎打通通道。
裴阿柱拿著一把柴刀敲堵路的大石頭，敲了幾下，刀口砍出缺口，石頭卻紋絲不動。
他和陸道人拿著鑿子輪流上陣，只因石頭堵在轉彎處，只能跪在地下側著身子用力，鑿了許久，只鑿開了些許。
兩人累得滿頭大汗，又重回石室休息。
石榴埋怨道：“阿柱，都怪你胡說我們是山匪，把姓杜的嚇破膽。要不然，他怎么會如此狠心？”
裴阿柱不想辯解，心知杜鐵鉗下此毒手，確實是被自己嚇的。
勺子又長嘆一聲，雙手合十道：“佛說妄語有十罪，口業不凈招果報，若離妄語，即得八種天所贊法。”
裴阿柱聽出勺子在指責自己，怒道：“你啰里啰嗦念什么歪經，半夜里警醒一點，怎會被他跑掉？”
勺子辯解道：“人有三急，他說要到外面解手，總不能強留他。”
石榴罵道：“榆木腦袋，你耳朵是泥巴做的？他搬了那么多石頭，你怎么也沒聽到一點動靜。”
后半夜，眾人特意讓勺子坐在出洞的地方，就是讓他看著洞口，石榴想到勺子看守失職，不免有氣。
阿葉柔聲道：“幾位客人不要吵噻，要怪只怪阿葉。要不是我領你們來這洞里，你們也不會困在這里。你們要死在這里，阿葉下輩子做牛做狗給你們賠罪！”
裴阿柱、石榴和勺子三人聽阿葉這么說，都覺慚愧。
陸道人道：“別急，慢慢鑿個三五天，總能打通出口。”又問：“阿葉姑娘，你阿牛哥哥可知道這處山洞？”
阿葉小聲道：“他沒來過這里，我阿爹只帶我來過一回。”
陸道人“嗯”了一聲，默然無語。他原想在石室等個一兩天，阿牛見妹妹沒回家，自會進山搜尋。阿牛若找到這里，到時就可從外面搬開石頭。
現在看來，只能費勁慢慢鑿石頭打通出口。
莫青璇忽然道：“這石室還有其他出口！”她靠在石室墻壁上，隱約覺得身后陣陣涼風襲來。細心感受，身后的涼風越來越強，料想必有其他出口。
裴阿柱點起了一個松脂火把，照亮身后的石壁，拿著火把靠近石壁。放到石壁中間，火苗輕輕竄動。很顯然，后面有風吹進來。
火光一閃，石榴又點燃一個松脂火把，石壁內頓時大亮。
眾人細看，發覺石壁上嵌著一塊方方正正的石門。那風就是從石門的縫隙吹進來的。
“吱吱嘎嘎”石門響動了幾聲，眾人合力將門推開，后面現出一條半人高的通道。
陸道人打著火把走進通道，裴阿柱等人緊跟其后。
往前走了一會，前面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個大溶洞，洞里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臭味。
裴阿柱縮了縮鼻子，只覺臭味越來越濃，問：“師傅，洞里不會有毒氣吧？”
陸道人道：“放心，只是硫磺氣味，不必害怕。”這氣味他熟悉不過，硫磺乃是道家煉丹常用之物，雖氣味刺鼻，卻對人畜無害。
又往前走，洞內漸漸有些光亮，卻不知是從何處透進來的。
裴阿柱正小心翼翼朝前走，忽聽阿葉在身后喊：“有鬼！”
他止步朝前望去，只見前面有幾個黃色小燈籠，掛在巖石上。
扭頭大聲道：“阿葉姑娘，哪里有鬼？我頭上火焰三丈，身上金剛護體，鬼見了躲還來不及，找書苑 www.ｚhaoshuｙuaｎ.com 只管跟著我。”
阿葉指著那幾個黃燈籠道：“那里有六個鬼，你看不到嗎？”
裴阿柱笑道：“你眼花了，那是幾個燈籠。”走上前去取了一個燈籠，拎到阿葉面前。
阿葉捂著眼睛道：“快拿開，別讓這個鬼看清我。阿爹說過，被鬼記住了，就會纏上人。”
見阿葉嚇成這樣，裴阿柱哈哈大笑。
又見小燈籠下面還有黑須，說道：“燈籠成精了，還長了胡須！”
陸道人扭頭道：“不是燈籠長了胡須，本來就是人的胡須。這是一張人臉蒙成的燈籠。”
話音未落，裴阿柱嚇得手一抖，將燈籠甩得老遠。
陸道人望著洞壁道：“傳聞此地蠻人喜歡長須美男，抓到有長須的仇敵就殺掉剝下臉皮，做成竹燈籠炫耀戰功。今日一見，果不其然。”見到眼前的人皮燈籠，他心想此洞既是蠻人祭祀之地，多半還有其他出路。
裴阿柱心下一凜，忍不住摸了摸下巴，發覺自己一根胡須都沒有，登時心里踏實不少。
阿葉小聲道：“我聽阿爹說過，每一個燈籠就是一個鬼。”又自言自語道：“說不定我阿爹來過這洞里。”
火光所及，兩旁巖石上現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畫。
有騎馬的人，追趕野獸的人，還有手舞足蹈的人。
裴阿柱不敢細看，低頭跟著陸道人往前走。
又往前走了一段，亮光越來越大。
循著那光亮快步前行，走了一會，前面露出一個透著日光的洞口，終于重見天日，眾人都歡呼雀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