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眼巴巴望向莫青璇:“姐姐,你主意多,可得幫我想個法子,我寧愿死也不愿嫁給那個臭阿十。一個光屁股小孩,又臟又臭,不知哪來這么多花花腸子。”
莫青璇默默無語,望著遠處群山,陷入沉思。
山高林密,出山的路卻只有一條,若想從蠻人眼皮子底下溜出去絕非易事。
見石榴眼眶泛紅,莫青璇寬慰道:“你別害怕,這兩天我們會想法子逃出大山。”
過了一會,莫青璇和陸道人、裴阿柱一起商量對策。
裴阿柱道:“不用多想了,今晚趁夜出山,就算蠻子追來,我和師傅就能放倒他們。”
陸道人搖頭道:“三五十個蠻人尚能對付,就怕對方人多。”
莫青璇眉頭緊蹙道:“這樣太冒險,激怒那些蠻人恐難以收場。”她深知山路難行,夜里打著火把,最多能走三四十里路,不打火把估計二十里路都難走。
牛頭嶺的蠻人定會暗中派人盯梢,提防他們逃跑。
蠻人平素翻山越嶺如履平地,就算沒被半路遭遇,難免被他們追上,到時再想逃脫就難了。
莫青璇道:“不如我們到牛頭嶺走一趟,去會會那寨主。”
裴阿柱急切道:“那是強盜窩子,可去不得!到時候連你都搶走了,豈不更糟糕?”
莫青璇道:“我們先假裝應允親事,到牛頭嶺再相機逃走。那里離山外官路近,出山容易。”
陸道人點頭道:“這倒不失為一個好法子,只是還需思慮周全,免得到時露出馬腳。”
他們幾個出山,路上必經牛頭嶺。死人谷到牛頭嶺有二十多里山路,若現逃跑,半路多半會被攔截。若從牛頭嶺逃走,出山就省了一大截路程。
三人思來想去,并無其他法子,只得暫按莫青璇之計行事。
到了第三日,裴阿柱一大早就聽得門外人聲喧鬧,出門一看,只見那山羊胡須帶著阿十站在門前的空地上,身后跟著十二個黑衣漢子。
裴阿柱放眼望去,只見那十二個黑衣漢子個個肩背雙刀,心想這陣勢哪是來接親,分明是搶人啊!
石榴知道是假裝允親,歡歡喜喜跟著阿十出了門。
裴阿柱幾個跟著接親的隊伍,沿著蜿蜒的山路,前往牛頭嶺。
走了一個多時辰,一行人來至在牛頭嶺山腳下。
裴阿柱抬頭望去,只見那高處有一大兩小三座山峰,狀如牛頭牛角。先前進山他曾打此處路過,不想山上還有一個大寨子,又有什么大寨主少寨主。
走了一段上山路,前面山坡上出現一個木柵欄。
剛到那木柵欄前,一時樂聲大作,大門兩旁幾十個穿著黑衣的男男女女,吹著蘆笙,載歌載舞。
進了寨子不久,就見一個膀大腰圓的光頭漢子領著一撥人出來相迎。
那光頭漢子一臉絡腮胡,兩個銅耳環甚是醒目。山羊胡須老頭在旁提醒,那光頭漢子便是牛頭嶺寨主卜萬。
光頭寨主卜萬見了眾人,打量一番,盯著石榴大笑道:“這就是阿十相中的姑娘?有眼光!”他說的一口官話,附近山寨都受朝廷節制,卜萬常與官家打交道,故此懂得官話。
石榴聞言又羞又惱,低頭不語。
裴阿柱怕場面鬧僵,趕緊上前拱手施禮,說道:“難怪阿十生得英俊挺拔,原來他阿爹就有福相,看親家老爹這副貴相,九嶺十山的大寨主以后非您莫屬。”
卜萬摸著光頭大笑:“一家人,不客氣,快到屋里喝酒吃肉。”
蠻人言辭樸實,平日寨子里人人都怕他這寨主,少有像裴阿柱這樣明目張膽恭維的。卜萬聽了恭維話,登時大樂。
眾人跟著卜萬進了屋,只見里面長條凳上擺滿了酒菜,豬、牛、羊肉和魚肉,山雞野兔,又有一些野菜糕餅,還有一些不知是什么菜品。
那些菜有生肉也有熟肉,卜萬畢竟不比普通山民,見過世面,知道山外人喜歡吃熟肉。
裴阿柱落了座,半真半假對石榴道:“妹妹,你嫁到這牛頭嶺,有了好歸宿,以后吃喝不愁,可享福了。”
石榴低著頭一言不發,來之前莫青璇教了她一些話,她此時說不出口。
卜萬笑道:“嫁到我們這別說吃喝不愁,每天吃一頭牛也管夠。”
裴阿柱哈哈大笑道:“妹妹,寨子里這么好,別說你,哥我都不想走了。”
石榴依舊一言不發,卜萬也不在意,大聲道:“往后都是一家人,你們若想留在寨子里,想住多久住多久。”
裴阿柱咧嘴大笑:“那我可要久住些日子,留下來陪我妹子!”用手抓起一大塊熟牛肉,狼吞虎咽吃起來。
這模樣倒不是裝的,自從進山,他沒吃過一頓飽飯。阿葉家的肉菜又都是生肉,難得吃一回熟肉。
卜萬和一干手下見裴阿柱吃得狼狽,都哄堂大笑。
酒席之間,裴阿柱得知,卜萬有四個老婆,有十五個兒子,阿十是他第十個兒子,是第三個老婆所生。
吃喝之時,又有牛頭嶺各色人等前來敬酒,裴阿柱來者不拒,端起大碗就喝。
碗里都是渾濁的米酒,不比烈酒,他尚能輕松對付。
敬酒的諸色人等中,有卜萬的幾個手下,又有他幾個年長的兒子,內中一個刀疤臉老漢讓裴阿柱印象最深。
那刀疤臉老漢身旁帶著一只猴子。自打裴阿柱進屋,卜萬和其他人都是笑臉,唯獨這刀疤臉老漢一臉陰沉,不懷好意打量裴阿柱,上來敬酒時只淺淺一笑,并未自報家門,不知是何底細。
酒席上首,陸道人開懷暢飲,大吃大喝,卻不多言。
石榴、莫青璇、勺子三人埋著頭,自始至終一言不發,只簡單吃了些飯菜,就跟著山羊胡須先去客房休息。
席間轉眼只剩下裴阿柱和陸道人,卜萬和他一干手下、幾個兒子卻余興正濃,絲毫沒有散場之意。
這時,牛頭嶺前來敬酒的人仍絡繹不絕,裴阿柱暗覺不妙,唯恐酒醉胡言露出馬腳,推說酒力不勝,擋了幾回。
裴阿柱瞥了一眼刀疤臉老漢,見他俯首在一個壯漢耳邊說了幾句。那壯漢望過來,他不由緊張起來。
那壯漢腦門上只有一撮頭發,臉上無須。裴阿柱記得,他似乎是卜萬的兒子阿五。
裴阿柱正在狐疑,阿五端著一大碗酒大步來到面前,伸出五個手指,哇哇說了幾句。
旁邊的山羊胡須近前告訴裴阿柱,阿五少寨主想敬他五碗酒。
裴阿柱心想:“這家伙看來想把我灌醉。”當即連連搖頭,伸出一個手指。
阿五似乎很生氣,站在那里,依舊伸出五個手指,一臉兇相。
裴阿柱見勢不妙,只好伸出三個指頭。
他打定主意,三杯酒下肚,自己便順勢一倒,裝作昏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心想:“你牛頭嶺的人再野蠻,還能找一個昏睡之人敬酒?”
阿五見裴阿柱伸出三個指頭,一點頭,猛地喝了一大碗。
裴阿柱也端起碗一口喝完。他剛喝完第二碗,那刀疤臉老漢又過來,在阿五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裴阿柱端起碗正要喝第三碗,阿五忽然伸手把他的酒碗按下,伸出雙手做了摟抱搖晃的樣子。
山羊胡須又上前說,阿五少寨主想和裴阿柱比試摔跤。
裴阿柱嚇了一大跳,阿五長得如同一頭壯牛,比寨主卜萬還要粗壯。自己雖然力氣大,從未和人比過摔跤,自忖不是阿五的對手。
他心想,阿五忽然提出比試摔跤,看來牛頭嶺的人對我們起了疑心,要給我們下馬威,好讓石榴安安心心留在山寨里。
裴阿柱正在發愣,阿五突然舉手大聲吆喝,席間眾人連聲叫好。不等裴阿柱答應,阿五當眾宣布,兩人要比試摔跤。
到了這時,裴阿柱哪還能推辭,心想這荒山僻嶺的,也沒人認識自己,大不了當眾出丑。
跟著阿五出了屋,來到門前草坪上。席間眾人也都跟尾隨出來圍觀。
草坪上,裴阿柱和阿五面對面站著。
朝對面望去,只見阿五牛高馬大,仿若鐵塔,不免手心冒汗,心想就算輸也要使勁扛一陣,免得太丟臉。
他緊盯著對面,只見阿五勒緊褲帶,雙腳張開,吐了一口涂抹在手上,搓了搓手,兩手叉腰等自己撲過去。
裴阿柱不知道如何進攻,也雙手叉腰,張開雙腳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