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巡邏了一天的區婷，走回了四合院中。
時間已經很晚，四合院里靜悄悄的，這里不止有她和她的朋友，也有別人在這里租住，想必大家都已經睡下了。
四周一片黑暗，只有頭頂上的明月灑落下的光輝，這對區婷來說已經足夠了，足夠她看清周圍的景象。
她租的房子是正中間的一棟，拿鑰匙打開門，原本這種時候，在廳堂里等她的小曼和徐妍菲會迎上來，但今天卻沒有出現，可能睡著了。
區婷盡量放輕自己的腳步，小小的廳堂兩側，左邊的房間是她和小曼、妍菲幾個女孩子共用的，右邊則是男人的房間。
不知是否錯覺的關系，她感覺空間大了不少，似乎少了什么東西，但她沒有太在意，猜測可能是小曼或者妍菲收起來了。
“回來了？”正要摸黑洗個臉時，一個聲音從右側的房間里傳出，很耳熟。
“嗯。”她輕應了一聲，接著身體一僵，這個聲音……她迅速地轉過頭去，然后看到了一個光著腦袋的身影從房間里走出來。
“是誰！”區婷心中一緊，從腰間抓出了棍子，那是巡邏時用的，與警棍一樣。
“區婷，是我。”唐森開口道，又走近了一點，以便讓她看得更清楚。
區婷身體一顫，手中的棍子掉落在地：“唐森？”她忍不住走上前去，一把抱住了眼前的人，“我又做夢了嗎？”
“真好。”她喃喃囈語，“希望這次的夢可以長一點。”
唐森身體一僵，原本要推開她的手也改為抱的，她似乎經常夢到他，所以才會認為這是個夢。
區婷不自覺地撫摸起他的身體，摸到了光溜溜的腦袋：“你剃了光頭，是因為下面太熱嗎？”
唐森無語，這是把他當成從地獄里的來客了：“區婷，是我。”他又重復了一遍。
“我知道是你……”區婷撫摸著他的臉頰，怔怔地說。
“我還活著，沒有死，你也不是在做夢。”唐森一把抓住她到處亂摸的手，怎么以前沒見她這么不規矩。
手上傳來的真實觸感讓區婷身體一顫，她突然一把松開他，仔仔細細地看著眼前的這張熟悉的臉：“唐、唐森？”
“是我。”唐森握住她的手，加重了一點力道，讓她能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還活著的事實。
區婷身體顫抖得更厲害了，突然又一把撲上來，死死地抱住。
唐森輕輕摟住她，她的身體很柔軟，也有點僵硬，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聲能清晰地感受到。
良久，雙方才松開。
“你真的還活著？”區婷看著頂著個大光頭的唐森，猶自不敢相信，懷疑身處夢中。
“白天我已經見過小曼和妍菲她們了。”唐森說，“就算你不相信我，也該相信她們。”
“對了，小曼和妍菲她們呢？”區婷這才發現，這么久了，怎么沒見到小曼她們出來。
“你先跟我走，我們路上說。”唐森正要先出去，區婷卻抓住了他的手，似乎這樣做才能讓她安心。
兩人走出門外，到了天井里。
天空上的明月似乎更亮了，或許也是因為兩人待在漆黑的環境中太久，所以一出來，感覺跟白天一樣。
周圍的環境也看得更清楚，區婷抓著他的手，又問了一遍：“這真的不是夢？”
“要我掐你一下嗎？”唐森開著玩笑說，但心里也有一些異樣。
區婷根本不等他動手，直接自己掐了把自己的臉，很用力，當然就很痛，但她卻非常激動，這證明了不是夢。
“我們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兩人走在寂靜的小路上，四周靜悄悄，只有遠處熱鬧的街道才讓這夜晚增添了幾分生氣。
……
回到南區的住所，唐森已經把這段時間的經歷告訴了區婷，區婷至始至終都安靜地聽著，也緊抓著他的手不放，不知是否擔心這是個真實的夢境，怕一放手，唐森就消失不見了。
“婷姐。”打開鐵門時，小曼一群人沖了出來，也看到了兩人牽在一起的手。
“哦——”拖長的音調哄傳開來，夾雜著一絲曖昧和嬉鬧。
區婷臉色微紅地松開唐森的手，故作生氣地看著大家：“唐森回來了，你們竟然沒有一個人去通知我。”
“婷姐，唐哥白天去找過你的……”小曼頓時辯解道，也把唐森去護城隊總部的遭遇憤憤不平地說了。
區婷聽得眉頭大皺，不過沒有說什么，只是眼神變得犀利了起來，這件事，她會去要個說法的。
“婷姐，房間已經給你留了，我帶你去看。”小曼興奮地抓著她的手，拉著就往里面跑，小孩子就是愛炫耀。
唐森看了一圈圍著自己的人，剛剛那聲“哦——”也讓他有些不自在：“有什么事明天再說，現在已經很晚了，大家都去睡吧。”
“好的，晚安，唐大哥。”李子旭幾人紛紛打了招呼。
“晚安。”
一群人魚貫走進房子里，徐妍菲故意落后一步，與唐森走在一起，低聲說：“驚喜怎么樣？”
“什么？”唐森一愣。
“你們手都牽上了，驚喜還不夠大嗎？”徐妍菲語氣里微微帶著異樣。
“咳。”唐森干咳一聲，這就是她所說的“大驚喜”？
“婷姐喜歡你，別告訴我你還看不出來，好好珍惜吧。”說完，她似乎在壓抑著什么，快步離開。
唐森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叫住她解釋，要是在末世前，他能有一個像區婷這樣漂亮的警察女友，做夢都能笑醒，可現在，他還要回去找父母親人，兩地相距1000多公里路，可能這一去就回不來了，他能承受得起這份情嗎？
……
唐森失眠了，末世里第一次失眠，都是拜徐妍菲那番話所賜，到了差不多凌晨的時候才睡著。
不過常年養成的習慣還是讓他天蒙蒙亮的時候就醒了，起床穿衣，晨練。
快要結束時，區婷也起來了，看到了在院子里晨練的唐森。
“早。”她先打起了招呼。
“早。”唐森三兩下結束訓練，徐妍菲昨晚的話又浮現在了腦海中，他略顯局促地準備上樓去，區婷忽然叫住他，“唐森，你有想過做什么嗎？”
“什么？”唐森回過頭，一時沒聽明白她說的話。
“我是說你以后準備做什么工作？”區婷看著他，“以你的身手，完全可以來護城隊。”
唐森微微遲疑了一下：“我還是算了，護城隊那種工作不適合我，我喜歡自由一點，偶爾出去狩獵也不錯。”
區婷沒有被拒的不快，而是點點頭：“你喜歡就好。”
溫柔的語氣和態度，讓唐森更加心驚肉跳，迅速上了二樓。
早餐是區婷做的，大家吃完后，各自去忙了。
區婷依舊去巡邏，徐巖苗帶著昨天沒賣完的東西上街，李子旭等五人也去幫忙，就是小曼也沒閑著，她接了編織漁網的工作，從商家那里拿來材料，編織成一塊塊只有成年人巴掌大的小網子，每一百塊按多少鹽來算。
等編織好后，送回商家那里，商家再把這些巴掌大的小網子串起來，連成一張巨大的網。
據小曼說，這種工作現在很流行，很多小孩子或者是上了年紀的老人都在家做這種工作，雖然“工資”不高，但既能打發時間，還能增加家用，難怪大受歡迎。
徐妍菲洗完碗后，也開始忙碌起來，與小曼的工作類似，她一樣在編東西，不過不是編小網子，而是編一種堅韌的繩子，材料是野外的變異藤蔓，需要一定的力量和技術含量，這就不是小孩子能做的了，當然相應的報酬也會高一點。
唐森則是無所事事，在院子里看兩人編了一會，他就開始無聊了：“其實，你們不用這么辛苦，家里還有一千斤鹽……”
“唐哥，鹽以后都會吃完的，所以要工作哦，坐吃山空可不行。”小曼抓住想要從她腦袋上逃走的小乖，一邊對唐森說教起來。
“小曼說得對，唐森，你也應該找個事情做。”徐妍菲在旁說道。
“……”唐森無語，也反駁不了，兩人說得確實有道理，可關鍵是他也不知道該做什么，出去狩獵？實在沒心情。擺攤賣東西？感覺有點掉價了。難道真進護城隊？可區婷就在那里。
以前一個人的時候，他從來沒有這么閑過，每天都要為食物和水忙碌，而且時刻處在危險的環境之中，哪有時間考慮要做什么。
“我去街上看看。”在一大一小兩個女孩看那種“游手好閑”的懶漢的目光注視下，唐森敗退了。
“記得早點回來哦。”小曼叮囑了一句，又一把撈住了想從頭頂上逃離的小乖，這似乎已經成了她習慣的動作。
……
唐森走著走著，又走到了議事廳附近，這似乎是一種下意識的舉動。
瞄了一眼不遠的護城隊總部，想必區婷也不在那里。
想了想，邁步走進議事廳里，這里已經人山人海，每天上午是人最多的時候，因為任務會在上午更新，大家都想第一時間接到。
唐森站在人群外面，看著“任務墻”，發現最上面的風翼蛇膽的任務已經不見了，因為已經完成，所以擦掉了。
按照約定俗成的規矩，最上面的任務也是最難的，然后往下依次類推，越下面的任務越簡單。
現在取代風翼蛇膽任務排在第一行的，是另一個任務。
“狩獵未知物種，暫定為五級變異生物，現征集五名隊員，需通過測試，通過者酬勞面議。”
又是面議的酬勞，等于開了一張空白支票，同時這也證明了一件事，這是個和風翼蛇膽同等級的任務。
很多人一看到涉及五級變異生物就退縮了，何況，這還只是暫定的五級變異生物，那就代表，很有可能是更高等級的變異生物，光是五級的變異生物就已經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冒險，如果是更高等級的，那簡直與找死無異。
唐森心情激蕩了一下，很快平復下來，如果是在沒有完成風翼蛇蛇膽任務之前，他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或許會接下這個任務，至于現在，去冒險根本就不值得。某種程度而言，他是個極易滿足的人，只要有住的有吃的，上進心也會消除大半。
“唐先生。”一個聲音從身后傳來。
“吉祥。”唐森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整個議事廳里，也就只有身為接待的吉祥認識他。
“唐先生是要接任務嗎？”吉祥湊近問道。
“不，我只是隨便看看。”唐森搖搖頭，不過心里卻對那個取代風翼蛇膽的任務有些好奇，“關于那個任務，你知道多少？”他用手指了一下排在第一行的字。
“這個……”吉祥遲疑了起來，看了看左右，壓低聲音說，“唐先生，是你我才說的，這個任務，你最好不要接。”
“哦？為什么？”唐森問道。
“你跟我來。”吉祥低聲說了一句，走到旁邊的角落去。
等到唐森走近，他才以更低的聲音說：“這個任務，已經死了很多人，你知道嗎，聽說狩獵的未知物種，是一種非常特殊的變異生物。”
“特殊？”唐森心里也更好奇了。
“是的，因為它跟傳說中的麒麟非常像，甚至有可能就是麒麟。”吉祥幾乎是湊在他耳邊說的，生怕被什么人聽了去。
“麒麟？”唐森一怔，他當然清楚麒麟是什么，但那只是人們想象出來的神話生物，根本不可能存在，就跟它的形象一樣，也是各種動物組合在一起，獅頭、鹿角、虎眼、麋身、龍鱗、牛尾，世上怎么可能會有那樣的生物？
“我是偷聽到的，你千萬不要說出去，聽說那只麒麟還會噴火，沒有翅膀也能在天上飛。”吉祥繼續低聲說。
噴火……唐森心中震撼不已，因為這一點讓他聯想到了那晚見過的那條恐怖巨蛇，它也能噴火，當時看到真的把他震撼得不輕，那就如同神話生物一般，完全違背了自然規律。
“知道是誰發布的任務嗎？”唐森追問道。
吉祥低聲說：“這一點我不能說，只有接下任務的人才能知道。”
唐森沒有勉強，這是出于任務的保密原則，吉祥能跟他說這么多，已經是私下偏幫了。不過那像麒麟的未知物種，真的是麒麟嗎？傳說麒麟是上古瑞獸，只要它出沒的地方，就必有祥瑞。
“唐先生，我有事先去忙了，你隨意，不過千萬不要接下那個任務。”最后強調了一句，吉祥就離開了。
唐森當然不可能去接，他現在雖然清閑，但沒必要自找麻煩，無論那是不是真的麒麟，會噴火的變異生物，還是有多遠就離多遠。
在議事廳里待了一會，唐森準備離開，走出門口時，差點與迎面而來的人撞個滿懷，但雙方反應都很快，輕松地避開了。
“咦。”來人似乎驚訝了一下，多看了唐森一眼。
唐森也看了看他，對方是個面色白凈的年輕人，不到三十歲，身材瘦瘦高高，長相也斯斯文文，看似人畜無害，但唐森卻從心底里升出一股警惕來，眼前這個人，給了他一種危險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奇妙，毫無來由地，玄之又玄，卻又真實存在著。
對方似乎也有一樣的奇妙感覺，見他看過來時，微微一笑道：“你好。”
“你好。”唐森也禮貌地回了一句，兩人擦身而過。
“老大，你沒事吧，那個家伙竟然敢撞你，讓我去教訓他。”等到唐森走遠，跟在白凈年輕人身邊的一個形象有些邋遢的男子說。
“教訓他？”白凈年輕人淡淡一笑，“張誠，我敢打賭，你去教訓他的結果，就是自己被收拾得不成人樣，你信嗎？”
“老大，你也太長他人志氣了吧。”邋遢男子很不服氣。
“你可以去試試看，但是被收拾了，可別找我幫你出頭。”白凈年輕人摸著下巴，饒有興致地說。
邋遢男子腦袋不由一縮，每次老大露出這種表情的時候，就代表著他心里在憋著壞，他還是當個乖寶寶好了。
在議事廳附近逛了一圈，實在無聊，唐森又來到了北區，徐巖苗幾人好像就在這邊擺攤。
北區的街市，一如既往地繁華，吆喝聲充斥著大街小巷，讓人恍惚回到了末世前。
唐森不知道徐巖苗幾人擺攤的具體地點，一路走來，兩邊的店鋪和攤檔倒是吸引了他不少的注意力。
這里除了最常見的食物外，還有很多雜七雜八的東西，小刀、鐵鍋、舊書、雜志、碗筷……幾乎無所不包，更奇特的是，還有手機“專賣”店。
末世下，手機等一切電子產品無法使用，更不用說沒有電連機都開不了，但就是有人在賣，都不知道擺出來誰會買。
至少唐森可以確定，自己不會買這些無用的東西。
走了小半條街，依舊沒有見到徐巖苗幾人，唐森很有耐心，反正時間也多，他一邊走，一邊看。
忽然，他目光定格在一處路邊攤前。
那里，擺攤的是一對中年夫婦，還有個小孩就坐在兩人中間，好奇地打量著路上過往的行人。
唐森暗叫一聲好巧，這兩大一小不正是他在路上遇到的那隊人中的一家三口嗎？其中的小男孩還對他有“一飯之恩”，他們也來到了聚居區。
三人攤前賣的是一把柴刀，以及一把菜刀，還有一張獸皮，唐森看著很眼熟，獸皮上的短毛是青色的，雖然沒了腦袋和利爪，但已經打過不少次交道的他知道，那是圓耳狼的皮毛。
估計是當時被自己殺的那幾只圓耳狼留下的，被他們剝了狼皮也不意外，也許還吃了狼肉。
至于柴刀和菜刀，那原本就是夫婦兩人的武器，可能是因為覺得來到安全的聚居區里，已經派不上用場，加上囊中羞澀，所以才決定賣掉。
這一點并不稀奇，唐森走了小半條街，就發現了好幾個這樣的攤子。如果沒有出去狩獵的打算，那武器留在身邊確實就沒什么用了，還不如賣了換點更實際的東西。在末世里，鐵器尤其是刀具，還是有一定的價值的。
此時，就有三個男人停在攤前看，他們似乎相中了那把保養得很好的柴刀。
“老板，這把柴刀怎么賣？”看了半天，其中一個長著一張長臉的男人詢問起來。
“一斤粗鹽。”一家三口中的父親毫不猶豫地比劃了一根手指，顯然他早就定好了價。
“這么貴嗎？我在前面看，人家只賣半斤。”長臉男人有些不滿，還拿別人來比較。
“這把刀是我精心養護的，每次用過之后，我都會重新打磨，你們可以看看，上面沒有一點缺口。”那位父親說。
長臉男人似乎認可了他的話，或者是沒有可供反駁的地方，他又指了指菜刀說：“那這把菜刀呢？”
“菜刀只要半斤鹽。”那位父親說。
長臉男人考慮了一下，說：“這樣吧，兩把刀一斤鹽，再送我們這張皮。”說著話，他把手伸向了那張圓耳狼的皮毛。
“不行。”那位父親一手壓住他伸過來的手，沉聲說道。
長臉男人眉頭一皺：“老板，你這是什么意思？”
“你說的價格我不能接受，加上這張狼皮的話，最少要三斤鹽。”那位父親說。
“三斤鹽？你干脆去搶劫算了！”長臉男人夸張地大叫起來，似乎想要引起旁人的注意，“老板，你這生意做得不地道啊，要照你這樣賣法，那誰還買得起東西？”
那位父親不說話，身邊的妻子似乎有些緊張，抓了抓他的胳膊，小男孩則是一臉好奇又驚恐的表情，死死地抓緊了母親的衣服。
“這樣吧，我再加半斤鹽，買下你的兩把刀和這張獸皮。”長臉男人說道，還擺出一副我已經退了一步的嘴臉。
那位父親依舊不松口：“三斤鹽，要就拿去。”
見他不為所動，長臉男人失去了耐心，他冷冷一笑，指著狼皮說：“這張皮不是你們的吧。”
“是我們的。”那位父親沉聲說道，隱隱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
長臉男人冷笑不止：“這可是二級變異生物疾風狼的皮毛，老板，不是我看不起你，疾風狼可不是光憑一個人就能殺死的，倒是我聽說，最近有一家大皮貨商店里糟了竊賊，你這張皮……”后面的話沒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清楚了。
“這張皮絕對不是偷來的。”那位父親怒目而視。
“那你說是怎么來的？”長臉男人說，他身后的兩個同伴緊緊地盯著他。
“是我一位朋友殺死留下的。”那位父親說。
“哈哈，這可真好笑，先不說你那位朋友能不能殺死一頭疾風狼，就算能殺死，他會把疾風狼皮留下給你？這樣的朋友你還有多少，給我來一打。”長臉男人哈哈大笑，就像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
“信不信隨你們。”那位父親干脆不解釋，反正解釋了也沒用，這張狼皮既不是偷來的，也不是搶來的，他問心無愧。
“老板，我再最后問一遍，一斤半鹽，買下你所有的東西，你可要想好了，這附近可是經常有護城隊的人巡邏，要是知道這里疑似出現了贓物，我可幫不了你。”長臉男人冷冷地威脅起來。
“沒錯，要是被護城隊的人抓走，不說一粒鹽都得不到，可能還會被懲罰，比現在還凄慘百倍。”他身邊的兩個幫兇在起哄。
那位父親握緊拳頭，身邊的妻子抱著他的胳膊，似乎想讓他息事寧人，干脆賤價賣了算了，可他卻堅決無比：“就算護城隊的人來了，我也是這樣說，你們要買，三斤鹽，拿走，不買，就請走開。”
“心虛了，想趕我們走？”長臉男人冷笑道，“我給你一個機會，你告訴我們，你那位朋友在哪，只要你叫來那位能殺死疾風狼的朋友，我馬上就走。”
那位父親頓時被說得語滯，因為他根本不可能找來那位朋友幫他作證。
“怎么樣，叫不出來吧，因為根本就沒有。”長臉男人冷笑連連，心中早已認定根本沒有那樣的朋友，以己度人之下，換了他，就絕對不可能把一張珍貴的二級變異生物的皮毛讓給別人，再親近的朋友也不行。
越來越多的人看過來，似乎都被這場熱鬧吸引了，身處焦點的就是那一家三口，其中的妻子已經附到丈夫耳邊說了什么，可見她有多么焦慮。
那位父親猶豫片刻，可能就要答應下來，唐森已經擠進了人群里，雖然不愿多管閑事，但這一家三口也算與他有緣，他直接走到攤位前蹲下，抓起了那塊狼皮：“皮不錯，總共三斤鹽是吧，我要了。”
一句話，打破了現場的僵局，那個長臉男人眼見就要得手，半道卻殺出了一個程咬金來，頓時火冒三丈：“光頭，這里沒你的事，滾開！”
唐森站起身，閃電般探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你說什么？我沒聽清，麻煩再說一遍。”
“痛、痛……快放開我！”長臉男人痛得大叫，感覺骨頭都快被捏碎了，身邊的兩個同伴也怒目而視。
“故意栽贓嫁禍，以極低的價格強買貨物，這等于破壞市場秩序，城門外的石碑上，可不會缺少刻名字的地方。”唐森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只是配合著光溜溜的腦袋，看著很滲人。因為城門外石碑的正面，刻著聚居區的守則，而背面，則刻著那些作奸犯科被處死的人的名字，所以，那也是一座墓碑——一座獨屬于壞人們的墓碑。
“我們走！”不知是否被唐森的話嚇到了，還是隱隱約約見到了什么人走過來，長臉男人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唐森，帶著兩個跟班，灰溜溜地走了。
唐森沒有去追，也犯不著，他停在了一家三口的攤位前，看著那個正用好奇和疑惑目光打量他的小男孩。
“謝謝。”那位父親微微橫移一步，恰到好處地擋在了孩子身前。
“不用客氣。”唐森說，小男孩忽然從父親身后探出頭來，直指著他，“啊，是大哥哥。”
夫婦倆一怔，不明白孩子說的什么大哥哥。
“你還記得我嗎？”唐森卻聽明白了，意外地看著小男孩，當初的他剛從昏迷中清醒，身上破破爛爛，而且頭發亂糟糟的，蓬頭垢面，比乞丐還不如，想不到小男孩居然還能認出他。
“嗯。”小男孩點點頭，看向了一臉疑惑的父母，“爸爸，媽媽，他就是那個幫我們趕跑了大灰狼的大哥哥。”
夫婦倆聽得一驚，仔細看了看唐森：“是你……”兩人都很不敢置信，他們對那個像流浪漢的男人記憶猶新，要不是他，恐怕他們都走不到這里，可完全沒想過，竟然會是眼前的光頭年輕人。
唐森點了點頭，算是承認了。
“謝謝你，又幫了我們一次。”夫婦倆再一次感謝，難怪剛剛覺得聲音有些耳熟，只是想不起來在哪里聽過。
“你們什么時候到的？”唐森轉開話題，他不習慣感謝來感謝去。
“昨天早上就到了，到處看了看，今天才擺的攤。”那位父親說，忽然又想起什么，“啊，忘了介紹，我是唐恩，這是我妻子，梅月，我兒子，浩浩。”
“你們好。”唐森跟他們打了招呼，“我也姓唐，唐森，森林的森。”
“你好。”那位母親梅月是個老實人，從她之前勸丈夫賤賣息事寧人這點就能看出來。
“大哥哥，我們都姓唐，是親戚嗎？”小男孩浩浩高興地問道。
“五百年前說不定是一家。”唐森笑著摸了摸他的頭，“那你們賣東西，我還要去找人，先走了，有事可以去南區找我。”說著，他報了自己的住址。
“南區……”夫婦兩人都是一怔，她們昨天就來了，當然清楚南區是什么地方，想不到他竟然能住在那里。
唐森沒有多做停留，告辭后就離開了，一家三口看似處境不妙，但來這里的人大多都如此，他不是悲天憫人的菩薩，幫不了那么多，但如果真的遇到困難，他也會伸出援助之手。
不知是不是錯覺，離開時總覺得有什么人在偷看他，可是回頭看，又沒有什么發現。
唐森暗暗警惕起來，他相信自己的直覺，既然感到有什么人在偷窺他，那就不會錯，只是因為街上人太多，所以才找不出來。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終于看到了擺攤的徐巖苗，還有李子旭五個人。因為徐巖苗說不了話，所以主要負責的是李子旭，關宏建、高飛和黃波等人則在賣力吆喝推銷攤上的貨物。
“唐大哥，你怎么來了？”李子旭眼尖，最先看到了走近的唐森，頓時驚喜地迎上來。
“正好沒事，來看看。”唐森一邊說，一邊看了看攤位上賣的東西，出人意料的，都是一些小獵物，個頭不大，但數量不少，足有十幾二十只，甚至他還看到了曾經烤過的鼠兔。
“這些是巖苗大哥帶著我們去鬼頭山上設陷阱抓的。”見他盯著攤位看，李子旭解釋起來。
鬼頭山就是聚居區前的那座山，巡山隊的人就在那里巡邏。
唐森點點頭，問道：“生意怎么樣？”
“都沒什么人買。”說起這個，李子旭幾人都有些羞愧，叫賣了兩天，就賣出去了兩只獵物。
“其實……”唐森本想說家里還有一千斤鹽，大家不用這么辛苦，但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正如小曼說教的那樣，再多的東西，早晚會坐吃山空，而且等自己走了，她們也要自力更生的。
“怎么不去交易中心？那里不是有人直接收購嗎？”唐森想起了前天跟小北去找莫莫時到過的地方，那是個大型的批發收購市場，很多人都直接把狩獵所獲賣給了商人。
“那里的收購價太便宜了，而且，小型獵物都沒什么人收。”李子旭解釋道。
唐森一想也是，人家收購的，肯定不會給太高的價格，可又不想賤賣的話，就只能自己開店擺攤了。
“唐大哥，你是第一次來這里吧，不如我帶你到處看看？”李子旭自告奮勇說。
唐森正要答應，那種被人窺視的感覺又浮了上來，而且這次尤其明顯，他甚至捕捉到了對方的位置。
“我好像看到了熟人，先離開一下。”說著，他迅速走人。
李子旭雖然失望，但很快收拾好心情，唐大哥不是不愿意，只是有事離開。
唐森七彎八拐，走進了一條安靜的小巷子里。
“出來吧，一直跟著我的……諸位。”他突然回過身，面對著眼前空無一人的小巷子，似乎在對空氣說話，但他知道人雖然看不到，只是因為躲在了巷口那里。
果然，話音落下不到幾秒鐘，巷口里走進來幾個人。當先的三人，赫然是之前被他攪了好事的長臉男人，以及他的兩個跟班，而最后面一個人則出乎唐森的意料之外，還真是他的熟人。
“大姐，就是他！”長臉男人為身后的那個人讓開身形，直指著唐森，“就是這個光頭，想要壓價買東西，被我們阻止了，還先動手把我的手抓傷了。”為了證明自己說的話，他抬起通紅一片的手腕。
唐森面無表情，這就是典型的惡人先告狀，不過他沒有急著辯解，而是看向那個被長臉男人稱為“大姐”的人，精致的五官，細碎的短發，修長的身形，雖然手里沒有那根兩米長的鋼筋鐵棍，但唐森不可能認錯，正是此前給他指過路的那個短發女人，還記得別人叫她的名字，鳳。
“我知道他們說謊了。”鳳從長臉男人三人讓開的空隙走過來，看著唐森，第一句話就讓身邊三人臉色大變，“大姐……”
鳳冷冷地瞥了他們一眼，嚇得三人噤若寒蟬：“這件事我等一下再跟你們算，走！”
長臉男人三人根本不知道哪里出了偏差，卻不敢狡辯一個字，灰溜溜地退出了小巷子。
唐森看著距離他不到三四米的鳳，她也在打量著他，臉上依然是那種淡漠的表情，就好像她天生除了這個表情，就不會有別的情緒了。
“他們雖然說了謊，但畢竟是我的人。”鳳開口的同時，眼神也微微犀利了起來。
“所以，你要怎么做？”唐森不清楚她是怎么確定那三人說謊的，不過心中有股古怪的感覺，好像她相信自己比相信自己的人更多一點。
鳳沒有說話，突然身形一動，整個人撲了上來。
唐森心中一驚，下意識地閃避，鳳卻不依不饒，拳頭、指、掌、腳、膝蓋……身體上的各個部位都成為了她的武器，如雨點般的攻擊接踵而至。
唐森皺著眉頭，一邊躲開他猛烈的攻勢，鳳的攻擊看似犀利，卻沒有那種置人于死地的狠辣，她這是什么意思？
兩人在狹小的空間里，展開速度與速度的追擊，外人看去，就像兩道黑影在旋轉，根本看不清是人。
彼此都沒有具體的招數，全是靠速度在交鋒，唐森躲閃了一陣就失去了耐心，趁著鳳的拳頭再次直沖面門時，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鳳一驚，但并不慌亂，另一只手豎指直插唐森的雙眼，唐森微微偏頭，又伸手抓住了她的這只手腕，下一刻，鳳的膝蓋直頂而來，頂向男人的必救之處，唐森嚇了一跳，連忙松開她退出幾步。
“我不是你的對手。”正有些惱怒的時候，鳳很干脆地承認道。
這倒讓唐森不好意思揪著她不放了，聽上去，她剛剛的行為更像是一種試探。
“看來我沒猜錯。”接著鳳又說了一句，看著他的眼神有一種證實了什么的自信。
“嗯？”唐森疑惑地看著她。
“蛇膽任務，是你完成的吧。”鳳淡淡地說道。
唐森心里一驚，她怎么知道的？不過馬上想起自己從黑石峽回來的省道上又碰到了她，她還知道他去過黑石峽，而且上午剛去過，下午蛇膽任務就完成了，有這樣的聯想也算是有了依據，不過想必也只有她才敢這么猜測吧。
“今天的任務，你看過了嗎？”見他不承認也不否認，鳳轉而說起了別的。
“嗯。”唐森點點頭。
“有興趣去抓一只上古神獸嗎？”鳳淡淡地說，輕巧的語氣，就像在說著一件如同吃飯喝水一樣容易的事。
“麒麟？”唐森目光一肅，想到了吉祥跟他說過的話。
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是從哪里得知的，但確實是麒麟沒錯。”
“那可是神獸，能噴火，還會飛天，我還想多活幾年。”唐森這等于是在拒絕了。
鳳卻說道：“真正的神獸我們當然沒有辦法，但如果只是進化到一半的呢？”
“進化？”唐森一怔。
“或許這個詞對你來說還太陌生了。”鳳侃侃而談，“那么我換個說法吧，變異你知道嗎，正如現在野外的那么多變異生物，其實人也會變異，變異之后，速度和力量遠遠超過普通人，我想你已經感受到這一點了。”
唐森心中一突：“所以我也是變異的一個？”
“我們更喜歡稱之為進化。”鳳糾正道。
“我們？”唐森捕捉到了這個敏感詞匯。
鳳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道：“一直以來，我們都想要找出‘進化’的秘密，為什么有的人可以，有的人不可以，那只進化到一半的麒麟或許可以幫我們解開這個秘密。”
“所以你們要去捕捉那只麒麟？但你們又是怎么知道它只進化了一半？”唐森問道。
“因為有人親眼見過了。”鳳說道。
“誰？”唐森問。
“我們老大。”
“你們老大？”唐森聽過這個字眼，當初從黑石峽回來，鳳就是用“老大”來告誡那時碰到的那個叫做龍的粗壯男人，后者在聽到后，就直接退卻了。
“一個……明明很強大有時候又喜歡做些幼稚無聊事的男人。”鳳說道，嘴角終于彎起了一絲弧度，那是在笑？
唐森不是那么肯定，不過由此可知，那位“老大”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我可以幫你們介紹。”鳳繼續說道，雙眼盯著他，“或許你們有共同的話題也不一定。”
唐森被她說得心動了，而且，他也想更進一步了解有關于“進化”的問題，這讓他稍稍解開了身上的一些謎團，為什么區婷她們以及碰到的其他人，無論是速度和力量都完全無法跟他相提并論。
一直以來，他以為是自己每天單獨一個人苦練的結果，但聽過鳳的話后，才了解到，這個世界，除了有變異生物之外，還有變異人，只不過鳳更喜歡稱為“進化”。
“如果有興趣的話，三天后去議事廳的二樓，我們會在那里集合。”鳳似乎看出他心動了，留下意味深長的一句話，轉身離開。
唐森撫摸著下巴沉思，感覺頭頂上似乎有什么東西，他頓時抬頭看去，發現空中一個巨大的彩色熱氣球緩緩飄過。
熱氣球？
他心中猛地一動，叫住了即將走到巷口的鳳：“我記得，去參與狩獵那只麒麟，是可以談報酬的對吧？”
“當然。”鳳轉過身來，點點頭。
“我要一個熱氣球。”唐森指了指頭頂，說出了自己的要求。之前他真是太蠢了，從沒想過，一千多公里路，用兩條腿走的要什么時候才能到，但用熱氣球就不同了，因為在天上飛，完全可以不用顧忌路上的地形，無論是高山還是海洋，都可以一躍而過。
“你要熱氣球干什么？”鳳皺眉問道。
“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唐森說。
“如果是這樣，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鳳當頭潑了一盆冷水，“你知道嗎？營地里一共派出去了九個熱氣球，但只回來了三個。”
“什么意思？”唐森心中隱約有不好的預感。
“另外六個熱氣球，都失去了聯系，按理說，早就應該回來了，因為出發之前都做過計劃，最遠只允許到300公里，然后就要回來。”
“或許是因為有什么事耽誤了……”唐森說出來的話連自己都不信。
鳳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會以為只有地上才有變異生物吧，要知道天上的變異生物，比起地上的可能更加可怕。”
唐森沉默了，他當然知道她說的是事實，就比如風翼蛇，雖然是在地上活動的，但也能飛起來，以那種長達二十多米的龐大身軀，尾巴一甩，估計就能把熱氣球給打翻了。更不用說，那些原本就生活在空中的霸主，經過變異之后，也會更加恐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