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一個身著墨綠色金錢繡袍的中年大胖子站在那里,眉頭緊皺,耷拉著臉,滿臉都是嫌棄。
他的大腿,正被一個青年死死地抱住不放:“前輩,前輩……您就收下我吧!”
“你給我閃開……”大胖子踢了踢腿,卻怎么也甩不開,直氣得臉色發青,“再不松開,我可要動手了!世界上怎么還有這種無賴!”
這個小伙子身子偏瘦,皮膚呈小麥色,顯得靈活而又結實。亂蓬蓬的頭發下面,一雙眸子格外明亮,面貌上倒是一個蠻討人歡喜的家伙。
他叫陳暉,最大的夢想就是成為能夠飛天遁地的修仙者。他有兩個哥哥相依為命,大哥叫陳岳,體格龐大、力大無窮;二哥叫陳韜,身材瘦小,精于算計。三人混跡于市井,這次費盡千辛萬苦千里迢迢來到北斗涯的門戶——北斗城,就是為了能夠拜入這天下第一正道。
然而,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大哥陳岳、二哥陳韜都通過了入門測試,唯獨陳暉被淘汰了。費盡千辛萬苦才擁有這次機會,陳暉怎能輕易放棄?于是,他發揮了小混混的拿手絕活兒,與大哥二哥商量一番,跑到城門展開“抱大腿計劃”,只求能夠拜入修仙門派之中。
“前輩前輩,北斗涯那么多人,絕對不多我一個,您就行行好,讓我進去吧……”陳暉沒完沒了地懇求道,緊緊抱住中年男子不放。
陳暉身旁,陳岳、陳韜也喋喋不休地勸道:“我三弟特別聰明努力,相當有天分,前輩,您就通融一下,開開恩吧!”
“這……小伙子,我不是北斗涯的,你認錯人了!”那中年胖子大叫道,“我這小門小派的,哪容得下你這種大神啊!”
“什么?你不是北斗涯的?”陳暉皺了皺眉,猶豫半天這才放開了手,“你怎么不早說……浪費我時間!”
“……”中年胖子無語,趁著陳暉猶豫的功夫,“哧溜”一聲逃得無影無蹤。
中年胖子前腳剛走,一個看熱鬧的老大爺便步履蹣跚地走了上來,搖著頭對陳暉說道:“小伙,你不該放手啊,那可是天下四大正道中幻水澗的趙長老,這么有名的人物你竟不知?那幻水澗可不是什么小門派,那可是傳承幾千年的超級大派啊……”
聽到此言,陳暉氣得牙癢癢,“死胖子敢騙我,別讓我下次再碰上你!”
話音剛落,一根一人多長的金剛伏魔杵自城門外飛入,上面站著一位身著袈裟的大和尚,原來這位看到了前面那幻水澗的趙長老的遭遇,索性施展法術強行飛入,企圖躲開陳暉。
陳暉追了過去,用力一躍,跳得老高,卻還是被他以巧妙弧線逃脫了,連那大杵都沒有抓得住。陳暉在后面飛奔,揮舞著手臂,大呼小叫著:“前輩……前輩,我相當有慧根,您收我為徒吧……”
然而,那和尚絲毫不理會,反而是得意洋洋地越飛越遠,“阿彌陀佛,施主與我佛無緣,請另謀高就吧!”
陳暉再也追不上,只得悻悻地回到城門,停下來大口喘氣,噘著嘴斜著眼:“這賊禿太可惡了!呸,老子才不當和尚呢……”
又過不久,有一個道姑御劍而來,陳暉趕忙追上去一把抱住其小腿,“師太,師太……您缺不缺弟子啊,收我為徒吧……”
那道姑氣道:“我又不是尼姑,你叫我‘師太’做什么……”這位道姑顯然脾氣不是很好,真元一動,寶劍騰空而起,想要把陳暉甩掉;哪知陳暉竟然抱得死死的,哪怕被那道姑一路帶到半空中,也說什么都不放手。
道姑氣急,憤然道:“你快放手,離我遠點……本師太,啊呸!本道長可不是好惹的!”
此時,陳暉雙手死死抓著那道姑的腳腕,整個人懸在十幾丈高的半空中,心里有些恐慌,嘴里卻絲毫不讓:“你不收我為徒,我就死也不放!”
陳暉這番做為,卻把附近鬧市中那些人們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過來,大家仰著脖子好奇地看著空中那位女道長,以及抱著道長的腿不放、在空中懸著的陳暉,指指點點。
那女道士怒極之下,絕情地一腳把陳暉給踢開,陳暉那身子則直挺挺地落了下去。
陳岳、陳韜飛奔而來,趕忙將急速下落的陳暉接住,三個人滾作一團。在這當兒,陳韜趁亂對陳暉耳語道:“想不想修仙?”
“當然想了!”
“裝!”
聽到此言,陳暉眼珠一轉,立即會意,四仰八叉躺在骯臟的街道上,舌頭一伸,渾身抽搐,作重傷狀。
與此同時,陳韜一扁嘴,嚎啕大哭:“快來看哪!修仙道長打人啦……”
陳岳也按照陳韜的囑咐,趕忙手舞足蹈地隨聲附和:“修仙者害人啦……對,就是她!修仙者太不要臉,欺負普通人!”
修仙界有一個約定俗成的潛規則:修仙者是不能打殺普通人的,否則這個人將會承受其他修仙者的蔑視、怒火和追殺。做為正道第一大派,北斗涯更不允許在大本營內發生類似的情況。
幾個人這么一鬧,頓時街道上的老百姓們全都圍了過來:
“什么?!有修仙者打人?”一個小伙子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世風日下,這可是在北斗城啊!”那個老大爺也跑了過來,憤然說道。
“哪個門派的人這么囂張?!北斗涯的仙長們出來管一管啊!”一個大媽嚷嚷起來。
“喂!那個女道長,你不許走!打完人就想走,太不像話了!”
那女道長犯了眾怒,又不能放任陳暉暈厥在地不管不顧,只得面紅耳赤地落了下來,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句話,顯然是被這群圍觀的老百姓弄得尷尬無比。
這時,之前那位老大爺聞聲趕到,終于看清楚了眼前的這一切,頓時愣住了:“這豈不是蜀山的冰柳道長?沒想到她竟然被陳暉他們三個搞得這么狼狽……”
陳暉見機,趕緊又撲了過來,抱住女道長的大腿牢牢不放:“道長,你不給我一個交代,就甭想走!”
女道長掙了一掙,卻被陳暉箍得很緊,根本掙脫不開,就在她萬分糾結、無可奈何、打算屈服之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片喧天的鑼鼓聲:
“大家注意!冰靈仙子來派發平安符,先到先得啊!快來快來,來晚的就沒有了!”
北斗涯的明珠——冰靈仙子,本名月冰靈,乃北斗涯掌門月無涯之女。
由于其樣貌傾國傾城,超凡脫俗,在修仙界無一不知、無一不曉。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她的資質超脫了一品到九品的范疇,達到了極品的程度,這在整個修仙界都是百年難遇!
這等天之驕女,連北斗涯中的精英弟子都無不對之日思夜想、念念不忘,只盼能夠有緣得見,沒想到她今日竟然親自來到這鬧市之中。
當那聲吆喝傳來,那圍觀陳暉的人群頓時就像炸了鍋一般,亂作一團:
那個小伙子聽到了“冰靈仙子”四個字之后,二話不說地鉆出人群,朝那鑼鼓喧天之處飛奔而去;那個老大爺聽到“平安符”三個字后,頓時臉上都笑開了花兒,顫顫巍巍地擠了出去;緊接著,大娘一句“快去領平安符啊”,人群幾乎在這一瞬間一哄而散,全都朝那冰靈仙子那里跑去;那被陳暉抱住的女道長則趁亂掙脫了開來,一轉眼沒了人影,只剩下陳暉幾個孤零零站在那里。陳暉一甩胳膊,暴怒不已:“我倒要看看,這冰靈仙子是何許人也,連我的事兒都敢破壞!”
陳暉他們幾人向人潮的方向走去,一轉過街角,便看見兩排長隊,盡是來領取“平安符”的百姓們。沿著長隊向前行走,足足數百步,才看得見前方的情景。
一個小方桌,穩穩地立在路邊,上面有精致的平安符堆積如山。小方桌后面,有個姑娘穿著一襲紅紗,極為顯眼,想來就是那聞名遐邇的北斗千金——冰靈了。
這姑娘長得好生漂亮,水仙為容、凝雪為膚,鬼斧神工般的精致臉蛋,整個人如同一個精致的瓷娃娃一般,那水靈靈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神色顧盼間,充滿靈性。
此時的她,正在興高采烈地給居民們派發平安符,嘴里不住地叮囑著:“大爺,這可是施過道法的,平時攜帶在身上百邪不侵、祛病祛災,但是您一定要注意,平安符不宜沾水……”
這時,陳暉擼起袖管,氣沖沖地迎了上去,“那個誰誰誰,昨天資質測試,你們北斗涯不收我也就罷了,今天其他門派剛要收我,你就來攪和,找茬是吧?”
“嗯?!”冰靈先是一愣,然后雙手叉腰,白了陳暉一眼:“本小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你管得著么?”
“當然!你斷了我的前程,你甭想讓我放過你!”陳暉堅持道。
“小蝶,看座!”冰靈冷哼一聲,然后對著其他手下呵斥道:“傻愣著做什么,派發平安符的事兒繼續啊!”
這時,那叫做小蝶的小巧可愛的侍女從旁邊吃力地搬來一個高背兒老爺椅。冰靈舒舒服服地坐在那里,又從小蝶手里接過一只雪白雪白的、毛茸茸的小狗狗,將之抱在懷里,搖頭晃腦、有恃無恐地得意道:“我就坐在這兒,我倒要看看您能把我怎樣?”
“既然你把我修仙的希望給毀了,那……那你就得想辦法補償給我,給我個修仙法訣也行啊!”陳暉終于說出了他的真實目的。
“就你這資質,給你修行法訣又有什么用?還不是垃圾一個?”冰靈逗弄著懷里的小狗狗,“你還是繼續當你的乞丐去吧……”
“你怎地這么不講理?資質不好就不能修行啊?況且,就你那個丑樣,還仙子呢!”陳暉嘿嘿一笑。
冰靈雙手抱胸,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本小姐花容月貌,整個北斗涯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要你多嘴。”
聽到此言,陳暉索性拉過來旁邊的一個貌美如花的大家閨秀,對陳岳說:“大哥,你覺得冰靈和這位姑娘哪個好看?”
陳岳憨憨地撓撓頭,左瞧瞧右瞧瞧:“還是這個姑娘好看。”
那位大家閨秀卻紅著臉連連擺手,道:“別這么說,還是冰靈仙子好看……”
冰靈從小到大都是在蜜罐子里長大,最受不得的便是別人將她比下去,她聽陳岳這么一說,頓時氣急,俏臉通紅。
陳岳眉毛一揚,疑惑道:“難道我說錯了什么嗎?”
陳暉捂著肚子哈哈大笑:“大哥,你啥都沒說錯,說的太對了,哈哈哈……”
或許感覺到了冰靈的怒意,那小狗狗對著冰靈又舔又親,顯然是對冰靈喜歡極了。冰靈撫摸著狗狗的小腦袋,怒氣稍褪,狡辯道:“你看,小黑是不會騙人的,它知道誰更漂亮!”
頓時,周圍的人目光全都集中到了這這雪白雪白的小狗狗身上:老天爺,是誰造的孽,給這雪白可愛的小狗,起了小黑這么個名字——當真有夠奇葩!
看著小狗狗和冰靈親熱個不停,陳暉睜著大眼睛,一副吃驚狀:“它當然知道誰更漂亮!不過,我真的好羨慕你呦。”
冰靈被陳暉突然的轉變哄得一愣:“羨慕什么?”
陳暉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你看,在你面前,小狗的本性都顯露出來了。”
“什么本性?”
陳暉哈哈大笑:“狗改不了吃……屎啊!”
“你!”冰靈指著陳暉,臉色煞白,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夜,北斗涯,北極殿內。
宮殿之中,一個男子端坐在殿中央的寶座之上,正是北斗涯的門主——月無涯。此時,他那右胳膊正被一個妙齡少女搖得晃來晃去,俊朗冷峻的臉滿是無可奈何:
“爹爹~”冰靈嘴撅得老高,“咱們收了他的大哥二哥,卻唯獨把他扔下,你讓他以后怎么生活啊?”
月無涯寵愛地看了看自己的女兒,道:“北斗涯歷來規矩嚴謹,資質那么差,連修煉都是困難,怎么可能讓他進來?”
修仙之路漫長而又艱險,對于修行之后的成就,其中資質占據了極大的分量。當初陳暉在北斗涯的入門測試中落選,便是因為他的資質達不到最起碼的要求,所以才被淘汰。
“可是,人家雖然資質不好,可是他道心那么堅定,你怎么忍心讓他失望地回去嘛!”冰靈苦著小臉央求道。
冰靈雖然身份高貴,卻如同籠中鳥一般,長輩們都不允許她離開北斗涯。這次,冰靈好容易借著派發平安符的機會跑到北斗城,卻遇見了陳暉那個討人厭的家伙,現如今回到北斗涯,怕是再也沒法兒找他報仇了。
“既然我出不去,那就把這家伙弄進北斗涯來!”冰靈如是想道。
“好吧,既然你求情,如果他來歷清白,我就破例一次。”月無涯皺了皺眉,心里暗中考慮:“難得女兒為其他人求情,門派這么大,倒是不差這么一兩個名額。不過,冰靈口中的這個小伙子,雖然資質不高,但聽他的行為,處處出人意料,倒真可能是個怪才……”
“還是爹爹最好了!”冰靈喜笑顏開,只是這笑容中隱藏著十足的陰謀意味:
哼,陳暉,你等著!
把你弄進北斗涯之后,本姑奶奶整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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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寬闊的街道上孤零零地傾斜著三個長長的影子。
自從昨日在城里和那女道長鬧了一番后,陳暉似乎在某個圈子里出了名,各大門派的長輩專門避著陳暉走,導致他今天整整一日毫無所獲。
陳暉沮喪著臉,無精打采地在街道上逛來逛去,大哥陳岳、二哥陳韜也是悶悶不樂。
這時,街角轉出一個慈眉善目的老者,其須發皆白,尤其是那雪白的長髯,顯得格外醒目。
陳暉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正是當日北斗涯入門測試的考官,清揚長老。
當日,陳暉使出渾身解數,纏著他苦苦哀求了整整一下午,怎知清揚長老軟硬不吃,十分絕情,這讓陳暉把他給記恨上了。
“這老頭太討厭,咱們離遠點!”陳暉板著臉,不屑地瞥了一眼那老頭,拉著陳岳、陳韜二人就想繞開清揚長老。
哪知,那清揚長老似乎不長眼睛一般,即使陳暉幾人繞著他走,仍是迎著幾人走了上來。
陳暉臉上鄙夷更重,心里揣摩著,若是這老頭怪罪自己這幾日“抱大腿之戰”的所作所為,那么自己也來一個軟硬不吃,讓這老頭嘗嘗自己當日的滋味。畢竟,修行者總不能打人不是?
“陳暉,你真讓老夫好找啊!”清揚長老似乎尋了三人許久,額頭滿是大汗,累得一身老骨頭都要散了。
陳暉停了下來,雙臂抱胸,戲謔地看著他,問道:“你找我這個被淘汰的家伙做什么?”
“告訴你個好消息,北斗涯收你為正式弟子……啊呀,你干什么?!”
只見陳暉那鄙夷的神色霎時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淚流滿面地朝著那清揚長老撲了上去,那嘴咧得能撐下一個晾衣架來:“清揚爺爺……你真是好人吶……”
清揚長老一臉喜色地想要向陳暉公布完這個消息,卻被陳暉這突然間的一撲嚇得驚慌失措起來。
“喂,小子,你快下來!”清揚長老氣喘吁吁,“我這身老骨頭,可經不起你這么折騰……”
陳岳和陳韜聽到這個好消息之后,相互之間驚疑地對視了一眼,確定了這個老頭兒所言屬實之后,興奮地差點跳了起來。看到陳暉開心的樣子和那清揚長老狼狽的模樣之后,二人不由得笑了出來。
寂靜的街頭,喧鬧了起來。
……
這時,天空飄來兩小朵白云。
“上……上面讓我們關注的,就……是他?看不出什么來啊,就……就一普通小子嘛!”一個枯瘦的老頭兒坐在云朵上,磕磕巴巴地說道。
這個老頭,他那光禿禿的腦袋瓜上,幾根頑固的老毛無精打采地耷拉著;他說起話時小眼睛一眨一眨,整個臉皮都在動,連帶著他那鼻子下面掛著兩串小巧的、卷起來的胡須一顫一顫,看起來倒有些滑稽。
“笨蛋,他的靈根是先天隱性的,這你都看不出來?!”在他對面的另一個老頭兒伸出手來,指著跟前的和他長相一般滑稽的老頭兒,“你是豬——嗎?”
“嘿呦,差點被忽悠過去了,待我看看他這隱性的靈根究竟是什么……咦,這么牛的資質?老子要收他為徒!”第一個老頭兒臉上笑出一團褶子,丑不可言。
靈根,乃修行者資質的最直接體現。其分為九品,九品為最弱,一品為最強。靈根達到七品,即符合入門的最低要求,陳暉前幾日在的測試中連最低要求都沒有達到,這才被淘汰。誰知道,這陳暉的靈根竟然是萬中無一的隱性靈根,害得他為了入門這件事兒吃了不少苦頭。
“明明是我先發現那小子與眾不同的,你你你……跟我……搶什么?”第二個老頭瞪起他那圓溜溜的小眼睛,似乎再用些力,眼睛就會飛了出來。
這兩個老頭來頭不小,一個叫“歐陽費勁”,一個叫“司馬鬧心”。
歐陽費勁雙手掐腰,身子彎下來,數落道:“司馬鬧心,你教出來的寶貝徒弟我還不知道?你以前收的徒弟,有幾個渡過劫了?又有幾個成仙了?”又緊接著道:“本大爺還沒有收過徒弟,我教出來的徒弟,肯定比你強一百倍,不,一千倍一萬倍!”
“我呸,看來,這徒弟是誰的,倒還要手底下見真章!”司馬鬧心吐了口唾沫,竟是噴了歐陽費勁一臉,同時拔出劍來,如果細看,便會發現那把劍的劍身上刻著一個閃電的符號。劍上帶著一絲絲的閃電,不斷地響起“噼、啪”的聲音,照亮了司馬鬧心的臉。
歐陽費勁抹了抹臉上的唾沫星子,大叫一聲,“好小子,當我會怕了你么?”說著,同時也把自己的佩劍拿了出來,冒著騰騰的水汽,劍身之上,竟刻著一個水滴的畫符。
歐陽費勁話還沒說完,司馬鬧心卻已經拔劍輕輕一揮,一道雷光閃過,只見歐陽費勁臉被雷打得精黑,頭發不知何因,變作了卷發,豎了起來,同時,滑稽的腦袋上面,也冒起了騰騰黑煙,活脫脫一個爆炸頭型。
“你你你竟然敢拿雷轟我,我我我我凍死你!”歐陽費勁氣極了,大叫著揮舞了一下手中的劍。
司馬鬧心被這一劍的法力封在冰塊里,只聽得“嘭”的一聲,冰塊炸開,司馬鬧心除了冷得直哆嗦以外,腦袋上的頭發上,隱隱掛著一溜溜的冰碴……
“你個老家伙,別鬧了,打架這會兒功夫,那個臭小子,說不定趁這當兒跑了!”司馬鬧心顧不上自己的慘樣了,眼睛緊緊盯著陳暉不放,頭發上的冰碴還是一顫一顫的。
“切!上面嚴令不許讓那小子知曉我們的存在,你怎么教人家?”歐陽費勁冷哼一聲,不再理會司馬鬧心。
夕陽西下,云頭上,看著陳暉進入客棧,歐陽費勁打了個哈欠,說道:“好無聊啊,盯了這么久,也太累了……估計著這家伙也走不遠,咱們不如找個漂亮地方喝點小酒如何?反正一時半會兒人也丟不了!”
司馬鬧心兩眼放光,“據說,黎州有一家酒莊釀的花瓣酒極為有名,咱們去嘗嘗?”
“好啊!”歐陽費勁大喜。
“還等什么,走!”
……
夜里,客棧中的一角,陳岳、陳韜、陳暉圍坐在一個方桌旁,桌上酒菜已然上齊。
除了三兄弟外,上首還坐著一位莽漢,其相貌俊逸,線條硬朗、輪廓分明,竟是難得一見的酷美男子。此人名叫祝皓軒,乃陳暉三兄弟結識的一位大哥,為人豪爽,做事光明磊落。祝大哥曾經兩次救過兄弟三人的性命,此次前來北斗城參加入門測試,兄弟三人也是靠著祝大哥想方設法求得門路,這才成功拜入北斗涯門下。
他們心里知道,這其中祝大哥一定犧牲了不少,所以他們得到入門的消息之后,第一時間就去請祝大哥過來。
他們想要力所能及地請祝大哥吃一頓。
酒桌上,陳暉舉起一個大碗,對祝皓軒拜了一拜,“祝大哥,此次能夠進入北斗涯,是大好事,我先干為敬!”
他向來不能喝酒,但是他知道,祝大哥愛喝,所以他也喝;祝大哥喜歡用碗,他也用碗;祝大哥喜歡大口喝酒,他就把碗裝得滿滿的。
說罷,陳暉一仰脖,一大口又一大口酒水進肚,強烈的辛辣與漲肚感使得陳暉有些難受,眼睛也有些發紅,但是他仍然堅持著喝完。
看著陳暉的樣子,祝皓軒一愣,開口道:“你們幾個,今天有點不對頭啊,怎地突然這么沉悶了?”
陳韜神色黯然,緩緩說道:“祝大哥,其實你不知道,你這次幫陳暉進入北斗涯,對他來說,究竟意味著什么。陳暉他夢想修仙,夢想了一輩子。我這個做二哥的,最清楚他有多么期盼著去修仙。”
“我三弟是個特別要強的人,他從小到大,沒在人前流過一次眼淚。”說到這里,陳韜似乎有些激動,“唯一一次我看到三弟偷偷哭泣,就是因為修仙的事兒……”
這時,一個沙啞的聲音在身旁發出:“二哥,別說了。”
他抬眼看去,只見陳暉眼睛通紅,正看著自己。
陳韜卻搖了搖頭,接著把話說完:“三年前,陳暉偷偷花掉從小大的一點點攢起來的所有積蓄,向一個瘋瘋癲癲的人買來一個法門。自那以后,每天清晨太陽還沒升起,他都瞞著我和大哥興沖沖地跑到城外的小樹林里,面朝東方,按照那個法門練功‘吸收靈氣’。就這樣,他整整堅持了兩年,兩年哪!這兩年,他日思夜想的就是能夠有朝一日,突然發現自己真的能夠施展法訣!可是,突然有一日,那瘋子和幾個朋友恰逢遇到他練功,狂笑不已、百般挖苦,陳暉這才知道所謂的‘法訣’不過是臨時編出來的一個惡作劇而已。”
“那一次,是我第一次見到三弟流出眼淚。要知道,他從來都是嬉皮笑臉,從來沒人見他哭過,唯有那一次,他被傷的最深,”陳韜聲淚俱下,“可是他仍然沒有放棄,聽說有個惡人手里有修仙秘法,他又立刻跑去偷,結果卻被打個半死。他是真的很希望能夠修行仙法,他連做夢都是在夢著御劍飛行、行俠仗義……”
說到這里,整個一桌人全都靜了下來,所有人都望向陳暉。
唯有陳暉呆呆地坐在那里,滿臉盡是淚痕。
他哽咽著說:“二哥,原來你什么都知道……”
這時,卻聽“啪”地一聲響,祝皓軒拍案而起,眼圈通紅、神色堅定:“他娘的,老子幫你們幾個,真幫對了!”
連他都沒想到,這個叫陳暉的小弟兄竟然如此盼著修仙,而自己似乎最終實現了他一直以來想都不敢想的那個夢。頓時,祝皓軒心里滿是欣慰,暗道自己這一遭真的沒白忙活,笑道:“幾位莫太客氣,都是兄弟。”
“沒錯,咱們的大哥,永遠是大哥!”陳岳插嘴道,“大哥這么待咱們,咱們也真心對大哥!”
“哈哈,陳岳說得對!江湖上,就是要互相幫助!陳暉啊,事情都過去了,這么好的事兒,開心一點,”祝皓軒豪爽一笑,朝陳暉舉杯:“來,喝!”
“好!”陳暉似乎被感染,破涕而笑,也是舉杯:“祝大哥,我敬你才是!”
二人一仰而盡。
這時,陳韜的聲音在一旁響起:“除了祝大哥,嫂子也幫了不少忙。大哥,今日關嫂子怎的沒來?”
“靜雪身子有些不舒服,讓她在屋里好好休息一會兒吧。”祝皓軒道,面有憂色。
……
客棧二層的一個客房內,一個英氣十足的俏麗美人,斜斜地依靠在床頭,這便是陳韜口中的“關嫂子”了。今日,關靜雪雖然得知陳暉成功入了北斗涯門內,卻不知為何心里忐忑,總覺得有什么事情要發生。
燭臺上的火光微微晃動,屋子里昏黃一片,耳邊隱隱傳來樓下雜亂的歡笑之聲。她軟軟地靠著,眼神黯淡,也不知想些什么。
這時,一桿利箭,自黑暗中無聲無息地射來,穿破了窗欞上所糊的白紙,“噗”地一聲射入屋內的木柱之中。
關靜雪那黯淡的眼神,猛地凌厲起來。
“誰?!”只聽得唰地一聲,身影飄動間,關靜雪單手掐訣,桌上的長鞭應聲而動,與關靜雪的身影不分先后地沖出窗子。
客棧外,乃一條寬闊大道。關靜雪躍至房頂,四下察看,卻見周遭萬籟俱寂,偶有微風吹過,樹上枝葉沙沙作響。
查探再三后,關靜雪毫無所獲,只得輕輕翻身回到屋內。
她的眼神,很自然地集中在射入柱子中的那根箭上。
這根長箭顯然經過特殊加工,箭桿細韌、箭頭鋒利,難怪無聲無息。箭尾上,綁著一個竹筒,竹筒上一個圖案赫赫在目:三條蛇纏繞而起,吐著信,表情猙獰。
竟然是這個圖案!
關靜雪臉色煞白,心里“咯噔”“咯噔”跳個不停,六神無主,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崩潰了一般。
該來的,終究會來的……
躊躇再三,她這才朝著那箭一步、一步地走去。
顫抖的手顫抖地伸出,顫抖著將竹筒中的東西取了出來。
一塊布帛在桌面上被鋪展開來,露出一行娟秀的字跡。
上面的內容,只是看了一眼,卻讓她臉色大變。
死死地攥住拳頭,關靜雪一把錘在桌子上,咬牙切齒:“欺人太甚!她們……簡直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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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哥,有個疑問,我一直埋在心里,想要問卻一直沒機會。大哥修為高深莫測,為何要千方百計地把我們送入北斗涯,而不是收我們為徒呢?若是成為大哥的徒弟,我們也是十分愿意的!”陳岳問道。
祝皓軒一愣,然后哈哈一笑,擺了擺手:“大哥我從不藏私,只是的確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成天在各地奔波,沒法子安心教徒而已。你們既然入了北斗涯,那就好好學,等學成了,來找大哥切磋切磋!”
“祝大哥,在我們入門前,教我們幾招吧?”陳暉提議道。
“是啊是啊!祝大哥,露兩手!”陳韜、陳岳附和。
祝皓軒也來了興致,“好!大哥今兒喝得高興,待我拿刀去,咱們去外面找個空場兒耍耍!”
“掌柜的,結賬!”陳暉付了銀子,與陳岳、陳韜跟隨祝皓軒一齊走上樓去。陳暉幾人都記得,祝大哥有個血紅色的寶貝大刀,很少示人,但那絕對是把絕世寶貝。
祝皓軒滿臉紅光,一邊扯著嗓子喊了句“我回來了!”,一邊推開了門。
這一開門,祝皓軒卻愣在了那里——
窗前,一個素白的背影,手持一把血紅長刀,半彎著腿、作勢欲躍,正打算自窗口而出。
祝皓軒看著眼前的一幕,眉頭蹙起,似乎猜出了什么。然而,無論如何,他都不愿相信這個事實。
他橫眉冷目,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站在窗邊、不知把手往哪里放的關嫂子。
“你去哪里?”祝皓軒的聲音很小,卻沉靜無比,讓人聽著心寒。
“我……隨便走走啊。”關靜雪嫂子顯然被嚇到了,聲音都有些顫抖。
“那么,有門不走,背著這把刀跳窗戶做什么?”祝皓軒的聲音平靜至極,但是任誰都能聽得出蘊含在其中那一觸即發的洶涌的怒氣。
“你要去哪里?”祝皓軒又問了一遍,“說實話。”
凄凄涼涼的月光透過窗椏,灑落在地面上,整個屋里寂靜無聲。
關靜雪猛地轉過身去,落寞的聲音自其口中傳出:“皓軒……我真的沒辦法……”
“皓軒,保重。”關靜雪輕輕一躍,已然跳出了窗子,飄向街道對面的房頂。
“靜雪!!!”祝皓軒幾步跑到窗前,對著已然跳到街道對面的關靜雪撕心裂肺的叫喊著,“你給我站住!現在回來,我當什么事都沒發生……”
月光朦朧,映襯出她那柔美的輪廓。她轉過身來,同祝皓軒隔街相望,無語凝咽,驀地又轉過身去。
“回來吧……”祝皓軒的語氣驀地失去了原有的怒氣,取而代之的是滿斥著忐忑不安的顫抖,“我早就猜到,你身為九幽門圣女,若不是為了這把寶刀,怎會鐘意與我?但是只要有一天沒有確認,我寧愿相信我是錯的……”他的話語中,透著幾分無奈,然后他試圖用更溫柔的語氣說:“靜雪,回來吧,我……”
“對不起。”一聲冷淡的女聲打斷了他,從前面的身影傳來。她的嬌軀有些顫抖,而說到最后一個“起”字,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然后,那道身影騰空而起,只留下一個深情的莽漢,呆立在原地。
“對不起?”他似乎是重復女子的話語,又似乎是在回復女子的話,又似乎是自己對自己所說。
身影變幻,祝皓軒追了出去……
“怕是出大事兒了”,陳暉表情凝重,“咱們快跟去看看吧!”
沉重的腳步聲響起,三人玩命般地沖了出去。
祝皓軒和關靜雪的這番舉動,卻牽動了北斗城內各大門派數位大佬的心。戲劇性的是,這幾位的大佬,陳暉都曾經見過面,只是他們見面的過程都不是很愉快——他們或多或少,都在前兩日被陳暉耍無賴抱過大腿:
北斗城的一座客棧中,一個胖子,一襲墨綠色長袍,站在窗前。
此人,正是第一個被陳暉抱住大腿,然后借口自己是小門派逃開的那個“死胖子”——趙錢孫。
趙錢孫舉頭望月,深思不語。
為了找尋這把絕世血刀,他追查祝皓軒這個人已經很久。如今,此人的行跡暴露,但是這里畢竟是北斗城,是北斗涯的地盤,他身為幻水澗的客人,不便在此處動手;更何況,還有幾個邪道門派在城外虎視眈眈。
這么復雜的局面,自己當如何處理?
紛亂的思緒,剪不斷,理還亂,他不禁頭痛欲裂。
忽地,不遠處閃過一道白影,他心生警覺,舉目望去,只見一道血光極速閃過,正是那柄血刀!看這架勢,定然是發生了什么!
那個白影……難道是祝皓軒的道侶,關靜雪?
根據手下暗中查探到的線索,這關靜雪很有可能是九幽宗的臥底。如此說來……九幽宗已經開始動手了?
“不好!”趙錢孫心里“咯噔”一下,不禁目眥欲裂,大吼一聲,“幻水澗的人,緊急集合!”
十幾道身影閃現,大家紛紛道:“長老,發生什么事了?”
趙錢孫沒有解釋,而是一揮手,“跟我來!”,說罷便施展輕功,向那白衣身影追去。
北斗城某一處破敗的寺廟中,一個大和尚席地而坐,閉目誦經,一柄金剛伏魔杵在其身側豎立。
這位,正是陳暉當日蹦著跳著說自己有慧根,想要拜師的那個和尚——空世神僧。然而,當日陳暉卻被他嫌棄,說陳暉與佛無緣,然后把金剛伏魔杵升得老高,逃過了被無賴死死纏住的那一劫。
忽然間,似有感應,富有節奏的誦經聲戛然而止,大和尚雙目突然睜開,目露奇光。
“阿彌陀佛……”大和尚長身而起,“是時候去湊湊熱鬧了!”
北斗城,另外一處別致的小院中。
一個窈窕的身影靜坐于月下,正是被陳暉賴住,被周圍街坊看熱鬧的女道長——冰柳。
這時,一個弟子跌跌撞撞跑了過來,大聲道:“冰柳前輩,不好了!”
“什么事兒,大驚小怪的?”冰柳道長一皺眉。
“是那祝皓軒,血刀被奪走了!”
“什么?!”冰柳道長驚訝地站了起來。想到此行的目的,她的臉色變得相當難看,“快召集大家,和我一同出去!”
除了他們三人之外,就連北斗涯的清揚長老也被驚動了:
別府中,一位弟子跑了進來,緊急報告道:“長老,報告!城中出現異變,那祝皓軒的血刀被關靜雪搶走了!”
清揚長老心中暗道不好,趕忙站起身來,急速對護衛說道:“快快召集人馬,跟我出城!”
……
城門外的官道之上,一道紅色的身影立在關靜雪身后。
“靜雪,你到底為什么……”祝皓軒開口問道。
“不為什么,你不要再問了……”關靜雪低著頭,目光在地面上無意識地轉來轉去。
“我不相信!你明明有無數次機會可以得手的,為什么是今天?!”祝皓軒悲憤至極,他大大地張開嘴,卻不知應該說些什么,“靜雪,你……”
這時,隨著幾聲銳響,林中不知飛出了幾道光芒,直沖祝皓軒而去。
“陷阱!”祝皓軒于忙亂中閃躲,胳臂、腰脊卻被劃傷好幾道口子,他怒道:“關靜雪,你竟然惡毒至此!”
“這……我沒有……”關靜雪祭起長鞭,阻擋著數道光芒,言語間有些驚慌。
隨著這些從林中飛出的攻擊法寶被一一擊退,不少人從林中竄了出來,眨眼間將眾人團團圍住,只有關靜雪被讓了出去。
幾十個火把,在黑暗中熊熊燃燒,響起散亂的“噼啪”聲。
明亮的火光,照亮了周圍的兩伙人。
這是兩隊邪道門派的人馬,分別在篝火的一端,彼此涇渭分明。
其中一伙人極為搶眼,她們是清一色的女子,盡皆身著白衣,影影綽綽,在這黑夜中,平添了幾分詭異。為首的女子是一個*****臉上雖然有些歲月的痕跡,卻無法磨滅她的嬌艷,正是九幽宗的宗主。她慢步走到關靜雪身邊,伸手接住血刀。或許是因為關靜雪的行動被祝皓軒察覺,導致事情并非按照預計那般順利,****的臉色有些難看。
九幽宗,正是關靜雪所在的門派。
另外一伙人,則是奇裝異服,什么樣的人都有。為首之人面若冠玉,正是沉血谷的谷主——公孫佑。
沉血谷和九幽宗,都屬于邪道大派。
“看來成功了呢。”公孫佑的聲音響起,他面帶微笑,對九幽宗主說道:“宗主好手段,在軟硬兼施之下,你們的圣女看樣子還是選擇了服從。”
那九幽宗的宗主哼了一聲,“公孫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心里打的小九九。如今大家的目的都很清晰,既然血刀被我門派帶了出來,我必會履行責任,借你一用。”
那公孫佑卻哈哈大笑起來,“宗主,話說的還太早。這把刀只是暫時在你手里,等會兒還要手底下見真章。”
九幽宗主一愣,怒道:“你想撕毀約定嗎?”
公孫佑沒有回答,只是輕笑一聲。
這時,一個難以置信的聲音自關靜雪口中傳出:“師父,你怎地如此言而無信?!你之前對我的承諾呢?你,你竟然和外人連手偷襲,對付祝……”
“啪!”地一聲,那****一個閃身便鬼魅般來到關靜雪身前,一個巴掌扇了過去:“身為圣女,你竟然與那等野漢子相好,到現在還惦記著,真地恬不知恥!”
關靜雪捂住俏臉,隱隱能夠看見其臉上一道深深的紅印子。
那****再度揚起巴掌,就要再度打下去,哪知手中紅光突然爆射,美婦只來得及閃躲,那血刀趁機自行掙脫,脫鞘而去——血刀靈性十足,怎會被輕易降服?
而****那揚起的手掌,自然打不下去了。
血刀綻放出濃濃紅光,在暗夜中如此鮮艷,迎面劈下。
狂放的長發,隨著紅色長袍在風中飛舞,在刀光下烏閃閃發亮。
“哪里來的瘋婆子,你活膩歪了嗎?”祝皓軒聲如雷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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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刀光芒四射,在空中懸浮,幾度易手。各種奇形的法寶,散發著五顏六色的光芒,在高空中不斷地穿梭,對撞,也不知有多少人懸浮在空中,在爭搶這把絕世魔刀;伴隨而來的,是強大的破風聲、碰撞聲和怒吼聲。
不時有人被擊落吐血,有些法器被擊落,撞擊在地面上,砸出一個個大坑,震得令人難以站穩。又有狂風雷電的余波不時閃過,若是挨著一下,可能就要一命嗚呼了。
祝皓軒,來自一個隱秘的門派,代代單傳。每代傳人都有著與生俱來的使命,那便是守護一柄絕世魔刀。這把魔刀據說是千百年前魔界至尊所留,邪惡無比,也有傳說,此刀中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由于魔刀的邪性過大,必須要有人以復雜的口訣和心血壓制,才不會危害世間。
本來,這把魔刀的去處在江湖中是一個謎團,無人知道它在哪里。然而數年之前,沉血谷谷主公孫佑放出消息,說出了血刀的存在,無孔不入的追殺隨之而來。在追殺中,他一步步成長起來,見夠了陰謀手段,性情在血刀的影響下變得謹慎、多疑,絕情與狠戾。
然而一次偶然的相遇,卻讓他重拾了當初自己守護魔刀的初衷。那是一個絕美的女子,早出晚歸,辛勤地為他療傷。她雖然身屬邪道,比起很多所謂名門正派,卻具有著更多的善良和溫柔。這種種的關心和照顧感化著他,讓他逐漸變得有情,有義,有了自己的堅持和執著,也逐漸放下了防備之心。
這位女子便是九幽宗的圣女——關靜雪。
近日祝皓軒為了幫助陳暉獲得拜入北斗涯的機會,挺而走險去求一個當年的老朋友,怎奈在北斗城中終究泄露了行蹤,更惹得各大門派紛紛派人來此。讓他更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兩日前,關靜雪從阮心芷手中拿到的那封信的內容狠辣無比、軟硬兼施——迫于門派壓力和親人安全,關靜雪最后還是忍痛選擇了協助師門盜取那把絕世寶刀。
兩大邪道門派最終按捺不住,終究出手,而諸正道門派隨之而來。血刀雖然并非正道所圖,但是若落在邪道手中,必然引發偌大后果,一言不合間,奪刀之戰就此拉開帷幕。
一聲怒吼,如同驚雷一般,祝皓軒不斷抵擋眾人攻擊,氣勢逐漸攀升。
“祝皓軒,你貼身保存如此大兇之物,難道還不知悔改?”一道響亮的聲音傳來,言語中透著嚴厲與痛恨。
“公孫佑!我魔刀一脈世代守護,這刀本就是我的,如今血口噴人,你良心何在?!還有,九幽宗!為了一個兇物,竟然使出美人計,究竟是誰不要臉?”那祝皓軒發起一聲驚天怒吼,“我若今日脫險,必與你們勢不兩立!”
“皓軒……對不起,我沒想到會這樣……”悅耳的女聲傳來,語氣中卻充滿了歉疚。關靜雪被封住了一身修為,在師門的人看護下無力脫身,她已是雙目泛紅,只是深夜之中,他人難以看得清其神情。
然而,話未說盡,卻被祝皓軒打斷,“靜雪,我為你闖天階,破法陣,殺人無數,血流千里。但是沒想到你竟如此對我。今日我們從此恩斷義絕,再無干系!”
一聲刀吟,只見他刀訣突然變幻,如御龍乘云,化作滿天刀影;一時間,刀影重重疊疊,時而合而如一,時而分影萬千。祝皓軒驀地苦笑一聲,念道:“一夕風雨落花笙,玉京初見艷波橫!”
還記得第一次相見,那是一夜風雨過后,昆侖山中,遙望玉池,雪蓮花開。群花璀璨中,她一襲白衣,步若翩躚,身姿曼妙,仿若從天邊走來。而他,見佳人仙肌如雪,妙目顧盼,竟呆得說不出話來。
還記得,她第一次見到皓軒渾身臟兮兮地,呆呆地捧著一把刀,愣愣看著自己的樣子,卻不由得笑了出來。
對方性格皆得自己脾胃,自此兩人同行,一路有說有笑,談天說地。得知皓軒的遭遇,她氣得咬牙跺腳,決定幫助皓軒擺脫敵蹤。僅僅一個春秋過去,二人便流連穿越數十群山大川、大城小鎮。一路上雖有廝殺不斷,但是也見過了無數風土人情,以及絕美的風景。至于覬覦寶刀之人源源不絕,若是碰見好欺負的,她便出主意把對方耍弄個夠;若是遇見過多強敵,兩人便一起倉惶逃竄。
一幕一幕,如電影般在頭腦中閃過,他仿佛陷入了回憶之中。少頃,祝皓軒悠悠念道:“十面埋伏君何去?尋常巷陌遠紛爭。”
那段時間,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兩人擺脫了追殺,隱居于市井阡陌之中,忘卻了江湖恩仇,忘卻了世俗紛爭,兩人朝夕相對,親密無間,海誓山盟,蜜意柔情。
她善長歌舞,有了皓軒這個觀眾,皓軒喜歡看,她便跳給他看;她見不得男人邋遢,皓軒的衣服臟了壞了,她寧愿屈身幫他清洗衣物,縫縫補補;
還記得那個夜晚,他和她在小木屋后的田埂上,聽夜蟲鳴起,微風從臉頰輕輕掠過,看稻草隨風輕搖。天空變成了星星的世界,他們在這靜怡漆黑的夜中獨自閃耀。星光越來越明,月越來越飄渺,當月亮失去光彩時,一顆流星飛速劃破天空,閃閃的一瞬,照亮整個天宇。尚未被看得清楚,流星便已轉瞬即近,消失在了黑色的夜幕中,空留給天空一道完美的裂痕,亦真切,亦凄美。裂痕慢慢地淡了,化了,天空又恢復了絢爛的寧靜。那時,她深情地對自己說,尋常巷陌,小橋流水,此生有你相伴,夫復何求。
在田間哼起的調調,仿佛還在耳畔:在田間的諾言,走到天荒地老的畫面,仿佛還在眼前。歲月流過在指尖,田間動人的曲線,看夕陽的畫面,直到星星的亮點,閃過流星的心愿,那一切一切……
祝皓軒刀勢一緩,溫柔而綿密,纖徠合度,不枝不蔓,流暢絕倫。在其意動之下,那血刀如流星滑落,又如乳燕翱天,在自然溫婉中,行云流水般將眾人攻擊皆擋了下來。他追憶起那平淡的點點滴滴,竟然不忍再念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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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風雨花盡去,伊人亦困于高城。”祝皓軒語氣轉為凌厲。
那時,秋意漸濃,寒冬將至,一夜之間,滿山花朵盡凋。他外出勞作,心中卻無故惶惶。莫名的心驚迫使他提早歸來,呼喚佳人,卻無人應答,空余滿院落花,凋謝殘殘。他焦急找尋,卻尋信一封。原來強敵來犯,未尋得祝皓軒的影蹤,便擄走關靜雪,以佳人性命相協。
祝皓軒別無它法,千里走單騎,單刀赴會,只為佳人。然而,敵人出爾反爾,布下重重陷阱,欲將皓軒等人一網打盡……
“不畏強敵多崢嶸,橫刀血濺再相逢!”
念到此處,祝皓軒刀勢陡變,刀氣縱橫,不見刀身,只見刀影。手訣牽引中,那血刀便如霹靂驚雷般,劃過一道道獨具棱角的直線,將身邊的猛將一一震退,竟是無人可擋。
而不遠處的關靜雪,她一襲白衣,亭亭玉立,靜靜地在同伴的護持下,呆呆地看著祝皓軒。
祝皓軒雄姿英發,氣勢節節攀升,刀刀皆有絕世風范,圍攻的眾人氣勢為之所奪。他勇猛無匹,他雙目圓睜,一聲長嘯,震得所有敵人不得不倒退——
她渾身顫抖著,再也無法自已,開始小聲的啜泣,已是淚流滿面。
此景和當日何其相似,那日祝皓軒深入敵巢,那是最艱難的一戰,當他突破重圍,來到自己近前,已是面容枯槁,渾身浴血,幾近油盡燈枯。那時,他也是如今這樣,聲聲長嘯,無人能擋!而此時,他的那聲長嘯,與當日營救自己時的每一次的長嘯——沒錯,每一次!連同那拼命時候的表情,竟也完全相同!
直到此刻,他所呼喊的、在最最情急拼命的時刻,他所呼喊的,仍然是自己的名字!
“靜雪!——”
這是他的精神支柱,每次就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他都會喊出自己的名字,再次變得勇不可擋!
此時的他,與以往的形象相重合;那曾經的種種,仿佛就在昨天!
“皓軒……”一聲撕心裂肺的哭聲,如同扯裂了的帛布一般,終于突破了長久的壓抑,震痛了眾人的耳膜,撕裂了整個夜空,也扯碎了所有人的心!
這一聲哭喊,到底包含了多少種感情,多少內疚與絕望!
關靜雪也不知哪里來的氣力,竟然掙脫了看守他的幾個師姐妹,她拼了命地掙扎著想要上前,想要和祝皓軒再度聯手,就如同當日,刀劍合璧,十步殺一人,從圍困中硬生生闖出去!
哪怕就此喪命,也在所不惜!
然而,身旁的九幽宗主一直留意著她。
今日門派高手盡出,對此刀勢在必得,若關靜雪出去,難保不會出現差池!頓時,她被宗主暗中以高強法術死死地困住,動彈不得!
圍攻的眾人見到這一幕,不論敵友,皆在心底發出一聲沉沉的嘆息。
而祝皓軒知道今天恐怕在劫難逃,心生絕望——
靜雪啊靜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難道我們所經歷的這一切,還有那海誓山盟,都是假的嗎?我們之間的感情竟經不住考驗嗎?
“怎奈伊人為瓦全,妄棄海誓與山盟。”念出此句,祝皓軒已經全然心死。他再度大吼一聲靜雪的名字,刀光變得凌亂而難以理喻,濃濃的悲意在重重刀影中散發出來,使得這血刀便如天人落筆,來去無痕。
而他的長發,也隨著他的身形變換,再度變得張狂起來。
這時眾人才注意到,他那狂亂的黑發,不知何時,已然全數變為白發!
一夜白頭!
陳暉驚愕地張開了嘴。
靜雪仍在努力掙扎。
白發狂舞!
狂猛的氣流,雜亂無章地四處亂竄。
強大的氣流灌進了眾人的嘴和耳朵。
那道偉岸的身軀,如同一只雄鷹,展翅沖天,在空中瘋狂旋轉!
“自此立刀向歧路,此情空余盼來生!”
那空中的身影,在視線中變得模糊起來。一段冗長的咒語,富有節奏地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念了出來。
那道身影所操控的血刀,逐漸變得明亮起來,刀身顫動,仿佛有什么東西就要掙脫出來!
即使當初靜雪被困,他仍是恪守門規,沒有解開此刀的封印!
“這小子已經入了魔,他要解開血刀的封印,大家下手不要留情!”正道人士按捺不住了,紛紛下狠手。
然而,祝皓軒拼命抵抗,口中咒語不斷。
法寶穿梭,呼喝迭起,血光四濺,難解難當!
命運的輪轉,人力有時窮——或許是上蒼的決意,咒語還是被念完了。
此時,血刀已經變得無比耀眼,刀身上一個又一個玄奧的符號依次亮起,然后粉碎,湮滅。
最后一個符號粉碎之后,那血刀發起一聲銳鳴,一股濃重的殺伐氣息,帶著一片血光,沖天而起,直沖云霄!
那股濃濃的血氣,令人深感不安!
血刀暴起,大殺四方!
剛剛喊話的那人竟然被一刀活活腰斬,從此喪了命。
“今日,不論哪門哪派,擋我者必死!”莽漢狂吼,刀光變得更加明亮妖異,攻擊力度瞬間強了數倍。
周圍數人皆被狂猛的一刀擊退,無數人在一招之間,重傷吐血,而圍困的圈子,被生生扯開了好大一個缺口。
祝皓軒口咳鮮血,卻毫不在意。他狂笑不已:“從此,我另開一派,名字就叫做血刀門,我便為開山祖師,想要血刀的人,盡管來!”他瘋狂地劈了數刀,從缺口中逃出,向遠方疾馳而去。
隨即,百寶齊鳴,也不知有多少人縱身而起,駕馭法寶朝祝皓軒追了出去。
在人群中的某個角落,陳岳、陳韜、陳暉三兄弟目瞪口呆地立著,他們已經將這發生過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聽到祝大哥所講述的一切,他們這才知道祝大哥為了他們三個,暴露了身份,更親歷了這一次妻子的背叛和眾人的圍殺。祝皓軒重傷吐血時,陳暉更是驚呼出聲!
看著祝皓軒遠去的方向,陳暉握緊雙拳,眼神堅定:不論如何,一定要想盡一切辦法全力幫助祝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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