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意思。”將陸舟遞來的那些圖紙拿著翻了一遍，王曾光院士摸著下巴，臉上浮現了感興趣的神色。
過了一會兒，他開口問道。
“這玩意兒是誰設計的？”
陸舟自然不可能告訴他真正的答案，于是簡單地回答道。
“所里討論出來的。”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也是所里的人。
和系統“討論”，勉強也能算是“討論”吧？
王院士懷疑地看了陸舟一眼：“討論出來的也得有個拿主意的人吧？七嘴八舌能討論出個鳥東西來。”
陸舟笑了笑，沒有多做解釋，直接結束了這個話題。
“我們還是別在這些細枝末節上的地方深究了，相比起拿主意的人是誰，我現在更想知道拿著這張圖紙，你們核工業集團有沒有把握把這套生產工藝給搞定。”
視線回到了圖紙上，王院士摸著下巴思忖了片刻，開口說道：“有點難度，但問題不大。”
聽到王院士說沒問題了，陸舟心里松了口氣，點頭道。
“那行，這就交給你們了。”
“沒問題，我保證我們這邊會用最快速度解決，”說到這里，王院士忽然笑呵呵地看了陸舟一眼：“看來陸教授還真是深藏不露啊。”
陸舟：“……”
這人，該不會以為是我畫的吧？
想起上次畫圖時發生的事情，陸舟大概猜到是什么讓他產生這種誤會了。
不過……
愛咋誤會就咋誤會去吧，反正也不礙他事兒。
誤會這東西，總好過打破砂鍋問到底。
繼續看了眼手上的這份圖紙，王院士忽然想到了什么，開口說道。
“對了，雖說可控聚變工程是國家大事二，但咱們公私還是得分清楚的，這技術是你們金陵高等研究院那邊出錢出力弄出來的，我們白拿過去用不太好。我的建議是合作辦廠，你們技術入股，我們這邊負責落實生產。”
若是別人拿出這圖紙，王曾光院士多半不會提這么一句，但陸舟的身份畢竟不一樣。
總設計師的身份意味著什么？
幾百億乃至上千億的經費該怎花，該花在哪，都是他一個人說了算。再加上他在高層那里受到的重視，就算是核工業集團這樣的核電領域巨無霸，也不愿意輕易得罪這樣的人。
因此哪怕陸舟并沒有表現出特別的計較，王院士也下意識地往深處多想了幾分，為了不為以后的事情埋下隱患，至少不能讓他感到吃虧了。
這事兒，還得和集團領導提一下才行。
聽到這個提議，陸舟也沒多想，回道：“行吧，那就這么辦好了。”
其實王院士倒是想多了，他倒不是特別在意這個，畢竟比起鋰硫電池龐大的市場而言，可控核聚變第一壁的材料能給他帶來的收益可以說是九牛一毛。
如果說LPC-1材料的專利費能讓陸舟賺一毛錢的話，那么和核工業集團合作辦廠，頂多也不過是把這一毛變成一毛四或者一毛五罷了。
如果他真想賺錢，根本不需要在意這些蠅頭小利，直接把可控核聚變技術給弄出來就夠了。
且不說憑著這份功績國家一定不會虧待他，單說核聚變技術突破本身帶來的影響，便足以讓鋰硫電池的市場膨脹數倍不止，光是幾項正負極材料的專利費便足以讓他吃飽了。
不過，說這些似乎也挺沒意義的。
畢竟，他現在銀行卡里的錢，已經多到花不完了。
就算再在后面加個零……
emmm……
媽耶，好像還是挺有吸引力的。
就在陸舟繼續和王院士聊著圖紙上各處技術細節的時候，辦公室的門口響起了敲門的聲音。
停止了交談，陸舟看向門口說道。
“進來吧。”
門推開，一名研究員走了進來。
“西南那邊來了一名專家。”
西南？
聽到這句話，陸舟臉上的表情充滿了意外。
“誰？”
“周承福院士……”
……
示范堆基地的門口，一行人站在那里。
在王鵬的陪同下走近了過去，示意站崗執勤的士兵打開了哨卡，看著站在那里的周承福，陸舟笑著伸出了右手。
“稀客，幸會了。”
和陸舟握了握手，周承福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顯得很沉默，惜字如金道。
“幸會。”
感覺他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要說，陸舟便邀請道：“去我辦公室坐會兒？”
周承福點了點頭。
“也好。”
一路上兩人并肩走著，沒有太多交流。
為了讓氣氛不顯得那么僵硬，陸舟想了一會兒，試著找了個共同話題，用閑聊的口吻說道。
“HL-2A修好了？”
周承福板著臉說道：“拜你所賜，還沒有。”
陸舟不好意思笑了笑：“那還真是麻煩你們了。”
周承福：“……”
雖說自己是帶著“和平”的目的來的，但看到這欠打的笑容，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克制住動手的沖動。
從廠址的中央穿過，正巧這時候，兩人路過了一座大坑。
看著在旁邊施工的工程設備，以及那個坐落在廠址中央的巨坑，周承福皺眉道。
“那是？”
因為本身也不是什么秘密，陸舟便隨口說道：“堆芯捕集器，主要用來預防安全事故，即在發生嚴重時收集并冷卻堆芯流出物質……雖然現在只是個地基，但年內修好應該沒什么問題。”
畢竟可控聚變堆內部模擬的是恒星的能量，即便聚變反應理論上是安全的，上億度的等離子體本身也是一個相當可怕的威脅。
尤其是示范堆中的能量，與陸舟在實驗堆中勉強進行的點火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如果一旦發生泄露事故，那么在等離子體冷卻到安全溫度之前，基本上是碰到什么熔毀什么，整個宇宙中沒有任何材料能夠阻擋它們。
為了保護價值昂貴的聚變堆芯，這個裝置的重要性就凸顯出來了。
哪怕它是一次性的，但只要在事故發生的第一時間搶救下來一部分還未損毀的部件，那都是值得的。
參考裂變堆上的結構，周承福一聽這名字便猜到了它的用處，意外的看了陸舟一眼。
“你們連這部分都考慮到了？”
陸舟笑了笑說：“倒不是我們的主意，是核工業集團的工程師提出來的。我想了想覺得挺有道理，于是就批準了。”
無論是托卡馬克還是仿星器，在具體的工程上都可以理解為一個更大號的堆芯。
在討論工程方案時了解到反應堆的價值之后，核工業集團的工程師立刻提出將田灣核電站，三代核裂變反應堆的堆芯捕集器應用在聚變堆上。
恰好田灣核電站便有現成的可以參考，陸舟立刻便拍板做了決定。
雖然陸舟說話的時候并沒有炫耀的意思，但聽到了這句話，周承福還是忍不住酸了一句：“搞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兒，你們反應堆造出來了嗎？”
陸舟笑了笑，不在意道：“反應堆也在造，兩邊工程互不干涉。在連接口的尺寸上我們統一了標準，得到所有部件完成，再將它們組裝起來就行了。”
這回周承福不說話了。
也無話可說了。
所謂不了解就沒有發言權，學術上的事情在這里還是很現實的。
實驗堆的技術他都沒有完全摸透，更不要說示范堆這東西了。
兩人不自覺的在工地的旁邊停下了腳步，周承福似乎是不打算繼續走下去了，就這么站在這里，靜靜的仰望著那些耕耘在工地上的工程設備，以及行走在腳手架邊緣的工程師們
包括他眼前所看到的，以及站在這里看不到的。
超過上千多號人，正為這臺機器而服務著。
整個示范堆基地就如用一臺馬力全開的機器，而在其中的每一個人都像一顆顆齒輪一樣，在一根發動機主軸的牽動下，高速的運轉著。
嫉妒？
感慨？
亦或者難以置信？
此時此刻，周承福的心里就像是打翻了五味雜陳，說不出是哪種滋味。
他不明白，為什么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能做到這一點，若不是親眼所見，他也絕對不會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然而，就現實來看，他確實是做到了……
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看到這里，周承福心中忽然有些惆悵了。
就像老潘不理解著他為什么要這么做一樣，他同樣不理解著老潘。
但現在，看著眼前的這一切，他忽然有些懂了。
如果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說不準……
這個人還真有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將可控核聚變發電技術給弄出來。
就這么沉默了好長時間，周承福緩緩開口說道。
“這兩千多號人現在算是為你在工作吧？”
陸舟：“你這么理解也沒有錯。”
看了陸舟一眼，周承福說道，“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有一天，他們因為你的一個決定，或者說因為你的一個失誤，亦或者是別人做了些什么，而丟掉了手上的工作或者課題……我想知道，你會怎么做？”
陸舟：“這和我有關系嗎？”
周承福微微愣了下。
似乎是沒有料到陸舟會這么說。
站在那里愣了一會兒，回過神來的他隨即笑著說。
“……哦？和你沒關系？呵呵，不懂得為手下謀福利的領導，可不是個好領導。”
聽到這句話，陸舟淡淡笑了笑。
“所以我從來沒有想過去當什么領導。我所負責的，僅僅只是去探索那些未知的東西。至于他們自己的未來，那是應該由他們自己去思考的東西，我沒有任何義務替他們去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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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說得輕松，”周承福笑著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的偏執，還是在笑某人太年輕了，“等你到了那一天，你就知道沒這么簡單了。”
“也罷，現在看來是你贏了，我也沒什么話可說的。”
“以前的事，我和你說聲對不起。但我必須得說的是，華國就算沒了我周承福，也會有吳承福，鄭承福。而且不說別人，就說你自己。”
說到這里，周承福忽然看向了陸舟，用那帶著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
“等你有那么一天，在你的領域一言九鼎，你說的話就是真理，無論是內行外行都奉你的話為圣旨。你說往東，沒有人敢往西。有反對意見的學者就算怨恨，也只敢在背地里說你是學霸，說你是學閥……你敢說，到了那時，你會和我有什么不同？”
盯著周承福這張臉看了好一會兒，陸舟皺了皺眉。
“……你的想法本身就很奇怪，既然你都說到了真理這個詞，那么決定該往東還是往西的，難道不應該是真理本身嗎？”
周承福愣住了。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笑出了聲來。
那干癟的笑聲漸漸變大，若說他最初還有在控制的話，那么到了最后，這聲音里面已經帶著幾分自暴自棄地發泄了。
那放浪形骸的笑聲，引來了工地上施工人員的側目，也引起了旁邊巡邏的安保人員的注意。
就在他們正準備走過來詢問情況時，看到陸舟站在旁邊，后面還有王鵬跟著，便打消了過來的念頭，繼續按照原定的巡邏路線前進了。
陸舟在旁邊靜靜地看著他，也沒有阻止。
終于是笑夠了，周承福咳嗽著停了下來，斷斷續續地說道。
“……以前我就琢磨著……你和別人有什么不同，現在我倒是琢磨出來了一點兒。你這小子是個怪胎，難怪老潘這么賞識你。”
陸舟面無表情地看著語無倫次的他，等待著他把所有話說完。
抬起袖子抹了下嘴角，深呼吸了一口氣的周承福，重新直起了身子。
盯著陸舟看了好一會兒，他開口說道。
“希望你記住……自己今天說過的話。”
……
扔下了這句話，周承福轉身走了。
離開了示范堆基地，他當天便坐上了飛機，返回了蓉城。
對于他的去留，陸舟也沒有特別的在意。
他一直都是一個很佛系的人，對于國內其他研究所的配合，他一直是本著愿意配合自然好，不愿意配合也無所謂的態度。
畢竟科研不是種地，也不是蓋高樓或者修馬路，且不說投入都不一定會有成果，更別提陰奉陽違了。
如果周老先生鐵了心的不合作，說實話他也沒有太多辦法。
更何況與其在那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上扯皮拉筋，不如將手上已經擁有的資源，發揮出最大的價值。
就在陸舟差不多快把這件事兒給忘掉的時候，周承福造訪示范堆基地的第二周，585所的人再次造訪了這里。
這次來的不是周承福，而是一位穿著灰夾克，約莫五十來歲，看起來有些面生的老人。
在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之后，這位名叫袁遠的老教授開口說道。
“……周院士昨天從所里退休了，現在暫時由我擔任院長一職。”
陸舟微微愣了下，意外地抬了抬眉毛：“退休了？”
袁遠態度拘謹地說道：“是的……這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在申請退休之前，他交代了我接下來的工作。讓我來這里拜訪您……”
說到這里，袁院長心中長嘆一聲，繃著這張老臉開口請求道。
“希望陸教授能給我們一個機會……”
雖然感到意外，但陸舟也沒有多說什么，笑了笑說道。
“機會不機會什么的談不上，但如果你們有那個心加入到示范堆工程中，我自然是雙手歡迎的。”
微微愣了下，袁院長顯然沒有料到陸舟答應的這么爽快。
不過，他也僅僅只是愣了一下而已。
“……謝謝！”
“不客氣，”說著，陸舟伸出了右手，“那么，袁院長，以后就承蒙照顧了。”
握住了陸舟伸來的右手，袁院長一臉感激道：“……哪里，再怎么這話也應該是我對您說才是。感謝你給我們這個機會，讓我們能繼續為可控核聚變事業貢獻自己的力量。”
松開了他的手，陸舟淡淡笑了笑。
“不用謝我，這是你們自己做出的選擇。”
……
陸舟和西南核物理研究所之間，并不存在不可調和的矛盾。
一切的起因，不過是周老先生心頭的山頭主義作祟罷了。
至于普通的研究人員，在這件事情上從一開始就沒有發言權，陸舟自然沒有為難他們的道理。
人才這種東西永遠不會嫌多，如果他們愿意為可控聚變事業添磚加瓦，他當然不會拒絕。
只是，唯一讓他感到有些可惜的是，周承福在這時候選擇了退休。
其實以他的能力和經驗，現在退休還是有點太可惜了。
但后來陸舟仔細想了想，發現這似乎反而是最好的結果。
無論是對于周老先生自己，還是對于585所，亦或者國家可控聚變工程而言都是如此……
示范堆基地，總設計師辦公室里。
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潘院士一臉感慨地嘆了口氣：“我還是沒想到，老周做人這么軸，始終低不下這個頭。以他的能力，在這個行業上繼續發揮發揮余熱，還是沒什么問題的。何必等到這時候退休？哎”
說到這里，潘院士的臉上也是帶上了幾分的惋惜。
為了迎來可控核聚變的光芒，他們從七十年代末開始，奮斗到了現在，一路坎坷都走過來了。
現在示范堆的工程已經啟動，可控核聚變的曙光就在眼前。
在這時候選擇退休，和抗戰勝利的最后一天退伍有什么區別？
看著一臉惋惜的潘院士，陸舟想到了什么，于是開口說道：“前段時間，他來找我聊過。”
聽到了這個令人意外的消息，潘院士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他找你聊了什么？”
陸舟想了想，說道：“聊了一點與可控核聚變無關的事情。”
潘院士也沒去問具體聊了什么，只是嘆了口氣：“行吧，看來他也是深思熟慮后作出的選擇。”
將對老友的惋惜放在了一邊，潘院士停頓了片刻，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繼續說道。
“對了，除了585所之外，他從國家可控聚變能源計劃執行中心主任的位置上也退了下來。新的人選還沒確定下來，工程院的幾個老院士都寫信推薦你來做這個位置，你看要不就從了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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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可控聚變能源計劃執行中心的前身，便是國際可控聚變能源執行中心，自從華國從iter退群之后便改了名字，此前主任一職一直是由周承福擔任著。
光是看潘院士的表情，陸舟便知道，這位老先生口中的那幾個院士，怕是多半都是他自己去游說的。
畢竟以自己在國內學術界的人脈，還不至于讓幾個素未謀面的院士替自己寫信。
想到這里，陸舟不由陷入了沉思。
自己到底要不要接受呢？
想了想，他開口說道：“……我已經是star-2示范堆工程的總設計師了，再兼任這個國家可控聚變能源計劃執行中心的主任會不會不太好？更何況研究上的工作已經很忙了，我也抽不出那個時間。”
“沒什么不好，身兼多職在學術界本來就很常見。更何況這兩個職位在研究上并不沖突，而且也花不了你太多時間。”潘院士搖了搖頭，“你掛個主任的職，具體的工作扔給秘書、助理，或者實在不想管，扔給副職去做就好。”
若是一般人，潘院士肯定不會這么建議，畢竟什么事兒都扔給副職去做了，正職反而被架空了的例子實在是太常見了。
不過陸舟的話……
大概不需要擔心這種事情吧。
見陸舟似乎還沒有被說服的樣子，潘院士繼續說道。
“如果你不打算去做的話，幾個副主任提拔誰上去都不合適，原因我不說你大概也能琢磨出來。如果從能源局那邊空降一個領導過來，不熟悉工作都是小事，就怕到時候變成外行指揮內行，嚴重拖延工程進度。咱們現在是集中力量辦大事兒，必須盡一切可能避免資源損耗在不必要的地方。”
陸舟：“……我再考慮考慮吧。”
見陸舟有自己的主見，潘院士也不再勸了，只是點了點頭。
“行吧，你再好好考慮下，能源局那邊多半也會事先征求你的意見。對了，仿星器……沒問題吧？”
可能是剛才說到集中力量辦大事了，潘院士的心里有些怵的慌。
和外行人不一樣，這個詞對于搞科研的人來說還是挺頭疼的。
集中力量辦大事兒效率固然高，但前提是使勁兒的方向是對的。
雖然知道錯的可能性很小，但潘院士還是忍不住問了這么一句。
聽到這句話，陸舟立刻輕咳了一聲：“咱都走到這一步了，這種東西就別亂立了。”
潘院士愣了下：“弗萊格是什么？”
陸舟：“……你可以理解為烏鴉嘴的另一種說法。”
“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就不能說些我聽得懂的話么，我那個孫女也是的，整天盡說些難懂的話，”潘院士搖了搖頭，從沙發上站起身來，“行了，你這么有把握我也放心了。不和你閑扯，我回上京去了。”
陸舟笑了笑說：“慢走。”
……
最終，經過了一番深思熟慮，陸舟還是接受了潘院士的提議，就認了國家可控核聚變能源計劃執行中心主任一職。
至于執行中心的財務、人事管理、以及其他行政工作，繼續保持原來的安排，不做變化。如果有需要的話，到時候再作調整。
陸舟并不需要通過這個職位來實現什么政治訴求，他所需要的僅僅只是這個機構能夠按照他希望的想法繼續運轉下去，不給他的研究添麻煩就夠了。
反正這個執行中心，等核聚變的示范堆完成之后，估計還要再改組一次。
到了那時候，他差不多也可以功成身退了，再把這個主任給辭了就行了。
就在周承福辭職的第二個周末，陸舟收到了正式的任命文件。
也幾乎是同一時間，核工業集團那邊傳來了好消息。
再次回到示范堆基地的王院士立刻找到了陸舟，興奮地連招呼都來不及打，便直入正題道。
“你拿的那套圖紙很管用，lpc-1材料的生產我們基本上已經解決了！最晚月底就能開始生產！”
聽到這個消息，陸舟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容，立刻問道。
“工廠建在哪兒？”
王院士：“長安！”
陶瓷基復合材料在航天工業上運用較為廣泛，因為其耐高溫、高強度、相對重量輕等諸多屬性，主要被應用在液體火箭發動機噴管、導彈天線罩等部位。
因此，國內最大的陶瓷基復合材料生產基地在長安那邊，由核工業集團與金陵計算材料研究所共同持股的lpc-1材料生產廠也建在了那里。
不過長安啊……
這都深入到國內腹地了。
陸舟：“……建在長安那邊會不會太遠了？”
其實按照他的想法，完全可以就在海州附近生產的，這樣的話，萬一生產上遇到什么事情，計算材料研究所這邊的研究員也好過去幫忙。
就像sg-1超導材料一樣，從生產線的升級到解決一系列的技術的問題，計算材料研究所的研究員可以說是幫了不少忙的。
王院士搖了搖頭：“不算遠，走鐵路運輸也就兩天的功夫。剛好距離我們在蓉城的生產基地也很近，材料生產出來了直接運到蓉城那邊加工成零件，然后送到海洲這邊組裝。”
還有一點王院士沒說，那便是從生產安全問題上考慮，在內陸生產也要比在沿海地區安全的多。
畢竟這玩意兒雖然算不上軍用技術，但畢竟涉及到了核，也算是敏感技術了。
陸舟點了點頭，也就不多說什么了。
“那行吧，你們是這方面的行家，我就不多說了。仿星器軌道的加工……你們那邊沒問題嗎？”
聽到這個問題，王院士擺了下手說道。
“這個你放心，擱二十年前，核工業的老專家去法國人的核電站里參觀，就是隔著老遠看上一眼，回來也能做個八九不離十的出來。再怎么說我們也拿著star裝置琢磨了快大半年，反復拆裝研究了那么多次，線圈還是我們替你改的。要是還整不出來這東西，干脆回家種田去得了！”
陸舟笑了笑說道。
“那可不行，要是少了你們，這工程可沒法進行下去。想回去種田，也得等咱們的示范堆并網成功了才行。”
聽到這句話，王院士心中一樂，瞇著眼睛笑了笑，卻也不說話。
那句“少了你們，這工程可沒法進行下去”，算是戳到了他的心坎兒上。
這種被人重視的感覺還是挺不錯的。
尤其是這人還是諾貝爾獎得主……
停頓了片刻之后，陸舟繼續道：“材料生產的問題已經解決了，仿星器軌道大概多久能就位？”
沒有任何的遲疑，王院士底氣十足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最晚年底之前，我可以讓你看到一臺完整的仿星器軌道！”
十月初。
基地門口有些熱鬧。
只見施工現場的旁邊，幾輛重型卡車正停在那里，在現場施工人員以及起重設備的協助下，小心翼翼地完成了卸貨的工作。
站在陸舟的旁邊，看著運進基地內的這些重型設備，肖樂有些感慨地說道。
“這玩意兒本來是賣給iter的，不過現在他們大概也不會買了。”
放在兩人眼前的這臺裝置，正是傳說中的icrf加熱天線。
這臺裝置，由發射機、傳輸線、阻抗匹配器、以及最關鍵的加熱天線四個部分組成。rf輸出能量能夠達到3mw級，頻率可調范圍在30-110mhz之間。
作為聚變裝置上的關鍵部件之一，這玩意兒可以說是廬陽物質研究所除了全超導d型截面設計之外的第二大黑科技了。
除了被通用原子能公司采購之外，這臺價值上億的設備還拿到了iter示范堆工程的訂單。
不過現在看來，歐洲人大概是不會買了。
頓了頓，肖樂繼續說道：“這臺設備原定是打算拆卸之后運往法國的，不過我們和他們那邊的合作已經中斷了。用這玩意兒，我們可以很快將反應堆內部的等離子體加熱到一億度以上，可以說，這是目前世界上最先進的等離子體加熱技術之一！”
陸舟點了點頭，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這臺設備。
雖說名字叫icrf加熱天線，但比起他理解中的天線天線，怎么看這玩意兒都更像一臺放大了幾十倍的空調。
整個裝置下方的鋼筋支架，在形狀上和空調下面托舉的鋼筋支架差別不大，整個裝置中向前突出的保護限制器和電流帶，便像是空調的濾網與扇葉的組合一樣。
再往后面是管狀的真空傳輸線、液壓驅動器、以及關鍵的真空饋口。
在實驗時，作為“空調扇葉”的保護限制器位于icrf加熱天線的最前端，和緊挨著的電流帶共同構成等離子體加熱部件以及“法拉第屏蔽箱”，在對等離子體進行加熱的同時將等離子體與電流帶隔絕，同時阻止靜電場耦合到等離子體中。
由于直接面對真空室內的等離子體，因此在上面還焊接有43根外直徑10mm的冷卻管道。
整個裝置雖然看著復雜而龐大，缺乏了一些科幻上的美感，但在整臺裝置上卻沒有一處設計是多余的，甚至于每一道焊接口都經過了精心的設計。
因此，想要更改這些設計，同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這時候，一位手上拎著安全帽，穿著灰外套的老工程師走了過來，看著陸舟笑了笑說道。
“怎么樣？這玩意兒看著還行吧？”
聽到這句話，陸舟笑了笑說：“看起來挺是挺可靠的，就是但愿它在仿星器上也能正常運行了。”
這位老工程師擺了擺手：“這你放心，就算現在不管用，我也保證能讓它變得管用起來。”
站在陸舟面前的這位老先生，名字叫李健綱，華國工程院的院士，同時也是科大副校長與華科院物質研究院的副院長。
雖然老先生本科讀的是船舶動力，但最后不知怎么的半路出家研究起了等離子體物理。后來又趕上了九五重大科學工程的大潮，可控聚變的研究在國內越來越受重視，他的學術生涯也算是隨著歷史進程的發展一路平步青云，做到了副院長的位置上，后來又評上了院士。
在華國從iter退群之前，他的身份還是華國專家委員會委員之一，icrf加熱天線技術能夠在國際上廣受認可，這其中他的功勞也是功不可沒的。
至于現在，華國從iter退群了，他的身份也就變成了國家聚變能計劃執行中心的顧問，同時負責協調廬陽物質研究所在示范堆工程中的工作——即，整個示范堆的加熱部件。
此刻站在陸舟旁邊的肖樂是他的學生，也正是他推薦過來的。
對于這位大牛的保證，陸舟還是很相信的。
“那就麻煩你了，我簡單的說幾個要求。”
李教授取出了隨身攜帶的本子，也不廢話。
“你說。”
陸舟點了點頭，回憶了一會兒先前幾次會議上已經討論出的工程細節，開口說道。
“對應仿星器放電實驗中等離子體的幾個不同位型，加熱天線需要可以沿著徑向方向移動，移動范圍在負150毫米至正150毫米之間，調節精度為一毫米。可以做到嗎？”
李教授不假思索道：“這個問題不大。”
陸舟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天性的真空饋口、傳輸線等部件的特征阻抗要求符合50Ω的設計要求，內外導體的許可電壓要求為45kv。”
“電流帶、法拉第屏蔽均需要設計獨立的冷卻回路，并且其冷卻能力要求能夠承受mw/m2級別的熱荷載。”
“還有，在考慮天線的裝配性和可維修性的同時，盡量減少焊接部位，要求必須保證天線的總漏率小于10^-10pa·m^3/s。”
“……”
一開始還好，李院士的表情還算是輕松，然而聽著陸舟連珠炮似得說下去，他的臉上也漸漸失去了那輕松的笑容，只感到一陣陣頭皮發麻。
接著又零零碎碎地都說了十來條要求，感覺有些口渴的陸舟，從王鵬的手上接過礦泉水喝了口，將塑料瓶扔了回去之后，接著在后面補充了一句。
“……基本情況就是這樣了。我可能說的有些快，等晚上會議綱要做出來了，我會把更具體的要求發你郵箱”。
聽到這后面一句話，李健綱才停下了手中的筆。
盯著手中的筆記本看了好一會兒，他的眉頭也皺了好一會兒，好不容易臉上才擠出來一個勉強的笑容。
“……你還真會給我們出難題，擱歐洲那iter的工程招標大會都沒你們這么多事兒。”
聽到這句話，陸舟淡淡笑了笑，說道：“畢竟是第一臺反應堆，有個好的開始才能做到好的示范，我想做的盡可能完美一點。”
雖然系統沒有規定demo示范堆的具體“驗收標準”，但毫無疑問任務獎勵是與成果成正比的。將這示范堆造的越牛逼，任務獎勵自然也就越高。
更何況從現實的角度來看，示范堆的性能越強，技術推廣階段遇到的阻力便越小。站在一名研究人員的角度，他也希望自己的研究能夠得到國家乃至世界的認可。
合上了筆記本，李院士說道：“行吧，等明天這邊的事情處理完了，我回所里開個會研究研究，過兩天給你結果。”
陸舟點了點頭：“嗯，拜托你了。”
……
將最后一件工作安排了下去，star-2示范堆基地這邊的工作基本上已經按部就班地走上了正軌，無論是工程現場上還是研究所內都是一片如火如荼的景象。
示范堆就如同一把火炬，照亮了國內整個核聚變研究的未來。
即便沒有慷慨激昂的動員講話，在這里工作的每一個人也都懷著一種強烈的使命感。
他們正從事著一項偉大的工作。
他們的研究已經走在了世界的前面。
到現在為止，在項目負責人的領導下他們已經取得了無數階段性的成果，取得了無數次的勝利，無數次的證明了自己。
并且，所有人都毫不懷疑，只要有陸總設計師在，他們會一直勝利下去，直到跨過最后的終點線。
在這樣的工作環境下，很難產生消極的情緒。
可以說，即便是食堂里的廚師，都是懷著一腔熱情在工作著。
情況樂觀的話，年前就能完成所有組件。
至于是元旦前還是春節前，那就得看運氣了。
對于陸舟自己而言，現在需要他去解決的事情只有兩件。
一件事情是回紫金山那邊的star仿星器研究所，借助star實驗堆裝置盡快完成液鋰中子回收系統的最后設計。
其他人這么給力，自己也不能拖后腿。
作為整個核聚變反應堆的最核心部件，可以說這一部分的設計直接決定著star-2示范堆工程的成敗。如果完成了這一部分，繼“等離子體控制技術”之后，“氚滯留”這個可控聚變的第二大難關也將被他攻克。
同時，這也是最后一個難關了。
至于用什么機組來發電，用什么裝置來發熱，在反應堆的下面安裝“保險”……等等這些結構，都只是決定勝利的果實能否更加完美罷了。
至于另一件事，便是解決超算算法的問題。
目前而言，star實驗堆的等離子體控制，都是在小艾的協助下完成的。
等到示范堆建成了，他總不能把小艾再弄到示范堆的主控計算機上去吧？
畢竟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小艾這家伙都不太適合在人前拋頭露面，至少現在不合適。
最理想的做法是，將與等離子體控制方案相關的算法，從它的主程序中分離出來。
如果解決了以上這兩個問題，再完成了所有“拼圖”的組裝。
示范堆的竣工，便指日可待了。
想到這里，陸舟的心中不禁有些發熱。
無數個日夜的努力。
這一天總算是要被他等來了。
夜色籠罩，距離田灣核電站專家村不遠的酒吧，晃動的燈光中雜揉著重金屬的音樂和啤酒泡沫的氣味。
作為華國和俄國迄今為止最大的技術經濟合作項目，田灣核電站除了華國自己的工程師之外，專家村里還住著不少俄國那邊過來的核電專家。
往常這個時候，這些外籍員工都會來這里放松。
相比之下，反倒是華國人自己很少光顧這里。
坐在吧臺邊上，格奧爾吉喝得微醺，一邊晃悠著酒杯，和同事閑聊著。
“你說那些華國人到底在干什么？”
自從部隊開赴這一帶，將三期工程的預備廠址封鎖之后，和他們隔著幾公里的那片區域就像是從地圖上消失了一樣，而正在進行中的三期工程也陷入了停滯狀態。
這一系列的舉動，很難不引起人們的注意。
華國人究竟在里面干什么？
這個問題困擾著所有在這里工作的外籍人員，也由此成了一件相當具有話題性的事情。
然而，在這里工作的華國工程師，似乎并不愿意談論這個問題。
至于普通員工，雖然和他們一樣對那塊發生的事情充滿了興趣，但了解的情況恐怕還沒他們多。
坐在格奧爾吉的旁邊，馬格西姆用不確定地語氣說道：“聽說是核聚變。”
“核聚變？！”格奧爾吉瞪大了眼睛，再次灌了一口辛辣的雞尾酒，憋著笑意說道，“你在開玩笑嗎？那是三期工程的廠址，他們拿來做可控聚變實驗？”
晃著酒杯，馬格西姆表情有些惆悵。
“好像是這樣的，前段時間我有看過他們的報紙……他們在核聚變技術上走的或許比我們想象中的要遠，也許要不了多久就會用它來發電。”
如果示范堆成功的話，三期工程大概也沒必要建了吧。
到時候別說是二代核裂變機組了，就算是三代核裂變他們也不大會需要了。
而到了那時候，他們也該回家了。
說實話，在這里工作了這么久，馬格西姆還是挺喜歡這里的。
就在這時候，一位亞裔面孔的男子坐在了他們的旁邊，用熟練的俄語搭話道。
“你們是俄羅斯人？”
馬格西姆抬了抬眉毛，感興趣道：“我在這里生活了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俄語這么流利的華國人。”
“是嗎？那看來我們挺有緣分，”男人微微笑了笑，看向了酒保，“三杯白色俄羅斯，兩杯給這兩位朋友。”
說著，那男人回頭看向馬格西姆，微笑著露出了滿口白牙。
“從現在開始我們是朋友了，對嗎？”
馬格西姆一臉古怪地看著他。
總覺得他給人一種不對勁的感覺，但又說不出不對勁在哪。
似乎是看出了他臉上的疑惑，那個男人繼續說道。
“請不要覺得意外，事實上，我是一名記者，我只是想向你采訪一些事情。”
“除了商業機密，”格奧爾吉打了個酒嗝，咧嘴笑道，“看在這杯酒的份上，我倒是可以陪你聊幾句。”
亞裔男人問道：“聽說最近這這一帶駐扎了一支軍隊？”
格奧爾吉摸著下巴上的胡渣：“好像在半個月前吧。”
那男人感興趣的抬了抬眉毛，繼續問：“半個月前是嗎……你知道他們在干什么？”
格奧爾吉笑道：“哈哈，這個問題問得好，我們都想知道他們在那里干什么，要不你去找他們問問再來告訴我？”
“那我換個話題。”似乎是預料到了這樣的結果，那男人沒有任何氣餒，微笑著繼續問道，“你最近聽到過飛機的聲音沒有？”
“飛機？你問這玩意兒干什么？”格奧爾吉微微愣了下，皺著眉頭說，“我好像真沒留意過……”
然而就在這時候，兩名身穿便裝的男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站在了那名自稱記者的男子旁邊。
感受到了來自旁邊的壓力，那個自稱記者的男人臉色微微一變，正準備起身逃走，不過見自己的退路已經被封死了，于是又故作鎮定地將身體重心重新放回了屁.股底下的板凳上。
“我是《每日郵報》的記者，這里是我的記者證。”熟練的掏出了口袋里的記者證，那名男子向穿著便裝的男人遞了過去。
然而，穿著便裝的男人卻是看都沒看一眼，面無表情地說道：“這里不接受采訪，請你和我們走一趟。”
那記者臉色一變，立刻抗議道：“嘿，你們無權這么做。”
然而那兩個人并沒有和他廢話，熟練地找到并沒收了他的錄音設備和藏在領口上的攝像頭，然后不由分說地將他帶走了。
重金屬的音樂繼續放著，酒精的氣味兒麻醉著人們的神經。
仿佛根本沒有人注意到這邊一樣，一切事情就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看著那個人被帶走的方向，馬格西姆和格奧爾吉面面相覷，很有默契地打住了先前的話題，喝著酒不再說話了。
……
《秘密進行的核試驗？神秘的900區》
放在陸舟桌子上的，是最新一期的《每日郵報》。
900區似乎是外媒對這一片區域的稱呼，因為這一代于9月份被封鎖，至于具體的日期他們并不知道，所以便寫成了00。
自從核聚變示范堆工程啟動之后，這座小城便聚集了大量的記者。
這其中有的是真記者，也有的是境外情報人員偽裝的，陸舟也是偶爾從王鵬那里聽說過，最近國安在這里逮住了不少間諜。
目前來看，國家在保密方面做的工作還是不錯的，雖然一直有人在周邊探頭探腦，但至今沒有“閑雜人員”摸到這一帶附近，干擾實驗的進行。
不過也正是這種消息真空所產生的神秘感，給外媒創造了發揮想象力的空間。
在西方媒體的刻意渲染之下，star-2示范堆工程都已經快被描繪成“華國版曼哈頓計劃”一樣的存在了。
說實話，陸舟其實挺失望的。
他之所以人替自己收集這些報紙，主要還是為了了解國際上可控聚變領域的最新動向，結果卻看到的動靜多半都是自己弄出來的。
放下了手中的報紙，坐在辦公桌后面的陸舟，開口說道：“我打算回一趟金陵，那邊有個很關鍵的研究在等著我。”
王鵬：“很急嗎？”
陸舟想了想說：“越快越好，能今天動身最好。”
王鵬立刻露出了重視的表情，說道：“行，我立刻替您安排。”
陸舟點了點頭。
“嗯，交給你了。”
王鵬做事他還是挺放心的，至少在出行上這一點，從來沒有令他失望過。
將買票的事兒交給他之后，陸舟便沒有再去留意這件事情，繼續處理手上的工作。
就這樣大概過了一個小時不到，他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交通工具已經為您準備好了，現在就可以出發。您看需不需要先回一趟家收拾行李？如果需要的話我開車帶你過去一趟。”
這么快？
陸舟的表情略微有些驚訝，不過倒也沒放在心上。
“不用了，我在這邊的行李也沒什么可以帶的，而且我也就回去幾天。你在基地門口等我就好。”
說著，陸舟掛斷了電話，將手機塞回了兜里，然后從桌上撿起了幾份最近要看的打印文件放進了隨身攜帶的電腦包，一起拎在了手上。
在往基地外走去的時候，陸舟本以為王鵬替自己準備了最近的動車票。
結果沒想到，當他穿過了工地旁邊，來到了基地外面，抬眼便看見一架軍綠色的輕型直升機正穩穩當當地停在空地上，頂上的螺旋槳風馳電掣地呼嘯著。
看了眼直升機，又看了眼打著招呼向他走來的王鵬，陸舟拎著電腦包站在那里，一臉啞口無言的表情。
“這是最快的交通工具了，”走到了陸舟旁邊，頭發被吹的東倒西歪的王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對了，那個……你不暈機吧？”
陸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