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號會議廳的大門緊緊閉上，國際會展中心場館內的物理學家們，思緒也都隨著那合上的大門，飛進了那個即將決定未來物理學走向何方的會堂上。
站在一樓展廳的海報展示區旁邊，看著墻上懸掛著的一片漆黑的大屏幕，衛宏忽然向站在旁邊的戴維科教授搭話問道。
“你覺得會有那些難題入選。”
被這個問題給難到了，戴維克思索了一會兒之后，搖了搖頭說道。
“不知道……在我看來通過初選的522個難題每一個都很關鍵，至少很難找出哪一個是多余的。要我排序的話，我也只能把我了解的幾個排在前面……畢竟其他的我根本沒研究過，也沒有發言權。”
作為z粒子引力波動方程的完成者，雖然兩人是下一屆諾貝爾獎的熱門候選，但畢竟還沒有真正地得到諾貝爾獎的青睞。
如果他們的資歷再深一點的話，倒是有希望走進墻背后的那間會議室里，至少也能混一個旁聽的資格。但遺憾的是，除了z粒子引力波動方程之外，他們還沒取得過什么特別大的成就，也只能站在外面安靜地等待了。
“我聽說不是要在大廳里直播會議進程的嗎？”看著墻上那一片漆黑的大屏幕，戴維克教授小聲問道。
“應該得到下午的宣布環節吧……”衛宏想了想，繼續說道，“畢竟投票這東西，感覺也沒什么好直播的。”
“怎么會沒什么好直播的？我敢打賭，現在整個會場里，沒有一個人，心思不在這場會議上。”
“我不否認……”聳了聳肩膀，衛宏說道，“畢竟，我也挺好奇現在里面情況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雖然所有人都期望著能夠從里面提前聽到一點兒風聲，但很遺憾的是會議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根本沒有消息從里面提前放出來。
就這樣，一直到了中午。
當大門終于打開，圍在大門外的記者們立刻一擁而上，不過卻是被早有準備的場館工作人員給擋住了，并掩護著會議廳內的代表團和旁聽學者們離場。
走到了人群的前面，看著那一雙雙激動的視線，羅文軒用力咳嗽了一聲，提高了音量開口說道。
“請持有邀請函的學者們移步前往二號會議廳。”
“我們將在那里，舉行‘百年物理’物理學峰會的開幕式！”
“以及，公布那一百個世紀之問！”
現場的氣氛逐漸升溫，所有人都用期盼的目光看著門口。
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人群被分流導向了二號會議廳的門口。
懷揣著好奇的心里，手中拿著邀請函的學者們開始入場就坐。
和前一批旁聽會議的學者不同，在這場開幕式上入座的學者大多都是青年學者中的佼佼者，以及在物理學中取得過杰出貢獻的青年物理學家。
他們之中大多都是三十歲以上，五十歲以下，正好處在科研的黃金年齡，很少看到五十歲以上的老人坐在這里。
衛宏和戴維克也在此列，并且作為青年物理學家中的佼佼者，他們被安排在了相當靠前的位置。
走到了會議廳的講臺上，穿著一身正裝的陸舟清了清嗓子，環視了一眼全場期待的目光，微微笑了笑，用平穩的聲音開口說道。
“很高興在這里看到各位。”
“我們一致認為，物理學的上一個紀元已經結束，而站在新舊時代的交叉路口，你們才代表著物理學界的未來。”
“不管是坐下現場的諸位，還是站在會展大廳里透過大屏幕觀看著這場會議的學者們，亦或者通過網絡轉播看著這里的學生們。”
“這場會議從一開始就是為你們而準備的。”
“暗物質是什么，創造我們宇宙的能量又是什么，而宇宙最終的命運又是什么……即便在過去的一百年里，我們解決了很多古人想象不到的問題，但我們面對的問題依舊很多。”
“因此，我們對未來的學者寄以最真誠的愿望，希望在未來一百年的時間里，我們能夠回答那些困擾著我們文明的問題。”
說到這里，陸舟停頓了片刻，將目光投向了人頭攢動的會議廳，提高了音量。
“在此，我代表imcrc、cern……等物理學研究機構，在此提出一百個世紀之問，希望它們能夠激發我們的智慧，指引著我們的學科向著更加繁榮，更加偉大的方向前進。”
“下面是宣布環節，我們請到了一百個世紀難題的編撰者，將由他們代替我們，揭開這新時代的帷幕。”
放下了手中的演講稿，陸舟從桌上拾起了一張小卡片，微微笑了笑說道。
“作為拋磚引玉，就由我來起頭好了。”
“世紀之問的第一問”
“我們都知道，我們的宇宙中存在四大基本力即，強核力、弱核力、電磁力以及引力。除卻已經被‘弱電統一理論’和‘強電統一理論’關聯在一起的前三者之外，我們對最后者的了解依舊所知甚少。”
“如果誰能夠將難以捉摸的引力，與前三者之中任意一者畫上等號，我們的整個物理學都將因此而進入一個全新的維度。”
當陸舟說到這里的時候，會議廳內的一雙雙眼睛，不約而同地印上了驚訝的表情。
到這一刻開始，許多人都已經猜到了，陸舟即將宣布的第一問到底是什么。
只是他們還無法相信，居然真的是它……
仿佛印證了所有人的猜想一樣，陸舟用清晰的聲音，開口宣布道。
“那將是物理學界乃至人類文明最無上的榮耀，自愛因斯坦時代至今，所有人都夢寐以求的完美、終極理論”
“即，大統一理論！”
“居然是大統一理論？！”
會議廳內的氣氛瞬間沸騰了。
脫口而出這句話的衛宏，差點沒有從自己的位子上站起來。
事實上，當他環顧四周的時候便發現，他還算是比較克制的了。
那一雙雙不敢相信的表情幾乎是寫在了臉上，不少人不但站了起來，甚至發出了不可思議的聲音。
坐在衛宏教授的旁邊，戴維克目瞪口呆地看著講臺上，愣愣說道：“我，我，出乎了我的意料……我還以為他會就z粒子的事情說點什么呢。話說大統一理論這東西，真的有希望實現嗎？”
“不知道……”皺緊了眉頭，抓著椅子扶手的衛宏搖了搖頭，“樂觀點想，也許可以吧，但在我看來，希望相當渺茫。”
統一四大基本力！
完成大統一理論！
那可是愛因斯坦一輩子都沒完成的夙愿。
要是真能夠做到的話，怎么也得比愛因斯坦的智商更bt吧。
看著一片驚訝聲的會場，陸舟只是稍作停頓，便繼續開了口。
而這一開口不要緊，頓時將現場的氣氛推向了高峰。
“對于這世紀之問的第一問，我個人愿意向imcrc獎金管理機構捐贈一億元！用以獎勵在該領域做出杰出貢獻的學者！”
“如果誰能夠成功解決這個問題，他將獲得至少一億元獎金！”
當這一消息被宣布的剎那
整個大廳內的氣氛，瞬間爆炸了！
“臥槽！！！”
“一個億？！”
“碉堡了！以前物理學界有過這么高的獎金嗎？”
“別說物理學界了，這特么就是找遍了學術界也找不到啊！”
物理學界這種距離應用較遠的學科，哪怕是和應用科學關系相對緊密的凝聚態物理，也很難在短期的時間里創造這么大的利益。
雖然也有一些脫離了低級趣味的富豪，偶爾會捐一些錢去支持那些基礎科學的研究，但這么大的手筆還是聞所未聞。
即使是按照許多年前的匯率，一個億rnb也是一筆不菲的數字了。
更不要說現在，圣彼得堡、卡達拉舍、洛杉磯的聚變電站接連完工，跨區域電網橫貫亞細亞大陸，rmb匯率在能源網絡的支撐下持續走強，匯率和以前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這一個億的含金量，可以想象得有多高。
沸騰的氣氛幾乎要將天花板給掀翻過去，而會議廳之外的展會大廳里、海報展區內，那沸騰的氣氛更是熱烈，簡直就像是噴發的火山一樣，點燃了人們的激動且難以置信的情緒和心中隱隱生出的一絲渴望。
縱使不少人還是勉強維持了紳士風度，但仍然被這大手筆給驚訝到失神，甚至于有些失態的發出了一聲不太文雅的驚叫。
站在會議室內的陸舟倒是沒有看見會展中心大堂內的狀況，不過單從會議廳內眾多學者們的反應來看，這一個億的效果也算是達到了。
微微笑了笑，陸舟清了清嗓子，繼續開口說道。
“接下來，將由威騰教授宣布世紀之問的第二問。”
“有請來自普林斯頓的愛德華威騰教授上臺！”
對站在旁邊的愛德華威騰教授點了點頭，陸舟讓出了手中的話筒，隨后便瀟灑地向臺下走去了。
世紀之問的會議仍然在進行。
但毫無疑問，全場的風頭都已經被某個人給搶走了。
而且還是一開始就被搶走了。
會議現場的情況很快通過網絡轉播傳遍了世界各地，那些同樣在關注著這場百年物理大會的學者們、吃瓜群眾們，紛紛被這一個億的獎金給嚇到了。
斯坦福大學某材料學實驗室。
一群圍在電腦前觀看現場直播的工科男女們，頓時發出了驚呼的聲音。
“一個億啊！謝特，這可以買多少臺冷凍電鏡。”
“狗！這幫物理學家咋這么有錢！”
“現在轉行研究物理還來得及嗎？”
“來得及！快去吧！不過說起來，這大統一理論……真的有人能拿得到這一個億嗎？”
“我不是特別懂物理，但我知道這玩意兒可是連愛因斯坦都搞不定的難題！想解決它還是太難了！”
“而且說不準……現在不只是愛因斯坦搞不定了。”
“怎么說？”
“你想……要是陸舟知道答案的話，他會懸賞一個億讓別人來想嗎？強電統一理論是他弄出來的，沒人比他更接近大統一理論，也沒人比他更清楚這道問題究竟有多難……”
“臥槽，你怎么一說，那幾乎無解了啊！”
牛津大學某教室外面，一位扛著話筒的bbc記者匆匆忙忙地攔住了一位剛下課的物理學教授，拉著老人家問道。
“您好，請問您有在關注正在進行的百年物理學大會嗎？”
那教授板著臉說道。
“關注過，雖然我本來是打算下了課之后再去關注的。”
“……這是什么意思？”
“下課前的五分鐘，教室的后排忽然傳來了一聲大喊，我還以為發生了地震，結果是因為一億元的獎金！”說到這里，這教授忍不住罵罵咧咧了一句，“這幫小崽子，他們也不想想，獎金在高又和他們有什么關系？”
記者汗道：“好的……那請問您如何看待這一個億的獎金。”
教授不耐煩地說道。“沒什么好看的，這是一筆沒有人能領到的獎金。”
“你會考慮調整你的研究方向嗎？”
“不會考慮。”
“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誰想去研究就研究去吧……如果他們認為自己有希望拿到這筆獎金的話！”
就在整個高校圈都在議論著一個億獎金的時候，百年物理大會的開幕式還在繼續進行，隨后的九十九個世紀之問在威騰、維爾澤克等等知名物理學頂尖大牛的接力下，一個接一個地揭曉。
其中有像是威騰教授宣布的“尋找超對稱理論中預測的超粒子”，以及著名天文物理學家詹姆斯皮布爾斯宣布的“探尋超新星遺址失蹤的原因”這類熱門的物理學前沿課題。
也有像是“聲致發光的成因機理”與“反應擴散系統中螺旋波的失穩機制”、“原子體系中的多體qed題”這些看上去不算是很熱門，但卻意義重大的物理學難題。
這些命題幾乎涵蓋了從理論物理到天體物理再到凝聚態物理等等一系列領域，并覆蓋了整個物理學中最熱門、最重要、同時也是有希望在本世紀取得成果的一百個分支方向。
其中雖然也不乏百萬千萬的懸賞，以及來自世界各國富豪和科研團體的贊助，刺激著人們的眼球和腎上腺，但最終還是沒有哪一個獎項的金額突破了一億rmb的大關。
在整個會議的進行過程中，除了那些利益相關的物理學家們之外，最興奮的還是要數那些扛著攝像頭和話筒的記者們了。
雖然還在會議現場站著，但明天新聞的頭條他們都已經在肚子里打好腹稿了。
不少人甚至都做好了預備跑的動作，現在就等著陸舟從這個會議大廳里走出來，將他們肚子里的那些問題一股腦地扔上去。
然而，他們的期待注定是得落空了。
就算是蹲到天黑去，也別想蹲到陸教授……
關掉了可穿戴式面部全息投影系統，陸舟將一條淡銀色的項鏈從脖子上取了下來，隨手塞進了兜里，然后一臉淡定地從空無一人的洗手間里走了出來。
自從他從系統那里抽獎抽到了這玩意兒之后，他就再沒擔心過被記者在半路上給堵著這種事情了。
就這時候，兜里的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不用猜，陸舟都知道是誰打來的，于是掏出手機按下了接通按鈕。
“喂？”
“你人呢？！”
不出意外，羅師兄那火急火燎的聲音，立刻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
陸舟：“已經出來了，怎么了？”
羅文軒頓時驚了。
“臥槽，你怎么溜了？一會兒世紀之問宣布結束，還有開幕式散場的致辭等著你去念呢。”
陸舟：“那個不是你來負責的嗎？”
聽到這甩鍋的發言，羅文軒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一絲不妙，立刻問出了最令他關心的那個問題。
“那會議結束之后的采訪呢？”
聽到這句話，陸舟不好意思一笑。
“……辛苦你了。”
羅文軒：“……”
開幕式結束了。
不出意外，就在開門的一瞬間，羅文軒被蜂擁而至的記者們給包圍了。
“您好，羅秘書長，請問陸院士在哪里？”
“我也想知道他在哪里，但很抱歉，估計只有他自己知道。”
“……您好，秘書長先生！據本報記者統計，icrc在今天總共承諾了32億元的獎金，平均獎金高達320萬元！請問是這樣的嗎？”
“這是道任何人都能算得出來的加減乘除題，只要你沒有算錯，那就是的。”
“這筆經費將由誰來承擔?icrc能夠支付的起嗎？”
“各國撥款的科研經費承擔40的部分，其余60來自社會各界的捐贈。至于能不能支付的起這個問題，我就當你是在開玩笑好了。”
“您好，羅秘書長，如果這些難題最終無法完成，或者一部分無法完成，導致最終無人領取這些獎金怎么辦？”
“不可能！icrc會成立一個基金會來獨立運營這筆獎金，通過穩健地投資策略來實現資產的穩定增長。哪怕有一天icrc不存在了，這筆獎金也會一直存在，直到有人將它領走！”
“另外，雖然這是21世紀的世紀之問，但如果本世紀無人解決的話，就算你在22世紀，甚至是23世紀回答了它也是可以的。你做不到，總有人能替你做到……好了，請讓一下，我現在需要去一趟衛生間，其他的問題請你們留到明天的新聞發布會上再問！謝謝你們了。”
被這些數不清的問題糾纏的頭皮發麻，羅文軒此刻心中除了一句p之外，一句話也不想講。等他好不容易擺脫了這些纏人的記者們，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后的事情了。
晚上。
按照慣例，會議主辦方組織了學術交流的晚宴。
這么多的人，顯然是沒辦法安排在一家酒店里的。
為了盡可能地招待更多的學者，icrc不但將晚宴分散安排到了五家星級酒店，還將國際會展中心的側館一樓整個改造成了零時的取餐點，為自行報名前來參會的與會者提供了免費的餐食。
至于當天在一號、二號會議廳內，參加百年物理世紀之問會議的學者或者其他受邀旁聽者，則是被安排在了附近的億豪大酒店中享用晚宴。
雖然對宴會沒有多少興趣，但作為icrc的理事長，以及百年物理大會的主角之一，陸舟自然是不可能缺席的。
甚至于可以說，很多人都不是奔著晚宴本身來的，就是奔著他來的。
在億豪酒店的宴會上，一位曾經在cern實習時期有幸采訪過陸舟的貝琳達女士，很幸運地拿到了宴會的入場券，并且有幸地采訪到了陸舟。
大概九年前的時候，她只是一名普通的《自然周刊》的編輯，而現在她的身份已經是《自然》主刊的一名主編了。
而與此同時，這么多年過去了，她也從一位風韻猶存的成熟女性，變成了一位三個孩子的母親。
當陸舟在閑談中得知，她的丈夫正是當初在cern向自己提供過幫助的格雷爾教授時，臉上頓時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當時他便覺得兩個人之間可能有些故事，但并沒有多問，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兩人已經從普通的朋友走進了婚姻的殿堂。
在了解到了這一點之后，陸舟也是不禁感慨。
時間過得，真他娘的快啊……
“真讓人羨慕，你和九年前看起來幾乎沒什么變化，”和陸舟碰了下杯，貝琳達女士笑著打趣道，“我聽說東方有一種神秘的力量能夠永駐清楚，是這樣的嗎？”
陸舟不好意思笑了笑。
他自然不會說，是因為某個來自高等文明的系統抽獎抽到的獎品的緣故。
“也許是我不怎么顯老……當然，你也一樣呢。”
“謝謝，雖然這聽起來并沒有什么說服，很顯然我已經不年輕了，”貝琳達揶揄了自己一句，繼續說道，“這個難得的機會，我可以采訪您幾個問題嗎？”
陸舟和顏悅色說道“沒問題，請問吧。”
貝琳達女士莞爾一笑，開口說道“那么第一個問題，聽起來可能會有些無聊，但很多人都很好奇……您為何會拿出一億元，懸賞那個大統一理論。”
陸舟思索了片刻之后說道“兩個原因吧，一個原因自然是因為我認為它足夠重要，另外一個原因則是因為……我覺得它有希望在本世紀內得到解決。”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那便是因為不差錢。
不過這么說出來太裝逼了，他并不是一個喜歡裝逼的人，因此也就沒有將這個原因講出來了。
“物理學界都認為，您是最有希望解決這個問題的人。”
陸舟笑了笑說“是嗎？也許吧，不過很遺憾的是……以后我可能不會將主要的經歷放在物理學，尤其是理論物理學的研究上了。”
強電統一理論打開了前往大統一理論的大門，虛空理論將人類文明的視界首次拓寬到了時間之外的額外維，而超空間理論則給跨星系遠征的理想插上了翅膀。
陸舟覺得，身為一名物理學家，將學問做到了這個程度，別說是驕傲一輩子了，就算是下輩子跟著一起驕傲也沒什么問題了。
如果再想突破自我的話，恐怕也只有正兒八經把曲速引擎造出來，或者把腦袋伸進虛空里去瞧瞧，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令觀察者文明都感到恐懼的東西。
至于其他的研究……
也不能說是沒興趣，只是陸舟還是更希望，將這些成長的機會留給其他有潛力的學者。
聽到這句話，貝琳達頓時驚訝地張了下嘴巴，急忙問道。
“等一下，您這話是什么意思？您……打算隱退？”
如果這是真的……
那這個消息也太勁爆了。
“那倒沒有，”陸舟搖了搖頭，否認了她的說法，繼續說道，“只是，當你在這個領域已經無法獲得更大的成就時，總得考慮給別人一點機會。”
“沒有任何學科是能夠依靠一個人的力量，實現真正意義上的繁榮的。比起在這個領域創造更多的成果，我更希望我的研究，能夠影響到一些人，由他們去創造更多的奇跡。”
被這個這句話中所流露出來的思想給震撼到了。
目不轉睛地盯著陸舟看了好一會兒，貝琳達忽然有些感慨地輕嘆了一聲。
“這是您離開數學界的原因嗎？”
“離開數學界？不，我從來沒有離開數學界，”陸舟輕輕搖了搖頭，“只是比起研究數學本身，我現在更注重如何加強它與其他學科的聯系，更關注如何用它來解決更多的問題，而這是許多和我一樣優秀的數學家們，大多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說到這里，陸舟停頓了片刻，笑了笑繼續說道。
“我想，我對物理學的態度。”
“大概也是一樣。”
。
隨著世紀之問的公布，“百年物理”大會也正式拉開了帷幕。
經過了一個晚上的醞釀，關于前一日開幕式的新聞，也總算是在人們熱切盼望的視線之中相繼出爐。
《滬上新聞》“本世紀最高獎金學術獎項誕生滬上國際會展中心！”
《華盛頓時報》“個人出資一個億懸賞大統一理論，是自信無人能拿走獎金？還是相信這個命題一定能在百年之內解決？”
《太陽報》“陸舟誰能統一四大基本力，誰將獲得一個億的獎金！”
《泰晤士報》“開啟物理學史新紀元的時刻！”
幾乎沒有任何懸念的，新聞關注的焦點，幾乎全部集中在了由一百位知名物理學家公布的世紀之問，以及icrc為其設立的巨額獎金上。
尤其是當大統一理論的獎勵被公布之后，不管是學術界還是學術界之外的吃瓜群眾們，幾乎所有人都被那令人瞠目結舌的獎金數額給震撼到了。
圍脖上。
“我靠！一個億！”
“不會特么的是假的吧？”
“誰也別攔著我，我特么從今天開始就是物理學家！”
“省省吧，大物考及格了嗎？幾個菜喝成這樣！”
“簡直毫無人性！給陸神跪了！”
“不敢相信，他一個搞科研的，憑什么這么有錢！我建議嚴查他的賬戶資金，看看這背后有沒有不可告人的py交易。沒別的意思，就是一點小小的建議，鍵盤俠們不喜勿噴。”
“這都互聯網20時代了怎么還有這種弱智。”
“不憑什么，就憑他搞出了可控聚變堆，就憑你特么現在能用1分錢一度的電打游戲，憑啥人家不能這么有錢？”
某知名高校的校內論壇上。
“一個億的獎金！實在是太恐怖了。”
“我還是不太忙明白，為什么陸院士不自己考慮解決這個問題？還是說他已經有把握自己解決這個問題了，所以故意將獎金設的這么高，反正別人也拿不到？”
“你沒看《自然》最新一期上貝琳達主編撰寫的訪談錄嗎？”
“上面寫了什么？”
“在世紀之問公布之后的晚宴上，對陸舟本人的采訪！你要是去讀了就知道為什么人家不自己來解決這個問題了！哎，不得不吹一波，這個逼我是真的服氣了。”
“臥槽，他到底在訪談的時候說了什么？”
“我總得給年輕人一點機會……我沒記錯的話，這是他的原話！仔細想想，距離強電統一理論完成也過去這么多年了，到目前為止能夠引起他好奇的難題無一例外都被解決了！按照常理來講，他沒道理會放著最后一步不走。我甚至懷疑，那個大統一理論，他的心中其實早就已經有答案了！”
全世界都被陸教授的大手筆給震驚到了。
僅僅只是新聞的話已經無法滿足人們的八卦欲，各種各樣的說法在網絡上瘋傳著。
就這樣，在網友們的熱議之下，那場由一百位物理學知名大牛發起的世紀之問，就在一夜之間，以不可思議地速度占據了各大網絡平臺的頭條位置。
也就在這一夜之間，物理學仿佛從一個只屬于少部分人的冷門專業，變成了一個讓人津津樂道的熱門學科。
并且不只是如此。
對著一百個物理學世紀難題津津樂道的不只是網上的吃瓜群眾們，就連各國政要也在新聞傳開之后，向icrc相繼發去了賀電。
賓夕法尼亞大街1600號。
面對齊聚新聞發布會現場的記者，總統手中握著演講稿，宣讀道。
“……這是物理學史上的光輝時刻，是值得被載入史冊的一刻！”
“這顆星球上最聰明的頭腦齊聚一堂，對我們所有人共同面對的問題進行了探討。相信我們的物理學，在icrc的帶領下將能夠走得更遠，能夠創造更大的奇跡。”
唐寧街10號。
同樣面對著來自世界各地的記者，首相用莊重的語氣說道。
“……雖然物理離我們的生活很遙遠，但回顧歷史，每一次社會變革都與物理學的變革息息相關。我相信我們正站在一個偉大時代前的路口，我相信我們的未來一定充滿了光明——”
“因為那些偉大的人們。”
長安街也是一樣。
甚至不只是賀電。
就連大長老本人，都親自來了一趟滬上……
……
國際會展中心旁的五星級酒店。
頂樓的行政酒廊。
兩個坐在距離窗邊一個座位的位置，一邊閑聊著近些日子發生的事情，一邊喝著下午茶。
“……未來一百年內，物理學的格局已經定下，icrc憑借著月面強子對撞機以及龐大的科研力量，已經毫無懸念地取代了cern，成為了新的世界物理學中心。”
“過去的一百年里，西方學術界在世界學術界占據著絕對的話語權，而現在這種格局已經發生了改變。我們的學者能夠在一個更公平的環境下與世界學術界展開交流，到目前為止，已經沒有什么事情必須由我親自去做了。”
喝了一口茶，陸舟看著坐在對面的老人，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我打算在這場大會之后，就辭去理事長的職位。”
雖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畢竟當初可控聚變工程結束之后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但聽到陸舟親口說出來，老人的臉上還是忍不住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坐直了身子問道。
“是icrc的工作太辛苦了嗎？您要是有什么難處的話，可以告訴我。學術上的事情我們都幫不上什么忙，但學術之外的事情，我可以幫你想想辦法。”
“和忙不忙沒什么關系，”陸舟笑著說道，“只是兩年期已滿，也到了該換人的時候了。”
老人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
“可是這icrc好不容易才取得了如今的成就，我們國內的青年物理學家之中又很難再找到一位能夠服眾的學者，我擔心您離開了之后，華國物理學界好不容易在這個國際合作組織中取得的優勢和地位，會被其他人給分走。”
“要不，您再干一屆？”
“您的擔心其實是多余的，”陸舟笑了笑說，“年輕一輩的物理學家中還是有相當多優秀人才的。比如我們的衛教授，三年之內他必定可以拿到一枚諾貝爾獎。還有我們的羅教授，雖然學術上暫時沒有取得什么特別突出的成果，但他的研究范圍涉獵廣泛，師從的又是威騰，擅長運用數學工具，且人脈廣泛，由他來擔任下一任理事長我還是非常放心的。”
羅文軒？
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老人皺了下眉頭。
這個名字好像有點印象，但具體在哪里聽過實在有些想不起來了。
不過，既然陸院士都這么說了的話，想必這個年輕人還是有些可圈可點之處的。
出于對陸舟眼光的信任，老人也就沒有再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便換了個話題繼續說道。
“既然您覺得合適的話，那就這樣吧……說起來，我聽說您打算暫時離開物理學界？”
陸舟輕輕搖了搖頭。
“不能算是離開，只是對于我個人而言，想要在純粹的物理學研究上，再取得更高的突破已經很難了。”
老人認真問道。
“那您的打算是？”
“能源、材料、信息，此三者是現代科學的三大支柱。前者已經有可控聚變了，堆芯產能還沒有完全滿足全球市場的需求，后者我們的海底量子光纜也在鋪設當中，太平洋區段的建設也才剛剛到一半。技術還沒有完全消化，這時候就算出現什么重大的突破，邊際效應也會限制它的發展。”
頓了頓，陸舟思忖了片刻之后，開口說道。
“我打算嘗試下從材料方面入手。”
“看看能不能結合我在數學和物理這兩門學科上的所學，創造一些有趣的東西出來。”
。
上京。
陳寶華的家中。
一家人正一邊看著電視，一邊有說有笑地吃著飯。
電視中的新聞恰好播放到了滬上那邊百年物理大會的現場，陳玉珊不由停下了手中的筷子，視線也跟著黏在了屏幕上。
注意到了女兒臉上那帶著憧憬、就好像是在閃閃發光表情，陳寶華心里有些說不出來的滋味兒，但還是調侃了一句說道。
“沒跟著一起去？”
有點兒遺憾地嘆了口氣，陳玉珊情緒不怎么高地說道。
“本來我是打算和他一起去的……但工作上忽然出了一點事情，我得來一趟上京這邊出差，就只能他一個人去了。”
原本她連去滬上的磁懸浮車票都訂好了的，她還為這件事情很是沮喪了一小陣子。
不過，陸舟倒是很貼心地安慰了她，表示在電視機前和在現場都是一樣的，不管相隔多遠，他們的心都是緊緊靠在一起的。
不得不說，這家伙真是越來越會哄女孩子了。
就這樣，兩個人暫時分開了一段時間，陸舟前往了滬上，而她則來到了上京。
難得回一趟老家，陳玉珊也就沒有去住酒店，而是住在了自己的老爹老媽這里。
以前她除了逢年過節是不太愛回來這邊的，因為總是得被長輩催促終身大事兒。
但這一次，她倒是沒那么多顧慮了。
再有人問，她都可以理直氣壯地說，自己不但已經有男朋友了！
而且男朋友還這么的優秀！
“……我聽宣傳部門的老朋友說，現在全國都掀起了學習物理的狂潮，”將視線投向了電視，看著屏幕中從講臺前走下的大長老，以及緊接著走到講臺前的陸舟，陳寶華感慨說道，“這其中一半，得有陸教授的功勞啊。”
陳玉珊愣了一下說道。
“全國……？會不會有些太夸張了？”
陳寶華笑著說道。
“沒什么夸張的，當初陳景潤的故事剛剛被報道的時候，全國不也是掀起了學習數學的浪潮嗎？你是沒見過，那會兒甚至有人在單位貼字報，什么哥德巴赫猜想之我見啊、還有什么哥德巴赫猜想的十種證明法……現在想想其實也挺好玩的。”
“好厲害……”
看著女兒臉上閃閃發光的表情，陳寶華酸溜溜地問了一句說道。
“你和陸舟現在什么情況。”
陳玉珊臉一紅，有些忸怩地說道。
“在談……”
盯著女兒看了一會兒，陳寶華忽然長嘆了口氣。
“哎。”
被這聲嘆氣弄得莫名其妙，陳玉珊問道。
“你嘆什么氣啊？”
“沒什么，”點了一支煙，陳寶華嘆了口氣說道，“就是自己的女兒嫁不出去也愁，嫁出去了也愁，這就是做父親的糾結吧！等你當孩子媽了，你估計就能體會到了！”
看到陳寶華抽煙，坐在旁邊的陳母頓時數落了一句說道。
“你這老頭子，別在家里抽煙。”
“什么叫老頭子！”陳寶華眼睛一瞪，爭辯說道，“我離老頭子這個詞還早著呢，再怎么，也得等抱孫子了再說吧！”
雖然嘴上是這么說著，但他還是很自覺地將煙給掐掉了。
聽到孫子這個詞，陳玉珊在旁邊害羞的不行，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其實結婚的事情她倒不是很著急，畢竟兩人都這么忙，就算結婚了也不太可能這么快要小孩。
“爸，這些事情不著急，還早著呢……”
“什么還早著！”一聽到這句話，先前還在爭辯自己不是老頭子的陳寶華，轉頭又瞪了自己女兒一眼，“你娘當年可是二十出頭就有了你，你翻翻日歷現在都二零幾幾年了？而且珊兒啊，不是我說，虛歲三十出頭的院士，正值事業上升期不說，長得也算端正，你要說他生活中沒點誘惑，我是不信的。”
一聽到這話，陳玉珊頓時急了，紅著臉爭辯道“你在說什么啊！他這么忙，哪里有時間——”
“不是忙不忙的問題，”陳寶華嘆了口氣，“其實出于本意，我倒是希望你在本地找個普通人家……不過，自己的感情你自己做主。爸只提醒你一句，真心喜歡，就別太猶豫，猶豫下去，煮熟的鴨子都能飛了。”
陳玉珊紅著臉說道“什么煮，煮熟的鴨子！爸！你再，再這個樣子，我一會兒吃完飯就搬出去了！”
“你這老東西，在那兒說什么！咱們家珊兒那點比不上別人？你倒是講講看啊！講不出來就別吃了！”不只是陳玉珊，坐在旁邊的老娘也氣勢洶洶地加入到了這場戰斗中。
一看自己好像犯了眾怒，陳寶華終于有點兒慫了。
然而就在他正準備打哈哈過去的時候，電視中的鏡頭，卻是讓一家人都愣住了……
……
滬上國際會展中心。
隨著七天的時間過去，這場參會總人數超過十萬的大型學術峰會，總算是迎來了最后的閉幕。
在一號會議廳的閉幕式上，大長老代表華國站在了講臺前，面對著會議廳內外的學者們，面對著坐在屏幕前觀看著這場盛會落幕的世界人民們，對物理學界致以了美好的祝愿，并且送上了來自華國人民的祝福。
事實上，當大長老出現在臺上的時候，臺下的不少人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誰也沒想到在一場學術會議上，會到場如此權高位重的一位人物。
感受到了華國對學術的尊重，在老人的發言結束之后，全場響徹了熱烈的掌聲。
在一片熱烈的掌聲中，老人微微點頭走到了臺下，緊隨其后的陸舟走到了臺前。
接替了話筒的位置，在清了清嗓子之后，他用清晰而穩重的聲音開口說道。
“感謝諸位不遠萬里來到滬上，前來參加這場關系到我們所有人未來的峰會。”
“數個世紀以來，我們的學科之所以能夠像如今這般繁榮，正是因為我們明白交流與合作的重要。”
“在這里，我謹代表icrc理事會，向所有在物理學的道路上不斷求索的學者，向所有關注著我們未來共同事業的人們，致以最崇高的敬意與感謝。”
“本屆百年物理大會，圓滿結束！”
“讓我們把掌聲，送給自己，也送給未來吧！”
全場再次爆發了熱烈的掌聲。
沸騰的聲浪就如同翻滾的海浪，差點沒沖垮了整個會場。
沐浴著全場的掌聲，陸舟安靜地等待了半分鐘的時間，等待掌聲稍稍平息。
然后……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場閉幕式到此已經結束了的時候，站在那里的他卻是再次開口了。
并且一開口，便拋出了如此一枚核武器級別的炸彈……
“另外，宣布一件事情。”
“下一屆icrc委員會議將于七日之后召開，決定下一屆icrc理事會成員名單，以及理事長的人選！”
“與此同時，我將在競選與交接工作結束之后——”
“辭去icrc理事會職務！”
空氣凍結了。
站在幕后的大長老輕輕嘆了口氣，轉身走掉了。
羅文軒張了張嘴巴，雖然是早已經決定好的事情，但陸舟在這里宣布這件事情，還是讓他難以掩飾臉上的驚訝。
戴維克、衛宏、威騰、維爾澤克……那些和陸舟相熟、卻并不了解內情的物理學家們，臉上紛紛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誰也沒想到，陸舟會在這里宣布退出！
整個會議廳陷入死一般的安靜，一片鴉雀無聲。
而會議廳之外的展會大廳——
卻是已經被那驚訝與不敢相信的呼聲，給徹底炸掉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