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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零六章 功虧1簣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張允睜圓了眼睛,雙手握刀,左劈右擋,雙腿像釘在了地上一樣,一步不退。

    顏良揮刀猛劈,一刀接著一刀,一刀快似一刀,一刀猛似一刀。

    張允率親衛部曲趕到陣前,見顏良陣型不整,身邊只有一百余人,個個帶傷,顏良本人更是滿身是血,看不出本來面目,以為他已經精疲力盡,敗亡在即,一時放松了警惕,離顏良太近,被顏良抓住了機會,一口氣連殺十七人,突到面前,形成了兩人面對面的局面。

    為了這個機會,顏良損失了十三名精銳衛士,自己也連中三刀。

    面對勢如瘋虎的顏良,張允選擇了正面硬剛。他知道顏良武藝出眾,自己不是對手,他親眼看著擋在兩人之間的戰士被顏良切瓜砍菜一般的殺死。他也知道顏良要拼命。遠處的戰鼓聲響得激烈,沈友已經趕到,顏良沒什么時間了。他更知道自己不能退。將旗一動,全軍士氣都會受到打擊。他是江東子弟兵,他是吳郡知名游俠,面對顏良,他不能做一個逃兵,使江東人蒙羞。

    所以,他選擇迎戰。放棄了盾牌,雙手握刀,與顏良對砍。

    兩人都清楚這是一場生死之戰,不能留手。戰刀撞擊,刀刃被崩出一個個缺口,火星一次次綻放,照亮了兩人的眼睛。張允的臉越來越白,顏良的臉卻越來越紅。他們都意識到自己低估了對手。顏良沒想到張允有如此武藝,居然一連接住了他六刀。即使是久戰之后,他依然對自己的武藝有足夠的自信,本以為最多只用五刀就能解決對手,現在連劈六刀,對手卻依然一步沒退。

    張允也發現了顏良手中戰刀不是凡物,不僅比一般的戰刀厚重,而且鋒利不遑多讓,絲毫不亞于他手中的南陽精煉戰刀。他原本指望憑武器取勝的計劃落空,現在只能咬牙硬撐,希望頂住顏良這最后的狂攻。顏良再勇猛,畢竟苦戰一個時辰,連破四陣,已是強弩之末。

    他已經感覺到顏良的后力不繼,氣息紊亂,勝負就在瞬息之間。

    “殺!”顏良突然爆喝一聲,將憋住的那口氣吐出,高高躍起,雙手握刀,當頭劈下。他的手臂已經酸痛難當,單手無法握穩刀柄,只能改用雙手握刀,借躍起之勢下劈。

    張允不敢怠慢,一手握刀柄,一手托刀背,舉過頭頂。

    “當!”一聲脆響,兩口戰刀承受不住如此猛烈的撞擊,同時折斷。

    顏良反應極快,右手向前推了半尺,只剩一尺長的刀刃砍在了張允的肩膀上,同時搶入中門,左臂壓在了刀背上,使出深身力氣,向下猛壓。“哧啦”一聲尖銳刺耳的長響,半截戰刀切開了張允的肩甲,切開了張允的胸甲,停住胸口位置。

    張允反應不及,從肩膀到胸口被戰刀切開,皮開肉綻,鮮血泉涌。他痛得大吼,揮起半截斷刀,砍向顏良。顏良戰斗經驗豐富,知道張允會拼命,一擊得手,立刻將戰刀一偏,猛地向前一送,同時借力向后仰倒,飛起一腳,踹在刀環上,將整個刀柄都送進了張允的胸口,只剩下一個刀環露在外面。

    張允慘叫著仰面摔倒,手中的戰刀從顏良的面門劃過,在顏良的臉上斜斜割開一道大口子。

    電光火石之間,勝負已分,張允死,顏良傷。

    雙方親衛都沖了上來,揮刀亂砍,殺在一起。顏良連滾帶爬,退入親衛的保護之中,勉強站起,搜尋張允的身影。剛才情急之中,一切都是本能反應,他并不清楚自己是否殺死了張允。

    他沒有看到張允,但是他看到張允的親衛正在撤退,除了正在廝殺的幾十人之后,后面的人在撤退。

    他知道他贏了,雖然贏得有點僥幸,但他贏了。

    “張允授首,張允授首。”顏良大呼,伸手一指。“砍倒他的戰旗!”

    他的親衛們應聲大呼:“張允授首!張允授首!”此時不管真假,只要能給對方造成混亂就行。幾十人喊成一條聲,壓過了喊殺聲、戰鼓聲,傳到附近雙方將士的耳中。張允的部下紛紛看了過來,見張允的戰旗的確在向后退,頓時士氣大落,雖然有老兵們厲聲嘶吼,企圖控制局面,慌亂還是不可抑制地蔓延。

    顏良的部下士氣大漲,暴發出一陣陣的怒吼聲,紛紛跳過大車,殺入陣中。

    顏良松了一口氣,腿一軟,差點摔倒在地。他連忙伸手扶住旁邊的大車,又叫過兩個親衛,將他推了上去。他已經連爬上大車的力氣都沒有了。坐在大車上,他接過自己的戰旗,用力搖動,鼓舞士氣,向張允的部下發起最后的進攻。

    嚴左在中軍看得清楚,雖然不知道陣前究竟發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張允的死活,但他看到陣勢即將崩潰,敵人正如潮水般的涌入車陣,知道功虧一簣,卻顧不上害怕。他厲聲下令,讓人豎起雙兔大旗,敲響求援鼓,向沈友示警。

    戰鼓聲一起,遠處便傳來了回應的聲音。嚴左抬頭一看,一群騎士正在靠近,最顯眼的就是甲騎,鮮亮的甲胄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嚴左大喜,立刻叫來兩個親衛曲的軍侯,讓他們上前阻擊正面的顏良,同時大喊“甲騎來援”。軍侯們不敢怠慢,一邊率部向顏良逼去,一邊齊聲大呼。

    “甲騎來援!甲騎來援!”

    甲騎二字像一針強心劑,讓慌亂的江東士卒看到了希望,他們重新站穩腳跟,在老兵的指揮下拼命反擊,同時厲聲大吼,既給自己壯膽,也給對手造成心理壓力。

    “甲騎來援!甲騎來援!”數千人齊聲怒吼,江東軍士氣復振。

    有人看到了大車上的顏良,舉起強弩射擊。

    顏良坐在大車上,見江東軍陣型搖搖欲墜,崩潰在即,正自慶幸,忽然聽到甲騎二字,根本不愿意相信,只當是江東軍自欺欺人。他安排了三百騎,也準備了對付甲騎的戰術,沈友不可能這么快得手。他下意識回頭觀看,卻見甲騎正在逼近,心中大駭,沒留神人群中的狙擊手,一下子被身中兩箭,從大車上摔倒,轟然落地。

    親衛們趕了過來,將他扶起。顏良喘息著,鮮血從嘴角溢出,聲音沙啞,眼神絕望,用盡全身力氣,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

    “撤!”
第一千三百零七章 不用急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孫策倚著新裝了琉璃的窗戶,看著湖岸若有若無的嫩綠,一時出神。清風徐來,吹面不寒,湖面上波光粼粼,幾只小船正在湖中飄蕩,順風傳來隱約縹緲的歌聲。當值的陸議靜靜地站在一旁,不動如松。過了年,他十三歲,身體竄了一大截,已經有些少年模樣。正月里回吳郡探親,陸康為他行了冠禮,取字伯言,對他期許甚高。

    腳步聲響起,輕快而急促,孫策收回目光,看向樓梯口。諸葛亮為人嚴謹,他很少會走得這么急促,甚至有些慌亂。看來是出了大事,只是不知道是青州戰場還是潁川戰場。

    兩個戰場都很緊張,沈友等人初次上陣,黃忠以寡敵眾,而且他們的對手都不是普通人,一個是后來被稱作河北四庭柱之首的顏良,一個是河北第一名將麹義。

    諸葛亮快步來到孫策面前,氣息有些急。“將軍。”

    孫策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什么事?”

    “青州戰報。”諸葛亮說著,將戰報遞了過來。戰報內容很多,厚厚的一疊,上面有一枚紙,寫了摘要,是諸葛亮的字跡。諸葛亮的書法很好,和他人一樣,工整簡潔,沒什么花哨,卻讓人看了很舒服。孫策捻了捻手指,接了過來,先拿起摘要。

    不知不覺的,他的心跳有些快。安排沈友出征這件事是他考慮了很久的決定,不僅僅是為了爭奪青州,更有平衡派系的計劃。荊州系、豫州系的實力已經很可觀,如果不把揚州系盡快扶植起來,江東子弟兵的士氣會受影響,他的根基不穩。

    可是沈友沒有作戰經驗,他麾下的將領凌操、張允等人也一樣,袁熙不過是中才,顏良卻是一名悍將,沈友等人能不能擊敗他,其實很多人是有疑問的,包括孫策自己在內。雖說從裝備、訓練來看,江東軍都有明顯的優勢,但兩軍交戰,將領的經驗還是很重要的。現在戰報來了,結果是不是如他預期,他心里沒數。如果沈友慘敗,對揚州系無疑是一個重創,對他的戰略布局也有難以估量的影響。

    孫策平復了一下心情,拿起摘要。

    摘要很簡單:沈友率部擊退顏良,救出田楷,斬首兩千余,張允陣亡,所部損失近半。

    “張允陣亡了?”孫策眉頭緊皺。

    “張校尉與顏良正面作戰,拖住了顏良,為沈將軍擊退顏良創造了機會。”

    孫策沒吭聲,做了兩個吐納,讓自己恢復平靜。將軍難免陣上死,張允陣亡雖然可惜,但沈友畢竟打贏了,不僅穩住了青州,還證明了這些江東軍可用。初次上陣,能取得這樣的戰績,相信沒有人可以說三道四。他將軍報打開,仔細閱讀。軍報是龐統寫的,配了詳細的作戰地圖。孫策將地圖鋪在一旁,一邊看軍報一邊對照地圖,分析其中的得失。這份軍報將來要成為講武堂的教材,龐統是按編教材的體例寫的,從地理到戰前形勢,從雙方優劣到戰前分析,一一寫來,全面而周密,又極有條理。

    孫策看完,放下戰報,閉目沉思了片刻。“孔明,聽說顏良也是瑯琊人,你怎么看你這個鄉黨?”

    “武功高,膽子大,直覺好,反應快,方面之將,不過不是沈將軍的對手。”

    “為何?”

    “武功高,膽子大,直覺好,反應快。”諸葛亮露出一絲微笑。“但是不夠謹慎,戰前信息收集不夠,臨陣又不夠果決,不敢破釜沉舟,一決勝負。”他頓了頓,又道:“我想,他應該是舍不得自己的部曲。”

    孫策笑了,微微頜首。“如果你是顏良,你會怎么做?”

    諸葛亮抬起手,用尾指撓了撓鬢角。“上策是固守復甑山,下策是孤注一擲,強攻沈將軍部。”

    孫策很驚訝地看了諸葛亮一眼。固守復甑山可以理解,這是一個很穩妥的戰法,符合諸葛亮求穩的性格。可是孤注一擲,置兩翼的凌操和張允于不顧,強攻實力最強的沈友部,這可不像諸葛亮的做派。難道是跟著自己,他的性格也有所變化?

    “我覺得顏良所用是中策,不如你的上策,卻比你的下策要好一些。不過你有一點說得對,他戰前信息收集不夠,對沈友部的實力估計不足。可是這不是他的責任,他沒有這樣的條件。如果以方面之將的標準要求他,他縱使談不上優秀,也是中上,做沈友的礪石足夠了。”

    諸葛亮沒有再說什么,點點頭。顏良雖然最后被沈友擊敗,但他面對兩倍于己的優勢兵力,陣斬張允,又取得幾乎相當的傷亡,不能算敗。龐統只是說擊退顏良,沒有說擊敗顏良,正是出于這樣的考慮。

    當然,這也是顏良最接近勝利的一個機會。這次他沒能戰勝沈友,以后也不會有機會了。沈友會越來越強,而顏良受袁熙節制,沒有太多的成長空間,他的出身也無法讓袁熙、逢紀對他言聽計從。雙方身份地位不同,勢不均,自然沒有力敵可言。

    “潁川可有消息來?”

    “暫時還沒有,不過應該快了。按照時日計算,麹義、荀衍很快就會趕到陽翟,黃將軍應該不會讓他們和黃琬會師。”

    孫策笑而不語。諸葛亮看在眼里,知道孫策有不同意見,張了張嘴,想問,卻又咽了回去。孫策見狀,轉身對陸議說道:“伯言,你覺得呢?”

    陸議微微欠身。“我不太清楚黃將軍的戰法,不敢臆測。不過黃琬和麹義會師也沒什么不好。黃琬所領是洛陽屯田兵,原本是朱公舊部,麹義所領卻是冀州兵,他們之間很難有默契,反倒是有發生沖突的可能。麹義缺糧,又因荀衍阻止,不能就地征集,他與黃琬會師,自然是想得到洛陽的糧食支援,可洛陽存糧有限,怕是不能滿足麹義的要求。時間久了,沖突在所難免。”

    諸葛亮眼神微閃,看了陸議一眼,點頭表示贊同。“伯言說得有理,的確有這個可能。這么說,黃將軍應該會固守魯陽,以靜制動。再過幾天就熱了,麹義所領冀州未必適應中原的氣候,時間拖得久了,水土不服也是有可能的。”

    “沒錯,兵貴勝,不貴久。袁紹千里而來,利在速勝。我軍就地而守,利在持久。時間拖得越久,對我們越有利。”陸議難得多說了幾句。“就像袁紹年過半百,將軍卻剛剛弱冠,差距三十年,我們不用急,著急的應該是袁紹,守得云開,自然月明。”

    看著兩個天才少年,孫策很欣慰。說得好啊,時間在我這一邊。三十年之后,我有這么多天才可用,袁紹呢?他墳頭的樹都快能做大梁了吧。我著什么急呢,慢慢耗,也能耗死他。
第一千三百零八章 煩心事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諸葛亮下樓去了,帶著孫策的批示。

    孫策將軍報遞給陸議,自己站在了起來,在屋內來回走了兩步,考慮著局勢的變化。青州戰場大局已定,除非出現不可控因素,沈友和太史慈應該能完成預定的戰略目標。孫乾趕赴徐州,面見陶商,驛道也有望恢復暢通,接下來要考慮如何消化徐州,如何處理陶氏兄弟之間的分歧,但這些都不是急務,最重要的還是潁川的戰事。冬麥很快就要成熟,如何處理許縣附近的屯田收獲是成了必須解決的問題。

    送給麹義太可惜,不送吧,屯田兵戰力又不夠,守或有余,攻則不足。黃忠雖然趕到潁川,可是他只有一萬人,面對麹義、黃琬,他并沒什么優勢可言,要不然也不會固守待變。龐山民手中有一些郡兵,不過一樣派不上太大的用場。要想正面硬杠麹義,可能還是需要自己親自出馬。

    只是這樣一來,如果浚儀有事,他就被動了。

    孫策在窗前站定,目光投向湖岸邊,那里有一群騎士在巡行,其中有十幾匹白馬,煞是顯眼。他眉梢輕挑,輕輕笑了一聲。田楷離開青州,公孫瓚獅子大開口,想要大量的糧食、軍械,給是可以給,不過不能白給,我的錢糧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要讓他出來活動活動。還有并州的牛輔、河東的賈詡、弘農的董越,他們也不能坐在旁邊看戲。黑山張燕也不能閑著,讓他下山,給袁紹找點麻煩。尊王攘袁,總不能讓我一個人啃骨頭,他們跟著撿便宜。

    背后傳來一聲輕嘆。孫策回頭看了陸議一眼,陸議剛剛看完軍報,正將軍報小心的疊好,放在案上。

    “怎么了?”

    “可惜了張校尉,他運氣太差了。”

    孫策也嘆了一口氣。張允并沒有犯錯,他真的只是運氣不好,遇到了顏良這種猛人。從軍報描述的情況來看,顏良率親衛營連破張允四陣,戰斗了近一個時辰,還有這樣的戰斗力,實在令人咋舌。如果在準備充足、精力充沛的情況下,一對一,他大概可以和關羽不相上下。

    只是可惜了張允,如果不是遇到顏良,此戰過后,他完全有機會成長為一員大將。可這就是戰場,戰場上才不管你是不是潛力無限的天才還是普通人,一切都有可能。顏良不是受了重傷,生死未卜么,誰知道傷他的士卒是誰?

    “伯言,戰場就這么殘酷,所以兵法才說,不可勝在我,可勝在敵,任何時候都不能有僥幸心理。”孫策吁了一口氣。“還有,有一身好武功還是很重要的,關鍵的時候誰都靠不住,只有靠自己,生死就是一瞬之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張允的確可惜,他離勝利只有一步之遙。”

    陸議默默地點點頭。作為吳郡人,他最能理解孫策派沈友出征的用心,也能理解沈友、張允等人立功心切的心思,可戰爭是殘酷的,張允首戰陣亡就是血淋淋的現實。

    “張溫有幾個孩子?”

    “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長子張溫今年才三歲,次子去年十月剛剛出生,還沒取名。不過將軍不用擔心,張家族人眾多,張校尉輕財重義,樂善好施,受過他恩惠的人的很多,他的妻兒不會有生活困難。”

    孫策看看陸議,笑了一聲。陸議臉色微變。“將軍……”

    孫策抬起手。“你不用緊張,我還不至于這個時候去找張家的麻煩。不過,吳郡世家也該收斂一些,不要讓我難做。伯言,我寬容吳郡世家不僅僅是因為那是我的本郡,更是因為相比于中原,吳郡世家的實力不足,破壞力也沒那么大。他們如果和中原世家一樣貪得無厭,我一樣不會手軟。”

    陸議唯唯喏喏,暗自后悔。如果因為他一句話給張家帶來麻煩,他的罪過就大了。

    孫策沒有再說什么。他知道陸議是聰明人,會將他的態度傳回吳郡,傳到陸康的耳朵里。陸康是老名士,是吳郡世家代表,但他還是一個有良心的讀書人,又有多年的行政經驗,知道土地兼并的危害,不用他說得太明白,陸康也會以他的名望和地位壓制那些人的貪婪。

    人都是有私心的,要求所有人大公無私不切實際,但把握好原則,讓既得利益者不能無節制的膨脹,這是每一個當政者都應該時刻銘記的問題,而最需要控制的就是自己和身邊人的欲望。吳郡作為他的本郡,是最容易出事的地方,只要把吳郡控制好,其他州郡就不敢太放肆。

    樓下傳來嘰嘰喳喳的說話聲,接著樓梯噔噔噔地響起,節奏輕快,沒過一會兒,孫尚香出現在孫策面前。她穿著甲胄,披著大氅,左手拿著馬鞭,右手按著戰刀,英姿颯爽。見陸議低著腦袋,她嘿嘿一笑。“怎么,又被我大兄批了?”她幾步竄到孫策身邊,抱著孫策手臂搖晃起來。“大兄,你為什么對我們這么好,唯獨經常批評阿議?”

    “沒有,沒有,將軍在教導我呢。”陸議連忙搖手,示意孫尚香不要亂說。

    “還沒有?我剛才在樓下都聽到了。”孫尚香哼了一聲。她瞪了陸議一眼,又道:“大兄,我也想去浚儀。”

    “你去浚儀干什么?添亂!”孫策掙脫她,走到窗邊,孫尚香卻不肯罷休,拽著他的衣角,像個小尾巴似的。孫策忽然意識到有問題。“你說‘也’是什么意思?除了你,還有誰想去浚儀?”

    孫尚香無辜的眨著眼睛,長長的眼睫毛像兩把小刷子。“我說‘也’了嗎?沒有吧。”說完,一臉假笑地揮揮手,轉身就準備下樓。

    孫策沉下了臉,厲聲喝道:“尚香,阿翊是不是去了浚儀?他什么時候走的,有幾個人?”

    他有好幾天沒看到孫翊了。這兩天軍務繁忙,他也沒顧上,一直以為孫翊在軍營里,最多偶爾去找曹英玩耍,卻沒意識到這小子可能會溜去浚儀。要說膽子大,孫尚香都不如孫翊,他九歲的時候就混在隊伍中跟著老爹孫堅上陣,這些年也一直在軍營里廝混。孫尚香是三將軍,他是二將軍,只是名聲沒有孫尚香那么大而已。

    “我……”見孫策真的發怒,孫尚香不敢再糊弄,扶著樓梯欄桿,期期艾艾的說道:“我……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走的,有兩天沒看到他了。我……我還以為是你同意的,這……這才來……”

    “胡鬧!”孫策臉都氣白了。孫翊的武功是不錯,可他畢竟是個未成年的孩子,現在又是戰爭時期,雙方的斥候、細作到處都是,萬一落到袁紹手里,這可就麻煩了。老爹孫堅看似硬漢,其實非常疼子,當初把孫翊交給自己,就是怕他出事,現在倒好,孫翊不好好在葛陂呆著,居然跑到浚儀去了。

    “伯言,立刻去查,看他是從哪條路走的,帶了多少人!”
第一千三百零九章 好消息和壞消息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陸議很快查明,孫翊是兩天前離開浚儀的,只帶了兩名少年衛士。他說是去平輿,但平輿那邊說根本沒見過他,倒是有人看到他們三人向北去了。他們有腰牌,當值的將士不敢阻攔,只當他們偷偷去打獵——這種事以前經常有——也沒主動匯報。

    孫策很生氣,卻無可奈何,只能派人緊急傳令,讓沿途的津口、驛舍留意,一旦發現孫翊,立刻勒令他返回。不過他對此并不報什么希望,孫翊在他身邊這么久,對這些手段一清二楚,他既有心開溜,就不會給他追上的機會。

    兩天時間,也許他已經到浚儀了。

    孫策氣得暴跳如雷,立刻下了一道禁令,禁止自已這幾個弟弟妹妹離開大營,即使是去平輿也要報備,孫翊這樣的事絕不能出現第二例。

    郭嘉聽到消息,匆匆趕來,勸孫策稍安勿躁,尤其是不要大張旗鼓的搜尋。一是孫翊武功不錯,為人也機靈,一般斥候、細作不是他的對手,二是消息不能傳到袁軍耳中,否則孫翊的處境會更加危險。他會通過斥候營的渠道發布命令,悄悄的尋找孫翊的下落。

    孫策雖然很著急,也知道郭嘉說得有理。他來回轉了幾圈,對郭嘉說道:“青州大局已定,現在的重心在浚儀,許縣的屯田也快收獲了,我想移駐許縣,離戰場近一點。”

    郭嘉略作思索就同意了。“我覺得可行。離戰場太遠,斥候營的壓力也很大,消息滯后嚴重,靠得近一點可以節省不少人力、物力,反應更快,也能牽制袁紹一部分兵力,為浚儀減輕點壓力。將戰線穩固在到兗州境內對豫州有利。”

    得到郭嘉的贊同,孫策立刻付諸行動。大軍早就準備好了,一聲令下就可以出發。孫策需要擔心的是葛陂的防衛力量,特地將萇奴、陳蘭等人叫來,吩咐他們守好工坊。萬一有敵軍逼近,保護好工匠就行,工坊毀了就毀了,大不了重建。

    萇奴等人對天發誓,一定盡忠職守,絕不讓一個工匠或者家屬受到傷害。

    ——

    袁紹站在中軍的將臺上,看著遠處的浚儀城,眼神微縮。

    殘陽如血,在他的幅巾、儒服上鑲上一道紅邊,連帶著他的臉都變得燦爛起來。

    經過大半個月的忙碌,輜重營終于完成了拋石機的制造。他們幾乎砍光了三十里以內的大樹,造出六百余架拋石機。僅是為了安放這些拋石機,他就新建了兩個大營。現在這些拋石機整裝待發,高高的梢桿像巨人手中的長矛,密密麻麻,看起來就非常提氣。

    袁紹讓軍中的視日者查了一下,明天就是適合征戰的日子。他決定明天發起進攻,爭取一鼓作氣拿下浚儀城。兵貴勝,不貴久,幽州只是暫時穩住,并沒有真正控制,隨時都有可能發生變故,黑山賊也蠢蠢欲動,夜長夢多,他不能在浚儀耽擱太久。

    大量制造拋石機就是為了取得壓倒性的優勢,盡快結束戰斗。

    郭圖快步走了過來,上了將臺,來到袁紹身邊,氣喘吁吁。他看著袁紹,卻不說話。袁紹眉頭一皺,有些不耐煩。不用說,肯定又有什么壞消息。如果是好消息,郭圖不會是這副表情。

    “說吧,天塌不下來。”

    郭圖咳嗽了一聲:“主公,一個壞消息,一個好消息。”

    袁紹揚揚眉,輕輕哼了一聲,卻什么也沒說。他對郭圖這種小心思太清楚了,沒心情配合他。

    “壞消息是……”郭圖又看了一眼手中的軍報,仿佛直到此刻還不敢相信,必須再確認一下。“沈友部、太史慈部幾乎同時突入青州。三天前,沈友在復甑山附近擊敗顏良。顏良重傷,所部損失慘重。”他咽了一口唾沫,聲音有些干澀。“沈友麾下有甲騎。”

    袁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過了一會兒,他突然轉身,死死地盯著郭圖,失聲道:“你說什么?甲騎?”

    郭圖點點頭,將手中的軍報遞了過去。軍報上的甲騎二字被他用朱砂劃了圈。剛剛看到甲騎二字的時候,他也不敢相信,但軍報里不止一處提到甲騎,不由得他不信。袁紹劈手奪過軍報,迅速瀏覽了一遍,眼神驚恐,難得的露出了慌亂,暗黃的箋紙在他手中簌簌發抖。

    孫策居然有了甲騎?

    甲騎是剛出現不久的利器,成本極高,不僅需要精致的馬鎧,更需要強壯的戰馬、勇猛的騎士。人馬俱著重鎧,能有效遏制步卒的弓弩、長矛,將騎兵的沖擊力發揮到極致,是破步卒戰陣的利器。孫策缺少戰馬,訓練有素的步卒是他最大的倚仗,而甲騎正是為他準備。

    他萬萬沒想到孫策也會有甲騎,一時有些亂了陣腳。

    “還……有什么好消息?”袁紹心煩意亂,卻不想在郭圖面前失太快,揮了揮手,催促道。

    “游騎在開封附近發現了幾具尸體,其中一具是十歲左右的少年,可能是……孫堅之子孫翊。”

    袁紹皺起了眉頭。“確定嗎?”

    “有五成的把握。”郭圖掏出一面半個巴掌大的銅牌,遞給袁紹。袁紹接過來,仔細打量了一番。銅牌很精致,正面刻著親衛營的字樣,反面刻著孫翊的名字、身高、相貌特征。銅牌上還有血跡和刀痕,看樣子應該經歷過一場慘烈的戰斗。

    見袁紹摩挲刀痕,郭圖解釋道:“據我們收到的消息,孫翊雖然年少,卻頗有學武天份,武功非常好,還曾拜陳王寵為師,學得一手好箭術。我們在現在看到了幾枝箭,上面也有他的標記。周邊有十幾具我軍游騎的尸體,有三分之一是被這種箭射殺,剩下的是被刀斬殺。現場共有兩具少年尸體,這面銅牌是從其中一人身上發現的,相貌和我們了解的有幾分相似。不過,為策萬全,最好能讓顯思來看一下,他應該見過孫翊。”

    一聽“顯思”二字,袁紹頓時沉下了臉。袁譚離開了平輿,眼下在陳留,不知道是想繼續北行,還是準備來浚儀。袁紹不想看到袁譚,也一直沒有派人去見袁譚。此刻郭圖提議讓袁譚來大營認人,顯然是故意為之,有讓袁譚重新在文武面前露面的意思。

    “顯思被俘半年,受盡屈辱,此時未必愿意拋頭露面,為了這么一件小事勉強他來浚儀,我這做父親的于心何忍?你辛苦一趟,把尸體送去陳留,順便和張超見個面。我來此快一個月了,他連個招呼都不打,太不把我當朋友了吧。”
第一千三百一十章 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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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留,都亭。

    郭圖下了馬車,抬起頭,看了一眼亭樓,甩了甩袖子,背在身后。有隨從奔上前,重重地拍響大門。不一會兒,有亭卒出來詢問,與隨從說了兩句,又看了一眼郭圖,不敢怠慢,轉身進去了。時間不長,袁譚提著衣擺匆匆迎了出來,大步流星的走到郭圖面前。

    “公則先生,大戰在即,你怎么到這兒來了?”

    郭圖嘴角微顫,眼中閃過一絲憤怒,隨即又恢復了平靜。“因為我有更重要的事,非來不可。”他伸手托著袁譚的手臂,將他引到一輛馬車前。這馬車只是一個平板,上面橫放著兩具尸體。有隨從掀開蒙在尸體上的白布,露出兩張蒼白的臉。

    袁譚眼神微縮,掏出手巾掩著鼻子,湊近其中一具細看,又抬起頭,狐疑地看著郭圖。“這人……很眼熟。”

    “眼熟還不夠,仔細看看,他究竟是誰?”

    袁譚目光微閃,眼珠轉了兩圈,突然一驚,轉頭查看起另一具尸體。兩具尸體服飾一般,都是貼身窄袖的騎士常服,但這具尸體的面部有兩道交錯的傷口,皮肉翻了起來,露出森森白骨,又有些腫脹,面目辨認不如另一具清晰。袁譚仔細看了一會,倒吸一口涼氣。

    “孫……孫翊?”

    郭圖抑制不住歡喜。“真是他?”

    “此人臉上有傷,面目模糊,我不敢斷定。”袁譚搖搖頭。“我和孫翊見面的機會不多,只是遠遠見過幾次,不過孫家兄弟中,孫翊和孫策最為相似,我對孫策比較熟悉,這相貌……的確很像孫策。”

    郭圖大笑,用力拍拍袁譚的肩膀,取出一面銅牌。“那就對了。你再看看這面銅牌,我們從他身上搜出來的。”

    袁譚接過銅牌仔細看了看。“這是孫翊之物無疑,孫策的弟妹都有這樣的銅牌,可以自由出入中軍大營。除了軍謀處,幾乎處處去得。”袁譚嘆了一口氣。“孫翊不是應該在平輿么,怎么會落在你們手中?”

    “這個我也不知道,正在查。”

    郭圖將袁譚拉到一旁,向都亭大門走去。兩人進了門,來到后院正屋。崔琰迎了上來,袁譚介紹了一下,聽說是清河崔氏,郭圖重新打量了崔琰兩眼。

    “尊師鄭康成正在趕來浚儀的路上,你愿意在此滯留幾日嗎?”

    崔琰連忙向郭圖行禮。“學業未就是我最大心中憾事,若有再見恩師,早晚請益,誠所愿也。”

    郭圖拱手還禮,目光一掃,又看到旁邊站了一個少年侍從,身上包裹著布,連臉都被包了一半,散發著濃烈的藥味,不禁多看了兩眼。少年也打量著郭圖,袁譚哼了一聲,喝道:“怎么,鞭子沒挨夠?”

    少年吸了吸鼻子,低著頭,轉身退下。郭圖不解地看著袁譚。袁譚尷尬地笑笑。“我在兗州收留的親隨,原本看他有些武藝,又聰明機靈,本想留在身邊好好調教,沒曾想在平輿呆了幾個月,性子野了,不聽話,昨天氣不過,抽了幾鞭子。”

    郭圖點點頭。“君子德風,小人德草,平輿被孫策搞得一團糟,道德淪喪,民風敗壞,連成年人都不能幸免,更何況是孩子。顯思,你受委屈了。”

    袁譚淡淡一笑。“技不如人,敗得心服口服,有什么委屈的。”

    “唉,你可不能這么說,戰場兇險,勝負乃兵家常事,天下哪有常勝將軍。你還年輕,可不能因為一場戰事失利就沒有信心。”他不動聲色的環顧四周,低聲說道:“顯奕剛剛在青州敗了一陣,麾下大將顏良險些陣亡。”

    袁譚很意外。“他的對手是誰?”

    “沈友,一個江東士子,據說和孫策同年。”郭圖笑笑。“孫策真敢用人,這沈友之前根本沒有領過兵,第一次上陣就打得這么好。”他頓了頓,又道:“其實在顏良戰敗之前,顯奕已經敗了一陣,被騎兵踹了營,燒了輜重。”

    袁譚倒吸一口冷氣,驚駭不已。他想起了方與之戰,孫策也曾用騎兵燒他的輜重營。不過他更驚訝的是郭圖的語氣。郭圖并沒有掩飾,他甚至有一些幸災樂禍。袁譚眼珠一轉就明白了。郭圖到這兒來并不僅僅是讓他辨認一下尸體,而是勸他振作起來,謀劃重新掌兵。袁熙被沒有戰陣經驗的沈友擊敗比他被孫策擊敗更慘,更丟臉。如果袁熙不能迅速扭轉戰局,被沈友占領了青州,對袁紹來說絕不是什么好消息,他需要一個更有作戰經驗,又能信得過的將領。

    袁譚的心猛跳了兩下,面上泛起微紅,然后又慢慢褪去。他搖搖頭,淡淡地說道:“浚儀大戰在即,先生怎么不在父親身邊出謀劃策,到這兒來了?辨認尸身,派人送過來就是了。”

    “顯思……”

    袁譚抬起手。“多謝元圖先生好意,不過浚儀大戰之際,我這不祥之人不敢前去擾亂軍心,自回鄴城待罪。”

    郭圖揚了揚眉,盯著袁譚看了好一會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也好,那你就先回鄴城吧。”他站了起來,甩甩袖子,沉吟了片刻,又道:“田元皓也在鄴城。他反對主公親征浚儀之事,屢次出言不遜,被主公責以沮軍之罪,回鄴城看管。”說完,他深深地看了袁譚一眼,拱手離去。

    袁譚站在階下,目送郭圖離開,心里回蕩著郭圖剛剛說的話,久久未語。

    ——

    浚儀城外,中軍大營。

    袁紹端坐在大案前,十指交叉,指關節捏得發白。案上鋪著地圖,地圖上壓著表示雙方兵力、兵種的青銅兵俑,主要分成三大塊:青州戰場,兗州戰場,豫州戰場。袁熙失利的軍報放在一旁,滿是皺褶,有幾處小裂紋,應該是被人捏成一團后又細心抹平的。脆一直是冀州紙的致命缺陷,至今無法改進。

    帳門外響起腳步聲,沮授報名而入。在沮授掀起帳門的那一刻,袁紹臉上多了幾分笑容。

    “公與,過來坐。這大半夜的把你叫過來,沒打擾你休息吧?”

    袁紹的語氣很輕松,但沮授卻不會當真。袁紹大半夜的把他叫過來絕不會是找他閑聊,明天就要攻城,他這時候應該很緊張才對。他一邊行禮一邊看了一眼案上的地圖和軍報,頓時心中一緊。

    “主公尚未休息,臣豈能安睡。”沮授不動聲色地入座,端起準備好的水杯呷了一小口。水一沾唇,沮授心中便是一緊。水已經涼了,說明袁紹一直在等他來,早早地就讓人準備好了水。

    一定是出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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