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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出山第1功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許劭再次血遁,孫策的計劃未能完美實現,多少有些遺憾。

    不過杜襲和郭嘉的到來彌補了這個遺憾,一個去而復返,一個主動來投,為孫策帶來的欣喜遠遠大于遺憾。看著眾人將許劭抬下城去,孫策正準備和郭嘉、杜襲好好聊聊,一轉身,卻發現一個孤獨的身影。

    陳到沒走,他站在城墻邊,看著擁著許劭而去的人群,神情落寞。

    孫策對杜襲、郭嘉拱拱手,請他們稍候,緩步走到陳到身邊,探頭看了看。“別看了,人都走了。”

    陳到一驚,這才注意到孫策,連忙向后退了一步,躬身行禮。

    “還想死嗎?”孫策笑笑。“不想死的話,一起來喝一杯?”

    想起不久前的情景,陳到很窘,臉色通紅。親眼看到許劭的表演,他才知道許劭是這樣的名士,受委屈的根本不是許劭,而是孫策,而自己居然要為許劭討公道找孫策比武,真是糊涂到家了。

    “到不明事理,誤會將軍,還請將軍海涵。”

    “這又不是你的錯,被騙了的人那么多呢。”孫策指指遠處的人群,擺擺手,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推著陳到的背說道:“走吧,一起去喝一杯,然后再談你要不要留下的事。對了,你從哪兒聽說我和張遼比武的事?我敢說,你聽到的肯定不準確,我給你講一講吧。”

    陳到沒有再推辭,跟著孫策下了城,一起來到營房里。太守橋蕤張羅宴請士人去了,沒有管孫策,孫策就安排人去取些酒肉,和杜襲、郭嘉、陳到共坐。郭嘉剛才聽孫策說起陳到,但他對陳到并不熟悉,既然坐在一起說話,自然問起了陳到的家世。

    面對出自陽翟郭氏的郭嘉,陳到明顯有些氣短,恭恭敬敬地報上家世。汝南原本屬于古陳國,陳氏是汝南著姓,三君之一的陳蕃就是汝南平輿人,與陳到算是遠房同族。不過陳氏族群龐大,境遇不同,陳到家就屬于沒落的一類,而且陳到這一支以武功傳家,為士林不恥,所以名聲不顯。

    郭嘉點點頭,說道:“這就是我認為袁紹不能成事的原因之一。”

    陳到不解其意,孫策卻心中一動,笑道:“愿聞其詳。”

    “諾。”郭嘉欠身致意。“將軍剛剛主政南陽,應該已經見識過南陽帝鄉的民風。汝南不是帝鄉,但汝南水土肥沃,適合耕種,素以殷實著稱。本朝大興儒學,汝南更是領天下風氣之先,名儒輩出,以冶學傳家者數不勝數,漸漸成為士林重鎮。與他處不同,汝南本是楚地,民風原本激烈好斗,習染儒學后不改慷慨,好議論,稟性剛烈,黨錮由汝南而起絕非意外。陳蕃、范滂不過是汝南人中的標桿而已,直道而行者不絕如縷,今日不過是匯聚成河,方顯澎湃之勢耳。”

    孫策聽得入神。他知道汝南戶口眾多,在朝野的勢力都不小,也出了不少有名的黨人,卻不知道汝南人在黨錮中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紙上得來終覺淺,有些事就算書上有記載,他也未必能注意得到,注意到了感受也不一定,遠遠不如身處其中的人更有體會。

    “治儒學為汝南人入仕帶來了機會,但也對汝南民風帶來了不好的影響。儒學重禮,辭義繁復,先有今古文之爭,后有師法家法,一字之異而至連年不決,重虛名而輕實利。袁氏雖秉承汝南剛烈之義,起兵于河北,有爭雄天下之志,卻儒生習氣太重,重名士,輕武人,坐養名聲,心思全在朝爭上。董卓入京,袁紹一敗涂地,倉皇出奔,如今據河北,起兵討董,依然未能吸取教訓,隨他到河北的人都是汝潁名士,卻少有通曉軍事之輩,叔至被遺漏并非特例,無須介懷。”

    陳到很客氣地致謝,孫策卻是深有感觸。郭嘉這一趟河北沒有白走,他看到了袁紹的弱點。袁紹從汝潁兩地請去了很多名士,但其中能夠臨陣指揮作戰的人卻一個也沒有,他麾下知名的大將如被稱為河北四庭柱的顏良、文丑、張郃、高覽和大破公孫瓚的麹義都不是汝南人。

    這固然是汝南人治學的多,習武的少,但根本原本還是因為袁紹的慣性思維在作祟,重名士,輕視武人。這不是他一個人的問題,而是整個汝南士林的風氣,甚至可以說是整個黨人的通病。武人一心想與黨人并肩,黨人眼里卻從來沒有給武人留下位置,覺得只有他們才能治國平天下。涼州三明立下赫赫戰功,維護著邊疆穩定,也傾心向學,皇甫規、張奐的學問都非常了得,卻始終無法被黨人引為同儕。

    名士也許可以運籌帷幄,但卻少有能決勝于陣前的。劉邦僅有張良有什么用,沒有韓信為他攻城掠地,還不是被項羽打得像喪家犬一般。文武并用才是王道,只有謀士沒有良將是不行的,有了良將不能重用同樣不行。

    就眼下而言,陳到名聲不顯還可以說只是個例。再往將來看,官渡之戰時,張郃、高覽攻曹營不下,只因為懼怕郭圖讒言,干脆投降了曹操,也可以想象武將在袁紹帳下的地位有多么不堪。如果不是平時受氣,沒什么信任可言,何至于此。

    “天下大亂,群雄并起,皆以為有逐鹿之能,但最后的勝者只可能有一個人。董卓亂政,山東州郡擁兵數十萬以討董,袁紹身為盟主,每日飲酒高會,未曾一戰,敢與董卓戰者唯孫豫州與曹孟德二人,如今曹孟德兵敗南陽,下落不明,袁紹麾下已無能戰之人。縱有鐵騎千群,又能如何?孫將軍父子并為良將,父報捷于洛陽,子戰勝于南陽,放眼天下,誰是敵手?陳叔至,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

    郭嘉說完,以指叩案,笑容滿面。“若是在河北,這個大帳,你是進不了的。”

    陳到愕然,這才明白郭嘉說了這么多是勸他入幕。不過想想也是,袁紹眼里哪有他呢,許劭又是那樣的人,他想依附袁紹只不過是一場夢罷了。與其如此,不如跟隨孫策,至少孫策能重視他的才能。

    陳到離席而起,拜在孫策面前。“陳到不才,愿為將軍效犬馬之勞。”

    孫策大喜,連忙起身將陳到扶起。郭嘉來得好啊,進門先送一個大禮。
第三百零五章 孫郭問對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正如杜襲所料,郭嘉和孫策很談得來。

    陳到入幕,按照之前的約定,孫策讓他暫時做親衛騎假司馬。他的能力肯定超過秦牧,但初來乍到,一下子統領全部親衛騎未必合適,讓他給秦牧做一段時間副手,熟悉了情況再提拔,以免他受排斥。

    陳到感激涕零,當場就落了淚。倒不是因為孫策給了他官做,而是孫策對他的愛護出自至誠,絕非一時敷衍可比。

    杜襲好安排,孫策讓他趕往沛國,與朱治取得聯絡,暫時代理沛相,負責沛國事宜。現在的沛相是陳珪,就是陳瑀的從弟。他的募兵令已經發出半個月,沛國一直沒有反應。有與陳瑀的沖突在前,孫策不指望陳珪會支持他,先把他換掉再說。

    由宛令而沛相,官升一級,杜襲非常滿意。

    孫策安排人事的時候,郭嘉什么也沒說。直到酒足飯飽,杜襲、陳到先后告辭,郭嘉卻沒動,自顧自的喝著酒。孫策見狀,知道郭嘉還有話說,命人撤了酒席,煮上一壺姜茶,與郭嘉圍爐而坐,一邊烤火一邊說話。

    “奉孝,今日作長夜之談,如何?”

    郭嘉笑了。“觀將軍之意,是準備固守沛國,北爭中原嗎?”

    孫策搖搖頭。“說這話,我還沒有定策,正想聽聽奉孝的意見。”

    “將軍有什么為難之處嗎?”

    “有啊,你也看到了,汝南人不鳥我,汝南又無險可守,想守住豫州絕非易事。”

    郭嘉笑了一聲:“將軍說汝南無險可守,的確是實情。豫州雖然富庶,卻不是用兵之地。若非如此,袁紹又怎么會去河北?”郭嘉垂下眼皮,沉默了片刻。“不過,豫州能不能守,還要看將軍的志向是什么。”

    孫策打量著郭嘉,知道戲肉來了。史書上說,曹操與郭嘉一見傾心。曹操說,能助我成大事者,必此人。郭嘉說,這才是我想找的主公。由此可見,郭嘉第一次見曹操時必然有一番極深入的交流,而且意見一致,這才能引為知已。

    身為陽翟郭氏子弟,郭嘉棄袁紹而歸,自然不是因為待遇好不好,而是袁紹不符合他的理想。這是一個想立功名的人,他需要一個能夠信任他,言聽計從的主公。

    當然,他也希望郭嘉能和他志同道合。如果像荀彧和曹操那樣能善始不能善終,對雙方都是傷害。

    “奉孝看過募兵令,我的志向說得很清楚。”

    郭嘉無聲地笑了起來。“是將軍自己的心聲?”

    “如果是虛應故事,何必鬧得滿城風雨?”

    “將軍很自信。”

    “不自信,何以信人?”

    “將軍何以自信如斯?”郭嘉抬起眼皮,直視著孫策。“恕我直言,以將軍的家世和學養,自信似乎只在決勝疆場,而不是治國平天下。就算將軍如高皇帝一般天生聰明,能舉一反三,將軍身邊也沒有蕭何、張良一般的人物。將軍的自信從何而來?將軍以霸王為號,莫不是欲學那位叱咤千軍的西楚霸王?那可不是自信,而是自負。”

    孫策笑了。他見過那么多人,還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直接的懷疑他的知識來源。有人沒有懷疑,有人可能懷疑,但沒有追究,或者不敢來問他。唯有郭嘉,第一次見面就直指要害。

    “奉孝,你相信天生圣人嗎?”

    “不信。”郭嘉緩緩地搖頭,微微欠身,便有離席之意。“如此將軍不愿說,我不勉強。”

    孫策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我也不信。”

    郭嘉眼中露出異色,盯著孫策看了好一會兒,又坐了回去,靜聽孫策下文。

    “奉孝相信夢中的事嗎?”

    郭嘉眼神微縮。“將軍是說趙簡子之夢,還是莊周之夢?”

    “我說不上來,一定要說的話,莊周之夢庶幾近之。”孫策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斜倚在案上,一時出神。他不知道怎么向郭嘉解釋,但他已經說了實話。莊周夢蝶最接近于他此刻的感覺。他是哪一個孫策,有時候真說不清楚。

    郭嘉沉吟良久,輕輕吁了一口氣。“那將軍在夢里又看到了什么?”

    “我夢見……大漢亡了,分崩離析,中原州郡混戰,烽火連天,百姓十不余一。”

    “還有呢?”

    “我死于刺客之手,然后便去了一個地方,有所見聞。”

    郭嘉驚訝不已,盯著孫策看了好久,忽然笑了起來。“將軍這個夢不像莊周之夢,倒像是趙簡子之夢,而且很匆忙,這學問也支離破碎,不成章法。”

    孫策哈哈一笑。“正要請奉孝指教。”

    “郭嘉不才,敢為將軍運籌。”

    “洗耳恭聽。”孫策翻身坐起,半個身子都伏在案上,興致勃勃地看著郭嘉。不管郭嘉是不是相信他的解釋,但他至少相信他的誠意,愿意為他謀劃了。

    “將軍募兵令言天下,言汝南,言豪杰之士,唯獨不言朝廷,看似大逆不道,為何汝南人沒什么反應?許劭當眾指出,為何應者寥寥?”

    孫策愣了一下,也覺得有些費解。讀書人不是最講究尊卑有序、綱理倫常嘛,他們怎么沒反應?

    “其一,三統五德之說深入人心,漢家將亡,土德將代漢之火德,舜后將代堯后,乃是朝野共知之事;其二,汝南人不敬皇權由來有自,猶勝他土。本朝初立,歐陽歙為汝南太守,政務之余教授弟子數百人,后因贓獲罪,本是咎由自取,但汝南人守闕為歐陽歙求哀者至千余人。高獲本與光武帝有舊,為救歐陽歙,不惜與天子決裂。郭憲因廷爭不合,裝病不言,藐視天子,人稱關東觥觥郭子橫。光武帝巡汝南,幸南頓縣舍,南頓縣吏民脅迫天子,強求一年之賜。諸如此類,不勝枚舉。同為四世三公,汝南袁氏起兵關東,弘農楊氏隨天子西遷,皆是民風使然。”

    孫策茅塞頓開。怪不得許劭寧可血遁也不肯低頭,原來汝南人都這么有個性啊。

    “袁紹雖久蓄不臣之心,有改朝換代之志,用心經營百余年,棄豫州而據河北,欲效光武帝故事,看似得形勝之地,挾幽并精騎以自重,其實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欲爭天下者,必爭中原,光武帝當年據河北而不取中原,非不欲,乃不能也。”
第三百零六章 英雄所見略同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郭嘉蘸著水,一邊在案上畫一邊為孫策解說形勢。

    當年光武帝劉秀為什么選擇河北?不是因為河北有地理優勢,而是因為劉秀沒有其他選擇。更始帝在位,剛剛殺了劉秀的兄長劉縯,劉秀韜光隱晦以自保。河北大亂,危及更始政權,劉秀借機出逃,明知河北是龍潭虎穴也要闖一闖。而更始帝之所以最終同意劉秀去河北也正是因為河北危險,不是因為河北好。

    后來的經過也證明這不是一件美差。劉秀在河北遇到了大麻煩,幾次瀕臨絕境。為此,他不得不與真定王劉楊聯盟,娶了劉楊的外甥女郭圣通,從此也種下了朝廷與河北世家不和的種子。

    劉秀后來能逆襲成功,不是因為河北有實力,而是因為更始政權自己亂了,赤眉、綠林又不成器,這才讓劉秀鉆了空子,成了最后的勝利者。這里面有很大的偶然性,不能簡單的以為河北有優勢。如果當時更始政權自己不出亂子,劉秀根本沒機會。

    現在天子在長安,剛剛誅殺了董卓,會像更始政權一樣自亂陣腳嗎?有可能,但誰也不敢保證。就算出了亂子,長安的那些大臣也絕不是更始帝手下的那些人可比,何況袁紹還有另外一個強勁的競爭者——孫家父子。長安如果不亂,他們都沒機會。長安如果亂了,袁紹有機會,孫家父子同樣有機會。

    “那河北真的不足以成事?”孫策打斷了郭嘉,問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冀州是天下大州,戶口殷實,幽并出精騎,這可都是有利條件。歷史上袁紹雖然敗于官渡,沒有成事,官渡之戰的勝利者曹操卻是占據了冀州才三分天下的。

    郭嘉胸有成足。“僅以地形論,冀州可以稱霸,不可以成就王業。”

    孫策略作思索,已經明白了郭嘉的意思,卻還是很謙虛地說道:“愿聞其詳。”

    “冀州戶口是多,但冀州終究只是一州,人口不過六百萬,并不是實力最強的州。論戶口,豫州、荊州都不比冀州弱。至于幽州、并州,加起來不到三百萬人,等于一個汝南郡,論實力則大有不如,不僅不能支持冀州,反而要冀州支援。幽州、并州的優勢是戰馬和騎兵,這也是袁紹看重的優勢之一。優劣相補,利害權衡,幽州、并州對冀州的幫助非常有限。”

    郭嘉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渾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指頭已經在杯子里洗了無數次。他潤了潤嗓子,接著說道:“以一州對抗天下,可以稱霸一方,卻難一統天下。能不能奪取天下,關鍵在中原。如果能跨過大河,奪取豫州青徐四州,就有可能形成絕對優勢。即使如此,如果有人控制了荊州,左擁益涼,右擁交揚,勝負依然在兩可之間。騎兵雖利,過不了大江。涼州的騎兵不僅足以抗衡幽并精騎,而且可以襲擾冀州北部,讓冀州陷入南北兩線作戰,首尾難顧。”

    說到這里,郭嘉露出會心微笑。“將軍據南陽,是偶然命中,還是有意為之?”

    孫策也笑了,越看郭嘉越開心。

    英雄所見略同。郭嘉雖然是分析袁紹的劣勢,但他的眼光在全局,其實已經包含了魯肅的榻上對和諸葛亮的隆中對。諸葛亮的隆中對就是據荊益兩州,以南陽為橋頭堡,與中原政權對抗。他沒有講揚州,不是他不想,而是當時已經被孫家占了,他想也沒用。魯肅的榻上對主要內容正是聯合荊州,劃江而治。他不是不想干掉曹操,一統天下,而是當時曹操已經擊敗了袁紹,控制了中原,孫家實力不夠,搶不著。

    兩者優勢一結合,正與郭嘉所說的形勢相符。

    歷史上,曹操正是以冀州為大本營,兼領兗豫青徐四州。吳蜀最后失敗是因為互相猜忌,不能形成合力,反而產生了不必要的內耗。如果這兩家合而為一,勝負難料。在諸葛亮掌權的時候,注意與東吳聯盟,就一直對魏保持進攻態勢。

    “這么說,要壓制袁紹,必爭中原?”

    “的確如此。”郭嘉笑道:“所以,將軍的志向是什么,是做一方霸主,還是改朝換代?如果滿足于一方霸主,那就不要在豫州糾纏,盡快控制荊州全境,以觀形勢,伺機收取揚、益。如果想成就王業,就必須將戰線前推到大河南北,將袁紹壓制在冀州。”

    話說到這個份上,孫策也不隱瞞了。信任是相互的,如果他對郭嘉有所保留,就不能指望郭嘉全力為他謀劃。“奉孝,我坐霸而望王,如果朝廷可輔,我為齊桓公。如果朝廷不可輔,天命在我,我也不敢推辭。可是就目前的狀況而言,似乎不宜操之過急。”

    見孫策托以肺腑之言,郭嘉心情大好,撫掌而笑,意氣風發。“將軍說得對,眼下形勢不明,將軍可厲兵秣馬,卻不能為天下先,所謂俟機而動是也。”

    “那我現在該怎么做?”

    “重荊輕豫。”

    “怎么講?”

    “既然不能將戰線推進到大河一帶,豫州隨時可能成為戰場。豫州雖然戶口殷實,但沒有地形可用,將軍可戰可守,卻不可賴以為根基,可以經營,卻不宜全力以赴。荊州則不然,荊州戶口不弱于豫州、冀州,卻有山川之便,將軍據之以為根基,進可以攻宛洛,奪中原,揚威河朔,退可以取揚、益,厚植其本,以待中原之變。將軍當用心經營,不可予他人可趁之機。”

    孫策沉思片刻。“奉孝是說益州的劉焉父子嗎?”

    郭嘉哈哈大笑。“將軍不愧是兵圣之后,對天下形勢了然于心。沒錯,益州據大江上游,于荊州有居高臨下之勢。劉焉又是宗室,如果被他占據了益州,對將軍來說如芒在背。將軍應該提前做好準備,一有機會,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益州,除此后顧之憂。”

    “可是現在朝廷尚在,我家父子兼顧荊豫已經惹人非議,如何能染指益州?”

    “不可攻,還不可守嗎?如果劉焉順江而下,襲擾荊州,將軍守土有責,難道不應該殲敵于境內?再者,攻益州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需要準備的事很多,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可以先做起來。”

    孫策會心而笑。這話說得對,不能動手,可以先磨刀啊。他探身按住郭嘉的手,輕輕拍了兩下。

    “這些事就托付奉孝。”

    “敢不從命。”
第三百零七章 3個建議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對于如何看待豫州,孫策一直猶豫。原因很簡單,豫州很富,豫州是袁氏大本營,但那是袁紹的,和袁術沒什么關系,人和無從談起。豫州又無險可守,沒有地利可言。但放棄又太可惜,總不能坐視袁紹將中原收入囊中。

    現在聽了郭嘉一席談,他清楚了,豫州可以占,卻不能作為穩固的后方,荊州才是他理想的根據地。天時未至,他又不能主動將戰線推進到黃河一帶。在這種情況下,他應該鞏固荊州,坐待時變。

    這不代表要放棄豫州,只是說沒必要像經營荊州那樣經營豫州,要分出輕重緩急,區別對待。就眼下的形勢而言,太尉朱儁駐軍洛陽,袁紹想要越過黃河,搶占充豫青徐四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倒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因為公孫瓚還在幽州。在他拿下幽州之前,他無力南下爭奪中原。

    郭嘉給他理清了思路,讓他更清楚自己該干什么,不該干什么,先干什么,后干什么。

    這當然是好事,但郭嘉帶來的卻不完全是好消息。

    郭嘉說,袁術的兒子袁耀沒死,他被袁紹軟禁在鄴城。雖然位置不明,事情也很隱秘,但是這件事在汝潁名士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

    孫策當時就有些懵。袁耀怎么跑到鄴城去了?他隨即想到了曹昂。不用說,曹操送曹昂離開宛城時把袁耀也帶走了。這招狠啊,袁術的獨子扣在袁紹手里,袁術還能不聽話嗎?只是他們誰也沒想到,袁術的確是急了,結果把自己弄死了。

    “將軍毋須擔心。”郭嘉很輕松。“袁耀性格軟弱,才不過中人,絕非將軍之敵。”

    “那也不能當他不存在吧?”

    “那倒是,將軍給袁紹寫封信,讓他放袁耀回來守墓吧。”

    孫策盯著郭嘉看了半天,忍不住放聲大笑。他立刻放下手頭的事,帶著陳到等十余騎趕往汝陽。

    袁術墓旁新建了三間草廬,袁權帶著袁衡就住在草廬里。這一片是袁氏祖墳,袁家的人不管是不是在這里生活過,死后都會埋在這里。每次袁家有喪事,這里都會熱鬧一番,但袁術下葬的時候卻比較冷清,現在還是冷清。

    袁權只帶了兩個侍女照應起居,也難得安靜。每天除了去袁術的墓前祭拜,就是教袁衡讀書。袁家本以學問傳家,《孟氏易》是看家本事,傳習的人不少,袁權雖然是女子,卻也學過,不能和大儒比,教袁衡識字綽綽有余。

    袁衡十歲,已經讀過一些字書,也能背《孝經》《女誡》之類的啟蒙書,經學卻未嘗涉及,聽得有些迷糊,昏昏入睡,卻不敢叫苦。正在難受之時,孫策來了。

    “讀書?”孫策很意外。

    袁權連忙起身,整理好衣服,端端正正的坐好,一言不發。孫策一看,臉上的笑容就有些尷尬,卻無可奈何,只好上前行禮。“見過姊姊。”

    “將軍辛苦。”袁權身體微微前傾,不茍言笑。“為先父守墓,不敢失禮,請將軍見諒。”

    “唉,唉。”孫策哭笑不得,向袁權見完禮,又向袁衡打了個招呼。袁衡有點不好意思,卻又因為孫策的到來暫時不用讀書而竊喜,眉眼也跟著靈動起來。

    “將軍今天趕來,可是有事?”

    “有事。”

    “什么事?”

    “一件大事。”孫策沉吟了片刻。“我得到消息,令弟袁耀在鄴城。”

    袁權筆直的身子一震,臉色瞬間蒼白,隨即又漲得通紅。“當……當真?”

    “千真萬確。傳這個消息的人叫郭嘉,是陽翟郭氏子弟,剛從鄴城回來。”

    袁權深吸一口氣,慢慢鎮定下來。“將軍打算怎么辦?”

    孫策決定來見袁權就有心理準備。袁耀是袁術的獨子,袁權不可能讓他留在袁紹那邊。她至少要保證袁耀的安全,甚至還有可能為袁耀爭取一點權力。不管怎么說,袁耀畢竟是袁術的親生兒子,比他這個八桿子打不著的舊部親多了。袁紹扣著袁耀,想的大概就是在關鍵的時候派來爭名份。他不可能把自己的心血交給袁耀,但他也不能一口拒絕,這個難題別人都解不了,只有袁權能解。他不敢保證袁權會幫他,但袁權至少分得清利害,不至于讓袁耀亂來。

    “這是姊姊的家事,我不便做決定,所以才從汝陽趕來,請姊姊定奪。”

    袁權瞥了孫策一眼,思索片刻,淡淡地說道:“將軍毋須守奪,只要說說你的建議即可。”

    “喏。我覺得,將軍為救令弟而死,既然令弟未死,他在九泉之下也該瞑目了。令弟身為人子,此刻或者趕回汝陽守墓,或者繼承將軍遺志,不管如何,總不該留在鄴城做寓公。”

    “守墓是他的本份,沒什么好說的。繼承先父遺志,卻又是……如何繼承法?”

    孫策忍不住笑了一聲。袁權瞅了他一眼,卻沒有斥責他失禮。她也清楚這句話問得不妥。袁術有什么遺產?說得不客氣一點,孫策擁有的實力和袁術根本沒關系,都是他自己掙的。但袁耀是她的弟弟,是先父的唯一子嗣,總不能讓他一無所有。她一個婦道人家,也沒什么其他辦法,只好厚著臉皮和孫策商量了。

    “我有三個建議,不知姊姊想聽哪一個?”

    “說來聽聽。”

    “一,先守墓,盡人子之孝道。三年之后,送他去天子身邊為官;二,讓他主豫州,我退回南陽;三,讓他去撫定江夏,觀其才能,量才施用。”

    袁權沒有說話。她已經明白了孫策的意思,孫策根本不擔心袁耀,他來見她只是給她面子。他有的是應對方法,想怎么整就怎么整,袁耀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以袁耀的能力而言,送他去天子身邊為官看起來最差,其實是上策,這樣既可以避免和孫策發生沖突,又可以內外聯手,有孫策為外藩,袁耀在朝中很安穩。

    如果不甘心,還想打拼一番,孫策可以讓出豫州,給袁耀施展的機會。這一策不好不壞,但孫策做出了極大讓步,還足了袁術的人情,兩不相欠。以后是結為盟友還是反目為敵,全看雙方如何權衡利害。

    如果還不滿足,那就送他去江夏,劉勛是袁術的舊部,還給袁耀,看袁耀自己的造化。這個安排看起來最有利,實際上風險最大,如果劉勛不承認袁耀,袁耀去江夏和尋死沒什么區別。

    “將軍覺得我應該選哪個方案?”

    孫策笑容不變。“也許姊姊應該等令弟回來,聽聽他想選哪個方案。”

    袁權深深地看了孫策一眼。“也好,我先寫信讓他回來。”
第三百零八章 袁耀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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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了正事,孫策去袁術墓前祭拜。

    讓他意外的是墓前不少祭品,看起來有人來過。孫策看看袁權,袁權淡淡地說道:“這都是托你之福。”

    孫策不太明白。難道是我名聲好,連帶著袁術也被洗白了,所以有人來祭拜?

    “你的募兵令,我聽說了。寫得很好。”

    “是嗎?”孫策也笑。“怎么個好法?”

    “既得大義,又有容人之量,還給自己留足了退路,疏導得當,極是高明。”

    孫策嘆了一口氣。“姊姊,你在這兒清靜,卻不知道我差點被汝南士林烹了。”

    “那不可能。要烹也是你烹人,誰能烹得了你?徐榮那么狠,不是也被你烹了。”袁權難得的露出一絲笑容,雖然一笑即收,卻發乎自然。“說來聽聽,究竟是怎么回事?”

    孫策就把許劭發難,千余名士齊聚平輿,要為許劭討個公道的事說了一遍。他回頭一指遠處的陳到。“看見沒,那人就是汝南人,為許劭來向我挑戰。虧得我還有兩下子,要不然今天就得埋在將軍旁邊了。將軍總算還有你們守墓,我就慘啦,還沒成親,連一兒半女的都沒有呢。”

    袁權的臉頰抽了抽,把頭扭了過去。這事真不好討論,袁術辦得不地道,把孫策坑得不輕。袁衡占了正妻的名份,卻才十歲,又要守墓,不可能為孫策生兒育女。孫策就算想娶其他人家的女兒,也沒幾個門戶相當的愿意嫁,誰愿意過門就做妾啊。馮宛就是一例,她傾心孫策,卻不能接受做妾的事實,只好忍痛割愛。馮宛雖然沒明說,但袁權心思機敏,又豈能看不出其中的端倪。

    雖然孫策在袁術的墓前抱怨有些失禮,她也只能忍了,誰讓自家理虧在先呢。

    “哦,對了,過些日子,我要去江夏。你有沒有什么話要帶給黃兄?”

    袁權想了想,搖搖頭。“我沒什么話需要帶給他,你也別對他有太多指望。世家聯姻本來就是著眼于勢和利。先父亡故,如今袁家的勢全在河北,劉勛這么久沒有消息來,怕是在和河北聯系。如今時局艱難,人心如風輪草,飄忽不定,你要小心應付。”

    孫策嘆了一口氣,欲言又止。袁權剛才聽孫策講敘平輿之事就知道孫策的麻煩不小,此刻聽得孫策嘆息,心中一軟,臉色緩和了些,柔聲勸道:“你也不用著急,連許劭都被你整治了,還有誰能是你的對手。人家都是靠許劭的品鑒揚名,你卻把許劭逼得兩次吐血,放眼天下大概也找不到第二個,想不成名都難。有了名聲,來投你的人自然多,掌握豫州也是遲早的事。”

    “既然這么有信心,那姊姊還是隨我去平輿吧。大戰將起,你們在這兒,我實在不放心。”

    “我還要守墓呢。”

    “孝在心里,不在形式,天子守墓不過二十七日,你已經遠遠超過二十七天了。曹操能把令弟送到鄴城去,難免不會有人效仿。你們要是也落入袁紹手中,我可就真的沒轍了。再說了,平輿就這么遠,三時八節的回來掃墓也方便得很。”

    袁權想了想,勉強答應了。雖說袁耀很難給孫策造成什么實質性的麻煩,但麻煩畢竟是麻煩。如果有人再挾持她們,孫策真不太好處理,有所安排也是對的。

    袁權在袁術墓前再拜,回草廬收拾東西,準備隨孫策返回平輿城。孫策站在草廬前,來回踱步,忽然有騎士大步趕了過來,引孫策往外看。孫策走到草廬轉角,正看到一行人沿著官道遠遠走來,有車有馬,還有一些護送的甲士,人數不少,大概有兩百多。

    孫策皺了皺眉,示意陳到等人警戒。非常時期,敵友不明,小心一些為妙。

    過了一會兒,那些人在路邊停住,有人從車里下來,站在路邊舒展筋骨,有人從車里往外搬東西。隨即有人看到了草廬旁的孫策等人,幾個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會兒,便有一人走了過來。

    孫策覺得運氣不太好。和秦牧在一起時間長了,他學了一些鑒別馬匹的知識,雖說不夠專業,卻也能分辨出戰馬的大致產業。那些騎士的戰馬體量都不怎么大,像是北方草原上的馬種,那些騎士頂盔貫甲,看不出模樣,但有幾個人穿著風帽皮袍,一雙羅圈腿,騎術嫻熟,不像是中原人。

    那人走到孫策面前,打量了孫策一番,拱拱手,很客氣。

    “敢問足下,是來祭拜袁公路的嗎?”

    孫策點點頭。“足下是……”

    “在下潁川辛毗,奉袁將軍之命,送袁公路子袁耀返鄉省親。敢問足下是……”

    孫策重新打量了辛毗兩眼。還真是巧啊,郭嘉剛剛提醒他袁耀在鄴城,辛毗后腳就送袁耀返鄉省親了。看來郭嘉的離開沒能逃離有心人的視線,而且立刻做出了反應。

    “江東孫策。”孫策嘴角微挑,笑意微妙。“千里迢迢,辛君一路辛苦,路上用了幾日?”

    辛毗臉色微變,直起微躬的腰,負手而笑。“一進汝南便聽說孫將軍豪邁不羈,不與俗同,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辛君此言,從何說起?”孫策低下頭,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他向來簡易,不喜歡那么多規矩,平時就是一身與普通騎士無二的戰袍,不披金,不帶玉,印綬揣在懷里,戰時才穿能夠表現他身份的細鎧。“我有失禮之處嗎?”

    “非也,將軍誤會了。我只是說將軍坐擁大軍,身領豫州,居然只帶十余騎輕行,勇氣過人。”

    孫策忍不住放聲大笑。“辛佐治,你想說我輕佻就直說,何必拐彎抹角。你說得沒錯,我代父領豫州牧之職,豫州是我的轄區,我有必要千軍萬騎嗎?還是你覺得豫州民風不好,盜賊橫行,需要小心戒備?你這一路走來,是遇到了劫匪,還是遇到了路霸,被搶了?”

    辛毗皺皺眉,笑而不語,揚聲道:“敢問草廬中可有守墓人?袁將軍獨子袁耀歸來,要祭拜袁將軍,爾等速速出來拜見。”

    話音未落,袁權牽著袁衡的手緩緩走了出來,淡淡地瞥了辛毗一眼。

    “辛佐治,我需要去拜見我的弟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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