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益想的沒有錯,雖然天下修行者修至合道的數量極為稀少,不過在這大雨宮之中,圍繞在十八樓主身邊的兩個妖精,的確是合道。
便是顧益也是頭一次見到有妖精修至合道。
顏狗是個一直調皮的,他不會總是要顧益和他打架,他更喜歡玩游戲,譬如說是躲躲藏藏的那類東西,他高興的時候極高興,又添身形敏捷所以繞著你的身體讓下翻飛。
長腳貓則比較驕傲一些,他不怎么理人,喜歡獨居,除非你找他打架。
但顧益,打不過他們。
他的確是沒有像與墨齒交手時那樣拼命,但其實這一點并不影響什么。
“顧益小子,你別留著力氣了,你的本事都使出來,那樣我才好知道要教你什么。”
不遠處,十八樓主穩坐擼須,冷不丁的還會來個哈哈大笑。
他也知道顧益有顧慮,“舒樂女娃不是說,你也會借這天地之力嘛,我們其實都有研究,可會和精是兩個概念,長腳貓說的對,你便讓我們看看,這樣才好教你。”
修仙者靠靈氣戰斗,
靈氣的粗與精、冷與熱、多與少直接影響到戰斗能力。
多與少其實容易理解,
人體便像是靈氣的容器,每一位修仙者一次所能‘儲存’的靈氣是不同的,也都是有限度的。
也就是說,即便同樣都是返璞,但如果對手所能用出靈氣多過你,那么你也將必敗無疑。
之前與墨齒的戰斗,舒樂和書雨都發生過靈氣不足的情況,尤其是書雨,其實她的傷在遇到張衛雨之前一直不算特別嚴重,但戰斗能力的確下降很多,便是因為沒有靈氣可用。
面對墨齒的書雨和在古青河畔一劍穿殺輕風的書雨差別特別大。
由此也可推出,精于控制靈氣的人自然對靈氣的使用更加有‘效率’,他們能用最少的靈氣來做到自己想要做的事。
因為肉身總歸是有限的,有限的靈氣在高強度的戰斗中消耗的極快,而一旦靈氣耗盡,便意味著體能的枯竭。
在這樣的情況下,顧益可以調用天地之間大自然一切事物的靈氣的確可以算是提升了他的戰斗能力。
十八樓主所指,便是這些。
長腳貓雙手抱胸瞧著顧益,他不會真的傷害顧益,這對他沒有好處,但好斗的人,總還是會有些令人不喜的情緒,比如他現在的滿臉囂張。
而他的身體周圍也環繞著一圈奇怪的銀色靈氣。
顧益知道那不是他的,長腳貓自身的靈氣是黃色。
十八樓主這個好人,把許多東西都教了出去啊。
不過與顧益不同的是,他們使用這些靈氣大多是源自特定的一樣或是兩樣事物,比如長腳貓的靈氣便自湖水中來,
氣勢是不如顧益龐大的,但靈氣不雜,因而更精。
那應當就是十八樓主會的東西了。
顧益有些感興趣,因為他對于天地靈氣的使用的確存在‘大而過雜,博而不專’的缺點,致使它的威力不強,
在面對墨齒的時候,甚至能被對方輕易轉化。
“長腳貓,你合的道是什么道?”顧益沖著他喊著。
長腳貓依然擺著姿勢,“我是妖,合的當然是妖道。”
妖道?
顧益一愣,他聽說過天地人道,原來還有妖道?
“這世上有妖道?”
“道道不同,你這小子,這有什么好奇怪的嗎?快快出手,讓我看看你返璞境的實力如何。十八他們也都等著看呢。”
“那好吧。”
說著,顧益閉上了雙眼,
在大雨宮,讓他感覺有些回到小苑山,那時候也是有人指導修煉,不同的是,指導的人不同。
相同的是,修為境界他都相對較低。
所以便也沒有什么隱藏才能與實力的必要。
他表現的越有才能,十八樓主才會越保護他。
嗡嗡。
這不是生死之爭,所以長腳貓給了他足夠的時間,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顧益的身上還是有白色的光芒閃現,并發出聲音。
“顏狼,你不要再動了,看看他的光有多盛。”十八樓主一直樂呵呵,這幾日他的心情不錯,大概是終于可以不那么無聊了吧。
“嗯?”長腳貓擰著眉,一眉高一眉低,隨后嘴巴慢慢張開,“已經比一般人更亮了,還能更亮嗎?”
嗡嗡嗡。
顧益身上的白色光圈不停擴散,周圍這一片大地已經白茫茫一片。
這個過程,只是他在感知天地的靈氣,并不會發出什么力量,當一個人在與自然產生共鳴的時候,自然就會生出光亮。
所不同的是這個光,到底有多亮。
顧益沒像之前一樣總是控制著自己,他沉浸自然中,一開始能聽到水面的微微浪聲,能聽到天空中的蟬鳴,能聽到風吹的樹梢搖晃,
后來他開始聽到十八樓主和另外兩位撲通撲通的心跳,開始聽到他們的呼吸,開始聽到樹林中動物的奔跑喘息,
再后來,他感覺到湖水之中有很多魚,樹林泥土之下有很多小動物,
再后來,暢游水中的魚兒甩尾他知道,樹林中某顆樹葉將落未落,正搖搖欲墜他知道,泥土深處有一條蚯蚓在鉆洞他也知道。
……
而在當他睜眼,世界已充滿光亮,一切盡在眼中。
更準確的說,是盡在他的感知中。
長腳貓已經不在雙手抱胸,他的身子微微后仰,手中不知道在做著什么奇怪動作,他自己可能也一樣不知道,他只是目瞪口呆又著急忙慌的指著顧益,“你!你!你夠了,夠了!快停下,一會兒宮主就看到了!”
在不遠地上,顏狗的嘴巴張的能塞下一只臭腳,而十八樓主認真的氣場讓他從未這樣帥氣過!
顧益對于長腳貓的言語略感奇怪,“你們不是要看的嗎?我還沒結束呢!”
長腳貓聽這話,差點一口氣噎死自己,你可真是牛。
“可以了!可以了!宮主要是看到,一定得把你帶走不可!”
老話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為了避免吃這種笨虧,顧益聽他的話,身上的光芒驟然收縮,那一瞬間大地都暗了幾分,像是少了一個太陽。
“廬陽院顧益。”十八樓主念了一聲這名字,然后瞬間又悵然若失,“哎,那么厲害的才能,怎么就混到大雨宮來了,許國又少一樓主。”
顧益則對著長腳貓問,“宮主抓我做什么?”
長腳貓感覺汗都要流下來了,但對于這個問題他只是回答道:“我不知道,我瞎說的,就是覺得好東西誰都想要。”
顧益:“……”
看著兇巴巴,沒想到是個慫貓。
“那還用打么?”
十八樓主聲音傳來,“打!”
正好顧益也調整好了。
砰!!!
隨著他手臂上揚,曾經總是上演的畫面又出現了,便只是一瞬間,草石樹木的靈氣全部大量析出,并匯聚,所以靈氣全部圍繞顧益的身體緩緩旋轉。
“啊?!這他媽的是什么?!”長腳貓看著一下子多出來的各色靈氣,表情瞬間崩壞,感覺有點嚇到他。
“你才是妖吧?!”他指著顧益大喊。
顧益:“我怎么是妖了,再說了,你自己是妖,你這話的意思妖很不好?”
“不是,我的意思是這他媽像是人能干出的事兒嗎?!”長腳貓才不在乎剛剛是不是自己罵了自己。
十八樓主也在瞳孔猛縮之后,露出笑容,隱隱的還有激動。“顏狼……”
“啊……”顏狼也一直將目光鎖定顧益,“我知道。年紀,很小,才能,很高,境界有返璞……蕓圣之外的人間之秘,要讓他去拿到答案,靠你自己是突破不到人間境了。”
“十八,”長腳貓忽然飛了下來,“這下我怎么辦?”
十八樓主直說:“打他呀。”
長腳貓有些為難,“那要是打壞了呢?”
“打壞了我閹了你!快去!”
長腳貓忽然覺得心情不好,他本來是很喜歡打架來著,“顧益小子,你是我第三個不想打的人。”
“喔?那前兩個是誰。”
“第一個是他。”長腳貓指著十八樓主,“第二個就是谷白瓷。”
“他們都比你強,然而我比你弱,你為什么不想和我打?”
“因為不痛快。”
“快點兒!長腳貓!”地上的十八樓主忽然變得像一個魔鬼,指著長腳貓大罵,“你再耽誤時間試試?”
顧益:隱約記得,十八樓主好像說過這里的時間是無所謂的……
“來了。注意別被我打傷。”
雖然說著這樣的話,但他雙手指甲還是伸長了幾分,并且冒著咝咝咝的靈氣,而且沖起來速度很快。
顧益想試試那個,
他的粼光千針功。
于是手指一撥便是一道針光,手掌柔軟微握,一道道細細的鋒利針尖便在他的揮灑間飛向長腳貓。
鐺鐺鐺!
爪子和針光碰撞的聲音很清脆,長腳貓反應很快,躲避能力也強就在針光中又躲又擋,竟一下也沒被碰到。
十八樓主略有意外:“調出來的靈氣怎么都不用呢?”
“看出什么了?”顏狼詢問。
十八搖搖頭。
有些奇怪,但是現在剛開始而已。
顧益沒能攔住長腳貓近身,這家伙動作太快,顧益不得已向后退,同時右手中閃現一道更長更銳利的針。
鐺!
顧益拿著它連續擋下長腳貓的爪擊。
雖然看起來是極為簡單的攻防,不過那是因為這里都是強者,若是一般守神境的人,不說他能否承受住這種等級的靈氣的壓迫,便是最簡單的一刺、一挑,速度都要快到他根本接不住。
像是故意,便有些受不住長腳貓的拳腳攻勢,
他總是更快一分,攻擊的間隙更多一些,稍不注意就會被其所傷。
十八樓主的意思很明顯,打可以,但不能打傷。
然而戰斗佳境,長腳貓越來越酣,便漸漸有些忘乎所以,大喊大叫的享受其中快樂。
嘩!
三道爪印在靈氣的加持下顯得更銳,
顧益心意一動,揮手招來漂浮于空中的靈氣抵擋,
卻一不小心沒注意這些靈氣被直接劃開,
臥槽!
顧益猛的一驚,急忙躲閃,
一直觀看的十八樓主也是身子一機靈,雙指已然并攏,
好在顧益周遭圍繞許多靈氣,剛剛那一瞬間,有靈氣圍繞他的右腿于千鈞一發之際將他拉開。
“再來!再來!”長腳貓越發的興奮。
而下一刻,他不知怎地,忽然遭了一擊,天降一道靈氣直接扇中他,“啊!”
顧益正奇怪,定目一視,發現是十八樓主出的手。
他一向溫文爾雅,但此時卻有些臉黑,對著長腳貓訓斥,“干什么吃的,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這……他還會動手打人的嘛。
之后,顧益也收了神通,緩緩下落。
“沒關系的,戰斗有時候難免受傷,可別因為我責怪長腳貓。”
長腳貓心有戚戚的點頭,他剛剛是有些忘我了,還是顧益小子理解我,為我說話。
顧益落地后,走兩步靠近,“我也不會記他的仇,反正等以后我打得過他的時候,再打回來就好了。”
顏狗跟個白癡一樣的,“是的,十八,我覺得顧益小子說的有道理。”
“笨蛋。”十八樓主給了顏狗這樣一個詞,隨后又放長腳貓起來,“行了,都過來吧。”
首先有一個問題要問顧益。
“你知道自己很有才能嗎?”
顧益心想這是啥,“我當然知道。”
“那你知道那些才能有多厲害嗎?”
“我也知道,就是比你們都厲害。”
長腳貓和顏狗動作整齊劃一的扭頭看他,然后又整齊劃一的恢復。
那樣子似乎是在說:你在說什么?喔,是這個,那沒事了。
十八樓主也笑了,又成了那個和藹可親的前輩,“是比我們都厲害,所以你這個才能便不能輕易浪費,就算你再也無法從大雨宮出去,但求仙一途神秘非凡,其中藏著太多的玄妙,不論身處逆境還是順境,都該去探險。你覺得呢?”
顧益一直在聽。
“剛剛看你調動那許多靈氣的確令人瞠目結舌,不過雖氣勢非凡,但在戰斗中,你怎不將這些靈氣融合進自己的功法,而只是讓它們散著、飄著,偶爾做些戰斗的輔助之用。”
“并且這些靈氣之間界限明顯,你為何只是將其雜堆在一處,這樣不夠精純的靈氣,是沒什么大用的。”
顧益說了實話,“它們本就是不同的靈氣要如何相融?又該如何融進于我?”
這是兩個問題。
其一,是當顧益使用功法,那便只能是自己的靈氣,這樣威力更強;其二,這些來源不同的靈氣無法互相之間融合,說的形象寫,就是烏合之眾,一打就散。
十八樓主只在幾招之間便已經看到了問題的關鍵。
但是要解決起來倒也麻煩,需要時間。
十八樓主緩緩敘述,“修仙者戰斗,多受限于自身靈氣的多寡,大多數人都在有意無意的希望身體的靈氣能多一些,然而肉身總有個極限,我困于大雨宮二十年,終于悟出可以借所處的這片天地的靈氣。”
“但這并非易事,能借用之靈氣的事務,需得與自身有極高敏感度的共鳴,這樣的東西很難碰到,所以我們三個只能尋一樣東西,借它的靈氣入體。”
顧益知道十八樓主,他之前曾從桃花析出靈氣,也看過長腳貓,“你是水?”
長腳貓否認了,“不,是魚。”
十八樓主繼續道:“其余事物的靈氣我們都是沒辦法拿到的,這也是為何長腳貓對你之前的行為表示很震驚。話說回來,你又是從何處習來?”
顧益覺得可以說,或者說,當你在一個蕓圣和兩個合道面前,能把什么樣的謊言撒成功呢?
“這個方法,來自于兩座峰,但我并非兩座峰人。”
其實他真正震驚的還是十八樓主這個人,
外面的世界,在許國,沒有人會這個,大概‘這種方法’已經從修仙史上被抹除。
只有一些特殊地方依舊留存著兩座峰的這個記憶。
經年累月之間,基本上可以說是不存在了。
而十八樓主在做什么樣的事?
沒有人告訴他可以這樣做,但他發現了可以這樣做,并且,成功走出了第一步!
這是從無到有的創造!
“兩座峰……”十八樓主略感憂慮,“好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銷聲匿跡這么多年之后,如今又開始活動了嗎?”
顧益道:“書雨讓我殺的那個輕風,就是兩座峰人。”
“是嗎?”十八樓主有了些興趣,“不過此事暫且不提,兩座峰的這個方法的確厲害,難怪曾有輝煌的過去。你現在學會了,那就活用之。我所會的,便是將借用的靈氣與你自身相融合。”
“在學會這個之前,你本沒必要要去一下子調取這么大量的靈氣。兩座峰的方法也不一定就完全正確,你覺得呢?”
十八樓主是了解過兩座峰的,竟然還這樣說,這是何等的自信。
顧益也在仔細想,其實那些靈氣來源不同,的確雜亂,十八樓主說的是有道理的。
“那如何找到一種事物,讓它的靈氣可以和我們自身相融合呢?”
“這個答案我就不知道了。”
長腳貓和顏狼也都異口同聲的說:“這個要自己找。你想找什么?”
顧益脫口而出,“我想找哪里都有的,這樣我就不會在戰斗時,找不到它。”
哪里都有的?那是什么東西?
“不管在哪兒,我們總是要仰望頭頂的這一片天空。”
顏狗是真的狗,他瞇上了本就不大的眼睛,“那要是在某個密室內呢?”
“那就大地,我們總要俯瞰這片土地。”
顏狗又杠,“那要是在大雨宮這種地方呢?我們踩著的可不是土地。”
照這個說法就是什么都不行了。
十八樓主‘哈哈哈’的樂開懷,
“萬事萬物不可強求完美,須知完美就是不完美。你看茉族,其有大幸,必有大悲。選擇這樣一個事物不是根據是不是哪里都有,而是要取決于你的仙。”
顧益一時想不起來自己有對什么東西特別有感覺。
“那找到了之后呢,又該如何將其與自身融合?”
“如果你真的找到,這事便不難了。”
長腳貓和顏狗都是很贊同的模樣,顧益問道:“你們兩個花了多久學會的?”
“我很快。”長腳貓很驕傲,“就用了十一年。顏狼不太行,他用了13年。”
顏狼大為不快,“什么十三年,明明是十二年多那么一點。”
“9個月是一點嗎?就說成十三年有什么錯?”
顧益已經沒興趣聽他們說什么幾個月的事了,就用十一年?十一年很短嗎?
他一下躺在了地上,看著天空云卷云舒陷入了某種枯燥之中,“難道我真要在這兒,虛度光陰了嗎?”
外面肯定還打得激烈呢。
顏狗一直像個多動癥兒童,也很調皮,他學著顧益的模樣和他一起躺著。
顧益嘆氣,他也嘆氣,顧益轉頭,他也轉頭。
“你干什么呢?”
“你干什么呢?”顏狗反問了句,隨后戳了戳他,“哎,小顧益,你家里還有什么人嗎?”
“家里嗎?還有個姐姐和徒弟吧。”
長腳貓嘲諷,“就你還收徒啊?哈哈哈。”
顧益現在心情不好呢,他拿起一個石頭塊就砸他,“閉嘴你!”
結果小氣的家伙立即跳腳,“你敢丟我?!”
“我不止丟你,我還丟你老母!”
長腳貓氣還是氣的,但他不敢動手。
顏狗大概是看著長腳貓吃癟,所以特別的開心,恨不能立即就和顧益稱兄道弟了。
“所以你是廬陽人。”十八樓主推測。
“我不是廬陽人,我沒在廬陽長大,我的姐姐是廬陽人,順帶說一句,她在廬陽可是有名的大廚。”
十八樓主雖然面色沒什么改變,但耳朵聽到大廚這倆字微不可察的動了動,就連長腳貓的鳥樣也做起了某個美夢。
“不能談起,一談我就餓。”顧益嘖著嘴巴,“她做的那繡花鱸魚啊,真是嫩滑爽口,芳香四溢,十八樓主你肯定不知道了,因為御珍軒是在你走后很多年才開起來的,現如今已經是廬陽四絕之一,上至王公大臣,下至黎民百姓,沒有人不愛吃繡花鱸魚。”
啪嗒。
顧益感覺胳膊上有水珠滴下,轉身一瞅是顏狗這混蛋在流口水,惡心的他瞬間發毛,“你在干什么?!”
想來在這地方是把他們給憋的有夠難受。
給孩子直接饞哭了。
長腳貓本來就對魚很敏感,一聽說還有繡花鱸魚這么好吃的菜,那嘴角是‘稀溜溜、稀溜溜’的流口水。
“十八,我想出去。”
“好香……”顏狗似乎都要迷醉,
顧益心想至于這樣子嘛,光聽形容就能聞到香味,異界版的望梅止渴?不過他剛要說話的時候,忽然間也嗅到的確是有香氣撲鼻,
但是,
不是菜香,
而是女人香。
“一個長毛怪物而已,我這大雨宮,便是你說想走就想走的嗎?”
十八樓主已經閉上了雙眼,而顧益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之后也有一個動作,
撕布,
捂眼睛。
小命可不是開玩笑的。
但長腳貓和顏狗都是不在乎的樣子,僅僅顯得乖巧了許多,“谷宮主,你怎么來了?”
大雨宮主行去之間全無聲息,
若不是一陣香,都發現不了有人到了。
“白瓷,你是找我的?”十八樓主的語氣亦有意外,聽起來,大雨宮主谷白瓷的確很少來到這地方。
谷白瓷一襲素衣長裙,其身段纖細柔弱似無骨,露出的青蔥手指潔白的像是貝殼一般。
單是這一身又純又欲氣質,也能叫顧益這個二十出頭的受不了,所以一聽說她來了,那就直接選擇不看。
“今日,誰吃了我的食物?可是你們這兩個畜生又管不住自己的嘴?”
“沒有,絕對沒有。”顏狼和長腳貓連連搖頭,“您還不知道么?這么多年來,我們兩個已經很懂規矩。”
顧益默默的往十八樓主身后站了站。
可谷白瓷又怎會放過他,“是不是新來的人,不知道我大雨宮的宮規,也不知本宮討厭男人偷竊?”
不會吧,偷只雞出問題了么?
但她問的是誰吃的,而不是誰偷的。
顧益慷慨激昂的陳詞:“谷宮主,我可以告訴你,你的雞雖然是我們四個一起吃掉的,但是是我偷的,你要是想殺人泄憤,就殺我好了,和他們三個沒有關系。”
長腳貓和顏狼不禁感動,他們為妖這么多年,哪里有人愿意為他們發聲的?
顧益,果然待我不薄。
谷白瓷掃視一圈,“你們四個,都吃了?”
長腳貓和顏狼忽然小腿一抖,總感覺事情不太對。
顧益又說一遍,“谷宮主!好男兒一人做事一人當!他們吃,的確是吃了,但是偷真的是我偷的!”
這份豪情到真是讓人佩服,
但長腳貓和顏狼心想,你大爺的,你為什么又說一遍我們吃了你的雞?
可要是就此說顧益把他們拉下水也不是,
都說了的,一人做事一人當。
只有十八樓主始終不出聲,還挺有閑情逸致的喝著茶。
“你便真的不怕死么?”谷白瓷好像離她近了些,疑問之間有著濃濃少御音的高冷。
顧益快速轉動腦筋,
這咋辦?
在大雨宮違背了大雨宮的規矩,
危急時刻,她想到了書雨說過的話:要讓宮主欣賞你。
可這樣一個滿心對世界充滿怨氣的深閨怨人,一個對男人充滿成見的人會欣賞什么樣的人?
不是一個很好想的問題。
但似乎也不是那么困難,顧益覺得自己摸到了點訣竅,那便是女人眼中的理想男人形象。
而且,谷白瓷也肯定見識過許多謊言。
她問怕不怕死……
“怕!”顧益開始了自己的表演,他說的斬釘截鐵,“但我不可因為怕死便撒謊。所謂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為茍得也;死亦我所惡,所惡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避也。”
“信口雌黃,一派胡言!你若是君子,為何行偷竊之事?”
顧益不避不躲,“十八樓主是我廬陽院的前輩,我自尊之敬之,若損我之身能全長輩之意,我必鞠躬盡瘁死后而已。君子可不止是潔身自好的人,也是愿意奉獻的人啊。”
谷白瓷又想到那日在宮里問他的那個問題,“你標榜君子,那為何那日我問你我若不殺你,你還會看我嗎,你要回答會呢?你這君子還好色的么?”
“此言差矣。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宮主是天下第一的仙女,我想看既是實話,也屬正常,宮主是要找一個認為你很丑的君子么?那我覺得你找不到,因為他一定在撒謊。”
砰!
谷白瓷脾氣不好,聽到‘找不到’這個詞,瞬間就不開心,猛的揮了衣袖。
好在十八樓主送出了自己的茶杯,擋住了她的掌風。
因為無聲無息,也無波動,蒙著眼睛的顧益都不知道。
“不管如何,這孩子也是一身正氣,還請白瓷饒他。”
“哼!”
谷白瓷手指勾動,顧益憑空飄了起來,
“白瓷!”十八樓主腳掌微扭,他身上的靈氣一下子爆發,而這片空間里的威壓也達到極致,瞬間擊得另外三人不能動彈!
顧益甚至都流下了汗,這十八,也太恐怖了些。
然而谷白瓷并不聽他的勸告,
她飛起身,靈氣將顧益攏著,“你若是要殺我,便來殺我好了,總之他這個人,我要帶走。”
大雨宮主怎會被輕易嚇住。
但十八樓主也的確擔心她會對顧益不利。
嗖!
那頭銀發隨風而動,旱地拔起的身影快速追了上去。
在長腳貓和顏狼的眼中,便是十八‘刷’的一下推掌至谷白瓷身前,但在最后一刻卻只是交錯而過。
谷白瓷都沒有扭頭看他便快速飛離。
“十八!你怎么不教訓那個瘋婆子?!”長腳貓最是受不了,在人走之后直接跳起來,“她把小顧益帶走了,這可怎么辦?”
顏狼齜著牙笑,“她該不會是也覺得小顧益好玩吧?哈哈。”
白癡。
面對長腳貓的質問,十八樓主也只是無聲嘆息,滿是無奈。
“我又怎好殺了她。”
長腳貓破口大罵:“你這老不正經的騷男!一定是看上了這瘋婆子,不然為什么每次都這樣?”
嗯?!
十八大概是脾氣太好了,這兩頭畜生原來越不敬,狠狠盯住他一眼之后,長腳貓嚇的渾身一激靈,馬上就變成了笑臉。
都是記吃不記打的貨色!
卻說顧益被帶走了之后,心頭突突猛跳,
這是啥意思?
為什么帶我走?
而且我這個自制的眼罩子是拿下來好呢?還是不拿下來好?拿下來說不定被驚艷一下,然后瞬間斃命,
可要是不拿下來,啥都看不到,不也一樣是任人宰割?
最重要的是,
他還要裝出舍生取義的‘君子’模樣。
就是有點基地不炸,問題不大;危機再大,發型不能亂的意思。
與此同時心里面還在瘋狂咒罵十八樓主,這家伙這么不靠譜,竟然見死不救,而且都出手了的,難道最后是憐香惜玉的嗎?
難道我顧益應該被憐惜?
因為什么都看不到,而且身體也被谷白瓷的靈氣拖拽著動彈不得,耳邊風聲呼呼響,最后一陣墜落,一下子摔在地上。
好像又從天上摔下來了!
還來不及細想,顧益聽到‘咚咚咚’的聲響,像是有人在快速踏步,繼而又聽到‘撲通’一聲,
谷白瓷也摔在地上了?
“噗……”
這又是什么?
顧益看不到,只能憑聲音,聽起來很像是谷白瓷落地之后前沖,但身體不穩摔了下去,并一下吐出血來……
這些動靜給顧益就是這樣的畫面,但想想也不太合理,十八樓主根本就沒有對她做什么。
她怎么會受傷呢?
其實,
他的感覺沒有錯。
寬敞的軟塌上,宮主大人半撐著身體,扭頭看著廳里的這個人,呼吸之間還有些粗重。
顧益擰著眉,想了想去,他始終覺得不對。
“谷宮主,你怎么了?”
咚。
又是一聲,
這之后便一丁點響動都沒有。
“谷宮主?你沒事吧?”
顧益有些摸不著頭腦,他本來都想好了怎么耍帥,現在這叫怎么回事?難道是暈過去了?
不管如何,都要表現的像個君子。
不能做偷偷摘眼罩看她這種事。
約莫過了好幾分鐘,又有‘莎莎’聲,好像是谷白瓷撐著身體醒了過來,她咳嗽兩聲,
很是虛弱。
正在熬耐心的顧益心頭一慌,她怎么有病在身的樣子,該不會是要搞什么采陽補陰那一套吧?
這種老套路,叫人怎么好意思?
“你……”
聽到聲音,顧益瞬間擊中精神。
谷白瓷講話之間帶著氣聲,的確有些身體不健康的感覺,“你要把那眼罩戴到什么時候?嘴上說著不怕死,其實一直都在惜命。”
“宮主,我并未說過我不怕死,我說的是我怕死。只是曾有人與我說,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顧益若要死,也要死的重于泰山,如果只是死于自己的這雙眼睛,那太過不值,所以還是遮起來好。”
“與你一起來的那位姑娘,就這樣丟下了你,自己逃生,你可有心生怨恨?”
顧益搖了搖頭,“是我讓她走的,又干嘛要怨恨。她有她的使命和人生,若只是因為我受苦便要她也跟著一起受苦,這難道不是世上最自私之事嗎?”
“那么,十八樓主就這樣讓你被我帶走,不顧你的生死,你可怨恨他?”
這個宮主,好像很熱衷于考驗人性。
或許,是她的過往經歷,讓她根本不相信人,更不相信男人。
“當然要怨,他又沒什么傷,竟然意思意思就不管我了,我要真這樣被宮主殺掉了,不怨他,難道還要感謝他不成?”
這屋子,有了短暫的安靜。
顧益不知道大雨宮主在想什么。
但是后來聽她說:“呵,我以為,你又要說不怨恨呢。那么都放下了你的兩個人,為什么要不一樣呢?”
“因為舒樂是弱女子,我與她在一起,我要挺身為她,而十八樓主處處強過我,他不需要我的挺身。”
“你喜歡她?”
“誰?舒樂?”顧益搖頭,“我并不喜歡她。”
“若有喜歡你的女子,聽到你為了另外一個女孩而奮不顧身,這豈不是有負人心?”
這是送命題。
顧益說:“宮主,我還沒那么好的運氣,沒有喜歡我的女孩子,也沒有讓我喜歡的女孩子。”
這你總沒辦法了吧。
谷白瓷帶著失望問:“那你這些年都是虛度的么?怎么一個也沒有?”
顧益:“……”
你這有必要嘲諷我嗎?
“大概是我一心想要修仙,便沒有想過這方面的事吧。我是一個孤兒,也沒有父母為我張羅,孤身一人,好像也很容易落到這步田地。”
“你也是孤兒……”谷白瓷的語氣開始不像開始那樣清冷嚴厲,“我再問你,如果有女子分了你求仙的心,你會不會棄她于不顧?”
“不會。”
“為什么?”
“求仙只是一種脫離苦海抽身于人世間煩惱的方式,而非目的。若有一個人,她讓我感覺到幸福,快樂,那么所謂的仙便比不上她一根手指頭,更無須舍近求遠,去求得仙境的美妙。”
“你不想長生么?”
“生命的意義不在于長短,壽命才是。而假若真有那樣一個人,那么她若長生,我便也想長生,她若不是長生,我便不想長生。”
“你怎么知道你不會改變呢?”
“宮主,在我生活的地方有一些很有智慧的人,他們總是告訴我,沒有什么是不會改變的,天地萬物,無時無刻不在變化,所以我當然也會改變。”
“所以你還是讓人無法信任。”
顧益又不贊同,“宮主,你問的應該是男女之事。在我看來,信任并非要確定對方永遠不變,信任是確信無論對方如何改變,都繼續信任他。”
“你生活的地方,那些有智慧的人還教過你什么道理?”
顧益說:“生活是苦難的,每個人都是,我們一定要認清這一點,并在這之后努力生活。”
“你已結識書雨,這句話是借機規勸我么?”
“不是規勸,”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顧益還挺同情她們,“是祝福。”
谷白瓷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一步步接近他,她一伸手便扯去了顧益的眼罩。
“睜開眼睛吧,我一定,不因此而殺你。”
然而顧益卻在感受到了茉族人某些情感之后,變得不愿意睜開眼睛。
“宮主,你還是讓我回到十八樓主那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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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一片城墻,總是傳來離軍吶喊沖鋒的聲音。
他們等待是焦心的、
小沙年紀還小,雖然是老兵,但也是初次經歷大規模的離軍攻城之戰,因為是老兵,所以他不需要等太久,很快就從甬道內跟著隊伍上了城樓。
一出去,耳邊便是‘嗖嗖嗖’飛矢的聲音,這是城下的離軍在用弓弩,他急忙矮下身子躲在厚重的城墻下。
這個時候,身材的矮小反倒讓他有更高的幾率活著。
因為他看到一個身體很高很壯的士兵,因為被一箭射穿了臉,是的,箭頭從左臉入,右臉出——兵刃可不會挑選讓你舒服的部位。
這一箭讓他轟然倒地,雖然的臂膀看起來是那么有力量,但似乎也沒什么意義了。
沒有多少人會在此時去在乎他的死亡。
穿著鎧甲[久久 fo]的指揮使立即大喊著,“快把這人弄下去!”
他轉身看到躲在墻根的小沙,幾乎是伸手提起了這個孩子,并將其按住,指著黑壓壓的離軍說:“你!給我守在這里,從左到右,這個口子不允許任何一個離軍沖上來!他伸手你剁掉他的手,他伸頭你剁掉他的頭!聽明白沒有?!”
“聽明白了!”小沙抽出刀,厲聲喊叫。
“好!按照離軍的慣用手段,他們會組織士兵架梯攀墻,我不管你們用什么,刀也好、腳也好,用牙齒都行,無論怎樣,要讓靠近你的那個人有去無回!”
小沙向下張望了一下,真是密密麻麻如螞蟻一般的人影喊著不知道什么口號沖著得勝關就過來了,
這其中還混雜著一些入定和立心境的修行者,因為他們不會飛,無法參與空中的戰斗。
小沙并不害怕,實際上他很勇猛,他帶來了自己全部的家伙事,再看到有一位修仙者借著城墻縱躍向上的時候。
他取下了自己的弓。
吳剛留給他的書中說,入定和立心境的修行者只不過是比普通人會多用一點點靈氣罷了。
他們不會飛,也難以打出有很高破壞力的招式。
“那個兵,你干什么!不要站起來!”
小沙赤裸著胳膊,挽弓如滿月,
城墻已經被打磨的滑不溜秋,但是上面有插入的箭矢,為入定、立心的修行者提供了落腳點。
小沙瞄準的就是那些人。
砰!
離弦之箭只留下聲音,和不斷遠去的箭尾。
縱躍于空中的那個人,那個離國修行者似乎并未覺察到有人在對他射箭。
箭矢飛的極快,
近了!近了!
小沙攥緊拳頭,最后時刻罵出了一句臟話,“媽的!”
修行者不會因為這種簡單的攻擊就送命。
但是也有效果,至少遲緩了那人飛身登樓的腳步,他不得不退回去重新調整。
“把強弓拿過來給那個兵!”
指揮使有著豐富的臨場反應經驗,而且他知道要用咆哮般的命令來指揮,在死亡面前,所有人都慢半拍。
“你叫什么?”
“小沙!”
“小沙,我的強弓給你,你拉得開嗎?”
孩子一眼便看到了那只金黃色的強弓,二話不說伸手就拿在了手里。
砰砰的連續射出兩箭。
雖然還是沒能傷到修行者,但因為那些身懷修為的人暫時退去,這一片的防守壓力頓時縮小了。
“來兩個人!給我護好這個小子!別讓流矢傷了!”
指揮使對于小沙的臂力既贊嘆,又高興。
其實得勝關借著高大雄壯的城墻,只要不是修行者對于普通人的絕對蹂躪,這城是不容易攻破的。
因此擋住修行者,哪怕是一步,都是很好的。
但得勝關城墻很長,從左側的山脈連到右側,這一片不出問題,不代表另外的地方不出問題。
實際上,離國那些勇猛的修行者已經在連續縱躍之間無限靠近城頭,有一些會有許國的修行者在抵擋,而有一些,則沒有。
“那個叫小沙的兵,看一下右側!右側!”
小沙剛轉頭,就看到右邊數十米外,已經有一個臉帶刀疤的人,身體高過了他們所有人,
這人,是修行者,只要等他落下,必是一場血戰。
砰!
小沙瞬間射出一劍,換來的是人家揮劍輕松的擋住。
“媽的,都去支援那邊,砍死那個家伙再說!”
小沙立馬扔了弓,手持大刀沖在最前方,他從不怕死,
他能與死亡擦肩而過那么多次,最大的原因就是不怕死。
戰爭比戰斗慘烈的多,
小沙不管那些,他想著吳剛給的那本書冊,上面說的,這世間一切的力量來自于靈氣。
他也想像面前這個該死的混蛋一樣,用靈氣包裹自己的刀!
“殺!啊!”
小沙拖著刀,照著刀疤男的背后就是猛砍,
但人家就像是后面長了眼睛一樣,向前一步走不僅躲過了他的刀,而且更刺死了另外一側的一位士兵,隨后轉身輕輕揮劍。
看似輕輕,其實當小沙豎刀去擋,卻根本擋不住這鼓力道。匆忙之間小沙向后下腰,刀疤男的劍在他的臉上揮過!
隨后敵人于空中飛轉身體,一記重重飛腳眼看就要砸在他的臉上,千鈞一發之際,小沙迅速翻滾身體堪堪躲開了去,差一點,那一腳他絕對承受不了。
只是簡單的交手,很隨意的交手,小沙就已經險象環生。
普通人和修仙者差距還是很大。
但現在不是去想這些的時候,小沙必須要把他殺掉,因為他正在一劍一劍取走士兵們的生命。
“一起上,做了他!”
其實也沒有人聽他一孩子,他也不是任何人的長官,但他就是本能的做起了指揮,盡管,是再簡單不過的指揮。
嗡!
刀疤男的身體上忽然有靈氣閃了一下,很短的一下,然而下一瞬間小沙就看到他已經近在身前,
這一劍要削他的腦袋!
冰涼的感覺都已經掠過了他的腦袋,小沙急忙用刀抵擋,卻是連身體都控制不了急速飛了出去,重重撞在墻面上。
“媽的!”
劇烈的疼痛沒能阻止他來個鯉魚打挺起身,而且小沙來了脾氣,知道危險,但拿起刀就要反打。
沖刺時,有更快的一道身影略過他的身旁,
“小沙,這個人交給我,你去殺其他人。”
定睛一瞧,此人正是和吳剛他們相熟的東湖院的三人,出劍的是邵東。
另外還有邵陽和心池,已經各自找到了修仙者。
“殺什么其他人,先把他做了!!”
邵東略皺眉看著沖向刀疤男的小沙,哪有人是這樣子拼命的。
“休想!”他又看到這位離國修行者直奔小沙,似乎想要一次性解決這種不把命當命的人。
小沙竟是完全不怕,他雙手握刀,怒吼著從左向右砍,
這種進攻方式面對修仙者簡直就是送命,他們有一千種方法殺掉你。
邵東都有些被驚著,好在動作不慢,他貼地而飛,瞬間仰面到達刀疤男的身下,右掌一推,他那想要和小沙對劍的手臂便揚了起來。
而小沙,
一個橫砍再沒有抵擋!
“啊!”
‘噗呲’一聲,刀身入肉!
“死吧!”
這一刀幾乎將刀疤曼攔腰斬斷,鮮血一下子濺的人睜不開眼。
血腥,殘忍。
邵東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小沙,從修為上來說,這個小孩子一點都沒有,但用刀的殘忍與決絕遠遠超過他。
“小沙,別惹修行者,你都沒有想過自己這樣會死嗎?!”
他本是嚴厲的告誡。
但沒想到孩子根本不買他的賬,直接沖他吼道:“聊你媽的天!還不跟著我殺人!!!”
說完這話,他又沖進了血泊之中。
站在地上有站在地上的戰斗,
飛在空中有飛在空中的戰斗。
更高階修行者們的確會在行有余力的時候幫一幫自己這一邊的普通人,但那是行有余力。
而這里是戰場。
每一位修行者的靈氣都異常寶貴,那是他們能活著的唯一保障。
如果過多的用于轟擊旁人,其實就是在把自己的命送給對方的修行者。
當然,并非所有修行者都不會這么做,總有些相當自負的會對著城樓做一些破壞力巨大的攻擊。
所以賀江、紀嵐、舒樂,傲然飄臨于得勝關的城墻前。
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不像最初的那樣站在一起,而是互相之間保持了一個很大的距離。
分個人都守著一段城墻,
這便是固若金湯的防守。
不論是修行者想要從空中攻擊,還是普通士兵想要從地面攻擊,賀江所指揮的軍隊都有所應對。
其實本來是他和紀嵐各自負責一半的城墻,不過有了舒樂,自然是可以幫他們分擔一些。
至今為止,三返璞境,還未出手。
他們不出,是因為古峰、孫良和常蒙也未出。
但守神境已經加入了戰斗。
七公主,在殺敵。
他們三個發現了之前在叢林一戰中遇到的使用大鐵錘的勁靈和毛臺。
那一戰,吳剛丟掉了胳膊。
嘩。
七公主抽出了自己的劍,“三對二,殺了他們。”
“正有此意。”
此時進攻最好,因為返璞境還未動,不然一會兒那種戰場會影響到他們的。
話音剛落,吳剛已經揮刀沖了上去,此刻的他是比上一次更生氣的!
混戰由此而走向了高潮。
……
……
與此同時,在廣袤的廬陽城與得勝關之間的大地之上,一道綠色的身影也在縱馬狂奔。
她正是奉命離京前往得勝關的四公主,
得勝關本不需要太多的支援,
她會去,是因為七公主在那里。
四公主趕路之后就已經斷了信息來源,此刻的她不知道廬陽城有何風云變化,也不知道得勝關究竟有沒有陷入苦戰。
她只是希望自己快一點,也希望戰爭慢一點。
大多數時候,她都不會在路上耽擱太久的時間,碰上茶館要么直接過去,要么坐下來只坐簡單的休息。
‘茶’,這個字被店家掛在門外,很是醒目。
但更為醒目的是這簡陋的茶室進了一個氣質卓絕,面容極艷麗的女人。
她忽閃的瞳孔像晶瑩的水晶一樣迷人深邃,而捉摸不透的感覺又讓人覺得那深不可測的修為很是危險。
店家見她的側臉忍不住心神一呆,女人則忽略了周圍所有人的目光,不論男人的,還是女人的。
穿著亮麗的華服,有著明顯不是普通人的實力。
四公主不知道,許國境內什么時候有這樣的人在走動了。
是因為戰爭臨近,所以都有些蠢蠢欲動了嗎?
四公主在這地方多等了一會兒,她對這個女人有些介意,不是因為她長的漂亮,而是因為她身份不明給人以危險。
若不是有得勝關的圣命,她會去跟著這個女人。
可惜現在不行。
女人簡單喝了茶,扔下一塊碎銀,便欲起身離開。
四公主沉思良久,身影還是在原地消失了去。
不遠之外的荒野,女人持步慢行,不疾不徐,優雅的像是仙界的仙女,直到她看到身前出現四公主才停下腳步。
“你是什么人?”四公主很少會與人主動說話,她的性格也不是和善類型的,一問出口便是敵意慢慢。
但對方似乎并不特別在乎,夏日風吹佛她的秀發,而她的人靜立風中,如蓮含苞。
“以這樣吸引人眼球的方式去廬陽?難道是閑逛么?”
“你為何要問,我是什么人?又怎知我要去廬陽?”
四公主也是個性的,她不去回答,繼續追問,“我勸你還是回答我的問題比較好。”
那女人閉上了眼睛,靜默一會兒之后抬步向前,她的步子很慢,不像是急著去做什么。
一邊行走,一邊低吟。
“東來春風百花聞,一掠九州萬木生……”
四公主眉目一動,聽到這句詩的時候,她是一瞬間就想到另外一句極為相似又在廬陽流傳很廣的詩:
【西藏書卷曼庭開,一灑人間長夜明】
似乎藏著某種隱隱的關聯。
在她沉思之時,女人已經與她交錯而過,那一瞬間,四公主從側面近距離的看到了女人紫羅蘭色的雙瞳,
她甚至都沒有看自己,就只是一臉平靜的從眼前過。
而當她想要做什么的時候,卻發現身體怎么都動不了。
“東來春風百花聞,東來……”
東邊莫非是指大小嶝島嗎?
如果這樣推論,那么西藏書卷曼庭開的西方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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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傷的人在急劇增多,每次戰斗前儲存的傷靈符也在被快速的消耗,這時候每一位修行者都有極重的戰斗任務,不會有人再來寫傷靈符。
不過因為預期到了戰爭,所以這些物資倒還算夠用。
麻煩的是人不夠用了,尤其是會治傷的人不夠用了。
彩葉熟悉的那一幕又要再一次上演:傷的特別重,一看就要死的人,既不會有人一片傷靈符用到他的身上,也不會有人去照顧他。
“彩葉!”正在巡邏時,有人沖過來報告,“那邊有狀況,有人在浪費我們的傷靈符!”
“在哪里?”聞聲后彩葉怒目一瞪,左手按在了劍柄上,大步向前。
“傷病乙區!”
彩葉后面還帶著幾個人,她們踩過的地方大多數地上已經有血,或是沾了血被撕下的衣衫,有些士兵來不及被收治大多數就這么被放在地上,哭嚎呻吟。
隨軍的醫士都已經忙的腳不沾地,彩葉穿過這些人身旁,穿過嘈雜混亂的人間地獄,一眼看到在一顆木柱邊上有傷兵圍著,哭訴乞求。
“都讓開!怎么回事?!”
走近了,也看清楚,以為奄奄一息的年輕士兵嘴里邊兒不斷冒出鮮血,他甚至已經失去了右腿,
但蹲坐在旁邊的一個小女孩還是拿著好幾片傷靈符放在傷口上。
這些傷靈符哪里能與顧益寫的相提并論,傷勢過重時放上去‘刷’的一下就沒了。
砰!
彩葉一腳踢飛了這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你在干什么?!他都已經要死了,為什么還用那么多傷靈符?”
這是個令人悲痛的選擇。
但是彩葉必須要這么做,為了讓更多的更有可能活下來的人活下來。
小女孩痛呼一聲之后連滾帶爬的回來,她沒有什么淚流滿面的表情,她只是紅著眼眶,盡是驚恐,做動作的時候手臂都是顫抖。
“他不能死,他不能死,我要救他,我要救他,”
沒有聲嘶力竭的嚎叫,姑娘只是低聲重復著這句話,說著我要救他。
彩葉緊緊閉上眼睛,那一瞬間,她的眉宇之中也是有同情的。
“帶走她!軍法伺候!不準姑息!”
“大人……”語氣中都是有些舍不得的,
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地上躺著的即將要死去的人,一定是她的親人。
“我自己來!”彩葉上前,“把傷靈符給我!”
“不要!你們不能讓我不救他!”小姑娘去推搡著彩葉,但力氣很小了。
見到這孩子已經開始冒犯長官,其他人便不好再看著了。
彩葉也是發了瘋似的,直接從姑娘手里搶過來傷靈符,“把她帶走關起來!”
其實這樣做就是在宣判地上的那個兵,死刑。
在失去傷靈符之后,他閉上了眼睛,身體抖動了兩下之后再沒反應。
“人手不夠,你們自己給自己用吧。”
她還是把傷靈符給了這些還能強撐著活著的人。
而有些人注定是要犧牲的。
修行者之間的戰斗往往是更加殘忍的。
陳明光和吳剛在戰斗中總是有意無意的圍繞著七公主,這其實不是什么聰明的做法,它讓毛臺和勁靈都瞧出了些不對勁。
攻守間將七公主變成了重點。
這直接令陳吳二人感到束手束腳。
然而這里的微弱劣勢并不代表得勝關就處在弱勢,有返璞境坐鎮,離軍的高手都不太敢動手,
剩下的話,許軍依仗著高大寬厚的城墻防守,敵人是怎么也攻不下來的。攻打了約莫半個時辰,也鮮有哪一片城墻被離軍修行者完全占據。
他們沖上來,殺了些人,最后死傷往往更重。
古峰將軍的副將孫良有些沒有耐心,他第一個走向前。
這是個老爺子,黑布纏繞雙眼,似乎是個瞎子,身形干枯,頭上垂落長發。
他也是個特別的修行者,因為他的武器是一把二胡,不擅長近戰,一般人也近不了他的身。
包括一些返璞境的高手。
使用音律攻擊是戰場上的好手段,古峰將其帶在身邊也是會挑人,老人家平時因為瞎了雙目一點兒也不煩人,無非就是吃吃喝喝,找人伺候他,真到了戰場上又成一位殺神了。
紀嵐剛來得勝關的時候就聽說過殺人無數者孫良的名字,但至今為止也是頭一次和他交手。
“又丑又黑又老。”紀嵐叉著腰微微抬腿,她是真嫌棄這家伙。
在戰場上久了,生死來的快,所以她不喜歡扭扭捏捏,什么都表達的很直接。
譬如說,她就是喜歡人長的俊俏,長的太丑的就會嫌棄。
裝的溫良恭儉讓都不知道給誰看,萬一哪天死了好虧。
不過孫良于這樣的評價也是無所謂的,只是捂著嘴咳嗽兩聲,那病態的樣子真讓人懷疑是不是已經病入膏肓。
拿出二胡的動作也很緩慢,
但是當那只枯朽干癟的手掌一撫弦,氣勢當即不同,那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扭曲起來。
他以一根食指撥弦。
“一音。”
隨低沉嗓音而出的,是一道極快速極黑的彎月光芒。
它幾乎是一瞬間就到了得勝關的城墻前,如果越過紀嵐到達城內,必然是大一片的廢墟和滿天的尸體。
紀嵐眉目一凝,長長直直的右腿直接踹出。
嘭!!
腳底擋住了這道黑色的圓月彎,與此同時,身子也向后退了些。
靈氣,踹不散它。
紀嵐微微旋轉身體,同時右腿劃出一道弧線,
嗖!
孫良打出的這道黑色光芒改變方向直接飛向右側的山峰。
略過人們頭上時,士兵們都有極重的危險感,有些還停下動作,看著它撞上山峰。
轟!!
山窩里的爆炸火焰離的那么遠依然能很清楚的感受到。
紀嵐也是頭一次碰上這樣的對手,威力很大的,她得小心。
那把二胡通體透黑,看著不像是一般的靈氣。
“二音。”
撥弄兩聲弦,雙層的彎形黑光再度襲來。
看似一層,其實兩道光芒貼的近。
紀嵐沖天而起,靈氣已經將右腿完全包裹,‘砰,砰’兩下再次踢了回去,而且這次是瞄準著離軍的方向踢的。
這冰冷顯眼的黑光一掉頭,瞬間驚的離軍陣中開始一陣騷動。
這可是返璞境的攻擊!
得勝關城樓,戰斗其實漸漸減弱,平息,所有人開始注意到兩位返璞境之間的斗法了,
因為只要自己這一方的返璞境落敗了,其實打贏了也一樣沒有用。
砰!
孫良推出黑色二胡懸于身體前方,二胡開始了越來越快的旋轉,厚重粘稠的靈氣越發增多,那種冰涼感使得周圍的溫度迅速下降,溫差帶來了風動,于是乎天空之中的白云也開始匯聚。
至于返回來的那兩道黑芒則融于二胡及其周圍的靈氣中,暴戾消失不見。
紀嵐微微皺眉,她有些不好的預感。
如果……
這個孫良能發出很多道這樣的攻擊的話,她一個人,兩只腿要怎么擋。
與此同時,賀江和舒樂都沒有看向這邊,他們愿意相信紀嵐,他們也只能相信紀嵐。
孫良伸出三指,觸摸不到弦,便以靈氣拉弦。
“三音!”
每一次的攻擊,并非只是招數的疊加,實際上速度和威力都在增強。
“四音!”
嗖嗖嗖!
本來空蕩蕩的一片天空,忽然之間就被七道黑芒攪亂,
得勝關城頭的許軍眾將士忍不住有些害怕,
紀嵐也不敢托大,沒有再繼續保留力量,‘刷’的一聲,如火炙熱般的靈氣圍繞于她的身體,
抽刀后迅速在不同位置砍出七道刀氣。
落在下面的人眼中,那便是紀將軍紅色的身影連續閃現,一刀一刀將那些黑芒盡數擋了回去,
來而不往非禮也。
紀嵐剛剛是靜若處子,此時一動,便是暴烈如火,她在空中速度極快,人們只能根據紅色去分辨她,只是一息間,她便急速拉近了與孫良的距離。
砰砰!!
又是連續兩道黑芒。
紀嵐沒有躲開,紅色的氣勢暴漲之后直接將攻擊化解于無形,
近身到此處,已經有困難,想必再靠近會更加危險,孫良便以為離的遠別人便攻不到他?他錯了。
紀嵐手中的刀勢已經瞬間有幾十米那么長,
而天空之中,是滿眼紅色。
這便是副將的實力。
以靈氣砍出的刀勢長達幾十米,且威嚴厚重,如巨龍下落。
孫良沒有辦法躲避,
就像紀嵐也沒有辦法躲避他的黑芒。
因為身后就是自己的士兵,就是人,所以沒有退路。
一直盤坐的孫良站了起來,左手一伸將二胡拿在手中,口中默念有詞之后黑色光芒瞬間自二胡琴弦溢出,并快速沾染包裹他的身體,
紅色的巨刀已經落下,孫良別無選擇,只能舉起二胡,集聚全身之力打出那一掌!
狂風吹的紀嵐的頭發瘋一般的亂舞,但掩飾不住她眼神中的堅定和自信。
嘩!
刀勢落下的速度極快,
黑色的漩渦也極快。
紅與黑就在萬人的注視中猛烈撞擊!
砰!!
撞擊形成的猛烈沖擊波,輕而易舉的震飛天空之中附近的其他修行者,以及大地之上無數的士兵。
有的還會因此喪命。
此時此刻的紀嵐,雙手握刀,按于小腹之下,她的臉色未有一絲一毫的變化,手中還在使力要壓下孫良的氣勢。
就在這樣的危急時刻,
紅色盡頭的黑暗又閃出一道黑色的彎芒!
這老不死,陰的狠,紀嵐相信,此時孫良絕對沒有余力再使出此招,所以這大概是他之前藏的。
就是要在兩人比拼之時留這一手。
同樣的,和剛剛孫良一樣的選擇,她絕不能躲,在她身后是聚精會神觀看兩返璞戰斗的普通士兵,以及一些修行者。
都是許國人。
黑暗那一邊的孫良已經彎起嘴角,他留的這一手,足以致勝。
這是一個決定很多人生死的瞬間。
紀嵐與孫良之間的那一道黑芒,究竟是會打傷紀嵐,還是會……
這個看似很難選擇,
沒有讓紀將軍猶豫分毫,她幾乎眼睛都未眨,頭和身子往左側微微避開,黑芒擦著她的身體過去。
當它過去,
一瞬間陷入絕望恐懼是背后的那些士兵,
有許多人甚至于身體僵硬到失去了臨時反應能力,
這是,怎么回事?!
“快跑!快跑!”
不知道誰這么喊了一句。
身后的爆炸與血肉沒有讓紀將軍的眼神松動一分,沒有讓她的眉毛輕顫一毫。
卻是對面的孫良微微疑惑,‘嗯’了一聲。
“笨蛋!幾條賤命而已,強敵在前你分心在想什么!!”天空中,古峰氣憤大喊!
而賀江自然盯住他不讓他出手。
他能明白紀嵐的選擇,
這是她一貫的作風,
就像當時將吳剛拿去送死。
這風格很簡單,也很殘酷——如果劃算,那么用生命也要換。
紀嵐額前的頭發一直在瘋狂舞動,古峰似乎看到了孫良那一瞬間的分神,紀將軍也一樣抓到了。
當她開始傾注更多的靈氣,這一刀便按了下去。
紅,也勝過了黑。
所有的這一切都不過是在一瞬間發生的。
就在她偏過身子躲了黑芒的那一刻,
她的身后黑色爆炸,那里的士兵死傷慘重;
她的前面紅色斬破孫良,黑色一分兩半。
而中央處紀嵐,
持刀傲然而立,未有人敢近!
丑人,還想挑戰我紀大將軍?!
收刀,左手叉腰,右手前指,指向的是古峰,“你應該找個更強的副將,他的弱小,會讓這里所有的離軍,為他陪葬!”
她說的,絕對是真的。
因為一分兩半的孫良是她講話的底氣。
也許所有的離軍夸張了,但多一個返璞境,當她開始屠殺對手,那么能活的唯一可能,就是她殺累了,或者來不及。
所以說,這個交換是劃算的。
也是紀嵐一定要做的,
因為此時此刻的得勝關城樓上,尸橫遍野,血流成河,
剛剛那一下可是一位返璞境的攻擊,那本來是用來偷襲紀嵐的,威力自然不可小覷,現在打到了他們身上。
……
小沙將邵東的上身抬起,他幾乎是失去了半邊臉,血漬混著肉末粘連眼球,畫面著實令人害怕。
這就是運氣不好,
黑芒來的時候,邵東和好幾位守神境的修行者第一時間的反應并非逃跑,而是合力去抵擋。
上天,不是一直都會獎賞勇敢的人的。
勇氣具有力量,但在絕對力量之前,它什么都不是。
小沙的身旁還有不少人也已經失去了生命,就是他自己都被炸的腦袋嗡嗡響,鼻子、耳朵都有黑色的血液流出。
所以大概也注意不到邵東的慘狀,小沙只是聽到他還在講話,“你要說什么?!我聽不到!”
邵東那雙完好的手舉起來不知指向何方,半張嘴巴壓根說不清楚,“參池……”
小沙聽到了,但沒聽懂,于是耳朵貼過去,
“心池,心池……”
“心池?!你說心池?!”小沙知道了,是那個東湖院的女修,“我去找他。”
他把人放下跌跌撞撞的翻過尸體,好在她是女孩子,也好找,小沙看到了那張臉,“心池!”
身體沒能站穩的小沙撲倒在地,這一撲,嚇到他了,
那張臉,那個頭,是沒有和其他任何東西粘連的,
盡管她張著眼睛。
“啊!!”
這不是害怕的哭喊,這是崩潰時的歇斯底里,小沙想要回去找邵東,卻發現那個人也閉上了唯一的一只眼,
他也死了。
都死了。
紀嵐聽到了這一聲嘶吼,她想轉頭看,但是她死命忍住了。
與此同時,‘嗖’的一聲,她的身體開始快速下落,
下面可是離軍大陣,
她下落的目的不言而喻。
也是為了她的動作,賀江隔空給古峰揮了一拳,“你在看哪兒呢!”
舒樂一樣如此,
紀嵐為他們爭取了這了不得的好機會,
兩軍陣前,一位返璞斬殺另一位,便是連說書人也不敢這樣子吹。
所以那個叫左手劍常蒙的人,舒樂一下都不會放他離開。
這是一個需要主將具有超強決斷力的時刻。
離軍一樣有許多熱血的青年,在看到孫良的殞命時一樣有殺上了頭,不顧一切的勇士。
但是就和之前一樣的,
勇氣在此時除了會讓你更快的死以外,什么都改變不了。
紀嵐的身體下落,勇士們一樣看得懂她要做的,那么這時候自然就是該守神境的人領頭,
就像邵東那樣。
然而他們甚至連紀嵐的一腳都擋不住,這一腳自上而下,轟然如雷,范圍之內的所有人全部承受不住威壓,吐血而亡!
“聽我命令!本次攻得勝關失敗!所有離國修行者,所有離國士兵,用盡一切辦法,全部逃跑!逃!”
古峰的聲音可以傳遞至得勝關城下的每一個角落,
“逃?”
一直沒什么表情的紀嵐露出了嗜血的笑容,她抽出了刀,火紅靈氣布滿鋼刀,
“往哪里逃?”
這個命令下的讓許多人恐懼,也讓許多人憤怒,
憤怒者沖在前,準備用自己的生命攔著這位殺神,
“我們不能都只顧逃跑,不然會被她追著輕易的殺掉,我們幾個合力至少拖住她!為將軍和大家爭取時間!”
如果他平時多見識見識返璞境,就不會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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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有沖上去的勇士,但離軍中大部分的修行者還是遵行了古峰的命令,逃。
毛臺扯上已經眼眶發紅的勁靈,轉身就飛行離開。
“追!”
這命令是七公主下的,但是陳明光和吳剛一時間都有些猶豫。
“不必管我,紀嵐將軍已經獲勝,不會再有危險了,快去追!”
兩人對視一眼,確認了意思之后,嗖嗖兩聲快速跟上毛臺的身影,
那兩個家伙已經逃竄進更容易躲藏的樹林之中,一邊跑還一邊揮刀砍倒樹木,給后面的人造成不少麻煩和困難。
“小心些,他們兩個說不定會給我們來個反撲。”
陳明光個性謹慎,善用腦子,在他看來雖然離軍敗了,他們剛剛三對二也從大雨宮的毛臺和勁靈這兩個家伙身上占了一些便宜,
但那些都不致命。
毛臺和勁靈都還留有靈氣,若是一個不小心的話,很容被他們反啄一口。
嗖嗖嗖!
叢林里,逃跑和追擊的身影不斷閃現。
“吳剛,你有沒有覺得哪里不對勁?”
“嗯?”吳剛一直將心思用于之前的戰斗,根本沒有去思考什么,上戰場也不需要思考什么,殺盡眼前的人就行了。
所以他的表情是完全沒搞懂陳明光這么問的意思。
只是全力高速移動追擊。
陳明光一直維持在他身后偏一點點的地方,這細微的差別,也許也是性格決定的。
“有一段時間得勝關只有我和七公主的時候,我們常常和賀江將軍一起議事,我喜歡看一個人做什么,而不是說什么。”
吳剛問:“所以他做了什么?”
“我覺得……”陳明光眼神之中透露著回憶的神情,“我覺得他做好了死去的準備。”
“大戰在即,主將當然要有赴死之決心,這又怎么了?”
“不,我看他的樣子,是覺得自己必死,理由只有一個,打不過離軍。”
但是現在的情勢卻不是這樣。
“或許是舒樂回來了呢。”
吳剛這么說也有道理。
一位返璞境的回歸說不定就可以扭轉賀江將軍的信心。
這也是陳明光左右搖擺,無法確定的因由。
“但是不管怎么說,紀嵐將軍殺死孫良,戰事發展到這樣子,的確是太過于順利了,我心中最樂觀的預估都沒有現在樂觀。”
“你是說孫良并沒有死?”
陳明光皺起了眉頭,緊緊抿著嘴唇思索。
他覺得孫良的死倒不太可能作假。
那么多人,三位返璞境看著,作假是很難的。
所以孫良大概是真死了,從實際情況來看,那家伙也不是紀嵐將軍的對手。
出身廬陽院的紀嵐,可也是當年院門里的風云人物。
又在戰場上那么久,光是超乎常人的心志就讓一般人很難從她手中占得便宜。
所以打敗孫良,并不為奇。
“可如果要是孫良的死,就是陷阱呢?”陳明光做出大膽的猜測,“我若是古峰,知道得勝關易守難攻,尋常手段肯定打不下來,最好的辦法是引得勝關里的人出來。”
“可賀江是征戰多年的老將,紀嵐一樣如此,他們都很難輕易上當,必須得用巨大的誘餌才有可能誘使得勝關的修行者都追出來。”
“而且這個誘餌最好大到賀江都心動,都攔不住眾人!”
陳明光默默的說著,也分析著,當他講完最后一個字,瞳孔已是微縮,隨后身形一閃攔在了吳剛的前面。
“停!不能再追了。”
按照邏輯,吳剛覺得陳明光說的都很有道理,但是有一點是值得質疑的。
“即便真是如此,你覺得離國人會以一名返璞境的性命來作誘餌嗎?”
陳明光是真有些疑慮,他說道:“如果交換的對象是得勝關,那么就值得。”
“你在說笑,少了孫良,離軍必敗,如何拿到得勝關?”
“不一定的,即使他們攔不住紀將軍,拿她無可奈何,可如果只是暫時困住她呢?你還記舒樂是怎么失蹤的?”
舒樂也是返璞,
那日被輕風以一種神奇的方法帶走了。
陳明光越想后背越是發涼,萬一此時紀將軍被拖離戰場,那么他們這些追出來的人該怎么辦?“回去!”
“啥?”
“聽我的,我還是你的隊長呢!回去,就算我所有的猜想都是錯的,七公主還在得勝關!”
啪!啪!啪!
叢林深處的一根巨樹后邊兒,毛臺拍著手顯現身形,“廬陽院果真是藏龍臥虎之地,不僅修仙之才冠絕天下,就連腦子也是好使的不得了。廬陽院陳明光……”
“……要是此時不殺死你,給你成長的時機,一旦進入返璞境,還有這樣一副好腦子,將來必是一員虎將,也絕對會令我們離國感到頭疼。”
“嘿嘿嘿嘿。”在茅臺的身旁,勁靈也扛著錘子出來,
不僅如此,這片叢林還刷刷刷的落下兩道蒙面的人影。
陳明光心中大驚,他已萬分謹慎,可再看此時的這個狀況,他們兩人究竟是追出多遠來了?
鎮定!鎮定!不能慌!
“所以我說的都是對的?!”
毛臺邪邪的笑著,“基本上差不多吧,不然怎么好攻下得勝關啊,你們天天縮在里頭當縮頭烏龜,總是叫人很煩躁的。”
“怕個球!勞資砍他丫的!”
吳剛倒是很有氣勢,他是向死而生的人。
陳明光稍微攔了一下,對著毛臺說:“雖然我剛剛那么分析了,但是若要我們以一位返璞境作誘餌,也是很夸張的,沒想到古峰將軍竟然下得了決心。”
“決心不是他下的,是大雨宮幫他下的。”
大雨宮……
“書雨應該來不了吧?”
“大雨宮人才濟濟,書雨大人雖然受傷,我們也還有其他人。”
這卻是騙人的,
陳明光自出了廬陽就一直在搜集關于大雨宮方方面面的信息。
大雨宮如今只剩兩位亭主,不管怎樣,在邢原城有副院長在,他們都無法離開。
這談不上什么人才濟濟。
除非大雨宮主親至。
陳明光將視線落到了剛剛落下的兩位黑衣人身上,“你們是什么人?”
“兩座峰生十二子,落入凡塵各為仙。你二人才今日在此殞命,是因為許帝什么都不說,也致使你這個聰明人忽略了我們。”
兩座峰……
陳明光始終是沒想到這一點的,其實接觸那個輕風以來,他多多少少從七公主和顧益的口中聽過一些關于這個失落的宗門的消息。
卻沒有想過,他們已經和大雨宮聯合。
想岔了,許國是他們共同的敵人啊……
大雨宮來不了人,但是兩座峰可以來……
得勝關危險!
他們二人更危險!
“廢話到此為止,動手吧,不要像他們一樣節外生枝。”
吳剛聞言,刀平舉于胸前,“想殺我們?不留下兩條命怎么可能?”
“吳剛,先飛到空中!”
陳明光知道情況緊急,所以他搶在吳剛之前動手,手上甩出飛劍,方圓數米之內盡是劍光!
砰砰砰砰!
劍光逼迫對面的四人都是后退,并在強光前捂住眼睛。
嗖!
繼吳剛沖天之后,陳明光也緊隨跟上,
看著這兩人是這樣的動作,毛臺也懂了,“他們想要逃跑,追!”
說話間他從后背拿出弓箭,身體連續有凌厲簡潔的翻轉,之后坐于樹梢頭,天空之下,展臂搭弓,靈氣翻涌。
‘砰!’
伴有靈氣的劍帶著旋轉快速靠近陳明光,
耳邊的破空聲和危險感從來沒有如此近過,陳明光往后一看,便是一道越來越大的箭頭,他咬著牙,橫向拉開,雖然堪堪躲過,但是力量用于橫拉之后,他的速度驟然降低。
勁靈和黑衣人則快速靠近。
如果毛臺這樣子射箭的話,他和吳剛絕對跑不掉。
無奈之下,陳明光急忙從袖口中甩出一道靈符,以血為祭,以靈氣為引,右手五指粘連靈符,隨后猛的一拉竟是一聲鷹唳,響徹于空。
隨后便見一只棕褐色的巨大老鷹撲騰著翅膀從靈符里飛出,并盤旋于空中。
“吳剛,不要戀戰,走!”
“啁~啁~”
落在最后面的毛臺一看,咒罵一聲也急忙跟了上去,
那畜生不是一般的老鷹,是靈物!
蒼鷹兩翼發達,善于飛翔,而其中有靈氣的不僅體型奇大,速度也更快!
吳剛都不知道這些,“這是館主原先養的,射黃?”
陳明光向后觀察了情況,他們的速度還是快的,還好,還好,隨后回身回答了他的問題,“它不是射黃,射黃已經被貶為雞了,它叫蒙醫,老鷹本就是皇室里喂養的靈寵,我們家有幸被賞賜過一只,出門的時候父親把它交給我。”
“真是救回一命……”
正常人都會有這種感慨,
但吳剛不是個正常人,他聞言大怒,“你既然有逃命的手段!還這么怕這些家伙?!我都不怕的!跑什么?!回去干他們!”
啪!
“勞資救了你的命,你不感謝我,沖我嚷嚷什么?!”
吳剛腦袋被敲的生疼。
這要不是他的隊長,他肯定不會那么乖的聽話。
嗖嗖!!
現在危險還沒解除呢,雖然后面的四個人追不上他們,但是這天空之中,離國的守神境好像開始全面反攻。
因此,他們左右兩邊都有人持劍迅速靠近。
他們這兩人一鷹,特別的顯眼,有遠程攻擊手段的已經向他們索命來了。
“蒙醫,加速!”
陳明光覺得此時不能過多的糾纏,敵方人數更多,一旦被拖慢了腳步,后果不堪設想!
蒙醫也是很給勁的,它扇呼一下翅膀,瞬間加速!
“啊!”
沒站穩的吳剛差點被風和慣性給帶走,好在陳明光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吳剛趴在鷹背上,抓著它的毛,
“啁!啁!”
“別光拉那幾根毛,你這樣老鷹還不得禿了?!”
陳明光能似乎能感受到蒙醫的心意。
“我知道了,對不住,老兄。”
“啁~啁~”
“蒙醫,左邊!”
快速靠近的人影砍出了一道極有威脅的刀光,好在蒙醫速度夠快向右一側身體便躲過。
如此連續反復,晃的吳剛整個人胃都要出來了。
“隊長!每次靠近過來的就一兩個人,這也要逃跑嗎?不如讓我去把它們給砍了。”
不然跟個跳蚤一樣的確很煩。
“不行!”陳明光一直晃動腦袋,他要左右觀察局勢。
“為什么?!”
“其一,我們還不知道賀江將軍知不知道這是古峰的一個局,也不清楚,賀江是否考慮到了兩座峰與大雨宮的聯手。這些信息至關重要,毛臺是看準了我們必死所以才說出口,所以我們兩個兩個不能死,不然誰把這些告訴賀江將軍?”
“其二,如果得勝關局勢不穩,估計會有很重的死傷,到那個時候誰也顧不上誰,你說七公主怎么辦?我知道你失去了胳膊對那些人很恨,我也恨,但是兄弟,咱們得忍一忍,這是戰爭,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時候。”
說著,陳明光還拍了拍他的背。
希望這位脾氣率直的兄弟能稍微忍一下。
吳剛也沒有那么蠢笨,大多數時候他只是希望用勇武解決問題,而非腦子,但真的說出來,那也是決定執行,而且執行的力度比任何人都強。
陳明光思慮的應當是此時最優的選擇。
但是他漏算了一條,
兩座峰。
兩座峰的那兩個蒙面家伙一直在后面追,
其實毛臺和勁靈已經落后了步伐,因為要跟上蒙醫的速度,對于修行者個人來說必然要耗費大量的靈氣。
這樣即使追上也沒什么意義。
沒有靈氣就和送死差不多。
正是因為如此,即便有從其他方向趕來堵截他們這兩人一鷹的修行者的,多半也是沖一下,一看速度太快就不追了。
只有那兩個黑衣人。
陳明光站了起來,轉身向后,目視那兩個努力接近他們的家伙。
狂放的風吹得他的衣衫獵獵作響,
漸漸的,吳剛的注意力也被吸引到后面,
“他們是怎么回事?靈氣消耗不完的嗎?”
吳剛問的也是陳明光想的。
不僅如此,當他們向下看,樹林之上也已經有大量靈氣從四面八方而來,像是聽了那兩個黑衣人的心意一般。
陳明光和吳剛心頭巨震,
“有蒙醫,還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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