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樓就叫樓主,住亭就叫亭主。顧益似乎領悟到了這邊人起名字的辦法。
“他是要帶我們去見大雨宮的宮主?”舒樂跟在顧益身旁,出聲問道。
“怎么會呢,一個修入合道境的茉族女子,豈是我們說見就見的,你應該有可能,我是壓根沒可能。”
別的不說,這個廬陽院的小子聰明倒是聰明,張衛雨這么想著,然而說出來陰陽怪氣,“小心點小子,在大雨宮,聰明人一般死的都快。”
“你是說書雨和你都很笨嗎?”
若不是此時身處敵境,舒樂真的要笑出來。
書雨則是恢復了初次見到顧益時的那副模樣,平靜、沒有情緒波動,那雙瞳孔雖然美麗,但缺少情感。
白色的繡鞋率先踩上了那副山水畫卷,奇異的是她像是踩著了什么階梯一般,憑空一節節升高,而那副平面化的畫卷在她踩踏時忽又變得立體起來。
而與其說是走進去,倒不如說是融進去。
奇妙,遠處的山水明明遠在天邊,但真的踩上去又像是近在眼前。
“比廬陽院的門,可好多了。”
舒樂小臉微紅,其實顧益說的是他初入廬陽院時,自己曾經去阻攔過他。現在想起來也是可笑。
這家伙該早說他是傳仙才士的。
“快點走!”
張衛雨呵斥了一聲,顧益是真不喜歡這個人。
走進大雨宮,一步能行百米之距,瞬息便至精美泛著白光的主宮之前,宮前種著諸多花草樹木,其中尤以槐樹最多,白茫茫的一片真是干凈。
噠噠,書雨停下了腳步,頭也不轉,“張衛雨,我帶回來人,你就不必跟著了。”
張衛雨像是沒聽到一般,繼續往前走,“你可以去拜見宮主,但這個小子我要帶走,他不能見宮主。”
書雨想了想,上前橫臂將張衛雨攔住,“他可以見。”
“你可知,你在說什么?”
“我知道,他可以見。”
“左護宮使!”
書雨據理力爭,“就算他的目光冒犯了宮主,不過就是一個死,你不是挺想殺死他的嗎?”
顧益心中一咯噔,一個眼神就會死的嗎?
他默念了一下佛經,喜歡女人?不可能,那不是他。
張衛雨轉身,露出奇怪疑惑的目光繞著顧益走了好幾圈,好奇的呢喃,“舒樂大人的大名我張衛雨是聽過很多次的,如雷貫耳。不過他又有什么特別,左使?”
“你讓我帶走關起來好了,非要得到宮主身前,萬一不小心惹惱了宮主,你不是平白受一頓懲罰嗎?”
“你廢話真多。”書雨終于轉頭,并淡漠的看了一眼顧益和舒樂,“跟我走。”
書雨不是真的為了照顧顧益,她是考慮到他的身份,那或許也是宮主在意的身份。
“進去以后……舒樂,你不要亂看。顧益,你不想就這么簡單的死掉吧?”
嘩啦!
顧益從自己的衣角撕下了一塊長條布,然后在舒樂和書雨略帶驚詫的眼神中綁在了自己的雙目之上。
兩位姑娘面面相覷,“你這……”
“主要不是怕死,而是擔心污了你們宮主,她不是和你一樣是茉族么?我尊重你們。”
是嗎?書雨表示懷疑,當初墨齒拿掉她的面罩的時候,那眼神至今還記憶如新呢,那時候怎么不說尊重茉族?
明明就是怕死……
“這樣,也行吧。”舒樂也說不出什么話,這要是正經廬陽院出聲,她一定是要教訓的,
大丈夫生于天地間,死則死矣,又有何懼,而且如今身在敵營,更應該揚起頭顱,絕不屈服,展現廬陽院的錚錚傲骨!
像他這樣做,就是赤裸裸惜命……
顧益的想法也很簡單,雖然天下第一美人男人都想看,但如果看了一眼呆住一秒就會喪命的話,好像不是很值得。
他對自己的自控力也不是那么有信心,當初書雨就驚艷了他,而大雨宮主可是合道境。
誰知道會是什么模樣。
“你是第一個想出這樣的辦法的人。其實宮主帶著面具,什么也看不到的。”書雨默默吐槽,這人真是她遇見過的最奇怪的人了。
顧益道:“經驗豐富的人只憑身材也能欣賞出許多美。心中無碼,自然高清,還是遮住好一些。”
書雨聽懂了前半句,頓時覺得俗氣,這家伙如同那些男子一樣,壓根就沒什么區別!
舒樂對他的風格就習慣了許多,顧益,不愧是你。
嘩啦!
顧益又撕下了一塊布,“舒樂,你抓在手里,帶著我。”
書雨說:“不必了,宮里空曠,沒有障礙,而且就算看不見,你也可以感知。還是老實進去吧。”
“傻孩子,這是為了給你們宮主看的,讓她知道我真的看不著。”
書雨:“……”
這家伙,哪里來的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她受不了了,再也不多說話,直接抬步往里走。
“別害怕。”顧益是對舒樂說的。
舒樂則有點迷糊了,“現在是你害怕吧?我怕什么,無非就是一死。”
跟隨書雨腳步的聲音,他們一步步的靠近大雨宮的主宮。
顧益什么都看不著,只能聞到一些彌漫的清香繞旋于這一寸空間之中,進主宮之后,屋內兩側感覺有人,左右各一個,聽呼吸像是女孩。
“書雨參見宮主。”
“你怎么回來了?不是去拿河雨尸體嗎?”
顧益耳朵一動,大雨宮主的聲音帶著幾分嬌吟的清脆感,如泉水涓涓細流,婉轉柔和。
外界盛傳的大雨宮主實力高強,手段殘忍,那是因為她殺掉許帝所有皇子。
顧益也本以為一會兒會聽到一些威嚴、高亢甚至冷峻的聲音,一如書雨一般,但出乎意料的是都沒有,反倒是她聲音柔嫩,帶著一絲清脆,像是鄰家的御姐。
顧益能聽不能看,舒樂則是可以的,她是廬陽院的舒樂,才不管什么書雨的勸告,此時就是直昂著的頭,眼神灼灼的看著簾幕后面帶著面具的人。
“請宮主降罪,書雨中了一位名叫輕風的人的計謀,河雨尸體沒有拿到,還差點殞命于墨齒之手。”
“墨齒?”那道聲音又再次響起,“那個家伙還活著啊?”
“是的,似乎是在某片山地的夾層空間內躲避您。”
“你后面人的是誰?”
“廬陽院舒樂!”舒樂自己說了。
“誰?”
大雨宮主不知道么?顧益有些奇怪。
書雨解釋說:“廬陽院也派來了學生搶奪河雨墓,舒樂是廬陽院最優秀的學生,許國有意封她為樓主。”
“現在在外面,這樣就可以封樓主了嗎?”其實這句話的語氣沒有重重的嘲諷,而只是淡淡的疑問。
但舒樂卻氣氛的一咬牙關,越是輕描淡寫的反問越是叫她惱火。
她知道,作為新一代的領軍人物,自己不如書雨,不如張衛雨兩大護宮使,這個樓主封上去實在是有些令對手稱笑。
這其實也是她最大的壓力來源,在出廬陽城第一個晚上,她就曾與顧益簡單說過,她不害怕自己落后于書雨,
只是擔心樓主不如亭主。
“許國人是準備這么做的。”書雨老實匯報。
“行吧。沒拿到河雨墓算了,以后還有機會。”
大雨宮主的寬容超出了顧益和舒樂的預料,顧益還以為會像是上次范嶺見四公主一樣,上演什么血腥的單方面毆打場景。
視線緩緩移到了舒樂身旁的人身上,“他是男人啊?遮著眼睛?你做的?”
書雨汗了一下,“此人名顧益,因為他聽說我大雨宮的規矩極嚴,自知難克制于宮主的身形容貌,故而自己將自己的雙目遮住。”
“呵呵,倒是有趣。”簾幕的身影走了出來,“真的看不到嗎?”
嗖!
大雨宮主指出一道花瓣狀的靈氣,無聲無息,速度極快,只有亮光,在書雨和舒樂的眼中迅速飛向顧益。
“小……”舒樂‘小心’兩字還沒說完,靈氣已經飛過。
顧益鬢發掉落,但他的人卻未動一下。
即便他眼睛看不見,但還是能感知到靈氣的波動,可大雨宮主出手卻完全毫無知覺。
她的實力……
“看來是真的。”
顧益開口:“當然得是真的,在這上面作假不是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嗎?”
“你便真的不想看我嗎?”
“想看,但不敢看。”
“那我若是饒你不死呢?”
“那自然要看。”
大雨宮主剛起的興致漸漸落了,“無聊的男人。我不喜歡管這些事,書雨,帶他們走吧。”
“那如何……安置?”
“不知道。”
這三個字卻換來一個微微躬身,還回答:“書雨知道了。”
就這樣?
顧益怎么感覺這位所謂的宮主,對于大雨宮的管理毫不上心。
“對了,宮主。”
大雨宮主的聲音略有不耐煩,“還要煩我?”
“宮主恕罪,只是書雨偶然得知一事,這個顧益,就是小苑山的傳人。”
“小苑山沒有傳人,原來還是個騙子,帶下去吧。”宮主揮揮手,就這么簡單的一句話直接打發了。
而聽她這么說,不論是舒樂還是書雨心中都冒出了三個問號。
小苑山沒有傳人???
一開始說什么傳仙才士,廬陽院的那些人和真的似的,后來書雨也是真的當真了,才特意把一個男人帶到了宮主的面前,這已經是犯了很大的忌了。
原來,原來,他是假的?
對于她來說,與其相信他,還不如相信自己的宮主!
“是,”書雨有些惱火,這樣的話,自己在宮主的心中又笨了一次,竟然還被人騙?
舒樂則想通過眼神來給顧益個‘怎么回事’的意思,
但是她發現顧益現在看不到她。
“走吧。”書雨轉身。
舒樂卻喊了一聲,“宮主!我自進廬陽院,便聽說本院十八樓主被困在大雨宮,又聽書雨言及他還活著,舒樂此時亦是身陷此地,想脫身怕是也難了,只求一拜十八樓主。”
“準。”
又準?
這也準?
顧益真奇了,怎么這大姐姐這么好說話的嗎?
那他是不是也可以提點要求?
但書雨不敢了,幾乎是拽著他們,他們帶離主宮。
而一到外面,舒樂直接扯下了顧益眼上的布,出聲質問道:“顧益!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大雨宮主說世上根本沒有小苑山傳人,你到底是誰?”
顧益也有很多疑問,他幾乎同時問書雨,“你們宮主,脾氣那么好的嗎?她要對我們做什么?”
書雨不想回答他,她也想知道舒樂問的問題的答案。
“小苑山的名頭的確夠大,可冒充它的傳人,騙過廬陽院,騙過許國皇帝,騙過我,騙到大雨宮來才被拆穿,似乎是有些太玄乎了吧?”
這膽子得多大。
“哎呀,這問題不重要。”顧益想混過去,“我和舒樂現在被捉到大雨宮,你們宮主也沒說要對我們怎么做,她說了句不知道,你來了句我知道了,你知道什么了?”
對的,這個問題才是現在首要,舒樂也望向書雨。
“宮主的意思是你們可以住下來,在大雨宮隨意活動。其實……十八樓主就在隨意活動。”
“真的?”顧益有些不確信,“那你之前還說只有在路上才有逃走的機會。”
“是這樣沒錯,你現在已經出不去了,十八樓主也出不去。”書雨眼神移到舒樂的身上,“不要嘗試逃跑,宮主的實力超過你的想象。”
“沒人限制活動為什么出不去?”
這個問題書雨卻沒再回答了,她轉身離開,“等你告訴我你為什么冒充小苑山傳人,我再把這個問題的答案告訴你。”
她也走了?
“這大雨宮,這樣管也可以?”
“可以的,因為宮主很強。你可以去尋找你們的十八樓主,問問他就知道了。”
十八樓主……
“你見過么?”顧益反正是不認識。
沒想到舒樂也搖頭,“十八樓主被困大雨宮二十年,那時候,我還沒出生呢……”
到此時,這樣的情況,舒樂也覺得奇怪了,“我覺得不會對我們這么好的,路上張衛雨不是一直還說我們是俘虜,是生是死都難以保證。”
顧益沉眉,是的,
現在許多問題都不知道,第一個就不知道十八樓主去哪里找。
“找找看吧。”顧益向外走去,離開大雨宮主宮,“舒樂,你在廬陽院這么些年,就沒有聽到過關于十八樓主的外貌描述什么的?”
“就算有,二十年的時間也足以改變一個人。”
“那他是個怎樣的人?”
“十八樓主?”舒樂與他邊走邊說:“十八樓主生于先帝爺十一年第十八日,他的雙親是廬陽郊外的一對菜農夫婦,小時候的十八樓主和許國的少年一樣,總是夢想于被選進廬陽院,更同許多少年一樣,十八樓主一次一次被廬陽院拒收。”
“拒收??”
“嗯,廬陽院挑選學生以才能決,十八樓主被拒收自然是因為才能不夠。由此八年,年年不成,第八年,他的雙親也在秋冬之際相繼離世,而此時,他遇到一個人。”
“誰?”
“不知道。”舒樂緩緩搖頭,“前輩們并沒有告訴我們十八樓主遇到的是誰,又或許是他們也不知道。總之那個人改變了十八樓主的一生。那是一個雪夜,十八樓主祭奠自己的雙親已三月有余,生命漸至消亡,于是那個人留下來照顧了十八樓主。次年,十八樓主再去廬陽院參加大考時,已是返璞境。”
“當時亦有人問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他回答說:我在那個雪夜,在那個人身上看到了我的仙。”
我在那個雪夜,見到了我的仙。
顧益是覺得,他悟到了,就如同詩仙、酒仙,開悟之時一夜破鏡。
“后來呢?”
“后來十八樓主被招入院中,不久之后立即封為樓主。先帝有感于他才能驚人,特意準許他不用承襲其他樓主位,而自己命名樓主,或許是因為生于新年的第十八天,所以他為自己冠名:十八樓主。”
“他也是唯一一位入院即受封的樓主。在那之后,十八樓主聽旨作戰于外,初年,先敗大涼國大將,次年殺離國第一劍修徐春、勝當時大雨宮四位亭主中的三位;三年,只身入大雨宮,再無音訊。然而按照常例,他還未從廬陽院真正的學成結業。”
短短三年時間,
從最開始的驚艷整座廬陽城,
到如今深陷大雨宮而一籌莫展。
“也是傳奇的一個人嘞,就是不知道,他在雪夜到底遇到了什么。”
“你的問題,我曾經問過十七樓主。”舒樂回憶著,“十七樓主跟我講,十八樓主的那一夜只要是修仙之人都會想要探究,包括她自己,但他從來未說過,樓主身份旁人也不敢質問,再加上時日很短,三年眨眼而過,所以究竟是怎樣的機遇,整個廬陽亦無人知曉。”
顧益忽然也有了些好奇,“所以說,來到大雨宮也不全是壞事。”
雖然顧益這么說,但舒樂并不能確定,
如今已過去了二十年,十八樓主真的會因為她廬陽院的身份而告訴她答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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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其實是不念舊的,人念的是舊時的美好。
從舒樂口中說出來的十八樓主,可以勝涼國大將,可以連敗大雨宮三位亭主,對比于今時需要靠封禁小苑山,營造小苑山仙人依然在的許國來說,那必然是一段激蕩歲月。
然而這樣一個人卻被大雨宮所困,似乎是從那時許人便知道,大雨宮主是他們無論如何都戰勝不了的敵人。
所以她可以如入無人之境,殺掉許國的皇子。
所以……人們轉而崇敬起了小苑山仙人。
天下事環環相扣,顧益似乎明白了許多。
所以小苑山仙人成了十八樓主被俘之后,苦悶的許國人心中又一個精神領袖,
所以人們才像崇拜上天一樣,崇拜小苑山。
這么說起來,顧益倒在某種程度上和十八樓主形成了一些兩代人之間的微弱繼承聯系。
“顧益、”
“啊?”
舒樂報以誠心,語氣輕緩,“所以說你不是小苑山傳人,那么那日你和我們說的小苑山仙人是你的哥哥也是假的是不是?”
“也不全是騙你的。”顧益說。
“哪里是真的?”
“他真的很帥是真的。”
他總是有辦法讓舒樂不想再繼續和他交流下去,這樣可以再把這個問題給繞過去。
干的不錯,他做到了,舒樂已經不想理他了。
如今身在大雨宮,還有興趣開這樣的玩笑,真的過分。
顧益四處張望觀察這里的一切,除了主宮的壯麗,剩下的大部分如山水畫卷中呈現的那般,都是自然勝景,而且也沒多少人。
“與其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不如想想剛剛書雨說的話,她講我們都出不去了,十八樓主也出不去,為什么?”
舒樂雖然一直鎮定,但想來心理也是有一些憂慮的,“也不知道得勝關怎么樣了。”
“擔心自己吧。”顧益一般不會去操那么多的心,他想著說,“如果就放我們這么隨意的走是因為宮主很強,那就是說我們任何的逃跑行為她都知道。”
舒樂回神,“大雨宮主入合道已經很久很久了,你沒聽到么?那個合道墨齒她都完全不放在心上。”
“十八樓主呢?他一夜入返璞,后來應該也入合道了吧?你覺得十八樓主會是大雨宮主的對手嗎?”
大雨宮主在舒樂的心目中異常強大,但十八樓主對于許人來講也有特別的含義。
顧益心中有太多疑問,要解答這些,首要的就是要尋找到十八樓主,他是廬陽院的舊人,或許也可以幫助他們。
雖然現在沒有危險,但其實身在敵境,沒有危險反而讓人覺得更加危險。
還有小依依,
這家伙離開自己后,顧益先在廬陽院中奔命,如今又流落到大雨宮……淦!
……
張衛雨也等在主宮前,聽后宮主召見。
這么些年來,他第一次感到緊張,腦海中不斷閃現那日書雨虛弱時的模樣,而馬上要見的宮主,實力更是比書雨不知高多少層次,
茉族人將不散靈霧煉化到宮主這個程度,究竟會美成什么樣子?
這一切都要怪那個叫顧益的家伙!
‘護宮使一定沒見過書雨摘下面罩時的模樣吧?’
這句話還縈繞在他的耳畔。
該死!
不一會兒,里面的人讓他進去。
張衛雨一直低頭,目不敢視,在大雨宮許多事情都很自由,但作為男人,必須要管好自己的眼睛。
“衛雨,拜見宮主。”
“嗯。”簾幕里的人輕輕哼了一聲,隨后問道:“讓你去查兩座峰事宜,你為何回來了?”
張衛雨:“衛雨在大雨宮舊址碰巧撞見了左使和廬陽院的人,當時左使已傷,所以衛雨便護送左使回宮。”
“這樣啊,那好吧。現在她安全回來了,你快快出發吧,下一次不要在未完成任務之前擅自回宮了。”
這事張衛雨倒不怕,宮主不會借此責備于他。
“是,衛雨明白了。”他起身,但是彎腰,頭一直低著。
時間靜靜流淌。
大雨宮主忽然覺得這次自己的右護宮使有些奇怪,“張衛雨。”
“屬下在!”
“你為何一直低著頭?”一直聲音輕柔語氣輕緩的大雨宮主在發出這句疑問時變得嚴厲了。
張衛雨心頭一咯噔,
宮里人都知道,這是宮主的禁忌,他往常都是表現正常,但此時心里有些虛,所以不敢。
因為抬起來,有沒有問題是宮主說了算。
可能有問題,可能沒有,這種不確定性讓他不敢冒險。
“宮主!屬下……屬下……屬下是因心中對宮主的敬畏更甚以往!”
簾幕里的女人站了起來,“你,遇到了什么事,說,我不喜歡男人說謊,哪怕你是護宮使,說。”
張衛雨已然嚇壞,恐懼之中對于顧益的責怪更深,“是那個叫顧益的小子!”
“他怎么了?”
“他以話術設下圈套給我,曾經誘導我去看清左護宮使!”
宮主的聲音更冷,“你做了嗎?”
“沒有!屬下怎敢有違宮規。”
面具下的眼睛瞇了瞇,雖然他沒有做,但那是因為恐懼,并不是因為他不想,手指微不可查的動了一下。
沉默的時間里,張衛雨被嚇得有些顫抖。
“出宮去吧,完成我交代你的事。”
“是!”
張衛雨幾乎是屁滾尿流的出了主宮,這會兒他才發現自己的后背已經濕透,“……顧益!”
他知道那家伙現在就在大雨宮。
張衛雨離開之后的主宮內,大雨宮主捂著頭一下子癱坐,面具緩緩滑落,卻無人能欣賞到。
一個好好的右護宮使,又沒有了……
咕咚,咕咚,
隨著她情緒的起伏,身體上的紅色靈氣開始逐漸冒出,那是液態的靈氣,它們形成一個個水珠一般大小,漸漸沾滿全身,不久之后靈氣已經足到溢了出來,滑落到床畔,滴躺在地板。
與此同時,宮內的威壓也有著清晰可見的增強,所有人全都感覺到了。
“宮主!”
張衛雨驚恐的望著主宮的方向,他原本還想要去找顧益,但現在只想出宮!
他是剛見過宮主的人,如今宮主又有怒火,最有可能生他的氣!
剛回去不久,才換好衣服的書雨也感覺到了,她是沒什么危險的,但依舊尊敬下跪,雙手交叉行李,“請宮主息怒。”
“請宮主息怒。”
“請宮主息怒。”
……
這句話的聲音從很多地方傳過來,傳向主宮的方向。
“這是什么?”舒樂什么都看不到,但這實質一般的威壓她能通過身體上的每一寸肌膚感受到。
然而顧益卻露出疑惑的神色,“這是圣威。只屬于蕓圣的圣威。”
然而如果這是蕓圣之威,那么她的‘畏’有些弱,僅僅給他們造成一些胸悶感而已。
當初他的蕓圣可不是如此,阻止許國和涼國之戰時,他靠著這個搞定了那一片區域的所有人。
又或者是大雨宮主有意控制了。
顧益不得而知。
但對舒樂來講,這一刻已經是震撼心靈的恐怖!
“我們先去找十八樓主。”
顧益有許多問題要問。
在陌生的地方找一個人,最快的辦法就是抓個人來問問,他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做的。
十八樓主,在泊亭,江河湖波四亭主的泊亭。
大雨宮內玄妙頗多,就像泊亭,它明明離的很遠,但看著它就像是畫卷近在眼前,腳下一步又會很快,于是乎只是瞬息,他和舒樂便到了泊亭。
泊亭立在山峰頂,亭子邊上還有一顆老松于云霧間矗立。
“泊雨亭主會在這里嗎?”舒樂警備心很高。
顧益卻覺得不會,“按照你們說的,河雨亭主叛宮,并殺掉了湖雨亭主,那么大雨宮就剩江雨和泊雨,如今許離兩國又戰事告緊,那這兒總要出去一些人吧。”
一男一女的身影站在亭前。
“進去看看就知道了。”舒樂道。
然而抬步走了兩步,顧益就覺得有些不對,好像一直走亭子一直在不遠的前方,無法靠近。
不久又有聲音傳來,“你們是誰?可是宮主有事找我?”
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只是有些滄桑。
“在下廬陽院舒樂,這位是顧益。應貴宮大雨宮主準許,我二人前來相見我廬陽院十八樓主!”
顧益想著或許這位前輩要做些裝神弄鬼的動作給他們設置什么考驗,結果沒曾想下一秒,亭內忽然出現一位滿頭銀發的中年人,他身著長衫,笑容和煦。
“既然是宮主說了可以見,那就直接說就可以了,剛剛走進我的陣法做什么?”
銀發男人單手一揮,這片天地景色迅速變化,山峰變湖泊,松樹化桃花,桃花間出現一處小亭。
甚至于大雨宮主給的那些圣威也盡在一袖之間全部消失不見。
“廬陽院的孩子,怎么到大雨宮來了?”
“意外到了此地。”舒樂懷著莫名的激動看向這位男子,“敢問,前輩可是我院中十八樓主?”
“正是。”
啪的一下舒樂立馬行禮,“廬陽院舒樂,見過十八樓主。”
“不必多禮,沒想到廬陽院中人還記得我十八。”說著他的視線移向顧益,“孩子,你有什么想問的?”
顧益只是覺得奇怪,“在大雨宮之外,我們經歷了太多的困難,最終還是被帶到了這里。但在大雨宮之內,反而一切順利,沒有人管我們兩個廬陽院的人,要見十八樓主也是說見就見。”
就連剛剛走進了什么陣法也是被揮揮手就散去。
“辛苦你們兩個了,不過你可以放下心來,大雨宮的確是這樣一個奇怪的地方。”
這人看著滿頭銀發,已經不是少年,但他的臉頰皮膚卻也不見松弛,只有一兩道細紋,一點兒不像個老者,而像中年人。
“大雨宮的奇怪在于,它不會把什么人關起來,我在此地二十年,都是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只要滿足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顧益追問。
舒樂則有些擔心,這樣的語氣對十八樓主真的好嗎?
但前輩似乎很謙和,他一點兒也不在意,臉上總是帶著淡淡笑意,“我們坐到亭子里說吧,我這兒也很少有廬陽院的孩子過來。”
顧益和舒樂相視,似乎也沒有其他的選擇。
山中桃花小亭,前輩一襲長衫,一身智者的氣質。
“剛剛你問我什么條件,這其實也是大雨宮里的規矩,就是……不能去看宮主的樣子。你說你們見過了宮主,姑娘家沒事,你抬頭了?”
顧益直說,“我曾猜到茉族人會有這樣的禁忌,所以在入主宮之前,用此布圍住了自己的眼睛。”
十八樓主略微驚愕,失笑出聲,“倒是也行吧。算個法子。”
“所以只要不見她,就可以在此安然無恙?”
“你便以為這很容易嗎?”十八樓主質問。
顧益細想,搖頭,“不太容易,天下第一沒人總歸是會想要去看一看的。”
“是的。而且一日好忍,一月也好忍,但一年、十年就很難了。很多人,都是這么死掉了。”
“那您呢?”
“我?”銀發人輕松狀的模樣,“我二十年沒有見她。”
顧益和舒樂不禁有些震驚,“所以您還不知道大雨宮主是什么模樣。”
“不知道。”
他倒是說的像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一樣。
舒樂卻不理解,“話雖如此,若是生死威脅在眼前的話,便是不看就真的有那么難嗎?”
十八樓主輕笑,“這與出宮有關聯。大雨宮其實不是建于山川間的宮宇,而是一副古樸畫卷,此寶物認大雨宮主為主,進出都由她的心意而決。”
顧益終于明白,“所以才敢放我們隨意走動,因為我們連門都找不到。”
“嗯。”十八樓主點頭,“但有一個辦法可以出去,見宮主,此心不動,自可離去。”
“若心動了呢?”舒樂問。
“那就是死了。”
顧益皺眉,“這像是一種考驗。”
“不錯,所以舒樂女娃說的忍著不看,這其實不是單單不見宮主的問題,而是不見那便一直留在此處。”
“照這么說……臥槽,我對自己也沒信心啊!”
這個也字用的好,顧益很容易就想到,十八樓主肯定從未嘗試過用那種方法離開。
顧益又想,“那舒樂呢?她是女孩子啊。”
“所以她已經可以走了啊,你們沒和宮主說么?”十八樓主奇怪,“宮主一心求仙,于俗物很不關心,人也很好說話的很,你去和她說你想離開,她會讓舒樂離開。”
舒樂:Emm……
顧益:那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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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逮過來的人,想去哪兒去哪兒,但是離不開,倒是女孩子可以隨意離開。
“所以這大雨宮豈不到處都是男人嗎?”顧益這么想。
“恰好相反。”十八樓主為其解惑,“雖然我覺得茉族女子的愛恨有些矯枉過正,但宮主依舊不改其志,所以宮內對男子極為苛求,男子在這里什么也做不了。可若你是女子,在這里不僅安全,而且隨時可以出去,所以這里反倒女子多。”
好像是這么個道理,慘了,所以說男人在這里更難。
顧益用曖昧的眼神看著身旁的舒樂,“你直接說吧,我理解你,這年頭,理解萬歲嘛。”
“說什么呢。”舒樂心中大定,不再憂慮,沖著銀發前輩雙手作揖,“舒樂謝過十八樓主將此事相告,救命之恩不敢稱謝。又看到十八樓主安然無恙,心中著實歡喜,待我回到許國,必定將喜訊傳達。”
“這沒什么。就是苦了這個孩子了,要在此陪我這個枯朽老人了,外面可有親人?”
鐺!
這句話打擊的顧益腰背一彎,像是背上有一座山壓下來似的,“有沒有親人另說,這里有繡花鱸魚么?”
勞資剛找到的五星級大廚啊!
“繡花鱸魚是廬陽新出的事物?”十八樓主捋著胡須笑的很干,“哈哈哈,那你是吃不到了。”
顧益:哈哈哈???
“就真的沒辦法出去嗎?”
“便只有我說的辦法,你去和宮主說,我要出去,她會摘下面罩,如果你心志足夠堅定,是可以出去的。”
但是一旦沒能堅定,那就是被她毫不猶豫的殺掉。
這是賭命啊!
顧益心想這什么操蛋的規則,“以前有人做到過么?”
“有的。”十八樓主總算是說出了個積極的信號,“我在此二十年,倒是見過兩個人成功逃出升天,不過他們兩個也有些奇怪。”
舒樂問:“哪里奇怪?”
“說不上,只是覺得,雖是男子,更像女子。”
顧益剛展開的笑容瞬間僵住,嘴角忍不住的抽搐,從概率學上來說,是有那種可能性的,原來靠著那個活過了一命,
舒樂有些憂慮的望向顧益,以她對此人的了解么……
“顧益,我看你不如就在這兒陪一陪十八樓主吧?”
十八樓主得意歡喜的又捋胡須,“也不錯,也不錯。”
這老家伙是開心了。
“十八樓主是世間奇才,若非我掛念得勝關的戰事,我都很想留下來。而且,至少此處風景還不壞。”
顧益人傻了,“你說的是人話么?什么風景不錯,再好的風景天天在這看那也會看吐的!”
他前世是坐船在大海上航行過的人,那景色也不錯啊,但誰都知道每日每日一切都相同,其實是非常痛苦的!
“風景倒是其次。若是可以離開,還是盡快離開。”十八樓主出聲,“雖然在大雨宮平時是什么危險,宮主不喜俗事。可你二人畢竟身在敵境,宮主之下的其他人會找你們麻煩。”
一個能走,一個不能走,顧益和舒樂此時的心理活動就豐富了。
這事整的。
“你走吧,你走吧,”他也不好硬把人留著,“去看看得勝關也好。”
舒樂似乎就等著他說這句話呢,“顧益,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人。”
芽兒喲,終于從你嘴里說出來我是好人了。
現在是她很開心,十八樓主看起來似乎也很開心。
誰不開心?
誰想陪這個糟老頭子一起過,要修行,要修仙他哪里需要個什么世間奇才十八樓主?
“真出不去啊?”顧益最后再問了一遍。
十八樓主當然還是搖頭,“出不去。”
“那要是打得過大雨宮主呢?”
“白瓷是通蕓圣的人,先不談能不能打得過,就算打得過,這山水畫卷不知是上古時期哪位先賢留下的至寶,連我都毫無辦法。而且可能你們還小,大概不知道這世間原來并非如此,修行體系被整體削弱過。”
顧益眼神一閃,他也知道么?
舒樂本來歡喜的模樣也神情一滯,“十八樓主,敢問……什么叫被整體削弱過?”
十八樓主也不嫌棄后輩詢問太多,他豎起手指,隱隱的有靈氣閃現,隨后桃花樹枝隨風搖動,并析出一點一點的靈氣,
顧益看呆了,
舒樂也看呆了。
十八樓主說:“我入天道后,在此處二十年,一直都在思考這樣的問題:我既已入天道為何天地間的靈氣不能為我所用?我的合道與古籍中記載的合道有著天差地別,廬陽院與大雨宮的功法也有很大的差距。”
“照理說,兩國修仙人不會有太大的差距,所以唯一可以解釋得通這個差距的便是人為因素。繼而我推斷,這世間的修行體系整體被削弱過。”
舒樂驚到:“這不就是顧益你聚集靈氣的方式嗎?”
“你會用?”十八樓主萬萬沒想到,“原來你對此很有研究?”
顧益:“……”
“巧合,巧合之下發現除了我們本體,外面的靈氣一樣可以使用。”
十八樓主再看顧益的眼神也有些變了,“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我在此靜思二十年才明悟此間之道,沒想到還有少年生而知之!”
舒樂聽十八樓主都講這樣的話,頓時內心有了OS:他這么厲害的嗎?
在她的概念里,顧益的確可以算作是天才,但是十八樓主如此盛贊,的確是沒想到的。
顧益其實覺得十八樓主才厲害,
因為他知道是有人告訴他線索,
但是十八樓主知道,是他自己花了二十年的時間想到的!
這就有些厲害了。
“前輩,您還想到了什么?”
再問下去,十八樓主竟是起身負手,于亭內緩緩踱步,“約莫是今年春日,我曾嘗試突破蕓圣之境,進入人間,剛剛突破時一切順利,天有異象,似能成功。”
“不過只是幾分鐘后,又迅速失敗,對此我總是無法理解其中之要。”
天有異象??
顧益忽然想起來了,那是他還在全門縣城的時候,他和馬源還有小狐貍知花在一起,
白天好好的便突然之間有烏云蔽日,盡遮天穹,
那時候他便知道是北方有人在突破蕓圣,
“原來嘗試突破蕓圣境的人是您!”顧益和舒樂不約而同的開口,舒樂更多說了一句,“十八樓主,陛下和廬陽院一直擔心離國有了蕓圣強者,這些年來,我們總是小心翼翼,沒想到……沒想到……”
“話也不能這么說,白瓷也是蕓圣。”
這不重要,反正一邊有一個。
乖乖,
顧益忽然覺得這個人真的好厲害,“所以說二十年來,你在大雨宮都沒出事。”
十八樓主說起來也有些驕傲,“是的,不管換誰當亭主,他們都打不過我。顧益小子你在這里也會無事,這小姑娘也可以放心離去了。”
顧益心想,您這便是一點后顧之憂都給她解決了。
“多謝十八樓主!”被保命的是顧益,但舒樂謝意更重,
從她聽到這個名字開始,她就對這個名字無比的尊重,雖然被大雨宮抓走有些令她曾經懷疑,但此時都沒有了。
十八樓主,還是那個有史以來最強的樓主。
還是那個入院即受封樓主的第一人。
“顧益,你也該好好感謝十八樓主才是。”
顧益別的感情沒有,他就是覺得,這個仙氣滿滿的銀發中年人真的好厲害。
“沒關系,看起來你和我要在這里相守終生,謝不謝的盡是虛禮,不重要。”
聽到這個顧益剛有些心潮澎湃的感覺又一下子全都消失。我要和一個糟老頭子相守終生?
淦!
“十八樓主,”舒樂的膽子越發大了起來,“舒樂還有一問。”
“你且說來。”
“院里有很多您的傳說,其中最玄乎的,便是那個雪夜您的遭遇。”
這個問題大概是有些過分的。
若是可以說,十七樓主這樣的人也早該知道了,
很明顯是不可以說。
顧益其實也在等,但他不會先問,他等舒樂問。
要是惹惱了他,反正舒樂可以走,他就比較慘了。
哪天大雨宮的哪位亭主回來了,一看實力又是合道,要是找他顧益的麻煩,而那個不管事的宮主壓根不在乎,他怎么辦?
山間微風吹起長長的銀發輕飄飄,前輩和藹的露了一個笑容,“這個問題,事關我的一個承諾,我不能為你解惑。其實我覺得修仙主要在‘我的本心’,你不必總是去想著我是怎么做的,你不是我,就算知道了,也無益處。”
這種以我為主的理念,倒是與小苑山有幾分相似。
“舒樂冒犯了。”
“無妨,我知道,我之后的廬陽院人總是對這個問題感興趣的。還有什么要問的嗎?”
“沒有了,待我回到故土便稟告陛下十八樓主還活著,倒是打贏了離國必定叫大雨宮主放您出去。”
“還有我。”顧益默默添了一句。
然而對她說的這句話,十八樓主也只是笑笑,“我送你去見白瓷,她不會殺你,但難保大雨宮的其他人也放過你。所以路上一切小心。”
顧益真是吃檸檬,她這就可以走了?
自己留下來陪這個白頭發的男人?
臨走之前,舒樂倒也想到了顧益,
“你于修仙確很有才能,便不要再想著那些茉族女子的容貌了,不然小命不保,我也是會為你傷心的。”
前半句聽著氣人,后半句聽著好像還可以。
“我知道了。”顧益也少見的不作怪。
“嗯,我心里掛念七公主,若是她出了事,我百死而難贖,希望你不要記恨我把你留在此處。”
十八樓主插話,“有我呢。”
有你能干嘛?!
這時候顧益也不能耍無賴,只能把淚吞回去給她笑容,“你放心的去吧,我讓你飛,傷痛我背。”
話說,舒樂去見大雨宮主的時候,顧益還有些懷疑,張衛雨說的生死難保的地方,就這么讓她輕易的出去了?
但結果是,舒樂真的很輕而易舉的走掉了。
“所以危險在哪兒?為什么張衛雨說我們生死難定?”顧益看著她漸漸走出畫卷的背影問道。
十八樓主說,“留下來的很多人其實都死掉了,衛雨說的沒錯。”
“我應該不一樣吧?”
他的意思是十八樓主沒人敢找麻煩。
但十八樓主指的并不是這一點。
“大雨宮就這么點兒地方,你今日待了覺得還行,三日后呢?七日后呢?其實許多人并不是真的對自己的心志有自信,他們知道白瓷一定是美若天仙甚至于勝過天仙,但人總是待在屋里是會憋煩的,到最后就算有些危險,便也執意去試一試。而且會覺得就算不幸被殺,也比一直待在這兒空耗光陰要強一些。”
十八樓主找了一處圓盤石頭盤腿居中而坐。
“我們現在要做什么?”
“沒什么事要做,兩位亭主不在宮內,你又有返璞之境,沒人找你麻煩,所以你也沒什么事做。”
顧益忽然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那我們現在……”
“忘記現在,忘記時間。”十八樓主輕聲提醒,“時間于你我無意義。”
“那我去找人聊天可以嗎?交個朋友,我認識書雨,我和她關系也不錯。”
“那個孩子也是茉族,茉族的女子雖然恨起人來有些狠,但她們是很有魅力的一個特殊族群,你總是和書雨在一起,會喜歡上她。”
十八樓主睜開眼睛,“差點忘了,書雨的容貌也是不能看的,看了,必定離死不遠。”
顧益真想哭,“這又是為什么?”
“這是欲望,你見白瓷時遮住眼睛你應該懂。見了,就會更想見。”
“那我們就在這兒修煉?可你也說了,就算打得贏宮主,一樣是出不去的呀。”
十八樓主閉著眼,“都可以,你可以修煉,可以不修煉,可以睡覺,可以去找東西吃,亭主不在無人能傷你,你也可以到處去看一看,但大雨宮很小,不過一宮四亭,也沒什么好看的。”
呼~~
有一陣風吹過,顧益忽然覺得有些冷,他看著十八樓主的眉宇,絲毫未動。
不行。
“不成,我不能一直困在這個地方!”
雖然他原來也在小苑山待過一段時間,不過那時候他是剛穿越,又有小依依,整天沉迷于‘刷等級’,
而且,若是想要下山,隨時也可以下山。
但現在不一樣,不能出去不說,還有人隨時可能殺了你!
再有,至少小依依比這個什么十八樓主有趣。
最關鍵的是,他知道這世上的修煉是錯的,十八樓主破不了蕓圣境就更能說明問題,
那么刷等級這事似乎就變得沒有意義了。
反正最多就是蕓圣,一樣出不去。
想到高原樹海還有‘老鱔’前輩留了什么東西在等他,顧益心里更加覺得自己不能一直留在這里,說不定那就有這世界的秘密。
顧益往亭外走,
十八樓主一聲未出。
顧益返回,心態有些爆炸,“十八,你至少和我介紹介紹這里吧?”
十八樓主還是人好,他睜了雙眼,“好。你該發現,大雨宮內始終能看到其他各處地方,似遠似近,頗為奇妙。你瞧左上方的山頂便是主宮,往右是江河湖泊四亭,零星的建筑便是書雨這樣人居住之所。”
這一切的確如在畫卷呈于眼前,仿佛伸手便可觸摸。
所以這就是你這樣簡單說完的理由嗎?
顧益人傻了,“沒了?”
“沒了,大雨宮本就很小。”
顧益:((?(//?Д/?/)?))
不對,
差點忘了一件事。
“十八,宮里進來有沒有一個奇怪的人過來?”
“奇怪的人是指什么?”
“腰間圍著樹皮的。”
“啊,你說那個兩座峰的孩子。”
顧益心頭一震,說什么來著,說什么來著,謝依依的蹤影真的叫他找到了!
一時間心中的激動可想而知!
“他人呢?!”顧益幾乎是吼著問。
“兩座峰不知與大雨宮在計劃著什么,”十八樓主面色曖昧的望向顧益,“你是廬陽院之人,為何要詢問一個兩座峰人的蹤跡?而且似乎還和他有些交集?”
“哎呀,我找他有大事,你快告訴我他人呢!”
“你們都叫我一聲十八樓主,我也記得我是廬陽院人,所以這個問題的答案我不知道。”
“你不知……”顧益瞬間欲哭無淚,這叫什么答案,“我真的我現在心態很崩,說真的,我要不是打不過你,我肯定打你!”
十八樓主脾氣倒是很好,“這句話,我倒是常常聽到。”
“他不在大雨宮?”
……
“我去問書雨。”
……
十八樓主嘆息一聲,“他不在。”
顧益停住腳步,還好他給說了,真是一陣給他氣夠嗆。
“那說明他也來過,所以為什么他可以離開?”
“你消消氣,思考思考。我說過這里的去留取決于白瓷的心意。”
顧益心頭一動,“他經過了考驗?”
“他不需要考驗,白瓷沒有困他的理由。”
啊~好像也不是死局了嘛。
原來是這么回事,所以說,不是非得要過谷白瓷的那一關,而是只要讓她愿意放自己走,那么自然也就可以走掉。
“十八,這么說來,白瓷有困你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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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劍的身體重重摔在了地上,塵土隨風而散,迅速露出他血染的背影和因疼痛而短暫抽搐的身體。
吳剛眼色一凜,成了!
“贏了!贏了!”
陣中的人們興奮歡呼,
昨日那個沉鉤過來時,也有人曾出陣阻撓,但幾乎無法靠近沉鉤,或傷或死,不忍目視。
今日里來了位廬陽院的修仙者,形勢立即便逆轉了!
“咳,咳,”
沉劍咯出了血,他想要起身,
但吳剛此時是不會給他以喘息之機的,眼見沉劍要動,他立即飛身到其上方,拳頭蓄滿力,暴戾的黃色靈氣瞬間下落!
嗖!
沉劍咬牙忍痛從坑里跳了出來,他此時已是狼狽,氣勢大減,“該死的獨臂人,下手這么狠!”
吳剛緩緩起身,剛剛那一拳沉劍也沒能完全躲掉,靈氣已經撞擊到了他的后背,只是在最后爆炸之前拼死逃掉了。
“你不是我的對手的。”
沉劍當然知道,后背皮肉已經是火辣辣的了,他的腳步微微向后撤了一分,眼神游離,觀察起了周圍。
吳剛伸手,‘唰’的一聲,鋼刀又回到了他的手中,“這么緊急的時候,能想得好逃跑路線嗎?”
速戰速決,本就是他定好的策略,而且不能放走這個人,守神境的修仙者,放走了他,不知還要殺害多少許人。
誒?
陣里柏青疑惑一聲,吳剛的身影怎么虛了,他又不見了?
噗!
沉劍漂亮的臉頰露出驚愕之色,這才發現自己的胸膛已經插入一把刀,而吳剛在他的身后!
從此時間再無日色沉劍。
吳剛把出刀來,沉劍也重重倒下,再無聲息,只有刀口滴落的熱血。
“沉劍死了!”
“大人威武!”
這值得高興,守住了第一波,但也不值得高興,吳剛收刀感知了一下體內的靈氣,沉劍畢竟是守神,他這個性格交手起來一激動總是攻擊過了頭,短時間中已經消耗了六成靈氣。只希望,今日沒有人再來了,但不管如何,此時此刻他也是心神激蕩的!
柏青扔了一個水袋過去,“大人辛苦了,喝一口吧!”
“謝了!”吳剛舉手接住,笑容充滿自信,但是大口喝水時卻一下噴了出來,“這是酒啊?”
眾人一愣,隨后哈哈大笑,“此時正該喝酒!”
“手刃沉劍,舉杯痛飲!”
吳剛想著,這倒似乎是不錯。
“大人,警戒的事情交給我們了,剛經歷一場苦戰,您就好好歇著吧。”
卻在此時,有幾人都聽到樹林里有清脆的樹枝折斷聲,吳剛沒說話,柏青已經動了,“是離軍,隨我殺出去!不能讓他們這么快把沉劍已死的消息帶回去!”
嗖嗖嗖好幾道身影原地竄起。
樹林里的確藏了些零星的士兵,其實古青河的外圍大概遍布了貓著他打探消息的人,他們一般不動,之在夜色掩護時調整,總是難以發現。
不過此時沉劍身死,又來了廬陽院的人,事關重大,所以一時著急。
柏青追上去之前,吳剛給了他個數字,
從靈氣的感知來看,一共是八個。
“快回豐谷關,我來斷后!”
隱約的已經能聽到有離軍士兵慌張的聲音,
不久后就是慘叫四起,那凄厲的可怕聲音能聽得人頭蓋骨都發麻,留在陣中的有一個年輕人,他已經嚇的面目慘敗,緊張吞咽口水。
吳剛殺人時至少沒有身首異處,但柏青帶人追出去那就是能砍哪兒砍哪兒,胳膊、腦袋、大腿,身體的部位動不動就在天空亂飛,實在是有些殘忍。
該死的柏青還收集了八個人頭給帶了回來扔在地上,“大人,一個不少!”
吳剛也是剛從學校出來的,雖然實力強了些。
他臉色有些青,“行,我知道了。”
至于旁邊的孩子已經嗚哇一聲吐了出來,
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會感慨和平的好。
得勝關外的晚霞殷紅似血,它不斷延伸籠罩著天地交界處的整斷山脈,望著紅透的天空,陳明光的心更加沉重。
森林里鳥獸奔散,烏鴉沖天而起。
“明光!”
“七公主。”此處無人,他也就這么喊了。
“是不是擔心吳剛?”
陳明光不說話,指著前方,“賀將軍說,最多三日離軍就會來攻城,到那時候他們肯定會碾過古青河。”
得勝關的城墻只是可以擋住普通的士兵,但高境界的修仙者是擋不住的,所以兩位將軍,包括他們這些守神境的人都在養精蓄銳,關外的守山大陣也已經啟動。
陳明光坐在得勝關前的一處石頭上,似乎是希望著能有人回來,哪怕一個也行。
“那個孩子來找你,我先走了。”
七公主大概也是不知道要說些什么才好。
“孩子?”陳明光向后看了一眼,的確是那個一直在吳剛院里的人。
孩子手里拿著一卷什么東西,撒開步子跑了過來,或許是因為陳明光總是和吳剛在一起,吳剛走后,小孩子也就只能來找他。
“怎么了?”陳明光問。
晚霞下的孩子黝黑的面龐好似都被照紅了,只剩那雙黑瞳還算靈動。
“這個是彩葉姐姐畫的,你看。”小沙把手里的東西展開。
陳明光目色一滯,畫上沒有色彩,只有墨水淡描,所畫的是他們廬陽院的五人進入得勝關的場景。
那一日他們騎著高頭大馬,因為從廬陽來,從廬陽院來,自是可以迎著士兵們崇拜的目光。
畫上為首舒樂面色平靜,提著劍,長裙翻舞,很有仙子之風,此刻已經不知所蹤。畫上的顧益好奇打量著這些士兵,小伙兒精神并且帥氣,一看就像都城來的翩翩公子。
“彩葉畫這個做什么?”
小沙回答說:“廬陽院來的大人們都是為了得勝關而戰斗、犧牲,雖然他們已經不在,但我們不能忘記他們。彩葉姐姐說,要將這幅畫掛起來,讓大伙兒都知道,都銘記、都感恩。”
陳明光本想發火來著,是生是死如今還未定論,銘記個什么,不過想到對方也是用心,而且還是孩子,所以便忍住了。
小沙跟著他陷入一陣沉默。
晚霞更暗時,陳明光開口說:“我們在廬陽院時,曾一起教訓過一個欺壓良婦的紈绔。”
“我們?”
“我和吳剛,廬陽院不僅教授學識、修仙而且也傳授品德,有一日我們一起上街,正好看到有一大戶人家的人在行當街調戲之事,我和吳剛都忍不了,于是就出手教訓了那個人。”
“后來……知道他很有來頭,便是就教訓幾個廬陽院的學生也是可以的,副院長愛護學生,不為我們出頭,但也不幫那個紈绔,僅對我們口頭訓誡而已,再后來那人心中出氣不成,于是就找人私下報復。”
“那會兒我們的修為都沒現在這么高,打不過他找的高手就躲在院里,這一下把副院長氣的要死,直接教訓我們軟骨頭,無奈,我和吳剛只好出院,可真的打不過,所以就只能一邊打,一邊躲,漸漸的我們互相之間都有了默契,我就和他說,以后上了戰場,我們配合一起一定所向披靡。”
小沙雖然是孩子,但他是聽得懂這些的。
“我也想要上廬陽院,學了本事,和大伙兒一起戰斗。”
陳明光擦了還未來得及奪眶的淚水,笑著道:“這我說了可不算,你得通過院門的考試才行。”
“我知道,我一直都告訴自己我要活著,就是為了要去參加廬陽院的考試!”小沙又撓撓頭,“但是努力了這些年,就不知道要考些什么,廬陽院的大人們都到哪里去了?”
陳明光給他介紹,“在廬陽院有一處閣樓,里面記載著每一位犧牲的學員的名字,他們大多都在那里。每一年大概會手30位學生,過半都在那里。你還想要去嗎?”
他問這最后一句倒是笑著,但是小沙沒有笑。
“我想。”小沙認真的說,他本來就不覺得自己能活多久。
現在連孩子都習慣生死了。
而陳明光也漸漸理解了,為什么這里的人總是把活著放在嘴邊,因為那是最缺乏的東西。
這些刺激著他,也讓他混亂,但就在這個晚霞之下,他的目光漸漸發生變化,變得堅定起來。
“我們要殺敵才行!”
……
……
舒樂始終沒有預料到自己輕易出了大雨宮,而一出來,她便向南一路疾飛,路上還遭遇了些危險,因為現在離國的修仙人也在成批的向南趕去。
這就讓她知道,戰事已經開啟了。
快速趕往得勝關要在空中飛行,這有些容易被發現,慢慢的前去呢,隱蔽些,但她心里總是有些著急。
選擇糾結,最后是先慢走了會兒,實在忍不住便從空中取道,準備繞過豐谷關。
以她返璞境的實力,除非是大雨宮的亭主或是一方將領之類的人物才會威脅到她,其余的都不足掛齒。
也許是速度太慢,暴露追不上她。
舒樂竟也在入夜之前便翻過了豐谷關,關隘一過,離國的士兵和修仙者便開始出現的頻繁。
甚至于她還聽到了一些消息。
是關于日色沉劍的,離軍的守神境高手,說起來也可以算是領軍上千、有頭有臉的人,他胸中月色沉鉤的名號,舒樂也是知曉的。
那兩個士兵的對話中,沉劍白日去古青河沖陣,至今還沒有回來,而且一點兒消息都沒有,這事情,有異味。
報告上去時,他的哥哥沉鉤二話不說即時出發。
舒樂隱在暗處也不動聲色的跟了上去。
她聽到的信息很明確,沉鉤、沉劍去古青河沖陣。
密林之中,沉鉤后背掛著像是鐮刀狀的鐵鉤一直在古樹間疾行,他和弟弟的性子相反,那個孩子總是不緊不慢,但他是急性子。
而離得豐谷關越發的遠了以后,他還不知道死亡已經找上了他。
嘩!
“嗯?”沉鉤蒙著布,只露出雙眼,而他的眼前一道粉色倩影緩緩降落,“什么人?!”
靈氣帶著樹葉飛舞,優雅之間似乎暗藏殺機。
“廬陽院,舒樂。”
“廬陽院?!”沉鉤沉劍兩兄弟都在軍中,而舒樂等人則算是剛出廬陽院闖蕩的一批人,江湖之中并無其名。
所以,廬陽院的名號大過于舒樂本身。
沉鉤忽然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沉劍去而不回,原來是廬陽院插手!說,你們把他怎樣了?”
“我曾見識過,實力更強的離人是如何的霸道而不講理。”舒樂呢喃著,像是不著邊際的自言自語,“所以,我也沒打算對你講道理。”
沉鉤立即握住自己的武器。
但他只是守神,與舒樂的境界有差距。
有的,還是很大的差距。
大多數守神,終其一生都進不去返璞。
嗡!
舒樂只是眉目微閃,一道強大的粉色靈氣便從天而降籠罩沉鉤,使他幾乎動彈不得。
“返璞境!”沉鉤心中生出了不少驚駭以及絕望,“你竟然是返璞境!”
“你也算離軍中的核心戰力了。”舒樂一步一步走向他,
每進一步,她給的壓力就大一分,離他還有約三米的距離時,沉鉤不論如何嘶鳴掙脫,都連起身都做不到。
“告訴我,豐谷關內有幾名返璞,你們的計劃又是什么?”
“啊!”沉鉤身體完全被舒樂的靈氣掌控,但他似乎并不想徹底認命,他仍在使勁全身力氣,運轉靈氣到極致想要起身,想要至少攻出一招!
舒樂發現了他的意圖,秀眉只是一動,轟然一波靈氣灌注于他的身體之上!
“噗……”
沉鉤慘叫,鮮血滿地。
“算你運氣不好,被我抓個正著,你不準備把答案告訴我嗎?”
沉鉤咧著嘴,絕望而笑,“夜色……沉鉤,日色……沉劍。我兄弟二人中,我更為人鎖不喜,但……但我依然是離國之修,怎會干出出賣同胞之丑事!”
“只恨,還未殺得一人便殞命在此!恨,破不進返璞!”
舒樂瞳孔有些微微的睜大,她想到了顧益說的話,雖然是敵人,但從他們的角度看,他們做的也是正確的事。
砰!
她閉上眼推出一掌,狠狠擊中沉鉤的胸膛。
“跟我回得勝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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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為止他不回答的問題很少,而每一個,都看起來很重要。
“我想,在大雨宮,你最好不要喚他們宮主的名字。”
顧益點點頭,“我猜大雨宮主對此一樣不在意,而你能叫是因為除宮主之外,這里的人都打不過你。”
“聰明是聰明的,不過你可以戒驕戒躁坐下來,我們一起冥思,靜心凝神也許就不會那么無聊了。”
“你有很急很急的事情要去完成嗎?”十八樓主追問。
顧益想了想,“有,但是不算特別急。”
“那便是沒有,你很害怕在這里丟掉性命嗎?”
顧益又想了想,“亭主或許會比我厲害些,但要殺掉我,也會比較麻煩。”
“那就殺不掉,你求仙之路上,所有困惑之事都想明白了嗎?”
顧益想到了之前與墨齒對戰時,聽到的那半句‘天道之音’,搖頭說,“還沒有。”·
“那你還急什么?”
十八樓主手掌一吸便將顧益拉到他的身旁,
“廬陽院的任何人遇到我,最先關心的必是雪夜遭遇,其次是修仙之道。你有此機遇,什么也不問?”
這個滿頭銀發的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比顧益原先全盛之時的修為還要再高一些,至少他自己不知道怎么破入人間。
顧益多少也要給些尊重,而且人家對他還算不錯,“您說了,修仙要以我為主。”
修仙一道講求一個悟字,懂得這個道理的大多不會去主動詢問旁人,因為就算說了,你懂了,但是那只是你順著別人走過的路再走一遭,只能模仿,無法超越。
十八樓主小小的贊賞,“你算是很有靈性的了。”
“再有靈性也只能在這一卷山水畫中一展宏圖了。”
十八樓主問:“為和要一展宏圖?”
顧益心想你少給我拽哲學,只有我給別人拽哲學的份!
“我文化沒學好,就隨便拿了一個詞用。”
十八樓主意外的看了一眼他,“這我的確是沒想到的。”
隨后又講:“可想入合道?”
“順其自然的話,當然想。”
“那你想合什么道?”
“人道苦厄,地道黑暗,天道為正,我想合天道。”
十八樓主淡淡說:“知道了,凝思吧,我們明日再說。”
顧益剛被吊起了胃口,他看了幾眼這個人,欲言又止。
“凝思。”十八樓主又說了一遍。
經過剛剛的一番鬧騰之后,顧益的心漸漸倒也靜了下來,他不是完全焦躁的少年孩子,只是剛來覺得這大雨宮太過奇怪了。
真要靜坐修行,其實他還是很快進入狀態的。
之前連續有感,直接由立心入守神、再進返璞,境界是上來了,但進展過快還沒來得及調息企穩。
一閉眼后,他身上隱隱的靈氣起的倒也是快,并散發輕輕的翁鳴聲纏繞于他的身體。
十八樓主側過身子看著他,心中想著:二十年苦守,沒等到自己真正想要的,卻送來了個天賦極佳的孩子。
他一身靈氣精純,也可看出一路從入定到返璞都遵循了那重要卻容易被忽略的四個字:順其自然。
而剛剛將話題戛然終止,也是他覺得,對于這位孩子,合道仍不是最佳時機。
合天道……
真的有天道嗎?
顧益修行,十八靜坐,如此,時間過的便悄無聲息。
山水畫卷中的神奇便是這里也一樣有日落日出,太陽看得到,卻抓不到。
一入修行變沒有了時間的概念,一夜過后,又是白天。
顧益睜眼,伸了個懶腰,扭扭身子,他看到十八樓主坐在湖邊的石頭上,別說動作了,就是氣息都很微弱,但細細聽時也能發現他的氣息舒緩勻速,綿綿不絕。
厲害。
“有人來了。”十八樓主忽然睜眼。
“誰?”顧益一愣,他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大雨宮書雨,求見十八樓主。”
并不能見到書雨的身影,這聲音也不像是從某處傳來,而是四面八方都有。
“左使相見,所為何事?”
“書雨曾帶來的兩個人,可還在泊亭么?今日宮內未見他們。”
“是書雨。”顧益說著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十八樓主的身子像是能穿越空間一樣,悄無聲息,在沒有絲毫靈氣波動時便可眨眼間攔在顧益的前面,“我前天說過,書雨也不能見。”
的確是有句話這么講,但是總覺得哪里奇怪。
“這句話不是昨天說的嗎?”
十八還真認真歪頭想了一下,“是嗎?但應該不是昨天吧,難道是大前天?”
顧益腦門上出現六個點點,有不好的預感,“我一冥思也會忘記時間的!是不是昨天啊?難不成真是前天?”
十八撓了撓頭,忽然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又搞亂了!”
“這還有什么可開心的嘛?!”顧益感覺自己有些瘋,
這個十八樓主看著正常,但好像在時間方面也不太正常,而且笑點好冷,
是‘哈哈哈’來的最突然的一個人了!
外面,書雨等的著急,又喚了一聲,“十八樓主,書雨可以進來嗎?”
“不必了!”十八樓主忽然雙手負在身后,抬步行走極為正經,又像是一個仙風道骨的前輩了。
“那個叫舒樂的姑娘已經自行離去大雨宮,白瓷是知道的。至于顧益,他現在正在我身邊。”
顧益也出了聲,“書雨姑娘,我在里邊兒呢。”
十八樓主又說話,像個話癆一樣,“左使,宮內的規矩你是盡知的,我覺得這孩子死了可惜。”
書雨其實就站在泊亭之前,但是什么也看不到。十八樓主和顧益則站在泊亭之內,一樣看不到書雨。只是聲音依然可以傳達,頗有些奇妙。
“書雨明白了。”
顧益說道:“她又不是殺人魔頭,如果見她的面就一定會死,那么我早就已經死了。而且我有事情要和她說。”
十八樓主的確說過見了書雨也會有危險,也許有一定的道理。不過顧益并不準備在這里就按照‘他的話’就做每一件事。沒什么道理,就是不太習慣。
他徑直走出去,只留個連連搖頭的十八樓主略有憂慮:昨日白瓷圣威,現在還生氣呢。
泊亭外,
書雨穿著長裙,腰間有一綢布束著,若要說仙女之貌、出塵之氣,她自是不缺,尤其是那一雙雙瞳,清澈如泉,驚艷人間。
“十八樓主,是不是告訴了你很多事。”
“是,我知道了,以后我就得日日夜夜留在這里,看著你修為一天天變高,看著你一天天變美麗,然后擔心什么時候因為多看了你一眼而被你們宮主殺掉。”
書雨轉身,素手端著袖子,腳步順著桃樹下的間隙向外行走。
“宮主的規矩在外人看來的確荒誕奇怪,不過那也是因為我們茉族受盡了苦難。你……最好還是不要像這樣講話,若你當時真的逃走也就罷了,既然沒能逃開,那就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
顧益問道:“十八樓主講,除了過了宮主的考驗離宮的辦法以外,還有一個辦法能讓宮主放我離開,我想知道怎么才能讓宮主扭轉心意。”
“沒有辦法的,宮主的心意哪里能輕易扭轉。”書雨似乎是不覺得這個問題有什么意義,她轉而問道:“你說和我有事要說,是什么事?”
顧益也知道急不來,只能慢慢搞,“我聽十八樓主說,兩座峰和大雨宮有聯系,既然如此,那個輕風還找墨齒,想要陷害你?”
“是的,那也沒辦法。”書雨面色平靜,兩人就這么一直走著,“不過,謝謝你能替我考慮。”
顧益奇怪,“謝不謝的無所謂,我的意思是,這種事不告訴宮主嗎?”
“宮主對俗事并無興趣,我告訴她,只會讓她煩而已。”
“那她到底對什么有興趣?”
“身在蕓圣,心向人間。本來這些事她偶爾還會聽聽,但自從十八樓主更領先之后,宮主連聽都聽得很不耐煩。”
顧益開始漸漸了解這個地方了,一點一滴的,不過越了解就會發覺在奇怪這個特征之外,這里還有些過于簡單,就像那些景色一樣,白茫茫一片。
或許書雨也是實在沒什么事做才來找他,因為按照她們宮主的習慣,想來對于管下屬們去干什么也是不會的。
當然,大雨宮主實力過于強大,就算不管,也不會出大問題。
顧益還是頭一次遇上這樣的組織。
“忘記問了,你來找我是有什么事?”
他如今在這地方什么也干不了,更幫不到別人,甚至還需要別人幫他,所以書雨的來意確實奇怪。
難道這姑娘有非分之想?
顧益想著那也不成,被十八樓主這么一嚇,他才發現這些茉族女孩子都是有一定精神問題的偏執狂,誰還想娶個精神病回家,他在心里已經自戀的把人家拒絕了。
“我是來告訴你,離國和許國的交戰從今天就零星的開始了。你參加不了這場戰爭。”
“我也參加不了,所以你不必那么嚴肅,就當是公平的各損失一位返璞境。”
“那不一樣。”顧益可不會被忽悠進去,“我不能出力是因為你們宮主把我困在這兒,你不能出力是你們自己人插了你一刀,這事怎么就能被描繪成你為了公平自動不參戰一樣?”
書雨有些無奈,“你這個男人,為什么總要在一些不重要的地方與我爭論呢?”
“因為現在在你的地盤,重要的我爭論不過你啊。”顧益一攤手。
“噗……”書雨眨了眨有些笑意的眼睛,還故意側過身去免得被發現她在憋笑。
她偷偷調整了一下,隨后說道:“總之事情我是告訴你了。”
“完了?”
“也不是完了……我可以告知你許離交戰中的一些情況,每日都告知你,但是你也要幫我。”
顧益就知道沒那么多好事,去他大爺的友誼天長地久,他們明明經歷了生死到頭來還是那么真實。
“你說,要我幫你什么?”
“殺人。”書雨輕飄飄的講出這兩個字,仿佛像殺雞一樣。
“殺人?這里是大雨宮,你是護宮使,你想殺誰殺不掉?倘若是你都殺不掉,那我一個被抓過來的還不老實,又怎好幫你殺人?再說,你一個姑娘家不要總是打打殺殺。”
“你才是婆婆媽媽,殺一個人又怎么了,”書雨給了一個稍微冷峻的眼色,“我要殺的,不是大雨宮的人。”
“那是誰?”
“你剛剛說到的那個陷害我的人,輕風。兩座峰的目標是許國尹氏,因為這個大雨宮和他們聯手。但兩座峰行事實在令人討厭,不僅利用了河雨,而且還想利用我,我猜他們和墨齒做交易,就是希望他可以參戰。一個合道可以直接影響勝利的走向。”
“我回宮之后收到消息,兩座峰的人會再入大雨宮,包括那個輕風。”
如果要殺那個人,也不是不可以。
顧益也是輕風計謀中的受害者。
“若我殺了大雨宮的客人,你們宮主不會蹂躪我嗎?”
“這一點不必擔心,輕風設下計謀陷害于我,宮主未說話,我設下圈套等他來鉆,宮主再怎么不問俗事,難道還會心向外人?而且我猜,輕風一定以為我們已經遭了墨齒的毒手,他不會猜到有一個茉族女子已經記恨上他了。”
顧益忽然感覺下身漏過一陣冷風。
腦海中不斷響起葉小娘說大許皇子都是被大雨宮主殺死那些話。
愛憎分明,書雨可不是要對輕風進行報復么?!
“你怎么了?”書雨奇怪,“干嘛忽然間離我這么遠?”
“沒什么,我覺得這樣好一些。”顧益提前問了一句,“我們倆之前應該無仇無怨的吧?我們只是立場不同。”
他這副模樣倒是讓書雨覺得有些奇怪,但也很容易想通的,微不可查的露出些笑意,“你害怕我?”
顧益當然否認,“沒有,我就是有些疑惑,為什么還有那么多人都在夸茉族女子有多么的好。當然我不是說你們不好,我就是還不知道哪里好。”
雖然這姑娘現在是受傷了,但顧益畢竟人在大雨宮,而且他很明白那位蕓圣境的宮主有多強,只要她愿意,一根手指頭就可以捏死返璞。
“那你便當我們不好好了。”書雨的性格也不太在乎旁人怎么看,“這事,你答應我了沒有?我想你也是因他陷入險境,有機會找他算賬,難道放過嗎?”
“我無所謂,我這個人脾氣好。”顧益腦子轉的快呢,這姑娘根本不知道啥叫市場經濟下的談判。
“你!”書雨顯得十分意外,“你便這樣任人陷害而無動于衷?”
顧益是抓著兩點,第一她是一定會復仇,第二,她的傷勢使她沒有條件戰勝并殺死那個輕風。
那家伙雖然討厭,
但也是有些實力的。
傻姑娘,把這些都暴露的明白明白白的。
“我有動于衷又怎么樣,反正這輩子我都要在這里陪著那個糟老頭子度過余生了,殺不殺輕風都不會有什么改變。”
“除非,我將來能出去……”
“癡心妄想!你這輩子都在宮里待著吧!”
聽到此處,書雨也是很明白了,顧益這是和她在講條件,然而講什么條件不好,說了個她不大可能辦得到的事。
所以她轉身就離開了。
“待著就待著。你求我,我求你啊。”
拜托別人辦事還這么牛,
待她走了之后,十八樓主才敢出來,他此時像個偷聽人說話的隔壁村二狗子。
“你應該答應她的。”
顧益沒好氣,“為什么?那個輕風不好殺的好嗎?”
“你忘了有我在,只要他進了大雨宮便沒什么不好殺的。”
這話說的倒是挺讓人舒服的,但顧益也覺得奇怪。
“你是因為我也是廬陽院中人所以要幫我的嗎?”
十八樓主略帶傷感,“我于廬陽院虧欠甚多。不過也是因為我們兩個要在這里待很久很久。”
“我一定能找到辦法出去的,那時候小娘肯定已經研究好了火鍋怎么做,到時候我請你吃飯。”
“本樓主可不是個吃貨。”
不是吃貨?
顧益瞇了瞇眼睛,對于十八樓主的性格到底是怎樣,他總是有些惡趣味,實力高強,才能出眾,看起來像世外高人,但相處起來倒也不講究。
那背影倒是偉岸,但偶爾不經意總是露出一些不像‘高人’的馬腳。
“樓主,左右無事,我們來做點吃的好不好。”
行走中的十八樓主腳步頓住,耳朵動了動,他沉聲問:“什么吃的?”
“魚,烤魚,但是得兩個人做,我負責抓魚,你負責烤魚。”
抓魚簡單,他好歹是返璞境的人了。
搞了石頭和樹枝過來做了簡易的烤架,顧益把魚插好,十八樓主竟然很自然的拿過去坐下來烤。
這畫面總是有些奇怪,一個那么厲害的人竟然可以安心坐著烤魚,看他的樣子還樂在其中。
顧益本來覺得自己會不會過分了,沒想到十八樓主說,“還好有你,我也能多了許多事情做。”
顧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