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戰斗結束良久，等所有巖漿都凝固成冒著余熱的漆黑物體，不止參與戰斗的所有人，就連整個贊巴魯克數千萬民眾，都依舊感到難以置信。

　　在這個和平年代，就算是最混亂的海瑟聯邦，光死一個化焰境的超級強者，就已經不算什么小事了。

　　那都是值得很多人議論好久、借此感時傷懷、乃至悲嘆社會不公和命運無常等。

　　且這兩個化焰境既明顯不同于同歸于盡的巴蒂斯特和莫依謝，戰斗過程僅有文字報道，又明顯不同于被一分團坑殺一人、嚇走三人的四個理論型，表現得有點蠢、還非常膽小，只讓全市市民覺得很意外，卻不怎么震驚。

　　這兩個化焰境才符合大家心里對超級強者“惡龍”般的認知，攻擊暴烈、手段殘忍，更看起來毫無底線，和電影里的反派一模一樣，充滿邪惡的壓迫感，又比看電影更刺激。

　　然而，就是如此兩個邪惡、強大和正常的惡魔般大反派，竟再次在短短時間內，就被女武神騎士團聯手燒成一地根本分不出來的渣渣，比主旋律電影快。

　　由于每個民眾都在異常緊張地關注中間兩個化焰境惡魔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加上親自操縱鏡頭的“魔術師”級攝影家——納斯塔西婭刻意避開，除現場參與戰斗的部分人外，沒人知道，那兩個化焰境的超級強者，其實是受到古龍級禁忌龍技的壓制和算計。

　　全知全能的不動冥王眼似乎已經涉及到量子不確定性的邊緣，能部分屏蔽化焰境的超感。

　　還有，就算注意到的人，也基本全是老城人，自是無礙。

　　其中，不說冥神教會的教眾激動到熱淚盈眶、渾身發顫，直接把對神的信仰完全嫁接到了顧雷身上，正讓本就虛弱頭痛的顧雷愈發頭痛欲裂，連屏蔽他們做不到，只能一臉漆黑、厭惡至極地聽著他們連連放聲高唱贊歌。

　　其他老城人，亦終于把藍甲騎士的身影，和現在那個灰甲騎士的身影，完全重疊在一起，亦激動難耐。

　　剩下的寥寥數人則都把顧雷眼里的紫光當成了錯覺或奇怪的反光。

　　得益于冥神教會新神組、舊神組現都對禁法非常克制，紫眼亦是冥神教會的標志、且比紅眼更可怕這點，當今少有普通人知道。

　　總之，其他大多數市民都下意識地想到贊巴魯克曾經的繁榮、富足和安逸，想到最近一連串起起伏伏的劇變，想到最近接二連三地異常死去的一個個化焰境超級強者。

　　再和剛剛看到的，兩個化焰境超級強者再次被火速滅殺的，堪稱暴烈的戰斗景象結合在一起，他們都不禁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并且，整個贊巴魯克都因此而很快地、暫時地徹底平靜下來。

　　幾乎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流著酸楚淚水地想到：

　　有這樣英勇強大的騎士團守護我們，就算被全世界拋棄了，我們又還有什么可怕的！

　　畢竟，最近被殺死的4個化焰境惡徒背后，或多或少都有女武神騎士團的身影。

　　其中，又猶以那些第一次參加戰斗的師生最是喜悅。

　　“哦，勝利啦——”

　　“不，不會吧？我，我們居然贏啦！”

　　“白癡，當然啦，當然是我們贏啦！難道還能是那兩堆渣渣嗎？”

　　“耶，我們贏啦——”

　　“媽媽，你看到了嗎？你看到了嗎？你兒子我殺死了兩個化焰境啊！啊啊啊……”

　　“耶，勝利啦——”

　　……

　　“胡瓦——”……

　　激動、喜悅的滔滔聲浪，很快就通過一個個音響擴散到了整座城市，讓更多市民都流下，既悲傷的、又喜悅的，絕處逢生般的淚水。

　　倒是一分團和老城區的民警們最是鎮定，只都開心地看著激動滿臉通紅、歡呼雀躍的其他年輕團員們，知道顧雷借此戰歷練他們目的已多少達成，內心微微有些欣喜。

　　大家都相信，在接下來的戰斗，他們一定不會表現得像剛才那樣不堪，會成為更可靠的戰友。

　　卡繆拉人里，孬的總是少數！

　　之后到早上，阿尼西婭還特地在頂區舉辦了一場勝利閱兵，讓這場戰斗的正面刺激效應得到最大程度釋放。

　　而看著首先走下浮游運兵船的、一個個依舊明顯消瘦的、來自底區的警察們，原大大張開嘴巴的、方還準備用最熱烈的歡呼聲迎接英雄們的頂區民眾們，卻不由齊齊啞了聲。

　　包括通過視頻觀看的上下區民眾在內，他們都不由感到內心相當復雜。

　　連底區的民眾們，都能隔著屏幕感受那種異常的氣氛，一時不知該不該為他們深感自豪的鄰居和守護神們歡呼和鼓掌。

　　籠罩著整座城市的歡快熱鬧氣氛，徒然就斷崖式地沉寂下來。

　　誰都沒預料到，阿尼西婭不僅執意把來自老城區的警察們單獨排成一個個方陣，還執意讓他們走在閱兵隊伍的最前面，又還故意不提前和民眾們說一聲。

　　當即，不止頂區民眾，包括上下區民眾，都有點猝不及防，紛紛感到坐立不安。

　　想到過去對底區民眾的漠視，乃至是輕視，再想到今天底區警察們反不計前嫌的無畏無私戰斗，頂區民眾和上下區民眾皆第一次對此感到深深愧疚，很多都有點不敢去看從眼前走過的一個個警察方陣。

　　連底區民眾都覺得有點尷尬，乃至是被勾起過去受頂區和上下區人歧視、排斥和欺辱的不好回憶。

　　這無疑大大破壞了先前那種上下同心的美好氣氛，讓大家都有些無所適從。

　　有官員再次對阿尼西婭建議，要把接下來可以調整的方陣盡快調整成女武神騎士團諸分團的方陣，可阿尼西婭再次拒絕了他。

　　后阿尼西婭就是不管全市五千萬市民的集體沉默，徒然就用力地鼓起了掌來。

　　那既孤獨、又響亮的掌聲，在此分此秒，真就像一個個打在人們臉上的耳光一樣，讓很多市民臉色通紅的低下頭去，不少人皆感無地自容。

　　自然，其中大部分是頂區或上下區的，特別是那些前幾天還激烈反對阿尼西婭收縮防御、試圖以鄰為壑的人。

　　不過，倒也沒人敢對阿尼西婭心懷怨言。

　　阿尼西婭通過過去多年夜以繼日的努力，早在贊巴魯克積累起隆厚威望，被人褒貶參半地稱為“贊巴魯克之鐵腕女帝”。

　　加上今天最有能力、可以第一個逃走的她，不僅未跟其他貴族一起逃走，反留下來繼續領導政府和軍隊，繼續領導大家抵抗星際海盜和邪教徒。

　　這出生頂級豪門、美麗、勇敢、高貴的貴族少女，如今在贊巴魯克的威望和所受到的愛戴，一時無兩，已大幅超過在贊巴魯克根深蒂固、倍受市民們信賴供奉、享福數十年、卻無情無義地拋棄大家的贊巴魯克總督——邁特羅凡。

　　如今的阿尼西婭，對贊巴魯克上下的絕大多數民眾來說，真是既耀眼到刺目，又難以讓他們感到不滿，反多只能讓他們由衷地生出臣服來。

　　所以，即使被阿尼西婭公然地“啪啪啪”打臉，很多人也僅僅是滿臉通紅地吶吶說不出話來，內心無任何不滿。

　　其他政府官員在猶豫不定地面面相覷一陣后，就相繼跟著鼓起掌來。

　　掌聲這才仍有點稀稀落落地響起。

　　接著，等所有政府官員全跟阿尼西婭一樣，全用盡全力地鼓起掌來后，阿尼西婭才大聲喊道：

　　“諸位市民，你們還在等什么？不管過去如何，不管過去你們如何，不管過去他們如何。現在，我們都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贊巴魯克人，更是需要并肩作戰、攜手同心的戰友們。”

　　“……”

　　“請你們務必記住，不管過去發生了什么，現混沌惡洪將至，我們唯有全心全意地互相拉住對方的手，都不計前嫌地團結一心，無私奉獻地出我們包括生命在內的一切，才有可能抵住混沌狂濤的侵襲，把那些惡心的雜碎們給打回去！”

　　如此，隨著阿尼西婭振聾發聵的聲音響徹全市，歡呼和掌聲才漸漸高漲起來，且越來越大。

　　而底區的民警們，亦更加挺直腰桿，在越來越多的彩帶和鮮花中，昂首挺胸、目光堅毅地大踏步邁向頂區的第一人民廣場。

　　后到女武神騎士團的一個個方陣相繼走下浮游運兵船，歡快熱烈的氣氛再次大幅拔高，并繼續越來越高漲起來。

　　喧囂的歡呼聲和禮炮聲震天動地。

　　而等一分團眾人作為壓軸走出，歡快熱烈氣氛就又達到一個峰值。

　　無數人都不由歇斯底里地為他們高聲歡呼起來，激動到熱淚盈眶，令一分團眾人都既有點不適應，又有點自豪。

　　但這還僅僅只是個峰值，卻非頂點。

　　真正的頂點，要等阿尼西婭對著完成閱兵的全部方陣和全體市民第二次開口，發表長篇演講，才正式宣告開始。

　　只見在演講臺上，阿尼西婭突然側身，指著自己身后高懸的卡繆拉國旗，就對大家大聲問道：

　　“諸位，你們還記得我們卡繆拉國旗里的寓意嗎？”

　　其余眾人則不免再次感到疑惑，不明白阿尼西婭為什么要再次讓大家感到本能的些許尷尬。

　　沒辦法，不說西海帝國精致華美、濃縮悠久歷史、飽含深刻寓意的藝術品級國旗，哪怕對比其他任何國家的國旗，卡繆拉的國旗都屬實有點土。

　　卡繆拉的國旗上就一副黑不拉幾、點綴著點點星光的簡單背景，再配上一對緊緊握在一起的金甲手腕和銀甲手腕，的確有點土。

　　縱使卡繆拉人自己，尤其是喜歡標新立異的年輕人們，這些年都越來越不喜歡提起：

　　自己國家的國旗，到底還有什么深刻寓意？

　　反是希望國會趕緊提出議案、重新設計國旗的呼聲，近年來愈發絡繹不絕，在很多大網站都有熱議。

　　阿尼西婭卻再次不管不顧，深情地、懷念地說道：

　　“諸位，千萬不要忘記，當金之意志和銀之意志緊緊纏繞在一起，黑暗絕望的夜空中，必將閃爍起無數星辰，那就是指引我們卡繆拉人在漆黑中前進的希望之光！”

　　而在今天這種，這般熱烈的歡快都難以根除大家內心絕望的，特殊的情況下，所有人終于都不得不再次正視那面看起來很土的國旗中，所蘊含著的、深刻到需要用鮮血實踐、更早有無數先烈用生命實踐過的深刻寓意。

　　阿尼西婭的演講這才繼續下去：

　　“諸位，無論我們卡繆拉建國時那段戰火紛飛的歲月是否已經遠去，無論你是龍人還是猿人，我都希望大家永遠不要忘記，所謂金之意志，指的是我們龍人的理性和智慧，而銀之意志，指得就是你們猿人的熱情和勇敢！”

　　“……”

　　“諸位，我更加不希望大家忘記，當年，在那種飽受帝國壓迫、諸國聯合欺凌的凄慘歲月里，正是有金之意志和銀之意志的纏繞，以及指引，才將代表希望的星光灑滿整個卡繆拉，匯聚成了撕裂無光黑暗的光輝黎明！”

　　“……”

　　可阿尼西婭后面的話，大家就都沒能怎么記住。

　　因為，阿尼西婭的演講一結束，最令市民感到震撼的一幕才終于即將到來。

　　首先，上臺的是所有成年貴族官員或貴族中的社會名人。

　　在大家都有些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他們個個都微笑著，仿佛是去參加一場什么盛服舞會一樣，風度翩翩地有序走上寬闊的臺上，在阿尼西婭身后緊緊地排成了一排又一排。

　　接著，就是包括伊曼、納斯塔西婭和吳家姐妹在內的所有未成年貴族。

　　他們也微笑著，略微緊張、卻毫無退縮地，在臺下緊緊地排成了一排又一排。

　　再接著，還有一個個虛擬屏幕突然就在半空中一一顯現，又投影出緊緊排成一排排的貴族男女，老少皆有。

　　看他們的背景都是在工作場所附近，應該是脫不開身，才如此通過視頻通訊，遠程參加即將舉辦的盛大儀式。

　　然后，則就是最大的一個虛擬屏幕被投影出來，掛在所有人、所有其它大小屏幕的后面。

　　它展示給所有觀眾的，卻是一艘艘客運飛船。

　　沒錯，這幾十艘客用飛船，正是城市目前所剩的最后幾十艘飛船，且可以說是逃出贊巴魯克的最后希望。

　　當下這種和死神賽跑的時候，恐怕沒有飛船在逃出贊巴魯克后還會返回的。

　　但作為逃離贊巴魯克的最后希望，隨著阿尼西婭一聲令下，它們竟全被毫不猶豫地統統炸毀。

　　當火光隨著接連的轟然爆炸聲，一團團地在漆黑太空中接連冒出，那放煙花一般的美麗景象卻只讓許多觀眾都本能地捂住嘴巴，深感痛苦、痛惜。

　　而贊巴魯克剩余的近兩百萬貴族不光皆無絲毫不舍，反在阿尼西婭的帶領下，不管男女老少，皆齊齊莊嚴肅穆地向全體市民大聲宣誓道：

　　“請諸神于神庭見證之，請諸位先祖于神庭見證之，請卡繆拉諸位先烈于神庭見證之，亦請諸位市民于此見證之，吾等今日在此鄭重宣誓，值此危難之際，吾等必不辱貴族之榮耀、不辱家族之榮耀、不辱‘人’之榮耀，恪盡職守、身先士卒，必與諸位市民共同戰斗至最后一刻，至死不休。若違此誓，吾等愿永墜地獄，懇請神人共證之！”

　　而后，這兩百萬貴族堅定、無悔、高貴的誓言，就久久地持續回蕩在包括顧雷在內的其他所有市民耳邊，讓大家的內心都久久難以平靜。

　　在這一秒，或許整個贊巴魯克真都已經成為一座孤懸在黑暗虛空中的大型離島，更或已被混沌意志閃著毒光的巨大魔爪環抱，時刻遭受威脅致命威脅，千鈞一發。

　　但所有贊巴魯克人的內心，真都再沒任何孤獨、不安和恐懼，反充滿一種溫暖的感覺。

　　因為，在贊巴魯克這個大離島的內部，再沒有任何大小離島的隔閡存在，也沒頂區、上區、下區和底區的區分。

　　人與人之間再無隔閡，幾乎完全融為一體。

　　再后面，還要很久，顧雷才罕有地感到熱血沸騰，第一個振臂高呼道：

　　“胡瓦——”

　　如此，雄壯的“胡瓦”之聲浪，才一浪高過一浪地漸漸響起，響徹全城，亦震動星海。

　　全體贊巴魯克人，包括所有龍人和猿人，不管男女老少，連不滿一歲的嬰兒都本能地握緊拳頭，都在以最勇敢的姿態和最大的聲音，向全世界無畏地宣布：

　　我們卡繆拉人，我們贊巴魯克人，必將和混沌惡洪戰至最后一刻，戰至最后一人，至死不休！

　　遠在雪京，實時看完贊巴魯克的****，再看看窗外依舊漆黑無光的天色，哈列索斯的內心亦不免極其復雜，不由悠悠嘆息一聲：

　　“這真是雪京重建以來最長的一個夜晚！”

　　后他就長出一口氣，鎮定自若、威武不屈地起身走出辦公室。

　　他乘電梯直下到一樓，又沿著寬敞筆直、樸素威嚴的明亮通道大步前行，走向國會大門外的黑暗空間。

　　而一走出大門、走進那依舊寬闊無邊、卻也依舊沒天明跡象的無際黑暗，哈列索斯卻感到眼前被徒然映亮。

　　他不是被什么照明設施照亮，卻是被一雙雙明亮的、充滿期待的眼睛照亮。

　　眼見議長哈列索斯公爵一出來，附近已聚集到七八百萬、卻一直守著秩序、沉默著、頑強地抗議著的雪京民眾們，就紛紛躁動起來。

　　看到那張熟悉的溫和面孔，他們皆不由感覺身體一暖，仿佛連快凍僵了的四肢，都徒然活絡起來。

　　他們紛紛用飽含期待的目光緊緊盯著哈列索斯，期待這他們許多人都愿意付出生命去追隨、強大、智慧、慈愛的議長，能給他們一個滿意的答案。

　　哈列索斯則憑借其立于人類之巔的強大精神力，一一掃過他們的每一張臉。

　　其中，那些小男孩或小女孩的容顏，他看得猶為認真。

　　到今天，這些小紳士或小淑女都早已又餓又困，還冷得直哆嗦。

　　他們和父母身上，都只裹著志愿者們送來的發熱毛毯。

　　而功率再大的發熱毛毯，又怎能抵擋得住雪京那，曾把無數身體和意志都遠超常人的卡繆拉鋼鐵戰士都凍成永恒冰雕的、常常突破零下一百度的嚴寒。

　　可他們仍都緊緊蜷縮身體，死死抓著父母的胸口，沒有哭鬧著要離開。

　　他們異常安靜，更也全用最稚嫩、卻又最明亮的一雙雙小眼睛，緊張地看著哈列索斯。

　　或他們還不能理解他們今天的痛苦和堅持到底是為了什么，又有什么意義，卻也因此，他們的目光最純潔、最令心如深海的哈列索斯感到震撼。

　　哈列索斯暗暗苦笑一聲，不得不在內心給他們說了聲抱歉：

　　小伙子和小姑娘，你們都是好樣的，但可能我不得不讓你們失望了！

　　接著，哈列索斯就挺起胸膛，聲若洪鐘地大聲說道：

　　“諸位，請你們都回去吧，無規矩不成方圓，卡繆拉的憲法，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而僅僅他這么一句話，周圍數百萬富有政治修養的雪京民眾，就都痛苦萬分地明白哈列索斯的意思：

　　既議案三次被否決，那為了維護法律的權威，短期內，該議案、或類似議案、或相關議案，就全不能再次被提起，不可能有任何被通過的希望。

　　而連最以勤政愛民姿態示人的議長哈列索斯，都不愿意支持他們為挽救贊巴魯克五千萬同胞、要強行改變合法議程的訴求。

　　這又怎么能不讓人們感覺到最后一絲希望被破滅的絕望和無助。

　　雖無規矩不成方圓，但天地本無拘無束，又因何一定要有方圓，因何一定要有規矩？

　　規矩、道德和法律等，難道都不該為人的幸福服務嗎？

　　那么，足足五六千萬人性命，也難道還不足以讓死板的法律為之做出一些小小變更？

　　很多經歷過殖民地時代、年輕時飽受磨難、對來之不易的共和國深懷感情的老人，下一秒就眼眶濕潤，或低下頭，或仰天悲嘆，實在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很多女人更是登時就泣不成聲。

　　不過，緊接著，哈列索斯卻又微笑著說道：

　　“可諸位，別誤會了，我可不是要你們完全放棄，也不是自己想放棄，要你們和我一起，干看我們的數千萬同胞，慘遭混沌惡洪的蹂躪！”

　　后在眾人驚疑不定的目光中，哈列索斯開始了他早有一定準備、亦是順勢而為的一番講話。

　　“諸位國民，首先，我想請你們陪我一起，再次看看這場特殊的、似曾相識的，我認為堪稱偉大的，閱兵儀式！”

　　而他一說完，一張虛擬大屏幕就馬上被投影在半空中，并其中很快就出現一張張猶帶稚嫩、卻已全副武裝、身著全身裝甲的青少年面孔，在場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內心一緊。

　　再發現他們的裝甲上果然皆印有代表女武神騎士團的徽章——不死鳥浴日圖，所有人的內心更是都不由越揪越緊，只感到痛苦不已。

　　這是什么時候了？卡繆拉真已淪落到需要那么多剛成年的青少年去守土護疆了嗎？

　　從他們忘記扣下面具的疏忽大意就能看出，他們必是剛上戰場的菜鳥。

　　且不同于一分團眾人在飽經戰斗后臉上都有一種鐵血，他們臉上還只有第一次上戰場的忐忑、不安，和強撐著的堅毅。

　　其中，那種明明很恐懼、卻還強撐著堅毅，最讓雪京民眾和屏幕前的全國民眾感到痛苦萬分。

　　就算過去哈列索斯一直宣揚：

　　現在，已到了全國青少年都必須為國家、為人民、為自己的未來，而拿起武器去戰斗的緊急時刻！

　　可人們至今仍沒太多實感。

　　一戰實在已過去太久，就算一戰造成的男女比例失衡，現亦沒那么嚇人，總歸是在漸漸消弭。

　　人們早差不多忘光那種壯年男人上戰場一批死一批、快把壯年男子打光、不得不把老人和青少年都大批推上戰場的危急和慘烈。

　　沒想到，就在今天，猝不及防地，他們就親眼看到那般相似的、令人揪心的、又那般新鮮刺人的影像。

　　而接下來，更讓他們感到猝不及防和揪心至極的是，那些剛成年不久就身著裝甲的青少年們，居然不是身穿裝甲去執行什么守衛任務，直接就是去執行一項超危險的戰斗任務，與足足兩個化焰境暴徒的極危戰斗任務。

　　眼見一個個青少年們明明被嚇得臉色慘白冒汗，但依然在用恐懼到顫抖的雙手不斷狠狠扣動扳機，全國各地都有陣陣驚呼止不住地冒出。

　　人們萬萬想不到，乃至是不愿相信，那些年紀輕輕就被迫走上戰場的青少年，非可憐可悲的海瑟聯邦青少年，而是他們卡繆拉的青少年。

　　但是，那些青少年臉上殘留的飽滿、健康和幸福的痕跡，卻又讓大家必須正視現實。

　　整個卡繆拉都在持續震動不休，難以平息！

　　由于人民內務委員會適當的剪輯和安排，贊巴魯克外的人們，更多感受到的，不是戰術上的環環相扣，以及急速滅殺兩個化焰境的成功和震撼，唯有青少年們不得不強忍恐懼、與實力遠超他們的兩個化焰境惡魔拼命戰斗的無奈和悲哀。

　　所以，后面見得勝歸來青少年們，在贊巴魯克市民們的歡呼聲中，排成一個個整整齊齊的方陣，驕傲地挺胸走過漫天鮮花、彩帶，沐浴榮光，人們更多感受到的，又不是看到他們成長后的喜悅和感動，唯有極致刀無法忍受的揪心。

　　全國各地都有女人不禁痛哭流涕，深感悲哀、同情和痛苦。

　　“他們還是孩子呀！”……

　　也都有男人不由咬牙切齒，深感羞恥、難過和憤怒。

　　直到阿尼西婭開始演講，直到她依舊略顯青澀的聲音震動全國，直到贊巴魯克剩下的兩百萬貴族齊聲宣誓：

　　吾等以貴族之榮耀起誓，將誓死守衛城市，將誓與城市、市民共存亡！

　　人們內心才漸漸生出愈來愈多的感動，以及一股難以描述清楚、卻越來越控制不住的沸騰之血。

　　很多老人和年長的男人們更是淚流滿面。

　　明明該最成熟穩重的他們，這時卻表現得最是瘋狂，紛紛仰天大叫道：

　　“胡瓦——”

　　“卡繆拉萬歲——”

　　“卡繆拉永不屈服！”

　　“卡繆拉必勝——”

　　……

　　在場最年長的他們，終于最先明白哈列索斯口中的那個“似曾相識”到底是什么意思。

　　曾經，在天上不斷有巨大的隕石“呼呼”落下、地面又有帝國的滾滾鐵流兵臨城下的國之將亡時刻，就也有過那么一場無畏更甚之、偉大更甚之的閱兵式，頂著那時天地將覆般的巨大壓力盛大召開，至今都還在深深地震撼、激勵著全體卡繆拉人。

　　哈列索斯也不再壓抑，忽地咆哮似地大吼道：

　　“諸位國民，你們可曾記得，當年帝國數百萬鐵軍壓境、大半國土淪陷，帝國之蔽天旌旗，將整個夜谷星都籠罩在那無道暴君的陰影下！”

　　“……”

　　“諸位國民，你們又可曾記得，即使在那般天崩地裂的危機中，我的戰友、我們的前輩、我們的先烈們，又是如何笑對敵人的千軍萬馬，乃至是抵在腦門上的冰冷手炮！”

　　“……”

　　“還有……”

　　到這里，哈列索斯高亢激昂的聲音又忽地一降，低沉地、認真地，用逼人的銳利目光繼續問道：

　　“最關鍵的是，我們是如何戰勝那比今時之混沌惡洪更萬惡、更強大的，足有數百萬的，帝國侵略者們的？”

　　而即使人們沒有回答，哈列索斯亦清楚，所有人，必基本都已知曉答案。

　　因為，哪怕在他自己心中，都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句話，正是阿尼西婭那句：

　　“當金之意志和銀之意志緊緊纏繞在一起，黑暗絕望的夜空中，必將閃爍起無數星辰，那就是指引我們卡繆拉人在漆黑中前進的希望之光！”

　　最后，看著一雙雙皆怒熱沸騰的眼睛，看著成千上萬、不計其數、冒出炙熱火苗的眼睛，哈列索斯再不猶豫，大聲號召道：

　　“全體國民，此時此刻，即使提案不幸沒被通過，即使提案更不幸無法再發起，但我哈列索斯，今僅以一個普通卡繆拉公民的身份，在此號召大家，號召所有官員、軍人和其他普通民眾，都千萬不要忘記我們卡繆拉人光輝的傳統、強大的力量，以及最偉大的，團結與榮耀。我希望，大家都至少以個人的身份行動起來，全力去拯救我們被困在贊巴魯克的、岌岌可危的五千萬兄弟姐妹！”

　　而剎那間，炙熱無比的聲浪就又一次席卷世界、震動全人類：

　　“胡瓦——”……

　　中午的時候，阿尼西婭再次提出了收縮防線、集中防御的議案。

　　而此次，該議案極其順利地被通過，全票贊成！

　　那些剛轉移到老城區的難民，還沒安頓好，就不得不再次轉移。

　　不過，所有難民當然全不會有什么抱怨，反可以說是全歡天喜地。

　　他們將和全體底區人、下區人一起轉移到上區。

　　這讓那些投靠了阿畢列等總統派勢力的人悔得腸子都快青了。

　　上區人則將全轉移到頂區。

　　且不管上區人還是頂區人，全對此沒有任何異議。

　　連頂區的所有貴族區、別墅區，都全對需要避難的任何市民敞開。

　　人們從未有感覺到：

　　人與人之間，竟可如此親密無隙！

　　甚至，足有數百萬人主動選擇留在底區、乃至是自發前往底區。

　　顧雷又對阿尼西婭的戰術進行一定補充，還計劃要將底區改造成一個，由大量機械陷阱、地道、暗堡等組成的，大型防御工事，好以此來逐步地、適當地消耗星際海盜兵力，防止他們一下子集體涌入下區，對下區的防線產生的過大壓力。

　　可哪怕贊巴魯克人更熟悉底區，哪怕再配合專門的陷阱機關，要在相對寬闊、缺少阻礙的底區阻擊、消耗窮兇極惡的海盜狂潮，無疑仍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任務。

　　顧雷在征召時就直言：

　　“我們現在招的就是敢死隊，此去必是十死無生！到時，你們的任務，就是用你們的命，去換海盜或邪教徒的命。雖然不好意思，但我的戰術思想，就是在敵強我弱的情況下，努力做到只用一個人的命，就能換掉一個敵人的命。現在，敵人的兵力、裝備等優勢極其明顯，我不得不靠以命換命的戰術來減輕下區防線的壓力，你們也最好多考慮幾遍！”

　　但是，令顧雷等人都想不到的是，沒多久，不僅有很多人馬上就從撤離的隊伍里走出，吻別妻兒老小、直接留在底區，準備殿后赴死。

　　在頂區和上下區，人們亦正從四面八方涌來，絡繹不絕，很快就把各臨時緊急征兵處擠得滿滿當當，毫無落腳之地。

　　而看著一張張被擠得都快變形的、都絕不肯退讓的各異的面容，特別是那些同樣被擠得通紅、卻一看就氣質不俗的英俊面容，所有征兵處的工作人員，除了對大家好好地立正敬禮外，就沒任何辦法來表達內心既感動、又難過到只想痛哭一場的復雜心情。

　　接下來，各征兵處還都發生了很多年少者們被年長者們強行推出應征隊伍的事情。

　　且即使年少者們多感到不服，卻也沒任何辦法。

　　年長者們想要保護年少者們的心情和行為，得到了顧雷的有力支持。

　　且在藍日星系，因有龍氣這種有效鍛煉精神力的方法，越年少可不一定就越有力。

　　另外，在要簽發這條沉甸甸的命令時，這回，就輪到顧雷來拒絕伊曼的代簽要求了。

　　“小曼，這是我擬定的計劃，一切后續相關事宜和事后的責任，也自該全由我來承擔！”

　　而看著顧雷微笑中透著當仁不讓的堅定表情，伊曼也只柔柔點頭。

　　最后，通過人工智能快速比對、篩選，顧雷不到一小時就選定126萬合適的人留在底區、或即刻出發前往底區。

　　他們中的一百多萬人將主要負責“陷陣”的建造工作。

　　那其余的二十多萬人，則才是將利用“陷陣”對敵人發起亡命攻擊，只求一死、只求和敵人同歸于盡的死士、壯士、勇士。

　　還有，值得一提的是，那二十多萬勇士中，大半都是老城人。

　　他們提出的理由讓顧雷根本無法阻止，連適當降低其中老城人從比例都做不到：

　　“我們的家鄉，當然得由我們自己來守護！”

　　他們負責的，正是所有陷阱中最大的那個，那個由老城區改造成的巨大陷陣。

　　贊巴魯克的避難、戰術安排、防御工事建設等工作，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每個人都咬著牙、紅著眼地和時間賽跑，和死神賽跑，

　　由于與外界的通訊在今日已被敵人嚴重干擾，所有贊巴魯克人皆還不知道：

　　整個世界，特別是整個卡繆拉，都已經不知第幾次地為他們沸騰起來了。

　　他們只準備獨力和所有星際海盜、邪教徒決一死戰。

　　而實際上，在外界，在早上哈列索斯一講完話，就已經有許多載滿各樣貨物的貨運飛船，逆行而來，冒死對他們伸出了援助之手。

　　但有個人，依舊覺得還不夠，又給已徹底沸騰起來的卡繆拉，澆上了一盆更滾燙的熱油。

　　……

　　“明倩，該行動了。”

　　“是，閣下！”

　　……

　　3212年11月10日，普利澤軍區某正規軍某秘密大型太空要塞。

　　此時已是凌晨3點26分。

　　即使太空中沒有白天黑夜的明顯區別，但生物鐘最敏感，負責監視、警戒的士兵早感到困倦難耐，現一直在打哈欠。

　　過一會，他實在堅持不住，就偽裝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想靠藏在衣服里的特殊合金支架偷個懶，坐著暗暗打個瞌睡。

　　偏偏他還沒睡幾秒，一個通行請求就徒然發來，嚇得他一個激靈，差點從座位上滑下。

　　既是秘密基地，平日里來的人自然不多。

　　他用力按住軍帽，費力地爬起坐好，滿臉沒好氣地看向監控屏幕。

　　“我卡魯的，什么玩意？早不來、晚不來，偏要在爺睡覺的時候來，真不長眼！找抽是吧？可惡！”

　　他罵罵咧咧地看見，屏幕上，一艘用來短程運輸的小型貨運飛船，正在逐漸減速。

　　“咦——”

　　他當即一喜，后又繼續板起臉。

　　這種小飛船，運的肯定不是什么大物件或是大批量的貨物，加上沒長期通行證，很可能是運一些小批量的，非常有趣的，小東西。

　　就比如說：

　　一種特殊的云煙！

　　那他可得趁機好好刁難船主一番，多白嫖點來，否則這夜班豈不是白值了？

　　可惜，一等通訊屏幕打開，他臉就忍不住一垮，真變得非常不好。

　　眼前船主不是他認識的任何一個船主，應該不是來送煙的。

　　在當今卡繆拉的任何一個軍營，都不禁酒，卻禁煙。

　　由于軍人的龍氣境界最差也比普通人高一個大境界，身體代謝、排毒能力等也強普通人很多，普通的煙他們根本抽不出什么味道。

　　故他們不抽則已，要抽，通常抽的就必是一種特殊的云煙，一種摻雜了重金屬罌粟、接近毒品的強效云煙。

　　這種云煙的毒性雖沒真毒品強，抽多了卻依舊容易上癮，更隨時可能把人真正推入吸毒的深淵。

　　為以防萬一，卡繆拉共和國就干脆在所有軍營里把普通的煙也全禁了。

　　還常常搞禁煙大檢查，還搞得十分嚴格，就是為了防止有人鉆空子、暗度陳倉什么的。

　　不想，云煙依舊在各軍營屢禁不止，特別是在正規軍的軍營里。

　　只不敢擺上臺面而已！

　　因此，要想往軍營里運煙，貨主們就算上面打點好了，和下面的人，也至少得混個臉熟，常常都得好吃好喝、好酒好煙地伺候著。

　　云夢人有句老話怎么說來者的？

　　哦，大鬼好見，小鬼難纏！

　　只要從那士兵枯瘦、沒精神的面容就能看出，他沒少白嫖煙抽，真非常難纏，自就對每個運煙的貨主非常熟悉。

　　他當即愈發沒好氣地喝問道：

　　“你是誰？你是來干什么的？我看你不會是間諜吧！長得跟一條歪嘴斜眼的狗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

　　但是，和以往大為不同的是，該貨主不僅沒馬上露出諂媚的神色來討好他，反明顯地出了不喜和厭惡的神色。

　　那士兵先是一驚，后就愈發惱怒和張狂，覺得有必要讓那貨主快點明白：

　　什么叫規矩！

　　不想，不等他出口恐嚇，那貨主就不耐煩地掏出一張臨時通行證，貼滿整個屏幕。

　　那士兵當即怒極，被氣得滿臉通紅、身體發顫，只覺得那貨主十分無禮，好像在說：

　　快睜開你瞎掉的狗眼好好看看！

　　他馬上就忍不住想啟動自動防衛系統，用附近機炮把那艘貨用飛船連同里面那才是瞎了狗眼的貨主，一起撕成碎片。

　　如今，各軍區的正規軍都積毒已久，很多士兵都不僅吃喝嫖賭樣樣精通，還不少和他一樣都常吸強效云煙，乃至是干脆常年吸毒。

　　更常年都有和普通民眾爆發惡性沖突。

　　加上各軍區大小軍閥為鞏固的威望、權利和地位，都會濫用貴族特權，刻意維護、偏袒犯事的士兵，不惜對抗警察和法院，給社會造成極惡劣影響，也使得各地**都愈發肆無忌憚、無法無天、流毒萬里。

　　只是，那士兵的手指都快按到武器的啟動鍵了，卻又不得不趕緊停下，渾身發抖地怔在原地。

　　沒想到，還真是他自己瞎了狗眼！

　　在那張臨時通行證上，赫然簽著普利澤軍區副總司令——博陸喬諾公爵的大名。

　　他趕緊用仍在發顫的手給來船放行，都沒注意到：

　　透視攝像頭顯示，那艘小型貨運飛船里，運的不是什么貨物，而是人，是一整船塞得滿滿當當的人！

　　不，準確說：

　　他們，是逆行者們！

　　直到第二艘小型貨運飛船拿出簽著“維雅切斯拉夫-博陸喬諾”大名的臨時通行證，士兵才意識到不對，發現：

　　這艘小型貨運飛船里裝的，竟也全是滿滿當當的人。

　　可他比對了上面留下的精神力印記，又發現那簽名等印記的確都是普利澤軍區副總司令博陸喬諾公爵留下的。

　　后更讓他感到越來越驚恐的是，接下來，陸陸續續地，還有一艘又一艘的各式飛船，全拿著博陸喬諾簽發的臨時通行證，紛至沓來。

　　那些飛船里，既有裝著人的，又有裝著貨物或各種設備的，乃至是各種武器裝備。

　　而那些人里，既有普通人，也有高級工程師、警察、消防員或醫生之類的。

　　數量皆數不勝數。

　　最讓他感到恐懼的是，末了，還有大量現役的士兵或軍官，明明沒接到調令，卻仍持博陸喬諾簽發的臨時通行證，嚴重違反軍規、擅離駐地到來。

　　他們的態度最是粗魯，一副不放行就要要強行闖入要塞的模樣。

　　而只看那些人里有很多人就是由于不滿各軍區正規軍日益墮落之現狀、之前常有激烈言辭才名聲大噪的，他就明白：

　　若放這些人進去，天恐怕就真要被捅出個大窟窿啦！

　　可他又根本不敢阻攔。

　　因為，不管是那些軍人或其他非軍人，里面都有不少貴族，不乏伯爵、侯爵等高級貴族，豈是他一個區區墮落精英敢阻攔的。

　　在其部分軍人急切狂躁的怒吼中，在那些高級貴族充滿威脅和壓迫的目光注視下，他只能像機器人一樣堅硬地一一點下放行鍵。

　　到后面，再把監控屏幕轉到基地內時，他徒然就控制不住地渾身劇烈顫抖起來，只能抱頭顱，面目扭曲至極地眼睜睜地看著其中一些軍人熟練地登上一艘艘太空戰艦，眼睜睜地看著那一艘艘太空戰艦漸次亮起代表啟動的火光或點點指示燈。

　　短短數秒內，沉寂的秘密巨大太空要塞里，就像遇到敵人突襲一樣，突然就迅速啟動全部功能，到處燈光、警鈴大作。

　　整備師們大多一臉迷糊，只能按博陸喬諾命令，手忙腳亂地開始所有太空戰艦、支援戰艦的出航準備，力保所有艦艇皆能在第一時間出航。

　　留守的其他士兵、軍官則更是一臉茫然，被博陸喬諾嚴令必須馬上回各自宿舍，一小時內不準出來。

　　對，博陸喬諾已親至，正站在一個高高的檢閱臺上，雄視著下方一個個即將遠征的將士們。

　　緊跟著，讓那無奈放行的士兵直接被嚇昏的是，連普利澤軍區總司令——葉夫謝耶維奇，也親自來了。

　　看著葉夫謝耶維奇公爵雄風如舊、殺意濃濃的怒容，原就身體被煙酒和恐懼徹底掏空的士兵，登時就失了魂一樣張著嘴躺倒在座位上。

　　徹底昏迷前，他冒著口水的嘴里，吐出了這樣一句凄慘無力地哀嚎：

　　“完了，完了，要變天啦——”

　　而葉夫謝耶維奇充斥著凜然殺意的暴怒吼聲，已響徹整個大型太空要塞。

　　“博陸喬諾，你這是要發動叛亂嗎？”

　　然面對這個罪同叛國、或能致命的狠毒指控，博陸喬諾理都不理，只仍用認真至極的目光，掃過下面一張張同樣鎮定自若、無畏無悔的堅毅面容。

　　這令葉夫謝耶維奇愈發震怒。

　　他依舊不緊不慢，邁著俯視山河、傲視天下般的大步，就如一個殺伐果決的君王般步步逼近檢閱臺。

　　人未至、意先到！

　　或者說，殺意先到，如狂風、如血海。

　　他那被無數敵人、包括無數超級強者的血，染得恍若實質的無邊殺意，已籠罩整個要塞，讓所有人都感到心悸不已，更特意集中到檢閱臺附近。

　　周圍的光線都因為他暴怒、暴虐的殺意，切切實實地變成了一片暗紅。

　　這就是明理境才能引發的異像，在隨意的動念間就能微微干涉周邊量子的不確定性，大范圍扭曲現實，產生光子波長扭曲、虛空能量沸騰和時空劇烈波動等大小不一的明顯效果。

　　而博陸喬諾連加快目光的掃視速度都沒。

　　在他看來，那就是對下方眾將士們的大大不尊重，那才是絕不能被允許的。

　　何況，他亦是明理境，何懼之有。

　　葉夫謝耶維奇暴怒的猙獰臉色當即越來越紅，紅到真發出了炙熱的紅色輻射。

　　明理境的星系頂級強者，他們的體內，實在蘊含著太過龐大、太過恐怖的能量。

　　他們不控制自己的能量就是一種災難！

　　可檢閱臺附近那讓人深感壓抑、難過的暗紅光線，又終究是不得不漸漸恢復正常。

　　到葉夫謝耶維奇走到博陸喬諾身邊站定，他就連臉色都已恢復正常，只冰冷至極地再次質問道：

　　“博陸喬諾，你到底想干什么？難道真想發動叛亂！不，若你不馬上解散此地所有人，我作為軍區總司令，就有權馬上認定你為叛國者！到時，就算你位至軍區副總司令、貴為公爵、功至明理，也必死罪難逃！”

　　而面對葉夫謝耶維奇冷到接近絕對零度的威脅，博陸喬諾只冷哼一聲。

　　更是直到稍后認真記下每一人的面容后，才轉身同樣冷冷地指著下方眾人大聲回道：

　　“想知道我要干什么，你就問問下面那些人。想要我解散他們，你更得問問他們，聽聽他們到底答不答應！”

　　葉夫謝耶維奇臉色又是一紅，渾身都熱光逼人，后就紅光驟斂，依言豁然轉身，負手瞪視下方一眾人等。

　　果然，下方不僅有一個個軍人方陣，還有救援隊方陣、醫生方陣、普通志愿者方陣等一個個不同方陣。

　　緊跟著，他當然不會真問“你們要干什么”之類的廢話。

　　他早得到緊急情報，通過人民內務委員會的秘密通訊網絡，各軍區不滿財閥壟斷干政、正規軍腐敗現狀的大量異見者，已和外面社會上不滿各財閥、軍閥的更大量人等，迅速連成一片又一片，并不斷往各軍區內的各正規軍或各民兵團的駐地集中，即將展開一場聲勢浩大、波及全國、很可能是以反財閥軍閥為核心的大行動。

　　至于，這些人突然聚在一起到底是為了什么？

　　到底要如何行動？

　　到底要如何動搖他們的權利基礎？

　　……

　　結合近來的局勢，答案其實是唯一的。

　　葉夫謝耶維奇沒有開口，當即就再次釋放出無匹殺意、更精準集中到下方的一個個方陣上。

　　既然該行動的核心很可能是反財閥、反軍閥，那他，或者說他們的，應對的核心，就也是唯一的。

　　即是：

　　強行瓦解此次愚蠢至極的大逆行動，不管它是否有什么更急迫、更可能、更重要的目標，哪怕他關系到數千萬卡繆拉國民的生死。

　　民心這種東西，既已失去百分之七八十了，那再多失去一些又如何？

　　好人要做到底，壞人又何嘗不是！

　　每個方陣下方的高強太陽合金地面，登時就整齊呈正方形，全下凹進去。

　　而上面的眾人，更全都痛苦到面目猙獰，只全都在雙膝蓋發顫地苦苦咬牙堅持著，不肯屈服。

　　不過，葉夫謝耶維奇旁邊的博陸喬諾竟也沒阻止，冷冷旁觀，還對下方苦苦支撐著的眾人大聲問道：

　　“諸位，請大聲回答我，你們到底要干什么？來，大聲告訴我，告訴那些腐朽墮落的人，你們此行的任務，到底是什么？”

　　而剎那間，下方那一個個方陣的、七八萬人的、本就在恐怖威壓下不斷趨同的精神波動，居然徒然就共振連成一片，轟然就彈開葉夫謝耶維奇那強至明理境的至強殺意。

　　眾人齊齊挺胸抬頭，齊齊驕傲地大聲回道：

　　“守衛贊巴魯克，拯救我們的兄弟姐妹，為卡繆拉的榮耀而戰！”

　　博陸喬諾又大聲問道：

　　“此行兇險至極，你們真不怕嗎？”

　　眾人亦無畏地吼道：

　　“愿卡繆拉榮耀永恒，愿祖國永遠繁榮昌盛，愿與混沌惡洪戰至最后一刻，不勝不歸！”

　　博陸喬諾眼眶一熱，大手一揮：

　　“好，祝諸君武運昌隆……請出發——”

　　“謝長官——”……

　　后在葉夫謝耶維奇微微瞪大、仍充滿不信的目光中，一個個方陣就相繼轉身，快速有序地登上后方要塞外的一艘艘艦艇。

　　一把把璀璨耀眼的“遠征之劍”，很快就一一點亮，真就像騎士們在典禮上豎起的一把把明亮長劍一樣，列滿星空、光芒四射。

　　看著那映亮整個要塞的輝煌光芒，就連一些思想墮落、生活腐化的士兵，都不由本能地對他們敬了個不算標準的軍禮，呆呆地目送著他們遠去，似想起了什么單純遙遠的過去。

　　而類似情況，還在卡繆拉全國各地持續上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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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軍，瓦尼亞軍區太空軍隊伍向您報道。我們已做好一切準備，隨時可以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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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令，阿克秀莎軍區特別救援集團軍之全體官兵在此集結完畢，向您報道，我們請求即刻出發，不勝不歸！”

　　……

　　“將軍，鄧澤軍區科蘭卡第一人民醫院全體醫護人員已集合完畢，請您隨意調遣！”

　　……

　　“將軍您好，我們是雪懷軍省的星海救援隊，愿為此次救援貢獻一分微薄力量，請您不用客氣，下令吧！”

　　……

　　“……我們是來自若爾日可市的志愿者……”

　　“……我們是艾莉婕醫科大學的學生，我們都已取得行醫資格證……”

　　“司令，我們是西平軍區第36炮兵連戰友團，我們時刻在等待國家的召喚，我們請求立即歸隊——”

　　……

　　同時……

　　“好，諸位，救人如救火，請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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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位，請務必安全歸來，出發——”

　　……

　　“祝諸君武運昌隆，出發——”

　　……

　　“諸位將士，贊巴魯克五千萬人民的性命，我就托付給你們啦！出發——”

　　……

　　“愿諸位平安歸來，愿卡繆拉永垂不朽！出發——”

　　“愿神明和先烈們在神庭保佑你們，我的兄弟姐妹們，出發——”

　　“出發——”

　　“出發！”

　　“出發——”

　　……

　　“出——發——”……